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书名:心刃 作者:春风榴火 文案: 程池在荷尔蒙沸腾的年纪里,遇到了谨慎又矜持的许刃 从此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撩汉之路。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才是被撩的那一个! 程池:“许刃,我要和你搞对象!” 许刃拉了拉领带,淡淡道:去掉后面两个字,我再考虑。” 程池:“许刃,你有没有爱上我?” 许刃挑眉:“也许,我更爱…上你。” 【炸毛少女vs腹黑少年】 《论穷小子修炼成百万总裁的逆袭之路》 程池常说: 我的希刺克利夫先生, 他从荆棘深处来,跋涉刀山火海, 但我不是凯瑟琳 因为,我骄傲他的皇冠 也绝不弃他一无所有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爱情战争 主角:程池许刃 ┃ 配角:陆行商 ┃ 其它:~ ================= ☆、第1章 归途(1)   “......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   ---《呼啸山庄》   -   正午之后,阳光偏了西。   峨眉山公路边。   一男二女。   这不上不下的半山腰,大风一阵阵呼啸,程池将深红色夹克衣领拉到了脖颈处,冷得直打哆嗦。   她回头,看到好友白悠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树下面,啪啪地吹着口香糖。   联系的导游迟到了,他们便在这山头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   谁说旅游就是花钱买罪受,绝对不是,是花钱磨练你的耐心,气度,以及前面两者都耗尽以后,如何姿势更优雅地爆粗。   “妈个疤子,下山!”   程池一转身,另外两人也连忙跟上她,走向路边的黑色桑塔纳。   当地司机老秦从车窗里探出小方脸。   他打量了三人一眼,中间那个女孩,别看个子矮,模样娇,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就是大爷”的味道。   老秦连连冲她陪笑:“抱歉,导游就在路上,马上就到!到了我叫他请各位喝茶赔罪。”   程池将烟头扔在地上,黑网布耐克鞋捻了捻,面无表情地说:“喝茶?这荒山野岭的,请我们喝菊花茶,还是乌龙茶?”   “喝我们峨眉山的特产,竹叶青!”   “放/屁,送给我们下山!”   见他们去意已决,老秦转了转眼珠子,二话没说关了车窗,启动了桑塔纳的引擎。   “轰”的一声,车开了出去。   杨靖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砖头砸过去,但车已经开远了。   程池被刺鼻的尾气熏得脑仁疼,捂住了嘴鼻。   他们被无良的司机扔在了不上不下的半山腰,除了等,没别的法子。   人心太坏!   白悠锲而不舍,对着桑塔纳远去的方向比了十分钟的中指,沿途过往的汽车里,时不时也有摇下车窗,伸出手回敬她的。   程池又点了根烟,神情淡淡的。   一根烟还没烧完,红艳艳的钱江摩托,呼啸着从公路的转角飞驰而来,一声刺耳的刹车,蓦地停在了程池面前。   带起了一阵劲风。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捂紧了自己的包,防备地打量来人。   摩托上那男人摘下头盔,露出刺头短发,微微扬起下颌,下颌还有并不明显的青头胡茬。   他穿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衣,里面一件灰色背心,体格结实,但完全不鲁莽,个子很高,修长的身形,显得矜持含蓄。阳光为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健康的小麦蜜色,唇锋很薄,紧紧抿住,鼻梁高耸,侧面轮廓很锋锐。眼睛尤其好看,内双,目光极深,极沉,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看起来,年纪与他们差不多大,是个少年人模样,但是身上有一股子味道,说不上来,够劲儿。   程池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感觉有点酸涩,发胀。   他下了摩托车,拿着一个头盔,走到散漫的三人面前,开口便问:“是旅游的?”   炎热的夏日,他的声音很清很凉,像含着一块薄荷糖。   但是没人应他,三个人抱着手各自站在一边,高贵冷艳。   众人不理他,他也不介意,自顾自道:“我叫许刃,是你们的导游,我现在带你们上山。”   “什么导游?”   程池翻脸赖账:“小伙子,搞错了吧。”   许刃摸出手机翻短信,程池注意到,那是很老式的砖头机。   “是叫程池么?池塘的池。”   “不是。”   许刃抬头看她。   她说:“也许是迟到的迟。”   许刃闻言,放下了手机,明白了,她是在拿话戏耍他。   “路上有货车翻了,鸡崽跑得满山都是,我帮司机抓了会儿鸡。抱歉,久等了。”   “靠!”杨靖来气了:“把我们晾这儿等这么久。然后你给我们说在抓鸡?”   许刃向他们道了歉,无奈地说:“继续走行程吧,现在不算晚。”   “你那车,安全?”程池漫不经心扫向他身后的钱江摩托。   “保证安全,昨天才上的牌照。”   “……”   程池不想理他,带着小伙伴转身往山下走,还游个毛,回宾馆睡觉。   许刃骑上摩托,开到他们前面挡住去路。   程池防备地看着他:“干嘛!老子学过跆拳道!”   杨靖也吆喝起来:“没错,我们池姐,跆拳道白带,就问你怕不怕!”   程池扶额。   谁谁谁先把这个猪队友拖出去砍了!   “我再跟你道个歉。”许刃说:“出来玩,图个开心,没必要和我置气。”   程池冷笑了一声,反问他:“就这么想赚这趟辛苦钱?”   许刃看着她,不动声色,却没有否认。   白悠看着程池嘴角挂着一抹神经病的笑,跟抽风似的,预感到她要搞事情了。   她再度看向许刃,带了那么一丝丝同情。   “今天咱们也没兴致上山了,明儿再去。”程池说。   许刃实在不想丢这单生意,想了想,点头道:“那我现在送你们下山,休息一晚,明天再来接你们,可以吗?”   “可以啊!”程池笑:“不过现在我想跟你玩个游戏,凭本事,你赢了,我们这趟峨眉山之行,雇你当全程导游,给你2000,如何。”   两千,不是小数目,许刃心动了,随即问:“玩什么?”   “就玩摩托车咯!”程池随意地扫了他身后的摩托一眼:“你载着我,全速,往前面山崖边开,咱们谁先喊停,谁就算输,怎么样?”   他平静的眼底,终于起了那么点波澜。   而她,笑得一脸狡黠,像只亟待恶作剧的小狐狸。   杨靖瞧出了他的犹豫,迫不及待冷嘲道:“不够胆就跟我们白带…呸,跟我们池姐认个怂。”   两千块的酬金比幼稚的激将更有吸引力。   许刃垂着眸子,隐忍压抑,目光里波澜涌动。   程池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带着小伙伴转身朝山下走去,然而刚走两步,身后人突然开口。   “可以。”   什么,这就同意了,不考虑一下,真的不考虑一下?   程池转身,见许刃已经跨上了摩托车,带着手套,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看向程池,示意她上来。   程池心一横,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上了他的摩托。   这游戏,以前也玩过,她从不输。   稳稳地坐上摩托,许刃启动了引擎,侧过脸:“抓紧我。”   高耸的鼻梁分隔他的脸庞,眼眸埋在颧骨阴影中,如一谭死水,很深。   程池只瞥了他一眼,目光便移向斜上方,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摩托车轰鸣一声,顷刻便飞了出去。   对面百米处,是公路的90度转弯,没有护栏,山崖陡峭。   五十米,他加快了车速!   耳边只剩风的呼啸与嘶吼,仿佛要撕裂这山头。   三十米,她漫不经心吹了声口哨。   二十米,心头隐隐有些悬了,   十米…车速丝毫没有缓下来的意思!   真不要命!?   五米…这是程池最好的记录保持!没有人能近悬崖五米还不停车的!她眉心微皱,死死咬住下唇,唇肉也开始发白。   身后,杨靖的咒骂和白悠的尖叫她已经听不见,耳畔全是风的哭喊声,夹杂着父亲的斥骂,继母的嘲讽,还有妹妹用大提琴演奏的《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交织成一段死亡的欢乐颂。   程池瞳孔开始缩紧,绷紧了最后一根心弦,她甚至能看到了山崖间缭绕的白雾,幻化成死神,张开怀抱迎接他。   而车速丝毫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他要跟她,同归于尽!   死亡的恐惧一瞬间压倒了过去的种种。她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死神,她并不想死!   “停车!你大爷的!停车!”她惊慌大喊,并且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惯性驱使她的身子前倾,用力地撞在了他坚硬的背部,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下一秒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衣服的触感,很硬,硌脸,而腰很结实。   杨靖和白悠匆匆跑过来,摩托前轮,一半已经滑出了山崖!   方寸之距,但他赢了。   摩托车猛然停住的那一瞬间,程池还死死抱着他的腰,她听到了他的心跳,那样的狂野,周身的血液宛如山间汹涌如潮的江,奔流着涌向心脏,冲击着,跳跃着,那是最年轻而鲜活的生命。   程池狼狈地从车上下来,风一吹,脚禁不住地颤抖…   白悠连忙跑过来扶住她。   许刃定了定心,将摩托车往后退了退,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给摩托车调了个头。   程池已经很狼狈了,她大口喘息,咬着牙,迎着他的目光,并没有劫后余生的畅快,心里反倒升腾起一股子狂躁的怒意。   她从白悠手里一把夺过自己的斜跨包,颤抖的手在里面翻找,摸出Gucci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沓红票子,用力砸在了许刃身上。   “要钱不要命!”   “拿去啊!全都给你!”   她歇斯底里。   风将红艳艳的票子吹得满山都是,粘在树梢,草上,他的身上。   许刃的眼角,猛烈地颤了颤。   却又是那样不动声色。   程池眼角还有泪光,对着他恶狠狠发泄了一通,转身,朝着下山的公路跑去。   “真是疯子。”杨靖低沉骂了一声,和白悠一块儿追向程池。   许刃在原地站了很久,牛仔袖子里,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藏住了一城风雪,弯下硬板的腰,将地上刺目的红票子,一张张地捡了起来,每一张,捡得都格外用力。   除了被风吹落山崖的那几张,周围散落的红票子,他捡得干净。   足有两千三,是他用命换来的钱,现在他要用这钱,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   惯例:日更/全文存稿/坑品保证   男主前期有点可怜,女主很宠他。   后期逆袭,霸总归来。   有波折,he。 ☆、第2章 归途(2)   山脚的小镇。   三人于召唤师峡谷一通昏天黑地的拼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想起今天的事,程池的心里似横了一根刺,白悠杨靖知道她要面子,这事过了谁都没提,但她自己放不过,索性将无良司机的电话拉了黑,那个叫许刃的,她再也不想再见到他,反正钱也给他了,今天的赌约不算食言。   随意溜达了一阵,三人转进了一间酒吧。   酒吧并没有金属撞击的喧嚣,音响放着爵士乐,光晕为整个bar笼上一派旖旎的玫瑰色调。   “来来来,为我们即将到来的苦逼高三,也为永远的十七岁,干杯!”白悠举杯,豪气干云。   “有毛苦逼的,该玩玩该乐乐,小桥流水的好日子照样过,除非你要发奋图强?”程池冷笑反问。   “我爸都给我下最后通牒了,要是明年高考上不了三本线,就把我赶出家门。”说话的人是杨靖,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哥好方。”   程池磕了磕烟灰,笑说:“你现在勒紧了裤腰带省吃俭用,到明年这时候,兴许能再三环内给自己买套房。”   “买了房,再娶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白悠笑。   “一个能够他吃?”程池说:“至少得二十个。”   “那铁定能把我老爸气得脑溢血发作!”   “正好继承遗产,杨氏地产未来的少总裁。”   年少轻狂,口无遮拦。   正觥筹交错的玩笑间,白悠跟程池怒了努嘴,顺着她的目光,程池看到酒吧进来了三个人,同样是一男两女,坐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卡座间。   那男的,可不正是那导游许刃。   程池挑着眼睛,打量起他来,这会儿倒是没穿那件又脏又土的牛仔衣裤,而是换上了还算得体的衬衣黑裤,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发型也有了精心的修饰,刘海往上面梳理,打了啫喱,露出了高额头,暗淡的灯光色调这么一打,倒也是清秀俊气。   他脖颈修长,往下的白色衬衣,领口的纽扣随意解开了几颗,露出了弧度适宜的喉结,很有几分味道。   他的身边,坐着两位大美女,年纪显然比他大很多,颇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两位美女点了单,要了两瓶价格不菲的红酒,随即,许刃离了座,跟着侍酒的小生来到吧台,他签了单子,酒吧老板给了他两张红票子,算是回扣。   程池看得分明,他写字,用左手。   许刃很快回到了两个女人身边,陪她们喝了几杯,那两个女人显然很喜欢他,灌了他好几杯红酒,纤纤玉手,无遮无拦,都摸到他的大腿根了。   啧,辣眼睛。   许刃浑不在意,脸上挂着含蓄的笑,与两个女人做着周旋。   原来这家伙也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很是俊逸。   呵,如果今天在山腰间,他能对她服个软,卖个笑,她又哪里会多为难他呢?   他们相谈甚欢,从他嘴里时不时说的风趣话,引得两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白悠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吐出评价:“原来是鸭。”   他这姿容,当鸭子,那绝对是秦淮河边的头牌桂花鸭,秀色可餐,好吃不上火。   程池摸摸肚子,有点饿了,索性拎包起身,朝着酒吧大门口走去。   白悠和杨靖道她是见了他不爽,没说什么,追上了她一块儿出了酒吧。   几人找个了河边的大排档夜宵摊,一人一瓶啤酒,点了一桌子的大菜,程池没吃几口就饱了,白悠吃得也不多,全给杨靖大快朵颐了。   程池有些闷,借口上卫生间,径直去了河边,点了根烟,微风吹酒醒。   边上有两个中年洗碗的女工在聊着七家八户的闲话,程池背过身,闭上眼,任由风轻拍在脸上,她戴上了白色耳机。   “正东街许家那个婆娘,听说是得了脏病,现在床都下不成。”   “当了一辈子鸡,临到头了染上病,好报应。”   “害得她那个儿子,高中都还没读完,跑出来赚钱打工。”   “听说他成绩好得很,年年拿全校第一,可惜了。”   “你是不知道,我听我儿子说,那许刃根本就是个混混,听说以前在学校,把惹了他的同学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了,打架斗殴家常便饭,完全是因为成绩好,才没有被开除。”   “这么烈?”   “那是啊!但是现在收敛多了,出身社会,拳头就行不通啦。”   “谁说不是呢!有娘生没爹教,也是可怜。”   “他爹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许婆娘这辈子多少恩客,找得到个鬼哦!”   ……   吵。   程池缓缓睁开了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河面上的波光粼粼,倒映这对岸一城的阑珊灯火。   她食指和大拇指扣起来,手里燃到尽头的烟屁股,弹了个弧线,飞进了洗完女工的水盆里,“滋”的一声,烟头寂灭。   她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了洗碗女人咿咿哑哑的叫骂声,婉转的调儿,好听。   “还以为你掉河里呢。”白悠开玩笑。   程池怔怔地,没应她。   杨靖笑:“听说古代,年年都有这落榜的俏书生投河,她莫不要是遇上艳鬼,给迷道了吧。”   “哟!书生好啊,叫他给程池辅导学习,争取明年考北大!”   他们的插科打诨,程池懒得应,只说:“吃完了就走,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爬山。”   “还真要上山啊!”杨靖有气无力:“不是说明天继续网吧大战三百回合!”   程池看了他一眼:“你给凤舞九天的小芳打个电话,把她叫过来,你俩不出门就能大战三百回合。”   “哎!我个去!你怎么知道小芳?”   程池没理他,转身就走。   “不是…见鬼了,老子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你从哪知道的啊!”   杨靖的声音渐渐远了。   酒店,白悠在浴室洗澡,程池一个人站在阳台边,吹了阵冷风,然后拿出手机翻出了今天那个司机老秦的电话。   老秦说:“实在对不住了各位,儿子下午开家长会,必须得走。”   程池冷哼,懒得跟他磨叽:“你跟姓许那导游招呼一声,让他明早来酒店接我们,不准迟到了。”   -   清晨,白悠和杨靖迷糊着睡眼从酒店走出来,还在打呵欠,程池走在最后,倒还算清醒。一眼,就看到门前停着昨天那辆黑色桑塔纳。   许刃站在车前,微微扬着下颌,脖间的喉结很明显,线条凹凸流畅,见他们出来,他扔掉了手里的烟屁股。   今天他换了一身休闲的打扮,皮夹克,黑色工子背心,休闲黑裤和陈旧的运动鞋。   许刃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三百块,递给程池,但她没有接。   “说好两千,这是昨天多给的。”他解释。   还算得挺清。   “我昨天掏的好像不止两千三。”程池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要还,就把多给的都还了。”   “有几张被风吹下了山崖。”他说:“但那是你的行为过失,我不负责。”   程池脸沉了沉,这家伙,说话还真是…气人。   她想起了昨天洗衣女工的话。   许刃,很烈。   昨天险些都丧命了,是挺够脾气。   不过再烈的狗,饿上几顿,都得打了蔫儿,连叫唤都不会了。   念及至此,程池冷哼一声,抽掉了他手里的三百块,胡乱塞进了包里,抬眸看向他身后的黑色桑塔纳:“怎么不开你那小摩托了?”   “今天人多。”   许刃话音刚落,不远处,昨儿酒吧跟他撩骚那俩大美女,招招展展地走了过来,脸上漾着微笑,声音甜腻:“许导,早安啊!”   “早安。”他对她们和煦地微笑:“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呢,还梦到你了。”其中穿浅粉运动衫的美女手直接搁在了许刃的胸膛上,蹭了一把,许刃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挪。   大早上的,能不能注意点儿!   白悠忿忿质问:“收了钱,就改拼团?讲不讲诚信啊!”   “我是野导。”   “野导就可以迟到,可以不守信用?”   程池扶额,低声对她说:“明摆的事,还问个毛啊。”   “呃。”   许刃回头看向程池:“小欣和小雅跟你们的游览路径一致,我顺带捎上,成吗?”   “我说不成,你会把她们轰走,或者把钱还我吗?”程池反问。   “不会。”   “那还废个屁话。”她白眼一翻,率先坐进了副驾驶,但是不多时,便被许刃给拉了出来:“让男的坐前面。”   “为毛!”   “山路险,我得对一车人负责。”   “这跟我有毛关系?”   “你太美,分散我注意力。”   哟,这话听着,还算舒坦。   杨靖坐了前面,四个女生坐在后座,挤成了糯米团。   不仅迟到,不守信用,而且还超载。   白悠一直在低声嘀咕,回了游客集散中心,定要把这家伙给举报了,无法无天,必须有人收拾他。   许刃看向后视镜里的程池,白色的蓝牙耳机,勾在耳廓,发丝别在耳后,她的目光,流连窗外流逝的风景,今天的妆比昨天清淡了许多,显出了黛色的远山眉目。   她眼睛半睁半合,昏昏欲睡。   似乎心所有感,她突然抬眸,看向了后视镜,与他的目光,来了个电光火石的交汇。   随后两个人都顷刻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3章 归途(3)   上午九点,车停在了报国寺旅游集散点,接下来的山路需要步行。   几个人下了车,俩大美女共撑一柄小洋伞,格外靓丽抢眼。   杨靖拿着他的单反四处拍照,白悠开始涂抹防晒霜,顺带也给程池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程池戴着墨镜,伸手无意识地遮挡太阳光,四下里张望着。   许刃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几根登山杆,指了指游客中心,“峨眉山的门票,在那儿买。”   随即他又补充:“当然,也可以在我这买。”   白悠问:“在你这儿买有优惠吗?”   许刃回答:“要贵二十。”   白悠翻白眼:“那还不如去旅游中心买正规票。”   “可以。”许刃用登山杆指了指旅游中心大厅:“现在还早,过去排队,兴许等四十分钟就能买到了。”   果不其然,放眼望去,旅游中心等待买票的队伍曲曲折折都排到外面来了。   盛夏的旅游旺季,游客多。   “就在许导这儿买咯。”程大爷豪爽地抽出几张红票子拍许刃胸膛上:“反正两千的导游费都掏了,也不在乎这几百块的,是不?”   “怎么你还觉得亏了?”许刃接过了钱。   “不亏,许导是当红头牌,两千算什么,两万也值起!”程池嘴角掠其嘲讽的笑意。   许刃不再说话,将钱放进包里,又从一沓零钱里抽出几张五十二十的,递给程池。   “不用找了,小爷不爱揣零钱。”   程池的大方,白悠杨靖二人见怪不怪,但是另外两位美女姐姐,脸上神色就有些莫测了,看这女孩年纪不大,应该还在读书吧,多半败家子富二代。   许刃还零钱的手,没有收回去。   但程池也丝毫没有接的架势,两个人僵持了半晌。   风吹过,有点冷,众人哆嗦。   最后,还是白悠走过来解了僵局,她接过了许刃手里的零钱揣进包里,大大咧咧地说:“钱都不要了,都给我,都给我!”   -   “登山杆。”许刃拿着竹竿子走到众人面前:“三十块钱一根。”   “就这破杆子,还卖三十?”杨靖接过翠竹杆子,敲打了一下,明显是前人用过的:“太坑了吧!还是二手。”   “不是二手,是n手。”许刃说着指了指对面几个卖竹竿的小贩:“但是,他们卖五十。”   “心真黑。”杨靖啐,其实他也不是心疼钱,就是看不惯许刃,想找他的茬。   “如果是在山下,我只买十块。”许刃解释:“水涨船高。”   杨靖不服气哼道:“那你怎么不在山下就卖给我们啊?”   和敌军正面肛,猪队败露智商,程池觉得略丢人,扶额:“白悠,给钱给钱。”   白悠刚从许刃手里接过来的零钱,又回了许刃上衣口袋。   -   白悠去旅游中心上厕所,程池陪她,出来的时候,白悠说道:“这个许刃,怪眉日眼的,白给他钱他不要,偏偏又在这些小东西上斤斤计较。”   程池面无表情地说:“揩来的钱,那是他自己赚的,不让他找零钱,是我们的施舍,这里头的区别,他分得清。”   “想赚钱,又要自尊,哪有这么好的事。” 白悠不服气地哼说:“亏你还这么大方,咱们就应该勒紧裤腰带,让他一分钱都赚不成!”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程池笑:“咱们又不缺这点子钱,出来玩,开心最重要,懒得跟他计较。”   白悠“咦”了声:“你昨天,可没这么想得开哦!”   程池没说什么,走出了集散中心。   -   几人撑着竹竿,往山上行进,石板路绿荫环绕,空气清新,颇有几分“鸟鸣山更幽”的韵致。   程池一路都在观察许刃,他背着厚重的登山包,埋头往山上走,遇上他们要拍照或者驻足游玩的时候,他便停下来,独自站在路边等候。   对程池,他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另外两位美女找他拍照,他便欣然应允,与她们有说有笑。   程池故意放大了嗓门问走在后面的小雅美女:“你们给了他多少导游费?”   “一人三百。”   凭什么!   她可是给了两千,三人算下来每个人近七百了,他就没对她笑过!   兴许是听到他们的对话,许刃回头看了程池一眼,义正言辞:“钱一律不退。”   生怕她反悔要退钱似的。   程池闷哼一声,没指望你这铁公鸡能把吞进去的又吐出来。   两分钟后,程池生出了想要调戏许刃的坏心。   她几步跨上山路,追到许刃身边,露出狡黠的笑容:“许导,提供特殊服务吗?”   “你想要什么特殊服务?”许刃调子微微上扬。   “还能有什么特殊服务。”杨靖这时候突然冒出来,插了一句嘴:“嘿嘿嘿。”   “哦,嘿嘿嘿。”许刃不动声色地点头:“加钱,可以的。”   “你成年了?”程池问他。   “今年20。”他反问:“你呢?”   “没,还差几个月满18。”程池道。   “那不行,我不做未成年的生意。”许刃难得对她露出一抹笑,略带了几分暧昧的调子。   “许导,你误会,不是我,是我哥们。”程池踮脚拍了拍杨靖的肩膀:“我哥们好你这一口,放心,他成年了!今年都快20了!你可以跟他嘿嘿嘿。”   杨靖很是配合程池,冲许刃色迷迷地笑,然而许刃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之后,脸色顷刻间便沉了下去,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   程池伸手和杨靖凌空来了个击掌。   报仇报得爽歪歪。   -   野生猴区。   前面好几位游客被顽劣的猴子拽衣角抢东西,闹得沸反盈天。但是许刃这一过来,猴子们便立刻消停了,有的蹲在路边,有的吊在树上,还有跳到他肩膀上的,都是一众乖巧的模样,不再闹腾。   这动静,引得游客们连连回头,注目称奇。   小欣小雅两位美女看得可新鲜,跑过去要跟猴子们拍照,许刃一声口哨,几个眼神动作,猴子们立刻就会意了,跳到她们的肩膀上,乖乖地与她们合影。   白悠和杨靖都看的是瞠目结舌,纷纷上前拍照。   程池有轻微洁癖,所以远远地站在路边。   她顺手摘了一片阔叶给自己扇风,同时扬起下颌,抬眸看向许刃。   一只还是奶毛毛的小猴子乖乖地蹲在他的肩膀上,他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侧过头与那只小猴子对视,目光里一片缱绻温柔。同时将手里的小半瓶水递给了小猴子,小猴子接过,熟练地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透着一股子聪明机灵劲儿。   一缕阳光斜梢着他宽阔的前额,在他眉宇间投下一片阴影,时间此刻仿佛也静止了一般,她注意到,他嘴角的酒窝,很轻很淡,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这种微笑不是故意讨人喜欢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   有好奇的游客过来逗弄小猴子,许刃便微微俯身,把它放下来,小猴子跳到了母猴怀里。   许刃转身,目光无意地扫向程池,嘴角还挂着未曾消退的笑意,两个人遥遥对视了一眼,程池的心莫名一颤,连忙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   恰好,路边也有一只猴子,蹲在独木桥头的柱子上,看起来似乎很不合群,默默地呆坐着,程池小心翼翼地路过它,它便用那圆乎乎的小眼睛,盯着程池,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程池不由得又瞅了它一眼,它还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给看透了。   那眼神叫人很不舒服,程池冲那猴子骂了一声:“看你妹!”   那猴子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好歹也是有点智慧的灵长类动物,觉察出程池很不友好的态度,它冲她露出了长獠牙,做出狰狞的威胁表情。   敢恐吓她?   程池炸了,骂了声娘,捡起地上的石块朝它砸过去。   “不要!”许刃瞥见她和猴子的闹翻,刚喊出声,程池已经出手了。   石块飞向了那只猕猴,不过猕猴灵活往边上一蹿,躲了过去,它吊上树梢,跟荡秋千似的,“喳喳”大叫。   这一呼应,群猴立刻从四面八方荡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围在了程池身边,不住地冲她呲牙,做出凶狠状,更有甚者,吊在树上伸手抢她的背包,扯她的头发!   “滚蛋!”程池不甘示弱,拿着自己的登山杆胡乱挥舞着打它们,不过猴子们动作何等敏捷,哪是她能碰到的,她顾得了左边便顾不了右边,还有上面,四面八方,全是野猴子,都来欺负她。   分明方才还乖巧顺从的猴子们,此刻竟变成了凶狠的野兽一般,几个女生被吓得脸色惨白。   许刃三两步跨过来,边跑边脱下外套,粗鲁地套在了程池的脸上,将她护在身后,拿着登山杆指着方才那只大猕猴,吼了几声,模样同样是凶狠异常。   似乎交涉了一阵,那只起头的大猕猴“喳喳”叫了两声,跳上了树枝,荡远了去,群猴见它离开,索性也都纷纷散去,不再围殴程池。   程池摘下他的外套,直接砸在了地上,似发泄一般,暴怒地大喊了一声,径直朝着前方山路跑去。   许刃没什么表情,捡起自己的衣服,拍了拍灰尘,重新穿上,然后招呼着队伍,继续前进。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一路上,程池的神色,都很冷。   “这帮猴子,真够团结的。”杨靖望着远处程池的背影,不禁感叹道:“我们池姐,哪受过这等欺负。”   在他们的私立学校,她真是大爷,就算是教导主任,都要冲着她父亲的面子,纵容她三分。   没想到来这荒郊野岭,竟让猴子给欺负了。   “倒不是团结。”许刃解释:“她惹的那只,是猴王。”   “猴王?”小雅来了兴趣:“猴王为什么不和猴子们呆在一起,反倒落了单,像是被孤立了似的。”   许刃淡淡地解释:“它不会与那些乞食的猴子为伍。”   它有尊严。   -   “屁个尊严。”   前面的程池从包里摸出烟盒,掏了掏,没了。   “许导,有烟么?”程池回头看向许刃。   她的脾气,像暴风骤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兀自发泄了一通,也就没事儿人了。   许刃正要说山里面不好抽烟,但是看程池这样,怕是也拦不住,索性摸出烟盒递给她。   程池抽出一根,将烟盒还回去的时候,里面挟裹了一张百元钞。   许刃微微一愣,随即将钱还给她:“不需要。”   一根烟,还不至于。   程池淡淡道:“不是为你这烟,刚刚你救了我,我这人,不爱欠人情。”   许刃说:“你是我带的游客,保证你的安全,我有责任。”   程池闷哼了一声,转身:“不要扔了就是,让猴子拣去,当是我给那猴王的赔礼。”   她登山的步履轻快了许多,许刃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捏着钱,有些哭笑不得。   -   下午六点,距离目的地,半山腰的雷洞坪集散中心,还有小半段的路程,一行人却早已经累得七荤八素,连话都懒得说。   程池抬头,陡峭的阶梯层层叠叠,没完没了,现在一看见梯子,她就犯晕想吐,   何处是个头啊!   程池再回头看向许刃,这家伙面不改色,只低着头一味往上走,因为出汗,他脱下了夹克衣,麦色肌肤,热气腾腾。   背上肌肉,一块一块的,线条流畅,黑色工字背心紧贴着皮肤,很性感。   难怪觉得这男人,有劲儿。   原来身材这么好。   程池的目光里流着几分轻浮的意味。   “渴死了!”白悠抱怨了一声:“这爬了小半日,怎么着也没见个卖水的啊!”   为了轻装简行,他们通共没带几瓶水,老早就喝完了。   恰是这时候,许刃将自己背上的厚重的登山包放下来,程池盯住了他的包,心说这里面,该不会就有……   许刃拉开拉链,果不其然,从里面拿出了几瓶矿泉水。   程池晕倒!   这家伙,背着这么一大包的矿泉水来登山,还真是够拼的…   “一瓶二十。”   杨靖看白了许刃这奸商,加上又渴又累,也不想跟他计较,掏了钱接过水瓶子,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小雅他们也纷纷过来买水。   总算减了不少负重,但程池注意到,他包里还有别的东西,她有点好奇,心说别是连今晚的伙食都准备好了吧。   许刃注意到程池的目光,顺手给她递过来一瓶明晃晃的矿泉水。   程池并不渴,索性随口胡诌:“钱都用完了。”   许刃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在起心思逗他开心,便将水装进了包里,不理会她。   不接招,她就没办法了?   “喂,许导。”程池唤了他一声:“我是真没钱了,要不你把那瓶水给我喝一口。”   她指着他包侧面网袋的小半瓶水,那是他喝了剩下的。   许刃给了她一瓶没开封的,说:“不收你钱。”   “那不行啊,你这水卖给他们,偏偏就不收我的钱,要是被误会我们有奸\情,多不好意思。”她故意作娇羞状:“人家还是黄花大姑娘。”   她嘴里的大伙儿已经累得虚脱,脑子发旷,根本没力气八卦她是黄花还是油菜花。   许刃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看向程池,她笑起来,眼角勾着弯月,透着一股子狡劲儿。   他看着她的眼睛,两个人无声地较量了一番。   突然,许刃嘴角也扬了扬,随即从侧包里,抽出了自己那瓶水递给她。   程池心满意足地接过,刚扭开瓶盖,许刃突然说:“我家有艾滋病人。”   作者有话要说:  1,许哥开玩笑,他不提供特殊服务,   2,猜猜程妹纸会不会喝?   谢谢你们请我吃冰淇淋,今天更个肥的。   璃子鸢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4-03 10:53:06   璃誮誄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4-03 12:02:43   无敌滴懒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4-04 10:59:07 ☆、第4章 归途(4)   许刃说:“我家有艾滋病人。”   程池拧瓶盖的手,蓦地顿住。   恍然想起昨日那两个洗完女工的话。   “正东街许家那个婆娘,听说是得了脏病,现在床都下不成。”   “当了一辈子鸡,临到头了染上病,好报应。”   …….   许刃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目光灼灼。   程池咽了口唾沫,嗓子有点冒烟。   昨儿她还跟他玩命来着,不曾想这么快,就让他逮着反将她的机会了,还是她自己把脑袋给伸过去的。   失策,失策啊!   许刃一声轻笑,走过来要夺过水瓶,程池却退后了一步。   赌命的事儿,她从来不输。   头一仰,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许刃注意到,她喝水的时候,眼睛是闭上的,微风轻拂,睫毛微颤。   那叫一个英勇就义。   程池喝完了那瓶水,拎着空瓶子,像个胜利者似的看着他,抹了抹嘴角的水,表情无比狰狞。   许刃挺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   -   晚上八点,一行人终于攀上了雷洞坪集散中心。   许刃带着一行人去了住宿的旅店。   旅店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吃饭住宿一体的,招牌写着明月饭店四个字,打的是峨眉山的背景,但是背景已经完全褪色,浅白又带了点青绿的色调。   风一吹,招牌上破破烂烂帆布,直接掉了下来。   “……”   杨靖发飙:“许刃,我日|你妈,这能住人?能住?”   程池拍了拍他的背:“伟大领袖毛爷爷教导我们,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钱。听话,别闹。”   “……”   许刃跟老板明显是熟识,简单交谈了一会儿,老板便给他们分派了钥匙,让服务员带他们去房间。   不知道又拿了多少回扣。   白悠和程池住一个标间,房间很小,两张白色小床摆放在两边,墙上还有黑乎乎的脚印,灯光也很暗淡,程池摸了摸床单,褥子很潮,她立刻打开了空调暖气,将屋子的潮气烘烤一番。   虽然环境不怎么样,却还有wifi,这倒是意外之喜,程池脱下湿润的外套,趴在了床上,拿起她的ipad连接上无线网,然后进入网页。   白悠进了卫生间,怕什么,年轻人嘛,就要有吃苦耐…等等,墙角那黑黑的是什么外星生物?   “啊!!”   白悠从卫生间里跑出了,抱怨不跌:“居然还有虫子屁股垒屁股,演动物世界啊卧槽!”   程池倒是气定神闲:“交配的季节又到了嘛,要不你跟它们商量一下,叫他们换别处爽去,咱都是单身狗,经不起这刺激。”   “你去…你去帮我跟它们说。”白悠吓死了都。   程池懒懒起身,走进卫生间,半分钟后,她出来。   “怎么说?”   “它们不乐意。”   “啊?那怎么办?”   “咱游戏的口号是什么?”   “头可断血可流,关键时候卖队友?”   程池扶额,难怪这货总是坑!   她纠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以…”   “我帮它们‘回城’了。”   白悠耳朵边响起来熟悉的声音:“敌军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程池抓着拖鞋板,眼睛里燃起了邪火:“秀恩爱,都得死!”   -   酒店餐厅里,白悠跟杨靖照例是点了一大桌的菜,不管吃不吃得完,反正他们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从来也不拘着自己。   程池一进餐厅便注意到,许刃也坐在另一张的小桌上,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囫囵地吃着,咀嚼的动作,牵动着上下颚的肌肉,看上去很有力量,虽然吃得快,但是并不鲁莽,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是专注,一双深沉的眼眸子,就盯着碗里的汤面。   程池暗暗地想,再看,再看它也不能多出几块肉来。   白悠性子开朗,也不记仇,招呼许刃:“许导,过来一块儿吃啊!”。   此言一出,程池的脸色又惨白了。   别来!千万别来!老子不想二次感染!   许刃抬眸,程池立刻将脑袋埋下去,小臂撑在桌上,端起碗喝汤,眼神闪躲,一言不发。   这回总算老实了,还治不了你?   许刃突然心情大好,笑了笑,对他们说:“不了,我已经吃饱,谢谢。”   说完他起身,端着碗走出了餐厅,白悠还莫名地不解,喃喃道:“赚这么多钱,也不会吃得好点。”   “这些乡巴佬,抠门的很。”杨靖不屑地说:“赚再多的钱也不会享受,这叫什么…对,小农意识,所以啊,中国经济靠他们,根本发展不起来。”   “噗,靠你杨少爷,手提爱马仕,身穿阿玛尼,脚踏朗丹泽…中国经济就能发展了?”白悠笑着打趣。   “我这也算是促进消费拉动内需嘛!”   ……   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活在直抵云霄的象牙塔,大概是无法想象,贫穷能把人逼成什么样子。   程池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她脑子都是“艾滋病”三个字,莫名烦躁,又被那家伙给整了。   刚刚搜罗了一大堆信息,确定了如果没有特别亲密的接触,涉及血液和体液,只是唾液的话,即使有,口腔没有伤口,那么一星半点的唾沫星子,也不会传染,许刃那家伙如果真有病,估摸着…也不敢跟她开这种玩笑。   -   晚上,许刃特意叮嘱了他们,早上大约四点就得起床,走夜路继续爬山,上金顶看日出。   来了峨眉不看日出,人生一大憾事,大伙都是满口答应,早早地就钻进被子睡觉了。   程池在凉冰冰的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了半个小时,看会儿手机,又隔了四十分钟,又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十二点了,睡不着,明天还得早起,心慌。   然后就是冷。   本以为捂捂就好了,但是她寒性体质,怎么都捂不暖。   程池摸到床柜上的耳机,戴起来。   “小白,睡了吗。”她说:“小白,我空虚寂寞冷。”   “来爷这儿。”白悠咕哝着,说着梦话:“爷疼你。”   程池翻了个白眼,坐起身,裹着外套出了门,准备出去抽根烟,等电热毯焐热和了,再回来睡。   她轻轻关上房门,走出过道,这种家庭小旅馆,晚上没人守夜,大伙忙完了都去睡了,走廊灭着灯,四处黑漆漆的一片。   程池走近大厅,听见有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谁在念经似的,她放缓了脚步,走到大厅,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黑暗中,还亮着小电筒光,有人睡在那上面。   程池蹑手蹑脚地往边上挪了挪,然后隐在柜台边的黑暗中,看清了,睡在沙发上的人,是许刃,他身上裹着一条小被子,手里拿着电筒,正在看一个小册子,微光照亮他的脸,此时此刻,他原本锋锐的轮廓也柔和了很多。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微若蚊蚋。   程池努力地听,才听清了,这家伙居然在念英语。   虽然没认真听过几堂课,但学校里的英语老师,那都是请的都是高级外教,发音绝对纯正,程池听这家伙的发音,觉得别扭极了,就像…   没错,就像和尚念经。   倒是还挺能催眠。   念经声戛然而止,刺眼的手电光从沙发边射过来,程池下意识用手挡了挡,保护住眼睛。   “是你?”许刃尾音微微一扬,被撞见偷摸学习,似乎不怎么高兴,表情很冷。   所以成绩好的都一个德行,不喜欢让人知道自己其实很努力。   程池索性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以一贯的冷嘲热讽的调儿,揶揄道:“哟,许导,这么刻苦啊!都快赶上古人凿壁借光了。”   兴许她站着,而自己躺着,这样的姿势太没有安全感,许刃立刻起身,坐了起来,质地轻盈的薄毯子从腰间滑落,被他捞起来,放在沙发上。   “还不睡?”许刃错开她的话题,面无表情地提醒:“明天要早起。”   还说呢,程池正要抱怨那床太冷,眉目一转,瞥到沙发上那条薄毯,夜里气温最高不过几度,他就这样睡沙发,她看着他都觉着冷,没想到还能睡得下去,还能学习!   “你就睡这外面啊?”程池索性坐在了沙发边上,摸了摸那毯子,啧,真够薄的,她问:“怎么不开个房间?”   开房间,那就得拿房费。   “都住满了。”许刃随口道。   程池摇摇头,一点不给面子,直接拆穿:“这店生意这么好,我瞅着不像啊!”   许刃不想回答她,索性沉默。   夜色很深,月亮却很明亮,又大又圆,透过窗栏,清泠的光辉洒进屋。   “你他妈…还真够励志的。”程池看着他攥紧的英语小册子。   既然她爆粗口,年轻人的心性上来,他也不客气地回敬:“关你妈的屁事。”   程池倒是不生气,她难得严肃正经起来,清了清嗓门,说:“我没妈,不过有个老爸,老爸大好人,公司有个残疾儿童基金会,专门资助家里有残疾人的贫困家庭。”她打量他:“你这样的,可能不一定有资格,不过我跟我爸说,这些都…不成问题,你可以给家人治病,还能重返校园。”   她发誓,前一秒脑子里琢磨的,还是怎么挖苦讽刺他,可是要帮助他的话…堪堪便脱口而出了。   然而,许刃低笑了一声,紧接着,大笑起来。   程池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笑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有点渗人。   笑过之后,他说:“小千金,你脑子没毛病?”   一句话,他原形毕露,在黑夜里露出了最锋利的牙。   程池皱眉,清白的月光里,他的眼睛,格外黑,又格外亮。   他转头,定定地盯着她,眼神很有力量,声音却是很冷:“你哪个眼睛看出,老子吃不起饭,上不起学?要你来施舍?”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大修过,之前太沉重,所以基调改了改,欢脱一点。 ☆、第5章 归途(5)   还用看,程池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嗅到空气中哪一股子发了霉的穷逼味儿!   他的话惹火了程池,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许刃,调子拔高了几分:“许刃,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给脸也不要的。”   “小千金,我他妈还真不想要你这脸。”他冷笑加讽刺。   程池抬腿就想给他一脚,就往下面踹,踹死算她爸的,但是一转念,学校里她一呼百应,可这荒山野岭,杨少爷那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她没帮手,干架,恐怕干不赢。   但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往后退了退,狠狠地瞪着他,只能想出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他。   “许刃,你妈得了艾滋病,你才会辍学打工吧,许刃,你这人看着挺聪明,但都是小聪明,拎不清道理,这个世界上,跟钱过不去,那不是自寻死路?都被踩在脚底下了,还要尊严,尊严算个屁!”   钱是好东西,它不仅能够买到你想要的一切官能享受,还可以给人带来精神愉悦,譬如羞辱别人的快感。   程池说完这些,不等他说话,转身就跑,步履踉跄,一口气跑到了走廊尽头,停下来大口喘息。   她简直气得发抖,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的人。   怕他追上来,她回头,发现许刃没动,黑暗中,他的身影,躬成了起伏的山脉。   程池钻进被窝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她打过群架,抄起啤酒瓶子就上,给人脑瓜子开瓢,头破血流,也没觉得歉疚,没后悔过。但是现在,她的心窝子,像是有一柄钢刀在捅,咔吱一声进去,哗啦一声出来,带出淋漓的鲜血。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许刃,肯定带了反弹伤害技能。   程池又气又悔,失眠大半宿,方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次日清早,手机闹铃响个没完,程池在被窝里裹成了蚕宝宝,闹铃对她完全没影响。   白悠翻身就爬了起来,穿戴收拾好,过来推程池,凑近她的耳朵大喊:“程爷,起来啦,咱们要去看日出啦!”   程池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才刚刚睡下,怎么又要起来了?   啊!根本起不来!好困啊!她还要继续睡。   她将脑袋一整个捂进被窝里,任白悠怎么推她都不起来。   白悠知道程池的性子倔强,索性便不再劝她,兀自整理了衣物,凑到她耳边大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醒了给我来电话。”   程池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院子外面,夜色浓酽,大伙脸上虽然都挂着睡意,但是精神不错,走夜路上山,对他们而言,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所以吵吵嚷嚷很激动。   许刃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扣好了他的登山包,精神凛然。然后回身清点了人数,发现少了一个,白悠解释:“程池起不来,不去了。”   许刃眉心微微皱了皱,转身朝走廊走去:“我把她叫起来。”   “哎!你叫了也没用,她起床气发作起来很厉害的”。   许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这个程池,意外状况层出不穷,他拿了她的导游费,总不好把她一个人丢在雷洞坪,万一惹出点乱子,到时候麻烦。   许刃不想惹麻烦,所以最好叫上她一块儿走。   “嘭嘭嘭”,许刃敲门敲了小半分钟,连隔壁房间都传来了咕咕哝哝的抱怨声,结果程池屋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真睡成猪了?   因为山地结构,旅店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向走廊的,许刃索性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里面看了看,窗户里亮着灯,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程池已经起来了,就盘腿坐在床上埋头玩手机。   故意不应他?   还在惦记昨晚的事?   昨晚上,他静下心来琢磨程池的话,的确难听,也很伤人,但说的是实话,他本来就穷,本来就在处处揩她这冤大头的油水,被说几句,算什么呢,穷,又要自尊,没这么好的事。   而且说到底他们萍水相逢,实在没必要闹得跟仇人似的,反正今天之后,谁也不认识谁,他索性也就放下了。   许刃又敲了敲门,房间里毫无动静,他再度走到窗边朝里面看,程池还在看手机,专心致志,就像…根本没听到敲门声似的。   怎么会这样?就算在赌气,好歹也能有点反应吧?可是看程池的神情,分明没有半点波动。   许刃稍稍皱了皱眉,露出些微不解之色,然而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她手伸到床头柜上,抓起了那个白色蓝牙耳机,她的耳机是两截式样的,看起来还挺高档。   这两天,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戴着耳机。   程池将蓝牙耳机挂在耳廓上,许刃像是明白了什么,心猛地缩紧,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敲了敲窗户,程池恍然地抬头,与他隔着玻璃遥遥对视。   靠!   程池连忙将被单抓来,掩住大腿,她只穿了一条内裤,光洁的大腿还露在外面呢!   “流氓!变态!色|情狂!”程池破口大骂。   许刃发誓,他真的没有注意到她只穿了一条玫红色带圆点儿,还镶花边儿的蕾丝小内裤。   他才没想偷窥她什么,再说,一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只是肯定了心里刚刚冒出来的猜测。   程池,是个聋子。   -   “神经病!死变态!”程池将自己捂在被子里,用尽了恶毒的语言咒骂许刃。   他过来叫她起床,程池当然不肯就犯,把他骂走了,许刃也不多说,只嘱咐她乖乖留在旅店等他们下山,不要乱跑,便离开了。   程池现在睡意全无,又起来,刷了会儿微博,实在百无聊赖,有点后悔,一个人呆在房间,太他妈无聊了!她还从来没看过日出呢!听说峨眉山的日出是奇景,美不自胜,来都来了,如果看不到,会很遗憾吧!   念及至此,程池索性穿好了衣服,准备独自一人继续登山。   反正从雷洞坪到金顶的路就一条,这破导游可有可无,她自己也能上去。   她背上了包,径直出门去,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只想快点上山。   雷洞坪修在半山腰,是距离金顶最近的一个的旅游集散中心,从这里步行上山,快的话一个半小时,当然前面也有缆车,但是缆车六点半才开始运营,要看日出肯定迟了。   集散中心有路灯,山道上却没有,一片漆黑,程池拿出手机自带电筒给自己照亮,路上时不时也能遇上几个一块儿走夜路的游客,她走得很快,远远地就把这些游客甩在了后面。   为了日出,得加把劲儿!   不留神青苔晨露,脚底打滑,程池摔了一跤。   脚好像给扭了一下。   她手撑着边上的湿木头护栏,尝试着想要站起来,结果脚踝跟抽了筋似的,疼得不行。   真给扭了!   这半山腰不上不下的…程池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小石板路上,生起了闷气。   又冷又饿。   倒霉。   她情不自禁拉了拉衣领,想着要不要给白悠打个电话,一咬牙,算了,她们肯定都快要到顶了。   天已经蒙蒙有了昏光,就在程池正郁闷的时候,前面模模糊糊,似乎有人在往下走。   晨昏交际的些微光线勾出了他的轮廓,高大,挺拔。   程池的心猛地一紧。   怎么可能!   许刃怎么下来了?   许刃真的下来了!他下山的脚步很轻很快,哒哒哒哒,跟骑了小毛驴似的,路过她的身边看都没看她,径直朝着山下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似乎发现了什么,回过头,拿手电光扫了扫坐在阶梯上的程池。   原来窝这儿呢!   他回身,走到她边上,程池一直拿手挡着光线,借着光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时从包里摸出白色的耳机戴上。   “怎么坐这儿?”他问她,依旧是八风不动的腔调。   “看风景。”程池漫不经心地说完,左右张望,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半点不给她面子。   “风景好看吗?”许刃笑了笑。   “好看,比某些人好看。”   “行,山路处处是风景,你慢慢欣赏,那我走了。”许刃说完抬腿就走。   程池立刻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咬着下唇,终于服了个软:“我脚扭了。”   许刃回来,知道她死要面子,所以也没有趁机挖苦她,而是坐在她的身边,沉声问:“哪只脚?”   “右边。”程池挪了挪右脚,许刃接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脱下她的运动鞋,。   姿势,有些亲密暧昧,还在他面前脱了鞋,程池脸上不禁泛了绯红,心跳加速了许多。   许刃浑然不觉她的异样,握着脚踝,轻轻转了一下。   “疼…疼!”程池疼得直抽气,大叫道:“我警告你啊,你可别想趁机报复我,我…”她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刃用力一掰一扯,只听“咔嚓”一声,程池疼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就那一下子,疼过之后,便舒服多了,再落地动了动,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哎哟,手艺不错。   “能走吗?”他问。   程池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试着动了动。   “脚软…”   勉强走路是可以,但是要爬山,恐怕不行了。   “那怎么办?”许刃问她。   她晓得怎么办?   “你是导游,听你的。”   “那你自己回去?”   “……”   程池赌气地扶着潮湿的木质把手,一瘸一拐往山下走,脚步踉跄,不设防便要摔倒似的。   许刃嘴角浅浅一扬,三两步走到她前面,拉了拉她的手腕,说:“来,我背你。”   “哈?”   他背对着她蹲下了身。 ☆、第6章 归途(6)   程池给愣住了。 什么你要背我爬山?等等,你确定你背着我能爬得上去?这可都是陡坡摔下去那就是尸骨无存啊你确定要尝试? “给你三秒。”他态度果断,直接打断了程池的瞻前顾后,不再犹豫,程池趴上了他的背。 许刃的背很宽,也很硬,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单薄的衣服之下,他背部肌肉的牵扯带动的力量,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直戳戳互握着,大腿根勾在他精壮的腰部。 许刃起身,抖了抖,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臀部,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他的步履很稳健,背着她,走得很快。 “你怎么会下来?” “我叮嘱了旅店前台留意你。”许刃解释:“刚刚他们给我打电话,说你上山了。” “哟,你还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呐。” “这么一尊千金小姐,在我手上丢了,赔不起。” “把你卖了都赔不起。”程池哼了一声,突然又想起昨晚的事,她心有戚戚地问:“那你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 “我觉着你昨晚挺生气的,凶起来都要吃人了。” 许刃说话时尾音总是不觉上扬:“怕我啊?” “扯淡,我程池谁都不怕。” “那你管我生不生气?” “……” 她还真是无言以对,是啊,管他生不生气啊,反正今天之后,就各走各路谁都不认识谁了。 程池沉默,许刃也不再多问,索性加快了步伐,朝山上走去。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和时间赛跑。” “现在上去,还能见日出么?” “天还没亮,有希望见到。”许刃回答。 程池手搭在许刃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么硬。 程池笑了笑,说:“你妈的…真的够励志,都可以树典型了。” 许刃反唇相讥:“你妈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就这德行,不喜欢,捂着耳朵别听啊!” “我不像某些人,不用捂耳朵也……”许刃的话突然顿住了,后半段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程池听他话说一半,反问:“什么?” “没什么。”许刃不想戳人伤口,便不再说话。 天际隐隐泛出晨曦的微光,夜空还是一片深蓝,漫天的繁星璀璨,时不时,还会有流星划过夜空。 方才程池一路攀爬,竟不曾抬头望天上看一眼,这样的美景,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呢。 太美了! 程池情不自禁地…向天空更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合拢,作摘星状,喃喃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听到许刃嗤笑了一声,轻不可闻。 “是这样念的?”许刃勾起尾音问她。 “你是学霸,你告诉我,是这样念的么?”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许刃要纠正她,念出来却顿了顿,终于还是顺着她的话,喃喃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 “是何年?” 程池笑了。 第一次,通过这冷冷冰冰的助听器,她也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她将食指拇指交叠的手,递到许刃的眼前。 “我摘了一颗星星,给你!” - 过了接引殿,很快就上了金顶,天际也渐渐泛了光,周围的景物呈墨绿色,宛如大块浓郁丹青的铺洒渲染。 许刃的步履越来越快,背着她几乎是一路小跑。 这男人是台永动机吗,太生猛了! 背着她爬了这么长一段的阶梯,他都不知道累的? 很快,前面的视野开阔了起来,游人也越来越多。 “上来了!”程池欢呼了一声! “还没到。”许刃一路跑了起来:“前面的观景台,才是最佳的日出观赏点。” 就在这时候,面朝东方的山脊线,开始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山脊之上,缕缕云霞被烧成了火红色,倏尔,淡淡的紫红光弧,开始缓缓上升。 程池在他背上被颠儿得七倒八歪,不自觉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真.永动机!体力这么好! 许刃背着她,一口气不停,跑上了观景台,在护栏边刹住脚步,朝阳缓缓冒出了头,一瞬间,漫天的光辉,朝着层云山峦铺叠而来!无比壮观! 他喘息,胸脯起伏,她情不自禁在他眼前伸出了手,阳光铺洒而来,从她的指尖,漫溯到了她的手掌,手臂,脸庞…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向许刃,从背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耳廓,笼上了朝阳晨光,红红的,鬓间还略带着汗珠,他微微张着嘴,还在大口地呼吸,但是呼吸的声音很小很小。 兴许…是恐惊了天上人。 许刃目不转睛地盯着日出朝阳,眼神那样认真,那样用力,仿佛那就是他的前路与希望。 程池就这样专注地…看着他,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她忘了周围的一切。 - 日出之后,天色开始大亮。白悠给程池打了个电话。 “你在金顶了么?” “嗯,我到了,你们在哪?” “我们去万佛顶了。” 程池在许刃背上很是激动地大喊:“你们就不能等等我!我好不容易爬上来,你俩还自己去玩!” 许刃按着耳朵,回头质疑:“你…好不容易爬上来?”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 “哎!我耳机掉了!”程池拍许刃的肩膀:“放我下来,我耳机掉了!” 许刃把她放下来,她转身跑出去几步,从地上捡起耳机给自己挂上又跑回来。 那双脚迈得叫一个健步如飞,身轻如燕。 许刃:“……” 人与人基本的真诚呢? - “一上来就好了,够及时。” “怎么,以为我是骗你的?” “这倒没所谓。” “哟,大度啊!” “按旅游局规定的滑竿价格算,我背你这段,不能少于600。”许刃说:“还带你看了日出,800得有。” 程池决定收回前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许总从不欠人什么, 程池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摘了一颗星星送给他。 多年后,许总还了她一片星空。 作者:春风榴火 书名:心刃 ☆、第7章 归途(7)   前方是普贤菩萨的金身像,约莫四十多米高,十方普贤,众生朝拜,气势恢宏。   “为什么这菩萨,这么多的脑袋呀?”程池数了数,有十个,层层叠叠,占了三行。   “十方寓意的是普贤的十大行愿,又象征佛教里的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个方位。”   这个时候的许刃,总算有了点导游的样子,跟程池耐心地讲解:“普贤的十个头像分为三层,神态各异,代表了世人的十种心态。”   程池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白悠说这个菩萨超级灵验,明年高考,我得去拜一拜。”   金殿为铜面鎏金屋顶,看上去恢宏气派。   程池正要合十了躬身朝拜,许刃一把将她揪回来,跟拎小鸡似的。   “许了愿,如果真的应了,是要回来还愿的,你确定…还要来?”   “没所谓啊,我要是真考上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再说,我还可以回来看你。”   许刃微微一怔,松开了她的手。   看他,他有什么好看的。   程池走上前,闭眼,双手合十对菩萨拜了拜。   “菩萨,请保佑我考上清华北大,实在不行,北师这些也无所谓,看你方便给我怎么安排,我服从调剂。”   许刃:“……”   他觉得她明年可以不用来了。   -   拜过之后,程池回头看许刃,他站在蒲团边,放下自己的登山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果盘,然后又从包里取出了三个硕大的红苹果,小心翼翼装进了果盘里。   程池愣了愣,难怪觉得他背包里的矿泉水都卖光了,还鼓鼓的,原来他竟从山下,背了水果上来。   只见他双手端着果盘,走到了殿前,小心翼翼地搁置在了奉台上,这时候有老僧轻轻敲了敲木鱼,声声悠长的南无,他走到蒲团前,手掌合十在胸前,拜了三拜。   木鱼声悠远,凉风吹拂黄幡,转经筒滚动着,发出沉静的回响,殿外游客络绎不绝,点香上拜,动静不小,而他却仿佛静止了一般,独立于菩萨像前,低头,虔诚参拜。   这个世界,此时与他无关。   程池的心有那么一瞬间,骤然静了下来。   心里再无半点杂念,眼里,只有一个双手合十的许刃。   而后许刃起身,从包里摸出了三张红票子,放进了功德箱。   程池讶异,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出手就…   不过她转念一想,其实也容易理解,毕竟他母亲都那样了,如果菩萨真的有灵,这功德钱,不算什么。   -   乘坐大巴车,可以直接到山脚下,车里,程池歪着脑袋,靠着窗睡着了,许刃坐在她身边的位置,瞥了她一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耳廓,还能看见细微的白色小绒毛,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耳廓上挂着的蓝牙耳机,准确来说…应该是助听器。   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   程池的睡眠很浅,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而此时,许刃的手正捏着她的耳廓。   她的目光,移向耳边:“你…”   许刃轻咳了一声,脸有些涨红,像是被抓住偷吃零食的小孩子。   “你这耳朵,长得有点新颖别致。”   “……”   她将脸别向窗外,泛起了绯红。   “你刚刚跟菩萨许了什么愿?”她再度看向许刃。   良久,许刃说:“我没有许愿。”   “嗯?”   “我从不向菩萨许愿。”   “那你还…”   还从山下带水果上来,还给那么多的功德钱…   “只是觉得…应该那样做。”他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景物,目光没有焦距。   应该那样做。   他或许无知,或许放肆,但他也有敬畏。   许刃一直将她们送到了火车站。   “走了,许导!”白悠向他挥了挥手:“虽然咱们之间有不少摩擦,不过总的来说,玩的很开心!就不去举报你了。”   许刃含蓄地笑了笑:“我是野导,举报……”   “举报无效对不对。”杨靖哈哈大笑。   许刃也笑了笑,对他们挥手:“一路顺风,好好学习。”   从始至终,程池都没有说话,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站在边上,直到离开,她也没跟他说一句话,偶尔与他对视,她也是匆匆移开目光。   “程池。”许刃突然叫住了她。   程池几乎是立刻回身,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小链子,上面吊着两个银色的小铃铛。   “给你。”   程池接过了那链子,惊诧道:“给我?”   “纪念品,戴脚上。”许刃说:“那一百块,我买了这个。”他随即又补充:“纯银的。”   一百块,恍然想起来,是她说要给猴王做赔礼的那一百块。   明知道还钱她不会收,索性给她买了条链子,做礼物送。   晃了晃铃铛,叮叮咚咚,像夏天的风。   “谢了。”程池低头浅笑。   许刃怔了怔,倒是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温驯的神情。   “不谢。”他转身要走,程池却突然叫住他:“许刃。”   “嗯?”他回头。   她红着脸踟蹰:“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说。”   “许刃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许刃怔了怔,没想到她会对这个感兴趣,他扭头,看着远方的层叠的山峦,想了想,喃喃道:“给我取名的那个人…”   程池耳畔,旋起了一阵风。   “她说…我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把刀。” ☆、第8章 放肆(1)   三个月后。   今夜有微雨,微润的空气无比潮湿,秋寒正是时候。   鹿州大道99号,程宅。   一辆黑色轿车在古老的大宅前停了下来,这栋宅子位于半近郊的富人区,修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现在已经属于老古董,但价值连城。   外观呈欧式风格,在黑压压的阴霾之下,显得肃杀无比,即使大宅内亮着光,也无法驱散这森森的寒凉之感。   许刃理了理衣领,感觉有些冷。   他用光了原本就不多的积蓄,买了身上这件并不算很体面,但是崭新的套装,用无上庄严肃穆的神情,来迎接他的远大前程。   在他前面领路的男人还算面目和善,穿着正装,举止得体,颇有风度。   他就是将来会改变他命运的那个人,他叫程正年。   许刃对他,很恭敬。   许刃跟着程正年,沿着鹅卵石小径走进了花园,那栋古老而阴郁的豪宅,背靠连绵的墨色群山。   他深黑如死水的眼眸,清浅地瞥了它一眼。   玄关处,许刃见到了大宅的女主人,年轻貌美的江依络,与保姆陶婶,还有妹妹,程嘉。   江依络拥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身材婀娜,妖冶迷人,但眉宇颇为清冷。   而保姆陶婶,眉目慈祥,很亲切。   妹妹程嘉拿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脸色微微泛红,甜美地说:“欢迎。”   许刃刚拿起深蓝色的鞋套,而程正年却说:“不用,换拖鞋吧,以后,你也是家里的人。”   一句话,肯定了他的地位。   他顺从地点头,保姆陶婶连忙递上来一双崭新合脚的男士拖鞋。   许刃注意到,程正年的年轻的夫人江依络一直在打量他,她目光里的神色,很古怪,但敏锐如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善。   他的目光扫向了大宅内部,家里的陈列装饰,都是严谨而肃穆的欧式复古风格,灯光打得并不亮,给人一种压抑沉闷之感。   他并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个女孩。   “池池呢?”沙发上,程正年看向夫人江依络。   江依络抱着手臂,清清冷冷地哼了一声:“鬼知道。”   陶婶连忙解释:“小姐本来在家等着您,可是刚刚她朋友来了电话,说是有急事,所以先出去了。”   程正年的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了茶几上。   “哼,她能有什么急事!马上打电话,把人给我叫回来!”   陶婶连连点头,退下去到电话台边,拨出了电话。   -   叮叮咚咚。   清泠的脚链铃铛挂在法拉利车的后视镜下方。   前面的一个弯道,她猛转方向盘,一个漂亮的甩身漂移,九十度滑过弯道,法拉利引擎的优势此时此刻方才显示了出来。   她将身后的那辆车远远地甩出了一大截,油门一脚轰到了底,山路两旁的景物快速飞逝…   风的呼啸声,引擎的震动,交杂着脚链铃铛的欢快的呼喊…   她喜欢倾听这迷人的交响,这让她感觉真实。   倏尔,进入了一个隧洞,程池目光凝望着前方,路灯不断从头顶飞过。   “阿池,你的时速已经快220了!”对讲机里,白悠的声音传来。   “还早。”程池声音沉静,启动了第二引擎,再度加速!   电话放在副驾座,铃声响个不停,她看也没看。   一瞬间冲出了隧道,朝着终点猛冲而去。   终点站着不少年轻男女,过线的那一瞬间,欢呼声骤起,彩带从天飘落。   法拉利飞出很远之后,一个漂亮的甩尾,停了下来。陆续又有几辆车飞向终点,在她周围停下来。   赢了!   程池嘴角扬了扬,随手拿起了后视镜上的红绳脚链铃铛,放在嘴边吻了吻,然后挂在了手腕上。她有不少饰品,风格都比较狂野,什么骷髅耳钉,钉子项链…却不知道为何,偏偏是这么小清新的一个脚链,最得她的喜欢。   已经三个月了,不晓得他怎么样。   程池扭头便瞥见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十个未接来电。   心烦。   她穿着一身以蓝白为主色调的赛车服,出来,一众打扮花里胡哨的男女立刻簇拥了上来。   “阿池,一个字:猛!”   “这次又破纪录了吧!”   “我开了个大包,咱们喝酒庆祝去!”   ……   “不了。”程池说:“老头在家快抓狂,我得回去。”   在大伙失望的叹息声里,程池重新坐回了驾驶位,将车开下了盘山公路。   -   程池引擎声音很大,轰轰隆隆,陶婶站在花园大门口,老远听见,就知道,大小姐回来了。   程池从车库出来,将钥匙甩给了园丁大叔:“秦叔,记得帮我洗车。”   秦叔接过钥匙,微笑点头,知道这辆法拉利是程池的心头爱,不敢怠慢,当即便拿了水管兀自忙碌去了。   “陶婶。”程池唤她,走过去,脚步却在大门口停了下来,有些局促紧张:“老头没生气吧?”   “你说呢?”陶婶压低了声音:“说一个小时后就回来,你看看现在,这都十点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圆。”   程池更加不敢进门了:“那可怎么办,铁定又得挨揍。”   “别担心,家里有客人,老爷应该不至于当着客人的面…”   “有客人?”程池立刻放松了神情:“那就跟我没关系啦,他谈他的生意,我从后门走,溜回房间…”   “不是老爷的生意伙伴,是个少年人,跟你差不多大,好像是要在家里住下来。”陶婶解释:“现在他们都在客厅,等着你呢。”   “住下来!”程池讶异地惊呼,虽然家里宅子够大,但是总不至于…什么人都能住的吧!   她摘下手套,拿着自己的蓝白的赛车帽,匆匆走进了大门。   在鞋柜里,她看到一双陌生的皮鞋,很干净,擦得很亮,还是崭新的…男人的鞋。   虽然新,但是质量倒不怎么样,野牌子。   家里的客人,什么时候,身份规格这样低?   程池没有多想,换上了鞋之后,便进了客厅。   抬眸的那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呼吸都要停滞了!   许刃规矩地坐在沙发边,一身淡青色衬衣,规整地修饰着他修长而又健硕的身材,每一颗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到了脖颈,黑色长裤裹着大长腿,微微外扣,发型经过了精心的修饰,露出了高挺的额头,几缕刘海垂下来,挂在深邃的眼眸前。   两人遥遥对视的那一瞬间,旧梦如昨。   她唯一记得,他说,   我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把刀。   赛车帽直接脱手,滚了出去…   她傻了。   许刃起身,捡起了地上的赛车帽,垂眸,打量了一番,嘴角微扬,随后走过去,递给她。   “妹妹,我是许刃,请多指教。”   ……   很多年后,程池每每回忆起他们这次不算初见的初见,还是会觉得,惊心动魄。   -   既有外人在,程正年果然没有过多为难程池,只严厉地说了她几句,晚归的事便作罢了。   “许刃比你大,以后你就叫他哥哥,他要在咱们家住下来,跟家人一样,你不准欺负他。”程正年说。   见鬼…哪里冒出来的野哥哥!   程池下意识的反应,是不能接受,她憋不住情绪,立马就炸了,指着许刃,情绪激动地质问程正年:“他是你私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儿请我喝奶茶2333   无敌滴懒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6 22:32:25   麋鹿不迷路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4-08 15:13:19 ☆、第9章 放肆(2)   除了私生子,程池实在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身份,进入她的家庭,让她管他叫哥哥。   继母江依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准备好好欣赏眼前的这出大戏。   程正年的手重重拍打在茶几上,厉声斥责:“放肆!”   “私生子都领回家了,到底谁放肆啊!”程池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开始口不择言破口大骂:“老色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气!可她就是生气!气炸了!   她现在只想杀人!她想狂奔出去,开上她的法拉利,往山崖上撞,撞死算她自己的!   “就算是我儿子又怎样,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程正年站起身指着程池:“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竟让你忘了,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江依络手撑在沙发边,眯着眼睛,慵懒地看着父女俩的对峙,嘴角勾着浅笑,不动声色。   程池红着眼睛,转身,恶狠狠地质问许刃:“你是他儿子吗?”   许刃内眼角微微颤了颤。   “不是。”他说:“程先生只是我的资助人。”   “姐,爸只是资助这个许哥哥读书的。”程嘉这时候适时地插嘴:“念完高中和大学。”   “资助?”程池明显不信,定定地看着许刃,突然冷笑:“你接受?”   许刃敛了敛目光,没有说话。   “程池,我最后警告你一声,有点程家大小姐的样子,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说我程家没规矩!”程正年怒气难平。   “就她那野样儿。”江依络拿捏着江南水乡的小调儿,冷嘲:“程家大小姐,呵。”   “你也知道他是外人,资助一个外人,需要让他住到家里来?”程池摇头,她才不信,这不合常理。   “姐,许哥哥没有地方住,爸才将他领回来的。”程嘉又说。   “你闭嘴!”程池瞪了妹妹程嘉一眼。   程嘉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陶婶,把我的鞭子拿出来!”程正年怒声大吼:“今天晚上,有人皮痒了!”   “老爷…”陶婶还想劝,却被程正年怒斥:“快去!”   陶婶只得依言,从墙上取下了鞭子,战战兢兢地递给了程正年。   程正年拿着鞭子,在空中挥了挥,鞭子发出一声利响。他朝着她走过来,程池想跑,没跑过,啪的一声,一鞭子挥下去,程池下意识地挡住脸,却没有痛感。   鞭子落到了许刃的手臂之上,霎时间,衬衣破裂,手臂起了一条红刃。   程池微微张嘴,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把她往身后拉,没想到他会替她挨这一鞭子,她红着眼睛,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看着他手臂的伤口,又气又急,不知该怎么办,不知该说什么,激怒又愧疚,她颤颤地退后,摇着头,憋着眼泪,转身跑出了大宅。   “你给我回来!”程正年在背后怒声大吼,程池却不理他,径直跑到花园,秦叔正在给她洗车,程池一把抓起花台上的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声轰鸣,将车开了出去,直直地冲出花园,青幽幽的草地上被她碾出一道深深的泥痕。   大宅的喧嚣与沸腾,被她甩在了车后,渐渐地远去了,她大口地喘息着,摸了一把眼角泪痕,咬着下唇,冷哼一声:“资助人…放你妈的狗|屁。”   -   夜深,大宅本就不明亮的灯渐渐偃了。   陶婶给许刃安排了房间,也给他拿来了涂抹手上鞭伤的药膏,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小姐脾气不好,你不要跟她置气,其实她这人不错…”她顿了顿,叹了一声:“你以后就知道了,多担待些吧。”   许刃坐在床边,将自己的衣服一一叠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陶婶终究摸不清他的身份,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叮嘱他早些休息,有什么就叫她,然后走出了房间。   其实今天这事,也怪不得小姐闹脾气,老爷就这么把人带回家来住着,态度非同一般,让小姐叫他哥哥,甚至还为他,要拿鞭子抽小姐,这…任谁都不能不多心,这个小子的来历。   莫非,真的是老爷的私生子?   许刃关上了房门,站在门背后的阴影中,听见陶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修长的指尖,落到门把手上,咔哒一声,反锁。   心,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从行李箱里,他拿出了一个塑料的透明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块湿润的海绵,海绵里,睡着一个绿色的巴西龟,手掌大小,他将乌龟拿出来,放在桌上,伸手,碰了碰他缩进去的小脑袋。觉察到动静,小龟缓慢地探出了脑袋,睁开了圆圆的小眼睛。   那是他的宠物,唯一的朋友,名叫Sex。   “到家了。”他说。   月光清泠,洒在桌上,Sex沉默。   “其实…也不算家。”他埋头,与Sex对话。   “小千金似乎并不欢迎我。”   Sex在桌上爬了几步,又停下来,伸长脑袋,左右招了招。   “你是说,她口是心非么?”   他摇头,无奈一笑:“我哪有这么自恋?”   Sex又爬了几步,爬到台灯的灯座后面藏了起来。   “还是…你在怪我刚刚不该多事?”   Sex碧绿的小指甲落在红木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黑夜里,格外清晰。   许刃卷开已经破烂的袖管,将药膏盒子打开,用棉签沾着乳白色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伤口上。   “小千金是程老头的心尖宝贝,又是个小聋子,更得怜爱。”他垂眸,仔细地为自己上药,声音低醇如缓缓拉动的大提琴:“她若是因我挨了这一鞭子,难保夜阑人静之时,老头回想起来,心疼又懊恼,到时候,即使嘴上不说,心里面…可不是要怪责于我么?”   他将药膏瓶盖徐徐拧紧,捡起Sex,将它放回了小盒子里,然后搁在窗边,皎洁的月光下,他低头,看着那撕裂的袖管,轻不可闻地喃了一声。   “只可惜了这件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池妹为什么这么生气? ☆、第10章 放肆(3)   “靠,真的假的!”夜总会出来,白悠和程池站在法拉利车前聊天。   程池点了一根烟,缓缓抽了一口,看向江岸阑珊的灯火,骂了一声:“妈的。”   “你爸…还真是牛逼,给你弄这么大一个私生子哥哥。”白悠摇头:“所以,你刚刚抱着我哭得跟狗似的,就为这事?”   程池眼睛还红着,别嘴冷哼:“平白多出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将来要跟我分家产,能不哭?”   “那倒也是。”白悠同情地看着程池:“心疼你,一混蛋哥哥,一白莲妹妹,一神经质继母,现在又来了一个...私生子,你们家现在这是五分天下了,这格局…啧,大戏登场啊!”   “少贫。”程池冷了她一眼,将烟头扔在地上:“今晚我去你家睡,老头刚刚差点杀了我。”   “成。”   程池上车,白悠坐进来,系好了安全带,程池的手摸到了包里,拿出了那根红色的铃铛脚链,莫名一阵心烦,直接扔到了车后座,铃铛滚了滚,落到了角落里。   -   程池所在的学校,鹿州十三中,是鹿州最好的私立学校,师资力量很强,连升学率最好的几所学校都比不上,在里面念书的小孩,非富即贵。   程池万万没想到,程正年会把许大私生子给弄到十三中来,还跟她一个班!   日狗了。   看着许刃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正步走上了讲台,程池崩溃得简直想把脑袋往墙上撞。   对头,冤家,分家产的死敌!   居然要跟她念一个班!   关键是,老头子既然这么喜欢这私生子,怎么就不给他准备几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   昨天那一套虽然也是廉价货,勉勉强强还算可以,但今天第一天来班里,他穿得跟还在山上似的,瞧那穷酸的样儿,在鹿州十三中,一众公子小姐争奇斗艳的高三2班,他就这样落魄出场,不被嘲笑才怪!   “同学们好,我叫许刃,很高兴认识大家。”   他依旧摆的是一张在半山腰与程池初见时的那张死人脸,完全看不出哪里高兴了。   程池坐在倒数第二排,她注意到前面女生的交头接耳。   “新同学很帅哎!”   “是啊!颜值和隔壁的林简帅哥有一拼!”   “但是打扮太土了,气质上跟简男神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奇怪,这种穷逼怎么进了咱们班的?”   ……   程池吸了吸鼻子,烦闷地将撕着指甲盖上已经脱落的酒红指甲油。   女生们还仅仅只是窃窃私语,在男生这边,尤其是后排的几个爱搞事情的男生这里,声音可就大了。   “low货。”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全班哄堂。   程池还记得当初那两个洗碗女工的对话,说他烈,把别人揍得爹妈都不认识。   她突然开始期待,要是许刃此时发飙,可好看了,开学第一天就打架,以程正年那种正派的作风,肯定不能轻饶他,到时候,把他赶出鹿州十三中,或者退一步说,赶到别的班上去,也不错。   她看着许刃,许刃面无表情,眸色很深,他并不不接招。   于是刚刚骂他那个同学,又开口挑衅:“你叫许刃?”   “是。”许刃竟还扯出了一个微笑,看向挑衅他的王坤。   王坤是班上最爱闹事的家伙,家里搞房地产,小有资产,嚣张的很,除了程池不敢惹,他谁都不怕。   王坤面含不善的微笑,拖长了调子:“哪个刃?”   许刃正要开口,王坤立刻接嘴道:“是认怂的认呢?还是任我们欺负的任呢?”   此言一出,全班哄堂大笑,王坤周围的同学拿起课本开始猛敲桌面。   程池眉心微蹙,抬起头来,与他遥遥对视了一眼,她连忙移开,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你再忍!再忍!   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许刃徐徐开口,一字一顿:“刀刃的刃。”   他的眼神,快要结出冰了。   程池的心猛地揪紧。   随后班主任孙鸿赶了过来,班上同学才停止喧嚣吵闹,孙鸿将许刃安排到了第二排的一个空位上坐下来,随即开始上课,解了这一场尴尬。   整堂课,程池都抱着手臂,看着许刃的背影,他个子很高,背部宽阔,牛仔服洗得发白,与班上男生讲究的名牌服饰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当然,与他们的姿势也并不是一个画风,他坐得端正,抬头看着黑板,时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记注着,态度很认真。   当然,他用的是左手。   听说右脑发达的人聪明。   程池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没劲儿。   就在这时候,一张纸条从后面传了过来,程池接过,上面是杨靖的狗扒字:“什么情况?”   他当然问的是许刃。   程池回头,杨靖冲她摆摆手,一脸茫然。   你问我,我问鬼去?   程池比他更想知道情况,她将纸条揉成团,扔了。   下课之后,程池注意到,王坤率先离开了位置,朝着许刃走过去,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现在正是立威的时候,他有理由找许刃麻烦。   然而恰是这时候,许刃也突然起身了,从他那陈旧的帆布包里,摸出了一个黑白色调的木村原宿双肩背包,在狭窄的过道里,径直错开了王坤的身影,走到后排程池的桌前。   “你的书包,你爸让我带给你。”许刃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将书包往她脑袋上一扔,转身便走。   程池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下,抱着书包,有点懵。   周围的同学,包括王坤,那就更懵了,这个穷酸小子,跟程池…看起来关系匪浅啊!   别说刚刚那惹人浮想的话语,就是他对她这态度,班里头,甚至学校里,就没几个人,敢用这样的态度跟程池说话。   王坤愣在过道边,看了看程池,又看了看已经回了座位的许刃,弄不清他们的关系,一时间也不好再轻易去找他的麻烦了。   “狐假虎威呀!”白悠凑到程池边上,看着许刃,判定:“这是款心机boy。”   程池现在才反应过来,靠!被他利用了!   她气得要炸毛的时候,人家许刃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上课铃响。   刚刚没反应过来,现在她错失了发飙的最好时机。   兵法有云,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程池已经衰竭了,只能将书包用力地塞进课桌里,咬牙,兀自生了几个小时的闷气。   放学铃响,程池双手揣兜,背着她的木村原宿双肩背包,走出教室,王坤连忙追上她,问道:“程池,你和那土鳖新生是什么关系?”   程池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哦,认识而已,没什么关系。”   “那…我教训他的话,你管吗?”   程池回头,尘土飞扬的教室里许刃正拿着扫帚,仔仔细细地打扫过道的卫生。   “说了,没什么关系。”她不耐烦地说完,径直走向了楼梯。   操场上,程池回头看向五楼的走廊,王坤召集着班上几个男生,背靠护栏站着,似乎在等待班上同学离开。   看样子,许刃免不了一顿暴揍。   -   程池手揣包里,加快了步伐,匆匆走出了校门。   许刃的身手怎么样,她不知道,不过当初他可是一口气背着她上了金顶,体力不会差,应付王坤那些个家伙,应该不成问题。   但程池心里总是隐隐有不安,王坤在十三中声名狼藉,打架下狠手,是出了名的,以前把一个惹了他的男同学打得脾脏破裂。   许刃是个硬骨头,肯定会跟他杠,不一定会输给他。   脚下一块碎石子被程池踢出了老远。   真是莫名其妙,担心他做什么,真是巴不得他被打死了才好呢。   等等,不行,私生子要是被打死了,程正年肯定不会放过她。   没错,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程池猛然顿住了脚步,仿佛是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回去的理由,她立刻转身,加快了步伐朝着学校方向飞奔而去。   夕阳下,残云似血,轰轰烈烈地燃烧着。   篮球场上还有几个男生正在挥汗如雨,程池一眼就看到了杨靖。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操场,停下脚步,平复了心跳,冲他挥了挥手。   “杨靖,过来!”   杨靖将手里的篮球扔给队友,一路小跑朝程池跑过来:“怎么了?”   “你去教室里看看,王坤他们好像要找许刃麻烦。”   “你管他做什么?”杨靖疑惑。   “我不管他,老头肯定得揍我。”   “那行。”杨靖没多想,抄起树下的书包:“我去看看。”   “跑快点!”程池在后面急切地冲他喊了一声。 ☆、第11章 放肆(4)   疼!   头晕眼花…   许刃整个人被推搡到了男厕所的水槽边上,嘴角有一大块淤青,脸颊上挨了好几拳。   耳边充斥着厕所哗哗的流水声,对方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两个男生架着他粗壮有力的手臂,将他送到了王坤面前。   “刀刃的刃。”王坤拖长了音调,抬着下颌,扬手,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打得他目眩神离,嘴角滴答着血丝:“我倒要看看,你这把刀,究竟有多锋利。”说完他抬腿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踢翻在了墙角。   许刃紧闭着眼,缓解腹部尖锐的疼痛,他的手,禁不住地颤栗,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口袋里,那里面,有一柄锋锐的匕首。   他的刀,究竟有多锋利。   想试试吗?   他猛地睁开眼,眼眸划过一丝狠戾。   然而这狠绝的神色,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几秒的时间,他松开了匕首,缓缓转头,用袖子擦掉了嘴角的鲜血,冲王坤笑了笑,说:“刀已经钝了。”   -   杨靖跑回教室,并没有找到许刃,他抬头看向走廊的监控探头,他们不会在这里打架。   正思忖着,王坤他们已经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有说有笑,心情很是不错。   “我还以为他骨头有多硬呢。”王坤“呸”了一声:“垃圾。”   “这学校敢和坤哥你对着干的人不多,算他狗/日的识相。”   “是啊!”   ……   杨靖叫住了他们,问:“许刃呢?”   王坤停下脚步,看向杨靖,杨靖是跟着程池混的,他并不想惹他,索性说道:“厕所,刚刚教训了他一顿,是个软骨头,没什么劲儿,怎么,你也有兴趣?”   “没事。”杨靖点了根烟,不再跟他们废话。王坤他们也懒得多说什么,径直走下了楼梯。   杨靖靠墙站着,抽着烟,给程池发了条短信,短信刚发出去,就看着许刃从厕所里走出来,一瘸一拐,身形微微弯曲,手捂在肚子上,脸上满是淤青和血块,模样颇为狼狈。   “许导。”杨靖将烟头夹在手里,冲他笑了笑:“峨眉山不是挺硬气,还敢跟阿池叫板,怎么这会子,倒成了软脚虾,打架连手都不会还了?”   许刃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却反问:“程池叫你来的?”   “想得美。”杨靖否认:“我啊,就是来看你热闹。”   “原来你对我这么感兴趣。”许刃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还是想和我嘿嘿嘿?”   杨靖被他这么一呛,倒是没了话说,这家伙,是不是拿准了他不会对他怎么样!不过说起来,他也的确不会对他怎么样,看刚刚程池紧张那样…   算了算了,杨靖扔掉烟头,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身上带没钱。”   “……”   -   在医院做了个全身的检查,创口处理室,给伤口上了药,许刃出来的时候,杨靖一脸不耐烦。   “好了?”   “我会还你钱。”   “算了。”杨靖懒得计较。   “我会还。”许刃固执地说。   “行行行。”杨靖不耐烦地烟头扔路边花坛,然后坐上了他那拉风的哈姆雷特摩托:“上来,送你回去。”   -   程池听到摩托车呼啸的声音,从床上一跃而起,趴到窗台边朝花园外的柏油路上探看,许刃摘下了护头,还给杨靖,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杨靖便调转车头离开,许刃进了花园,沿着鹅卵石小径朝里走,他的脸上的的确确挂了彩,手有意无意地,按在左侧的腹部,身形微屈,似乎还受了点内伤。   哼,活该!   突然,他抬头,朝着她的窗户望了一眼,程池心猛地一跳,连忙将脑袋缩回来。   莫名其妙!   她一直呆在房间里,心烦意乱,玩了会儿英雄联盟,结果连败三局,更加烦闷,电脑一盖,直挺挺躺在床上挺尸,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被程正年给叫了下来。   饭厅里,程正年坐在上位,妖妖调调的江依络坐在边上,再往下是妹妹程嘉,而许刃端端正正坐在最末尾,脸上还挂着两个白纱布补丁。   程池不情不愿地走到许刃对面坐了下来。   “妹妹好。”许刃很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   程池不喜欢他这样叫,极不喜欢,狠狠瞪了他一眼:“谁你妹妹!”   许刃嘴角微扬,不说话。   “程池。”程正年低低地一声威压,程池终于还是闷哼了一声,咧嘴,极不情愿地扯了一个假笑:“哥哥好。”   “许哥哥,你跟人打架了吗?”程嘉看着许刃,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是被人揍了!”程池幸灾乐祸:“活该!十三中是你能混的地方?”   程正年威严地瞪了程池一眼,把她后面的嘲讽给生生逼了回去。   “程池。”程正年清了清嗓音:“哥哥初来乍到,学校有人欺负他,你要护着他,像家人一样。”   “哟,我一弱女子,我哪有这本事…”   程池阴阳怪调的话还没说完,程正年便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搞什么,话放在这里,如果我下次再看到许刃脸上挂彩,你那辆法拉利,我就叫人开到二手车市场,知道了?”   那辆法拉利可是程池的心头爱。   “知道了。”程池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再看许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瞬间的,他好像…笑了?   “嗯嗯,许哥哥跟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姐你应该要保护他,别让坏人欺负他。”程嘉说。   程池翻白眼。   “多跟你妹妹学学,这么大个人了,有点做姐姐的样子。”程正年又适时地教训她。   程池无趣地埋头扒饭,真想把助听器给摘了。   “叔叔,今天是要多亏了阿池。”许刃开口:“不然可能会更糟。”   程池看着他,心里莫名一动,他叫她什么?阿池?   哼,阿池也是你叫的?   “是么?”程正年脸色稍解,看向程池的目光也稍稍又柔和了很多:“看来你这家伙,就是嘴巴硬。”   “嗯,阿池还说,以后每天跟我一块儿上下学。”   她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说了!   “我才不…”程池正要分辨,转头瞥见脸上漾起了笑意的程正年,终于还是合着嘴里的饭菜,把话咽了下去。   程正年开怀地笑了笑:“好,正好阿刃你也帮我看着她,别让她放学之后到处鬼混。”   “我会的。”许刃清浅而克制地微笑。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摸着此时许刃已经被她凌迟了。   -   夜深,许刃打开房间门,门外程池贴着面膜气势汹汹地杀进来,一个不留神还把他给吓了一跳,她一进来,拽起他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抵在墙上,同时腿一钩,将门关了起来。   许刃发现,程池的手臂虽然纤细,其实还是很有力量感,薄薄地一层蜜色皮肤隆起流畅的小肌肉块,看上去很性感。   “你他妈敢算计我?”她用力地将他压在墙上,恶狠狠地瞪着他,因为表情实在狰狞,脸上面膜掉了一半,被她给揽上去贴好,滑稽又可爱。   许刃只要稍稍用点力,就能将她推开,不过他并没有动,任由她紧紧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   许刃不答,反问她:“我怎么算计你了?”依旧是那副风月无关的腔调。   “今天,在教室,你扔书包给我!”   “所以?”   “所以王坤当时才不敢找你麻烦!”   “还有呢?”   “还有今天当着老头的面,你说的那些话。”   许刃恍然:“哦,看来我的确是算计你了。”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程池倒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禁更加气闷,抓起他的衣领,又将他往墙上撞了撞,死瞪着他,加重了语气:“听着,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图,想干什么!都最好少扯到我!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你是有点小聪明,老头也护着你,但是如果你不讨我喜欢的话,今后的日子,我会让你知道…”   “我要怎样讨你喜欢?”他突然打断了程池。   “?”   程池本来还想再放几句狠话,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这么顺从,也不生气,她怔住了,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怎样,才能讨到你的喜欢?”许刃揪住这句话,问她,目光很深。 ☆、第12章 放肆(5)   “你!”   当初在峨眉山,他可是敢开着车往山崖下冲的男人!   现在她这样逼他,他都不生气,还要讨她喜欢?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有今天,今天杨靖跟她汇报情况,说打架的时候,许刃愣是没还手,硬扛着,哼都没哼一声,王坤打得累了乏了没趣了,才停手的。   那个烈性的许刃,死了?   面前这个家伙,又是什么怪胎?   程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许刃不动声色与她对视。   终于,程池决定,先跟他约法三章,那些事后面再说。   “第一,学校里面,不准跟我说话,第二,上下学也别跟着我,第三,不准再算计我,老头面前,不准假装跟我关系很好。”   “可以。”许刃爽快答应。   程池终于放开了他,许刃的手落到自己脖颈间,扯了扯,将衣领捋平。   “许刃,你来我家,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总算没刚刚那么激动了,语气平顺了很多:“不准撒谎,我要听实话。”   许刃并没有打算与她撒谎,他拎了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才算与她保持平视的角度,认真地说道:“我只想有书念,考一个不错的大学,奔个前程。”   在这个大前提目标之下,尽可能,让自己寄人篱下的生活好过一点。   “就这样?”   “你以为呢?”   她以为他是来跟她瓜分家产的。   “可是当初,你拒绝了。”   她当初是想用程正年的基金会帮他的,可是那天晚上,他说的话,她可是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了。   “你说,你哪个眼睛看出,老子吃不起饭,上不起学?要你来施舍?”   突然,他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就当我是在…放屁好了。”   “许刃…发生了什么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喃喃问:“你…你妈妈呢?”   许刃眼角突然颤了颤,没说话。   程池的心突然被勾了起来,宛如那日在狂风呼啸的山崖之上,生与死,一步之遥。   “许刃。”她的声音放轻了。   “程池。”他突然打断她:“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低着头,甚至都没有看她。   “你可以讨厌我,憎恶我,但是…”他声音压得很沉,很低:“不要同情我。”   这是他舍弃了一切,最后剩下的那点尊严。   程池眉心微微蹙了蹙,莫名的…她竟懂得他的心情。   先天性弱听…近乎失聪。   别人可以讨厌她,害怕她,但她最厌烦的,就是别人朝她投来的…同情的目光。   所以她变成了现在这样,让所有人都害怕她,当一种惧怕压倒同情的时候,别人就会忘记,忘记她是个…残疾人。   “你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程池看着他冷冷说道:“没有人会穷一辈子。”   所以,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许刃抬头看向她耳廓上的白色助听器。   “也是,老天总归…还算公平。”   “许刃,最后一个问题。”程池皱着眉头:“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儿子。”   许刃脸色轻松了起来,带了那么点戏谑的调子,说:“等我心情不错的时候,再告诉你。”   “许刃!”程池音量拔高了三度:“现在就告诉我!”   “你不与我为难,咱们兄妹好好相处,时候到了,我会说的。”   “你妈的…”程池咬牙切齿。   许刃突然起身,逼近了她,眼角勾起的笑容逐渐加深:“你就这么在意?”   在意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   程池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努力平复胸腔里那狂乱的心跳。   在意,当然在意啊,分家产啊!   她愣愣地摸上了自己的脸,脸还有点烧…   靠!神经病!   程池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本子,拔掉笔盖,翻开崭新的一页,看了看窗外沉静的夜色,清泠月光,她在纸上重重写下了一行字。   “他一定是来向我复仇的。”   -   许刃是被女人的哭泣声惊醒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花瓶碎裂的声音,以及大提琴哀伤低沉的晨诵。   他站起身,赤着胳膊,走到衣橱前,打开,里面稀稀落落地挂着几件衣服,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与牛仔裤,还有一件黑色冲锋衣配黑裤,一件V领毛衣,一件黑色羽绒服,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衣服。   当初,他是逃出来的。   不过这几件衣服,也并不适合这个家,无论哪一件,穿出来都掉价,正如王坤所说的,low货。   他想了想,还是穿了那件牛仔衣。   现在要考虑的,是赶紧赚点钱,买几件当季的衣服,这个家供他吃住,但是程正年好像…忘记了给他零花钱,他现在没有钱,连去学校的公交硬币,都没有。   无论怎样低眉顺眼,怎样卖乖讨巧,他都没有办法,问一个陌生的男人,要钱。   他不是乞丐。   虽然处境也差不了多少。   许刃穿好衣服从旋转的木质楼梯上下来,客厅的气氛…有点奇怪。   程正年坐在餐厅长桌主位,拿着一张报纸浏览,手边搁着一杯袅着白烟的咖啡,江依络坐在沙发上,捂着嘴,嘤嘤哭泣,地上还碎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   阳台边,程嘉外扣着大腿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地拉着大提琴,完全沉浸在了她的音乐世界中。   窗外,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沉,更为这个房间笼上了极其阴暗而压抑的色调   唯一的一抹亮色,应该来自于餐桌边的程池穿的那件大红色毛衣。   她脸上含着笑,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撕扯着土司面包,一条一条,面包屑洒了一桌。   “许刃,过来吃饭。”程正年说。   许刃听话地走过来,坐在了程池的对面。   陶婶拿来了扫帚,将地上的碎裂的古董花瓶清理掉,然后端着药,安慰哭泣的江依络:“太太,别哭了,老爷请您喝药,也是为了您的身体。”   “我没病!为什么要喝药!”江依络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没病!不喝!”   “都这样了,还没病?”程池冷笑。   “死聋子,该喝药的人是你!”江依络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把端起散发着浓郁中药味的药碗,跌跌撞撞走到程池面前:“你喝啊!喝啊!”   “你干什么!滚开!疯子!”程池推了她一把,手里的碗里顺势掉落,药水顷刻渗入地毯里,中药苦涩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许刃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夫人,精神状况,好像并不是很正常…   他微微转头,看向了阳台,程嘉披头散发,连衣服都没有扣好,闭着眼,神情沉醉,大提琴的演奏已经进入了高|潮环节,激昂的奏鸣与江依络的狂躁叫喊声交相辉映,很是应景。   “不准闹!”程正年怒喝一声:“谁再闹,就滚出去!”   江依络捂着嘴,哭着跑回了房间。   “陶婶,药还有剩?”   “有的,老爷。”   “再盛一碗,给夫人送上楼,无论如何,让她喝!”   “是,老爷。”陶婶进了厨房。   许刃矜持克制地吃掉了面前摆放的食物,心里暗想,这个家,恐怕没有几个正常人。   “明天我要出差。”   程池眼睛瞬间冒了光:“老爸一路顺风!”   “哼,回来我要检查你期中考的成绩。”   程池立刻又蔫了下去,她将土司面包撕得差不多了,放下,拿了书包,起身:“走了。”   许刃连忙搁下刀叉,对程正年微微屈身:“程先生,我也上学去了。”   程正年摆了摆手:“去吧,让程池载你。”   许刃走出了大宅,撑起了一柄黑伞,径直朝着鹿州大道走去。   拉风的跑车加速朝着许刃开来,许刃似乎心有所感,在她的车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敏锐地往路边一侧身,躲过了车轮与地面水坑溅起的漫天水花。   “闪得倒是很快。”程池透过窗玻璃瞥了他一眼。   许刃对她露出了一抹笑,程池闷哼了一声,收回了眼,踩下油门,朝前开去,将许刃远远甩在了后面,直到他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渐渐消失,她的嘴角,才情不自禁地扬了扬。   欺负死你!   她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车一开走,许刃脸上的笑容瞬间凉下去,又走了几步,前面一辆摩托开了过来。   杨靖在他跟前停了下来,摘下头套,拍了拍后座,冲他喊了声:“上车!”   “专程来接我?”许刃问。   “废什么话。”杨靖不耐烦。   许刃不说话了,坐上了杨靖的摩托车。   “我说,你也给我挡挡。”杨靖在前面迎着风雨。   许刃撑着伞,盖着自己的脑袋,说:“你都已经湿了。”   “有没有良心!”   许刃将伞贡献出来,往前倾了倾,狂风一吹,伞顷刻间只剩了一个骨架。   杨靖:“靠!你这什么伞!质量这么差!”   许刃:“.......”   -   两只落汤鸡一前一后进了教室,程池手里拿着古诗词必背的小册子,目光却追随着他的身影一路往前。   他精心搞了很久的发型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湿润,额前刘海垂下来,滴滴答答,牛仔衣后背也已经润了一大片,他放下书包之后,索性将衣服脱下来,挂在板凳的靠椅上晾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了微微湿润的精壮的胳膊和结实的臂膀。   这肌肉块,完全不像是能受欺负挨揍的样子。   这家伙,够能忍的。   他衣服一脱,后面女生齐刷刷一阵抽气。   荷尔蒙爆炸!   许刃预感不妙,终于还是把湿润的衣服穿了起来。   就在程池看得专心的时候,杨靖凑了过来,把她同桌赶走,自己坐在了她边上。   “怎么弄成这样?”程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往边上挪了挪,避免被他身上的雨水沾到。   “拜托,老子骑摩托,这大雨天的,你让我来接人,我只有一路淋过来啊!”   “那你也该给他备件雨衣啊。”程池皱眉。   “…….”杨靖斜着眼睛谴责她:“程池,良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池妹的良心都喂给刃哥了2333   2喝药梗~~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第13章 放肆(6)   “程池,良心呢?”   “良心在这儿。”程池拿出一张世界名车展的邀请券,递到了杨靖面前:“不是想买车?可以去看看。”   杨靖抓起那张邀请券,眼睛都瞪直了:“你怎么搞到的!这这这…这可是只对顶级Vip会员发送…”   “老头书房偷的。”   “好姐姐!”   “买了车,记得每天来接许刃,他起得早,你别迟到了。”   “……”   -   今天早上的程池,倒是没有照例补瞌睡,撑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盯着许刃的背影,他的背一直挺得很直,抬着头看黑板,时不时地低头做笔记,随后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手揉了揉鼻子,然后埋头在课桌箱里翻找什么,他同桌善解人意地递过来一包纸巾。   他侧头对她表示感谢,然后抽了一张纸,好一通醒鼻涕,之后整个人都清爽了。   程池忍不住笑,真糙。   他身上的衣服还润着,下课的时候,程池提着嗓子喊了声,把空调打开!   坐在空调边上的男生愣了愣:“程姐,冷气还是暖气?”   “你觉得呢?”   “可是现在…还没到冬天呢。”   “你只有憋不住尿了才会去厕所?”   周围同学的嘲笑声里,那男生灰溜溜地打开了暖气。   程池笑着,心满意足地抽回目光,结果恰逢许刃转过身,两个人隔着半个教室,遥遥地对视了一眼,他目光幽深,含着意味,程池心猛地一颤,连忙移开眼睛,看向了窗外。   今天的外教老师感冒了,英语课请了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实习老师过来代课,看模样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也不怎么会上课,索性就让大家起来朗读课文,混时间。   她拿着名单,随意地翻找着。   “老师,许刃说他想起来读课文!”王坤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冲实习老师喊了一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隔着十万八千里,有经验的老师,都会明白这肯定是王坤的恶作剧,不过这个实习生显然没遇到这种情况,顺势便说道:“那就请许刃同学起来朗读Unit3的课文。”   程池换了一个姿势,手撑着左腮,颇有兴趣地看向许刃。   这家伙果然没让她失望,一开口,那诡异的口音,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程池是早就见识过许刃的英语口语,真的很…难听。   “读的都是什么鬼!”   “哈哈哈,太难听了吧!这是哪国语言?”   “这是low国语言。”   “呸!别念了!老子都要睡着了!”   ……   尽管班上同学都在喝倒彩,插科打诨地嘲讽他,但是许刃丝毫不受影响,把每段句子,每个单词,甚至每个音节,都尽可能地咬出来,读得非常认真,也很卖力。   渐渐地,程池脸上的笑意收敛了。   冷沉了。   她侧头,看向了王坤,他捂着肚子,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身。   面目可憎。   英语老师捂着嘴,似乎也在偷笑,她终于还是打断了许刃:“同学,好了,你的口语的确有点糟糕,不要读了…”   班上同学笑得更大声了。   程池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她猜测,此时,应该是…没有表情。   许刃还在念,没有停下来。   “老师让你停下来!”有同学在边上冲他喊:“别摧残我们了!”   “你是聋子吗?叫你停下来!”   突然,一声猛烈的桌板敲击声,程池手里的课本重重落到了桌上,她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看着那个男生,冷冷道:“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谁是聋子!”   那个男生一看发飙的人是程池,瞬间蔫了下来,咕咕哝哝低声道:“又没说你。”   许刃丝毫没受打扰,继续念课文,程池一发脾气,班上同学就都没了脾气,不再笑他,教室前所未有地安静了下来。   终于,最后一个单词,也被许刃固执地念了出来。   完美收尾。   他轻松而满意地坐了下来。   程池回头看了杨靖一眼,杨靖立刻意会,拍手叫了声:“好!读得好!”   这巴掌一拍起来,跟着杨靖混的那帮子男生不明所以,但见杨靖如此这般,也只能跟着鼓掌:“好!”   “读得好!”   哗哗啦啦,班上一半的同学都跟着鼓起掌来。   程池笑了笑,不动声色。   王坤皱眉看着杨靖,有点摸不清情况,然后他看向程池,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   英语课这么一动静,班上同学心里头也都明白了大半,敢情许刃是找着靠山了,杨靖是他的靠山。   杨靖后面,是程池。   许刃在学校里,日子好过了很多。   程正年出差,一走小半月,他不在,家气氛松散活络了很多,连陶婶做家务的时候都哼起了歌,江依络又变成了正常人,不再歇斯底里,每天像个幽灵一般,在阴暗讶异的大宅里飘来飘去。程池依旧晚归,要么泡吧,要么飙车,小日子过得很潇洒自足。   宅子里回荡着空洞的大提琴曲。   许刃正趴在案头,写作业。   门把手被人按了按,不过他锁着门,所以,门没打开。   他听到了动静,起身,开门。   进来的人,是穿着泡泡裙的程嘉小妹妹。   打扮得像个小公主,邪恶小公主。   “许刃哥哥,我能进来坐坐吗?”程嘉乖巧地问。   许刃注意到,她嘴角涂抹着殷红的唇彩,像尝了血一般,暗黑系洛丽塔的扮相。   “有作业不会,想请教许刃哥哥。”程嘉很是乖巧可人。   许刃放她进了房间,坐回了课桌,程嘉也抱着课本坐了过来。   那是一道初三的物理题目,许刃用初中的解法,给程嘉解释了一遍,程嘉手托着下颌,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许刃。   许刃察觉到,索性放下了笔,与她对视:“小妹妹,敢问你在想什么?”   他叫程池妹妹,叫她,偏偏要加个小字。   程嘉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嗯?”   “我在做一个三年的计划。”程嘉说:“在我十八岁之前,杀死我姐。”   许刃眼角挑了挑:“哦。”   “哦?”程嘉看着他:“就是…哦?”   许刃想了想,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为民除害,可以的。”   说完顺势翻开了自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练习册,开始做题。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程嘉皱眉:“比如杀了姐之后,我怎么脱身。”   许刃无奈又无聊地偏头看向她:“敢问,杀了你姐之后,要怎么脱身?”   程嘉扬起下颌看了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未成年的话,应该不会判很重,死刑肯定会免掉啦,到时候我再装疯卖傻弄个精神病出来,连刑事责任都免了,将来爸的财产,我至少可以分一半。”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许刃,一脸天真纯良:“许哥哥,你说,这个计划好不好?”   本以为,这个家里唯一还算正常的人…   现在看来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见许刃不继续追问,程嘉便自顾自地说道:“我准备,找个天气不错的日子,跟我姐去河边郊游,在没人的地方,把她推下水,她不会游泳,被推下水就死定了,然后我再跟人说,她是失足落水的,没有人会怀疑我,许哥哥,这个计划好不好。”   “计划不错。”许刃面含微笑:“只是有漏洞。”   “嗯?”   “你姐,不像是那种会陪着妹妹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出去郊游的人。”   他说这句话已经用尽了自己最大的耐心,然后脸上的笑意全敛,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书本上。   “许哥哥真聪明。”程嘉面若春桃,笑靥如花:“所以我决定放火,趁她睡着,把她烧死在床上,你知道吗?我们家的孩子,是不允许睡觉锁门的,你刚刚…就犯规了。”   她笑得很美,字字句句,却令人毛骨悚然。   许刃不想再与她进行这个话题:“你还有不懂的题吗?”   “许哥哥,如果我分到了一半的家产,许哥哥会喜欢我吗?”她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许刃手里的笔,“啪”的一下,被按到了桌面。   “一半的家产,与三分之一的家产,与我喜欢你,与不喜欢你,关系并不大。”   程嘉失望地坐到了许刃的床上:“许哥哥你知道,一半和三分之一,在我们家,差别是多少吗?”   许刃当然知道,程正年的家产,无法估量。   “如果有了很多的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许刃决定顺着她的话说:“我,微不足道。”   “可是姐的,一定是最好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许刃突然心生厌恶,更不耐烦,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他很不爽。   “姐喜欢的,我也喜欢,喜欢姐的,也一定要喜欢我!”   原来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公主病,病入膏肓…   相比之下,程池还真是太正常了。   “好啊,我喜欢你了。”许刃说。   “真的么?”   “嗯,但现在你该去睡觉了。”他指了指门口。   “那你亲亲我。”程嘉指着自己的嘴:“男女之间,相互喜欢,都要亲嘴的。”   看着她红得快要滴出血的嘴唇,许刃都要吐了。   拜托,很变态好吗!   他没这嗜好。   “你该去睡觉了。”他再度生硬地回答,并且起身,逐客。   “许哥哥,如果你不亲我的话,我就跟爸说,你亲了我,还在我面前,脱裤子,打飞机…”   许刃脚步骤停,脸色冷沉,而程嘉咧嘴笑,像个小恶魔!   “如果你亲我的话,我就什么都不说,咱们保持隐秘的地下恋情,你看怎么样?”   还地下恋情,能放过他么?他对她这种的,真是…完全没兴趣。   但是如果她真的跑到程正年面前去,说这种事…   后果…不堪设想。   许刃抬手揉了揉眼角,脑子有点痛。 ☆、第14章 放肆(7)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程嘉依旧笑,笑着指着自己的嘴:“许哥哥如果喜欢,可以把我按倒在床上。”   许刃下意识往后面退了一步。   程嘉抬起头来,天真无邪地问他:“所以许哥哥,是选择当一个变态吗?”   许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在这时候,突然,房间门被扣响了。   门并没有关,所以程池穿着她的蓝白条纹赛车服,斜倚在门边,手机轻轻拍打着掌心,笑吟吟地观赏着房间里的一出好戏。   程嘉一看见她,连忙从床上站起身,做出一副乖乖女的表情,糯糯地喊了一声:“姐,你回来了。”   “嗯。”程池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   “刚刚许哥哥准备亲我呢,你回来的好不是时候。”她语气里带了那么点儿嗔怒,不过是撒娇的调子。   “他为什么要亲你?”程池问。   “因为许哥哥觉得我可爱呀!”   “哦,觉得你可爱,就像要亲你,觉得你可爱,还要在你面前脱了裤子,打飞机…”程池点了点头,看向许刃:“变态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许刃面无表情对她点点头。   但是看得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姐你好讨厌呀!原来你都听见了。”程嘉还在笑,露出两个小虎牙。   “不止我听见了,我的手机恰好也听见了。”程池拿着手机在手掌心里拍了拍:“等爸爸回来,他也会听见。”   程嘉直勾勾地看着她手里,一上一下拍打的手机,这个时候,她脸色才渐渐变得难看,变得恐惧起来。但她的嘴角还是扯出了一抹极其勉强的笑意:“姐不会告诉爸的,是吗?”   “那就要看你乖不乖咯。”程池耸肩:“约法三章,以后这个房间,你不许迈入一步。”   程嘉看着她,全身颤抖,紧紧咬着下唇,看样子,是气得不行了。   “我听姐的话。”她这几个字,完全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姐,晚安。”   她说完起身,走出了门。   很能装嘛,许刃心想。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程池将手机扔在了床上,是一台崭新的iphone。   “拿去,以后她再欺负你,用这个威胁她,她最怕老头了。”   “真录了?”许刃走过来,划开手机屏幕,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段音频,是刚刚录制的。   “当然,我妹脑子不正常。”程池说:“你玩不过她,不过,也不需要怕她。”   许刃正要说“我没怕她”,程池却又说道:“因为这个家里,真正的变态,你还没见着呢。”   “……”   许刃觉得兴许能上天涯写个帖子,就叫《818那些年我寄人篱下遇到的奇葩》。   “许刃,你是不是被程嘉吓到了?”程池一双幽幽的眸子盯着他。   “没。”许刃目光落在窗棂边,看定。   “还嘴硬,手都哆嗦了,脸都白了。”   “哦,今天月光很好。”   “死鸭子嘴硬。”程池转身:“走了。”   “程池。”他叫住她。   “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她有个三年计划,要杀你,你保重。”许刃一本正经。   程池却轻笑了一声:“哦,其实不是三年计划,是五年计划,有两年废掉了。”   “嗯?”   程池侧眸:“因为…她太蠢,一次投毒,量没掌握好,我只是进医院洗了个胃又他妈活了过来,还有一次,更蠢…”她看了眼许刃,耸耸肩:“算了,不耽误你学习。”   许刃却是怔了怔。   他以为程嘉刚刚说那些话…   都他妈是开玩笑的!   看着程池这淡定的模样,许刃觉得,可能这个宅子里,最正常的人,可能只有他自己。   且活且珍惜。   “对了。”在程池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又叫住她。   “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了!”程池不耐烦。   “刚刚你妹妹说‘姐喜欢的,我也喜欢’这话,什么意思?”   程池脚步一顿,脸一红:“疯子的话,能当真?”   许刃笑了笑,怎么办,他有点当真。   “你跟杨靖说,不用每天早上来接我,我早起,跑步去学校,晨练。”他说完重新坐回到了书桌前,左手拿起笔:“谢谢。”   “随便你!”程池用力将门狠狠一关,还晨跑,二十公里,跑死你!   程池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许刃埋头,写下了几个函数公式,便搁了笔,目光微微抬了抬,看向了月光下的小龟。   “Sex,有点麻烦了。”   Sex安静地沉睡着。   “我好像把小千金给…迷住了。”   Sex从龟壳里探出脑袋,左右张了张。   “这不是自恋,你不懂。”   支使杨靖做的那些事,以为他看不出来么?   他目光稍敛,拿起了桌上那个亮黑色的iphone7 ,修剪平整的指甲轻轻划过手机边缘,嘴角微微扬了扬。   -   一沓厚厚的人民币,落到了程池的书桌前。   程池放下手里的漫画书,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收敛,不解地抬头,看了许刃一眼,又看了看桌上那一沓钱,不明所以。   “手机我卖了,按照大陆行货市场价卖出去的,钱还你。”许刃用指尖将钱推到程池手边,然后转身要走。   程池随手拿起一沓钱,扔出去,微微一笑,推开桌沿,旋转椅子往后一转,转到许刃面前:“喂,你至于吗?”   许刃回头看了看她:“那晚的音频我保存了,手机暂时用不上,给我也是浪费。”   “我说用得上。”程池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没手机,我怎么联系你。”   “白天在学校,晚上回家,咱们之间…需要手机联系?”许刃垂眸看着她,他的个子要高她一截,此时此刻居高临下,占尽主动权。   程池目光移向别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不用就不用,不过手机不是我花钱买的,所以这钱你拿走。”   “哪来的?”许刃问。   “是跟人打赌,用竞速赛赢回来的。”程池神情颇为倨傲:“厉害吧。”   富二代之间的游戏,许刃第一天遇见她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厉害。”   “怎么,你不信?”   “信。”许刃依旧笑。   “那钱…”   许刃走过来,从那一沓钱里抽了三张出来,甩了甩,说道:“手机是你赢的,钱当然也是你的,不过我帮你用市场价卖出去,花费了时间,也费了口舌,所以,抽点辛苦费。”   她看着他将那三百块放进了上衣口袋。   仿佛峨眉山上的许刃,又回来了一般。   “分得还挺清楚。”她笑说:“那这样,这些钱你帮我拿到银行,存我卡里,我再给你两百的跑腿费,可以么,许导?”她说完,随手撕下了漫画的一页,拿笔快速写下了一个卡号,递给了许刃   许刃将钱重新装回了自己的帆布包,拿走了那张纸条。   “等等。”程池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撕了一页漫画纸,写下了一串号码,拍到许刃的胸膛上:“这是我的电话,以后你在外面,遇到麻烦了,随便找个公用电话亭,给我打电话,还有…在学校如果有人…”   “我知道,报你的名字。”他将纸条,插|在了程池的衣领处,柔声道:“不用,你的号码,我记得。”   程池转过身,脸微微有点烧:“你出去吧。”   许刃拎着他的帆布包,走出了程池的房间,出门给她存钱。   走出花园的时候,他回头往二楼她的窗框边望了望,窗边有人影一闪而过。   他心里,莫名有些暖。   -   程池近来发现,许刃终于不穿那件被洗得发白的牛仔衣了!   是的,他换了新衣服。   有一次程池溜进许刃的房间,打开他空荡荡的衣橱,在里面,发现了三套崭新的衣裳,都是当季的新品,一套拼色夹克,内里是一条条纹的T恤,下面是一条收脚运动裤,看上去很新潮时尚。下面还有一双棕色络布克鞋。   “可以啊!”程池觉得这三套衣裤这样搭配起来异常好看。   她好奇地将那一套拼色夹克衣服拿出来,手又摸到了夹克衫里面的品牌标签,随便翻了翻,是不认识的品牌。   不认识的品牌,应该就是她看不上眼的杂牌。   虽然如此,但是不能不说,许刃的眼光和搭配衣服的水平,真的很好,这三套衬里的衣服和裤子,随便组合交换,绝对都达不到现在这样一整套的效果。   “你想对艾米丽做什么?”门开了,许刃的声音传来。   程池被吓了一跳,衣服落到了地上,许刃走过来,捡起衣架,伸手拍了拍那套衣服,目光很温柔,看得出来,他很爱惜。   “艾米丽,谁?”程池敏锐觉察,这是个女性化的名字。   “她。”许刃将那套拼色夹克在程池面前展了展。   程池微微一怔,然后失笑,不可置信地指着“艾米丽”说:“你还给你的衣服起名字啊?”   许刃将衣服重新挂回了衣橱,认真地说道:“搭配好的衣裤,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那你能给我介绍介绍…”程池扫向了他的衣橱:“她们?”   一套黑色V领毛衣陪黑裤,许刃叫她:“夏洛蒂”还有一套棒球服,名叫:“安妮”。   果然,每套都有自己的名字。   程池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神奇了。   “都是女生的名字啊…”程池读了嘟嘴:“有男生的吗?”   “有。”许刃指了指衣橱最角落,他最常穿的那套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   “它叫什么名字?”程池好奇地问。   许刃眼角微微颤了颤,眸子里流过一丝暗涌。   “他叫,希刺克厉夫。”   作者有话要说:  1希刺克厉夫,《呼啸山庄》男主。   2想做个小调查,宝贝们你们觉得,这书名,是《心刃》好,   还是《你似乎想撩我》好   这里宝贝们留言都送红包-333- ☆、第15章 放肆(8)   今天阳光很好,体育课,难得许大学霸没有窝在教室里学习,而是去了操场打篮球,程池心情很不错,和白悠俩人坐在球场边的草坪上抽烟。   她不大喜欢像其他人那样,躲厕所里抽烟。   尼古丁这种东西,是享受,是精神娱乐,偷偷摸摸躲在厕所里抽,且不说臭气难忍,最重要的是,经常被上厕所的老师发现,或者被同学举报,提心吊胆,畏畏缩缩,一根抽不完就会赶紧灭掉,然后缩着脑袋跟做贼似的溜出去,这是享受?这叫受罪。   程池是不怕的,她有底气和校领导对着干,被记过被警告,她完全不在乎,反正她的黑历史加起来,足够写校史了,退一万步说,被开除了,更是遂了她的心愿,她本来就不想念书。   所以程池在鹿州十三中,无法无天的程度,令人闻风丧胆。   -   每一次,许刃带球经过程池身边,她都会吹一声悠扬的口哨,当是给他加油鼓劲。   白悠将烟头按在了翠绿色的草地里,回头看她,一脸无语:“程池,咱能别这么明显吗?”   程池的目光落在许刃身上,压根抽不回来,随口道:“嗯?什么?”   白悠扶额:“没事,你开心就好。”   她琢磨着,就算许刃真是程老头的私生子,按程池这性子,真喜欢上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在乎,社会舆论,伦理道德,在她心里头,估摸着还比不上手头那根快要燃尽的烟。   程池总感觉背后有人眼睛跟刀子似的在戳她,神经兮兮地回头,正好撞上白悠意味深长的目光。   “看我干嘛!”   “我在消化昨天语文课的内容。”白悠拿食指和中指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又戳向程池,一本正经地说:“看见你,我消化得特别快。”   “哈哈,傻逼。”程池大笑一声,懒得理她,转头继续专心致志冲许刃吹口哨,半晌,想起什么,回头又问:“昨天语文课讲的什么?”   “《雷雨》。”   ……   -   许刃的篮球打得帅,不是只在程池眼里帅,而是客观事实的帅。   一节体育课下来,操场上大部分女生已经被他圈粉,当然,也容易招黑,比如程池边上这两个没长眼的二楞傻缺。   蓝衣服的说:“那人我见过啊!”   灰衣服的问:“哪个?”   蓝衣:“就是操场上穿毛线衣打篮球的那男的,我见过他。”   程池看向操场,全操场都是一溜都是阿迪耐克,也就许刃画风独特,穿了一件黑色的毛线衣,打得酣畅淋漓。   蓝衣:“没想到居然…还是同校。”   灰衣:“是啊,这种挫逼货居然进了十三中,看来十三中的生源,真的越来越不上档次了。”   “不是,他是个鸭。”蓝衣说:“我在夜总会还跟他喝过酒。”   “靠!”灰衣大叫,下意识离蓝衣远了点:“不是吧,你还有这趣味!”   “不是我!乔岭她们看上他了,我就是陪着玩的,不过这男的,真的很下贱,只要有钱,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悠注意到,程池手里的烟头,被她按在了地上,她目光还落在许刃身上,面无表情。   但是白悠知道,这是她要发飙的前奏。   “是吗?乔岭她们,把他弄了?”灰衣笑得一脸猥琐。   “你脑子里除了男女这点子事,能不能装点别的?”蓝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觉得灰衣同学很不上档次。   “这家伙说话有气无力的,眼神特懒,跟没吃饱饭似的,我们就叫了外卖给他吃。”   “就这样?”灰衣服的显然没觉得他们的玩儿法高端到哪里去。   “我们要了十盒白米饭,给他两千块,但是要在十分钟之内全部吃完。”   “妈的,要钱不要命啊!”灰衣服的难以置信:“他吃了?十分钟,两千块?”   “吃了,”蓝衣服的脸上漾起了笑:“但是钱没赚到。”   “为什么?”   “因为我们说的是…一粒米都不能剩下。”   “他剩了?”   “他掉了一粒在地上。”   程池手里的矿泉水瓶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哈哈哈,你们真能玩儿,那他不跟你们发飙?”   “他倒是敢,弄死他狗|日的。”   ……   蓝衣服的话还没说完,程池的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她个子小,打人的时候,完全是跳起来打的,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蓝衣服的只感觉眼前一黑,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捂着嘴正要发飙,一看面前的人是程池,立刻怂了,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退。   “你干什么打人!”灰衣服的明显是不服气,指着程池质问。   程池手忍不住地颤抖着,她咬着牙,看着那个蓝衣服的,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了!   球场上杨靖他们看到了动静,立刻扔了球跑过来。   “程池,怎么了?”   程池手颤抖地指着那个蓝衣服的,暴怒地喊了声:“给我打,往死里打。”   “现在?在操场?”杨靖迟疑,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程池已经忍不住了,她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了蓝衣服的大腿上,不过她这小手小脚的,估摸着也不疼,蓝衣服的脸色都没有变,只是很害怕地往后退,毕竟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程池。   程池左右看了看,然后捡起了地上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朝着那人走过去。   白悠见势不对,连忙拉住她,劝道:“这里是操场,所有人都看着呢,别闹大。”   灰衣服的瞅着这个时机,连忙拉蓝衣服的落荒而逃。   程池将手里的石头重重扔在地上,大喊了声:“给我拦住他。”   几个男生已经跑过去,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叫什么名字?”程池走到他面前,压抑着怒火。   蓝衣服显然很畏惧,答也不是,不答好像…也不是,畏畏缩缩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张霄…鹏。”   “好,张霄鹏你记住了,以后在十三中,你最好不要让我看见,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张霄鹏身影颤了颤,他瞪着程池,咬着牙,很久都没有说话,程池不喜欢这种眼神,一瞬间肚子里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你他妈不服气是不是!”她指着说完径直上前,拎起了他的衣领:“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杨靖走过来,握住程池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还不快滚!”杨靖回头对张霄鹏吼了一声,张霄鹏和伙伴连忙转身,落荒而逃。   程池用力踢了地上的石块一脚,气显然还没有出干净,她狼狈地支起身子,看向了操场上的许刃。   他背对着夕阳,一个人抱着篮球,隔着大半个操场,与她遥遥对望。   随即,他率先移开目光,然后投了一个篮,篮球在篮筐上旋了一圈,掉进了网里,在地上弹了弹。   程池跑过来,接住了篮球。   许刃皱了皱眉。   刚刚还没有发泄够?   他还没想明白,程池手里的篮球已经砸了出去,直直地朝着他的脑袋飞来。   许刃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但是立马,就后悔了。   不该躲。   是的,不该躲。   程池仿佛是要疯了一般,冲着他嚎了一声,双眼通红,像一头愤怒的豹子。   许刃的眼角颤了颤,捡起地上的篮球,走过来,伸手将球递给她,沉声说:“再来一次。”   程池夺过篮球,许刃闭上眼,眉心微蹙。   良久,她并没有把球砸过来,耳边传来一声篮球落地回响,接着又弹了起来,啪嗒,啪嗒…   她扔了球,同时将耳朵上的助听器也摘下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从现在开始,她不想听这个世界说一句话!   许刃看着程池跑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操场尽头。   一阵风吹过,法国梧桐落叶,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许刃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白色助听器,在身上擦了擦,装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   歌舞厅里,喧嚣沸腾,昏暗的色调里,许刃陪着两个女人走进了雅座。   他感觉自己,果然还是最得成熟女人的喜欢。   面前的两个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身段婀娜,妆容精致,是单身又有钱的事业型女性。   他不像这个酒吧其他的卖酒男,会说俏皮话讲荤段子讨女客人开心,他的话并不多,但都还算机智,并不惹人讨厌,再加上年轻,模样也生得好,这是他的优势,他的成熟稳重,同样能够吸引到不同口味的客人。   卖酒抽提成,客人开心了,多喝几杯,他还可以陪客人跳舞,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但是有底线…   许刃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到了程池,想到了在峨眉山路上,她问他,提供特殊服务吗?   他不提供的,他母亲做的事,他绝不做,什么都可以,但不做那种事。   当时却应了她,本就是逗她玩儿,却被她摆了一道。   想到程池,许刃低下头,轻笑了声,玫瑰色灯光下,他脸部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又陪客人喝了几杯,许刃看了看时间,十二点,该下班了。这个工作做一天算一天,临时的兼职,程正年出差回来,他就立刻辞职,绝不能让他知道,所以这钱,能多赚一分,是一分。   走到前台签了字,领了今天的抽成,经理拿了一沓红票子,递给他,说:“干得不错。”   许刃诧异,用手捏了捏那沓钱,少说三千!   怎么会这么多!   “红袖厅有位客人,消费了三万八的酒水,全部记在你的号上。”经理拍了拍许刃胸前的号牌,勾眼微笑:“厉害啊!”   许刃不记得,他今天招待过这等土豪。   他问经理:“客人还在吗?”   “在,红袖厅醉着呢。”   许刃拿了钱,转身朝着红袖厅走去,路上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一颗心越发地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程池:有人欺负我刃哥,好气哦!   许刃:挣外快被发现了,现在老子心头好虚   白悠:神他妈的《雷雨》2333   杨靖:为毛感觉自己只是个打手,不对,老子戏份很重的!w(゜Д゜)w   作者君:带几个熊孩子,花式跟宝贝们求个作收和预收,   宝贝们戳进专栏,看上哪本收哪本。打滚打滚,求抱抱举高高~~ ☆、第16章 放肆(9)   果不其然,推开红袖厅大门,昏暗的包间里,程池一个人半瘫在松软的沙发上,桌上放着好几瓶洋酒,通通开封了,桌上几个酒杯,里面不同颜色的酒,深浅不一,都给她一个人干掉了。   许刃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穿的是今天出门的那件水红色毛衣配牛仔裤,她的打扮从来清爽,素颜朝天,不加修饰,不会像学校里其他混混女生,把自己的脸画的跟鬼似的,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程池从不那样做,可能是因为,她懒。   许刃喜欢她的素颜,清爽,干净,而且真实。   “走光了。”许刃说。   程池充耳不闻,一个劲拿眼睛瞪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似的。   这么安静,不像她。   许刃才反应过来,她没戴助听器,被扔在操场的助听器还在他的裤兜里揣着呢。   他踢了踢她的膝盖,让她把腿合上,程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支起了身子。   许刃突然觉得有趣,程池这么安静的一面,倒是百年难得一遇。他索性拎了拎裤子,坐在了她的身边,修长的指尖随手圈来了两个酒杯,将边上的一瓶白兰地倒进了杯子里,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程池。   “一点都听不到?”他问她。   程池的下唇都被咬得发白了,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像是赌气似的,一口喝了大半。   无论是喝水,还是喝酒,她仰头的瞬间,都会闭上眼睛,卷曲的睫毛会轻微地颤抖。   许刃看着她,又问:“听不到,所以也不能说话?”   程池还是不言语,但许刃自顾自地,说得倒是很痛快。   “小千金,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   他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听见。   “看过动物世界吗?”他完全罔顾她的沉默,自言自语:“现在的你,就像…一头发了情的母豹子。”   她不说话,他的话就格外地多了。   “我是被你盯上的麋鹿,当然…是公的,头上有角那种。”他喝了一杯酒,眸子里氤氲了一层水色。   程池一言不发,牢牢地盯着他。   “公麋鹿不会是母豹子的对手,一定会死,但它会为了求生而拼死一搏,这个时候,母豹子可能会被麋鹿的犄角所伤。”   “程池,我不想伤害你,如果可以,请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方式。”   “你打算怎么伤我?”她突然开口。   许刃猛然回头,盯着她,目光有点诧异,   怎么又听见了?   两人,对视了半晌。   他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是我犯傻了,一出生便不能听见任何声音的孩子,应该是能读懂唇语。”   “所以,打算怎么伤我呢?”她执着这个问题,也注意到,许刃感觉头疼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手去揉眼角,比如现在…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我能读懂唇语,我猜你应该会换一套说辞。”程池说。   许刃的浅笑深埋在觥筹交错的光影中:“喝了酒的小千金,并不像平时那样的…”   “蠢吗?”程池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她喝醉的姿势很优雅,不鲁莽,闭眼的瞬间,尤其…有味道。   她换了个调调,竟像是撒娇一般:“别拆穿嘛,继续把我当成傻白甜小千金,于你于我,都好。”   许刃点头:“好。”   随即他又补充:“傻白,但不甜,有点凶。”   “母豹子和麋鹿的比喻,你只打算说给自己听。”程池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紧扣主题:“这是你心底的声音,不小心被我知道了,如果我现在重新给你机会,你再说一次,会怎么说?”   许刃抬头,指着自己薄如刀锋的唇,并未出声,而是用唇形,告诉她:“我会对程池说,明天就辞职,你不喜欢,我便不来了。”   程池粲然一笑:“所以,面对凶恶的母豹子,麋鹿打算缴械投降,不反抗了?”   “明知道结局会是那样,聪明的麋鹿,会让自己少受苦,死得体面一点。”许刃从兜里摸出了白色的助听器,轻轻扣在了程池的耳廓上,给她戴好之后,手指尖还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程池本来准备的一肚子邪火,就这样被他四两拨千斤给卸掉了,最后,脸上竟还泛起了红晕,脑子开始发昏,看着面前的许刃,想亲他一口。   她一定是喝太多了!   “走吧,回家了。”许刃拉了拉程池的手臂,小胳膊肘,还挺结实。   程池脑子晕,脚步还有些踉跄,许刃索性直接背起了双腿发软的程池,迎着月光,朝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襟,拽出了褶皱:“你还是没有说,要怎么伤我?”她的眼眸里带着不分明的醉意。   “你好重啊。”   “怎么伤我呢?”   他叹了一声,略带着开玩笑的口吻:“生不如死,够么?”   那天他好像是说了很多话,但是大部分程池都不记得了。   只有一句,生不如死,她记得…   皎洁的月光下,程池踢掉了脚上的白色板鞋。   她抬头看着星星,好奇地问:“怎样让我生不如死呢?”   许刃弯腰,替她捡起了地上的白鞋,拿在手上,喃喃道:“很容易啊!”   “是吗?”   “你已经爱上我了。”   “别逗。”   “嗯。”   -   两天之后是程正年出差的归期,许刃去酒吧辞职,反正之前也没有签什么东西,想走人便可以随时撂挑子,经理给他结了钱,还颇有些不舍,谁让许刃的业绩这么好呢。   “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经理将钱折好放进了许刃的上衣口袋里。   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许刃心想。   他答应了她的。   许刃手揣在裤兜里,迈着懒散的步子,从幽暗的长廊走出去,不远处的偏厅,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冲撞了出来,许刃敏捷地侧身躲过,那女人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往前跑,结果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偏厅又冲出了几个男人,上前抓起那个女人的手腕往包厢里拖。   女人哭喊,男人咒骂。   一场人间地狱。   “关我屁事。”许刃心想,重新迈腿朝前走,不快不慢,一如既往的懒散。   “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不做了!我真的不做了!”女人哀求声不绝于耳。   “求求你们,我真的做不了,我有病!我会传染给你们的!”   就在这时候,偏厅里又走出来一个男的,平头,个子中等,西装革履,他抓起女人的下颚,看了看,一把甩开,声音很冷,拖着懒懒洋洋的调子:“有病还敢出来卖?”   “我…我只卖酒。”她哭得快要断气了一般:“我只卖酒,我需要钱…治病…”   许刃脚步一顿,他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紧紧掐住,他扯了扯衣领,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这个女人,让他想到了他的妈妈。   而这样的场面,他又何曾少见?   -   “需要钱,这就好办了。”西装男的调子依旧慵懒:“进来陪我们,玩好了,给你治病的钱。”   “可是我…我有病…”女人执着地重复,仿佛疾病就是她的护身符。   “有病…自然有病的玩法。”男人冷笑,吩咐边上两人:“把她弄进来。”   许刃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不关他的事。   这个世界,变态很多,可怜人更多。   他决定数到三,然后离开。   然而…   心里刚刚默数到一,他便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偏厅走过去,一把从那几个男人的手里,将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拉扯过来,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不要为难她了。”他说。   慵懒的调子自许刃的身后响了起来:“哟,英雄救美。”   许刃回头,才看清这个西装男,眉宇之间似有熟悉之色,他个子不高,脸色有点苍白,身形适中,长得…还挺不错。   “先生,场子里玩,讲的是你情我愿。”   “你的意思是,我在逼良为娼?”西装男冷冷地瞅了身后女人一眼。   许刃抬眸,看向西装男:“好像,的确如此。”   西装男脸上冰冻的神色几乎是一瞬间便消了下去,然后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走过去,伸手撩了撩许刃胸前的牌子,笑说道:“这女人,倒是不如你有意思,你进屋陪我们玩一场,我放过她。”   许刃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她战战兢兢,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   “有钱么?”许刃问了一声。   “当然,玩开心了,要多少都给你。”   许刃点点头,随西装男进了房间。   他一个男的,怕个屁。   房间里灯光尤为昏暗,一进去,许刃的目光,便落到了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的那一堆工具上面,有皮鞭,有手铐,还有电击棍,甚至还有很多他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东西。   每一样,都让人…毛骨悚然。   果然还是他天真了,城里人比他想象的…会玩。   难怪刚刚那个女人跟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外逃,许刃后悔了。   “靠!程厉铭,你怎么弄了个男人回来!”包间里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骚男问。   被叫做程厉铭的就是那个西装男。   他往松软的沙发上一坐,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脸上勾起了笑,说:“男人比女人好玩,尤其是骨头硬的男人,我想看他在我面前哭着鼻涕跪地求饶的模样,别提多有趣了。”   “靠!变态!”骚男毫不客气地说。   “半斤八两吧!”程厉铭点了根烟,缓缓抽了起来。   许刃的目光最后落定在正前方的台子上,那里挂着一根上吊用的麻绳,他真想转身就跑。   奈何两个男人堵在了门边,看样子是不会放他轻易离开。   程厉铭勾着细长的眉眼,玩味地看着许刃,竟还轻言细语地安抚道:“小弟弟,不要怕,玩玩嘛,闹不出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程池:那个西装变态怎么会跟我一个姓?   作者菌:摊手。   许刃:听说那谁谁想和我谈一场跨越物种的恋爱?   程池:不,那谁谁只想今晚把你吃掉   还有几章,豹子和小鹿就要跨物种乱|搞了///斜眼笑   男女主都是荷尔蒙制造机,少不了piapiapia~   做好准备...//斜眼笑 ☆、第17章 放肆(10)   程池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时不时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时间。   从十点到十二点,整整两个小时,她什么也没干,什么也干不了。   心烦意乱。   许刃还没有回来。   “妈的。”   程池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了黑色的外套,刚走出卧室门,就听到大门的门锁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似乎有人进来了,咔嚓一声,门轻轻地关上。随后,旋转楼梯上传来了略带拖沓的脚步声。   程池在他打开卧房门的一瞬间,将他推进房间之后重重地关上了门,许刃转身,面上带了几分诧异:“还没睡?”   程池死瞪着他,满心的焦躁全部凝聚到了她的眼睛里,借助凶神恶煞的眼神,将愤怒传达给他。   而许刃不看她,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淡道:“不早了,睡吧。”   他的漫不经心彻底惹怒了程池,就像初见那一次在半山腰,等了他一个小时,他来了,依旧是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管你心急如焚,管你火烧火燎,他依旧故我,谁也不在乎,他心里只有自己。   程池恼怒,跑过去推了他一把,她本只是发泄,也没用力,却不曾想,竟直接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席梦思大床弹了弹,许刃顺势倒在床上,懒得起身,闭上了眼睛,说:“程池,我累了,想休息,可以吗。”   程池很是火大,她直接跳上床,迈腿跨坐在他的身上,抓起许刃的衣领,挥拳就想打他,许刃根本没反抗,他微睁着眼,就这样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落拳。   程池死死咬着牙,终于拳头还是落在了他脸侧的床单上,深深地凹下去一块。   “骗子!”她居高临下,恶狠狠地骂他。   “快一模考了吧。”他喃喃说。   “你说会辞职!见了鬼我才信你!”   “复习好了吗?”   “你当鸭当上瘾了是不是!”   许刃突然沉默了,随后,他嘴角扬了扬,划出一抹笑,略带苦涩。   “程池,小声点,现在,夜深了...”他的声音带着夜的沉静与寂寞。   许刃嘴角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什么,程池的脑袋却是微微一偏,手突然松开了他的衣襟,然后手顺势从他的衣领里滑了进去,然后抚上了他的脖颈,脖颈上隐隐绰绰有红色的勒痕。   许刃全身蒙猛地一颤,往后缩了缩,程池却没有给他机会,用力拽住了他的衣领,然后用力一扯,哗啦一声,他的衬衣的纽扣直接被她给扯坏了,露出了胸膛大片的皮肤。   他的脖颈上,有明显的勒痕,红艳艳的一圈,胸前有一团一团的红晕,却不是跟人打架能够造成的伤害,这是...虐待!   程池也没少和杨靖白悠他们去酒吧夜总会鬼混,自然知道圈子里有钱的少爷小姐们时新的玩法,脖子上的勒痕是绳子弄的,胸前的红印记,多半是…电击。   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脖颈,然后顺着锁骨滑下来,落到胸口的红晕,按了按,许刃尽可能地忍耐,身体却还是忍不住缩了缩。   疼。   许刃将衬衣敞开的部分合了合,低头浅笑:“你伤害了玛格丽特。”   这件衬衣,他管它叫玛格丽特。   茶花女,玛格丽特。   “许刃,是不是只要给钱,你什么都能干?”她眼圈微红,定定地看着他,从牙齿缝里咬出了这几个字。   “小千金,你想让我干什么?”他反问。   程池看着他,两人脸庞相贴,呼吸交织。   “陪我睡觉。”她说。   程池现在就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往后支起了上半身,不远不近地看着他,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栏,铺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呼吸,都透着暧昧的味道。   “陪我睡觉。”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许刃看着她,目光很深,很沉。   “小千金,一模考是后天,还是大后天?我记得不太清了。”他伸手用力地按了按眼角,烦闷和伤脑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会这样做。   “许刃,你随便开价。”她说。   “最近睡眠不大好。”   他话音未落,她突然起身向前,手撑在他身体的两侧,然后俯身,脸递了过来,就在两人的双唇即将触碰的那一瞬间,许刃别开了脸。   锋锐而略带凉意的唇锋擦过了她白皙的皮肤。   两个人保持着贴面的动作,许久…   程池嗅到了他身上,清新的烟草味道,很淡。   “我有没有说过…”许刃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池接了过去:“你对未成年没兴趣。”   “还有一个月零三天。”程池说:“我就十八岁了。”   “所以?”   “许刃,我想要你。”   许刃轻笑了一声:“这样露骨的话,好象不应该由女孩子说。”   程池的指尖,在他颈项处的淤痕上溜达着,见他一动不动,并未排斥,她索性凑上前,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胳膊环在了他的脖颈上。   “许刃,这样的话,自然应该由我来说。”她凑近了他的耳畔,吐着温温热热的气息,她的调子转了柔,声音放得更轻了:“我心疼你,真的,特别心疼。”   “如果你愿意,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会…”   “程池。”他终于没再叫她小千金。   “钱真是好东西。”他嗤笑了一声。   “拯救别人的崇高与优越感,是不是特别爽?”   许刃缓缓推开了程池,站起了身,走到窗边,漫无边际的夜色笼罩在他的身上,脸色格外寒凉。   “许刃,至少我敢交出真心。”她将双腿从床沿边放了下来,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你敢么?”   “不敢。”许刃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一无所有,所以也给不了你任何想要的,小千金。”   程池穿上了拖鞋,站起身,看着窗边的许刃,月光撒在他的背影上,笼出淡淡的光晕。   突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身子。   许刃沉默地看着她。   “当真了?”   “逗你玩玩而已啦。”她嘴角勾起笑意,转身走出了房间门:“妈的,像你这样的家伙,真心值他妈几个钱,以为我稀罕?”   她懒懒散散地走出了房间,用腿重重地关了门,身影隐于浓郁的夜色中,脸上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听着她的步履渐渐远去,许刃才转过身,看向了窗台边已经进入冬眠状态的Sex。随后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针线盒,穿好线。从地上一颗一颗地捡起了洒落的纽扣,脱下衣服,露出了精壮的胳膊,在夜灯下,他一针一线,缝补这件名叫玛格丽特的衬衣。   神色专注,一往情深。   他咬断了线,喃喃道:“小疯子。”   -   直到从酒店经理那里,得知了许刃昨晚的确已经辞职了,程池的心才稍稍舒坦了一点。   “昨天晚上是个意外。”经理以为程池是许刃的女朋友,于是对她解释:“许刃在我们酒吧只是卖酒,偶尔陪客人喝几杯,不做其他的..,昨天晚上他是代另一个卖酒小妹进了包间...”   经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程池打断了,她问他:“包间有监控么?”   经理眼神有些闪烁,连忙说道:“没有!我们尊重客人的**,不会在包间安放监控探头!”   程池拿出钱包,酒红色指尖在钱夹里拿了一沓红票子出来,递到了经理面前:“我只看一眼而已,不会做什么,视频也不会流出去。”   经理捏了捏那沓钱,又抬头看了看程池,以及她手里的Gucci钱夹,倒还有些诧异,许刃那种穷小子,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女朋友?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许刃肯定是被她包养的。   “那行,就看一眼。”经理将钱收进了自己的衣兜,领着程池朝监控室走去。   房间灯光打得很暗,房间里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饱受折磨,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宛若炼狱。   许刃上半身的衣服被脱掉了,露出了精壮的胳膊肘和胸膛,双手被绳子反捆,站在高台上,他的脖子里环着麻绳,看得出来,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若有若无地,浮着恐惧,视频画面虽然模糊,但是还是能够看出,他身体隐隐在颤抖。   许刃被绳索吊着脖子,脚下的板凳被人给踢掉了,整个人凌空悬挂,因为窒息,脸色惨白无比,他的脚不住地蹬踢,求生的本能让他努力想要蹬上歪倒的凳子边缘,可是脚尖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就在他已经开始翻白眼,整个人奄奄一息,面容开始狰狞可怖之时,有人又将椅子一把推倒他的脚下,他的脚尖连忙点上了椅子,脚垫起来,才能够勉强缓解脖颈的压力,急促地喘息,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氧气。   就在他刚刚缓过气来的一瞬间,脚下的凳子又被人给踢掉了。   反复几次,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线之际,被拉回来。   周围男人和女人们大笑的声音无比嘈杂。   看着监控画面,她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阵阵发白。   包间里的花样,层出不穷,整整折磨了他三个小时,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最后跪在地上,脑袋迈进了膝盖里,全身痉挛,一阵一阵,肌肉性地抽动着。西装男将一张张的钞票,插|进了许刃腰间的皮带里面。   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转过身来,程池看到了他的脸。   她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刃:那个作者你给我滚出来,我上辈子跟你有仇,这么虐我?   作者菌:等你吊打别人的时候,叫我声亲妈:)   许刃:我觉得我没命等到那一天了。   作者菌:不要这么悲观嘛,还有几章,熬过去,世界将会被你踩在脚下:)   许刃扶额,伸手:池妹,抱抱我   程池:来了来了!ヽ(?ω??)? ☆、第18章 放肆(11)   程池手撑着腮帮子,一整个上午,盯着许刃的背影,目不转睛。   白悠凑过来,看着她,低声说道:“都快成望妻石了。”   程池叹了一声,喃喃道:“金钱,真是万恶之源!”   “钱啊,只有在衣食无忧的人眼里才是罪恶并且肮脏的。”白悠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池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贫穷与苦厄,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所以无法理解他对金钱的执着,无法理解他怎么能为了钱,做出那么多,难以想象难以理解的事情,连命都可以不要。   仿佛没有原则和底线,尊严都可以被踩在脚下。   可是,却偏偏不肯接受她。   -   一模的考试如期而至。   走廊上,杨靖背着他的斜挎包从楼道里飞过来,跑到程池和白悠面前,包里摸出了一张纸,递给她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亲爱的小姐姐们,我斥巨资从办公室值班的家伙那里,买到了这次一模考英语答案,快快快抄一份。”   白悠连忙拿出笔,开始誊写白纸上的ABCD。程池悠闲地抱着手,看着白悠临时抱佛脚的模样,啧了一声:“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   “那你别抄。”白悠哼了一声。   “我当然不会抄,哪一次这家伙拿来的答案是正确的,你居然还信他。”程池摇了摇头:“没救。”   “你知道心里装着希望,或者绝望,在考场上硬撑两个小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境体验吗?”杨靖笃定地说道:“抄了,说不定还有正歪打正着的可能性,不抄,英语考试绝对死透,没商量。”   白悠一边记答案一边配合着杨靖,严肃而正经地点头。   考试铃声拉响,程池拎着她的透明文具袋,转身离开,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老子有秘密武器,不跟你们这帮差生为伍。”   程池的秘密武器,就是前排端端正正坐着的许刃。   之前看了考场分布和座位表,程池恰好跟许刃分到了一个考场,许刃还坐在她的前面,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考试之前,许刃一直低着头在看单词本,嘴里喃喃有词地默念着,专心致志地记单词,程池好几次想要跟他商量一下,待会儿怎么配合抄答案,都被他回头冷漠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行行行,你记你记,多记几个,还能多考几分。   程池托着腮,看着许刃专注的背影,愣愣地出神。   入冬了,他穿的是一个灰色的羊绒外套,与他高挑的身材很是相配,看上去很有精神。   程池的指尖触到了他背上柔软的羊绒面料。   “质量…还不错。”程池说:“不便宜吧。”   许刃埋头看英语,没理她。   “你现在…很有钱呐。”程池继续自言自语。   许刃终于放下手上的英语本,微微侧过了脑袋,瞥了她一眼:“关你…”最后那两个字,他薄薄的双唇抿了抿,没出声,用的是唇形。   “哟哟哟,许刃,你现在很嚣张嘛。”程池也不生气,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敢跟我叫板了?”   “是。”许刃大方承认:“你舍得拿我怎么样?”   “要点脸成不。”   两个监考老师走进教室,让大家把手机和书都交到讲台上来。   程池直接将自己的背包扔许刃怀里,许刃接过,与自己的帆布包一块儿拿到了讲台上,讲台已经被摆满了,索性只能放在地上,程池注意到,他躬身放书包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书包垫在下面,让程池的木村原宿双肩包压在了他的帆布包上。   程池挑了挑眉,有些意动。   考试还剩最后半个小时,程池的机读卡依旧是一片空白,全程她都歪着脑袋,看着前面许刃的背影,他似乎也被折磨得不轻,左手握笔,在那张白花花的试卷上勾勒着阅读题目的句子,然后不断对照选项,回到原文中寻找答案,周围有不少同学已经写完了作文,最后十五分钟,许刃还在奋笔疾书。   能不能行啊?   程池心里也不确定,她又耐心地等了五分钟,终于等到许刃写完了最后的作文,开始拿着机读卡检查答案。   程池伸出脚,勾了勾他的座椅,压低了声音:“哎,机读卡往边上挪挪。”   许刃充耳不闻。   “哎!”   他依旧再检查错误,搁她这儿装聋作哑。   程池撕下草稿纸的一角,快速写下:“给我选择题答案,付你2000。”写好后揉成了小团,直接扔给了许刃,手法很精准,小纸团正好跃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他面前的试卷上。   这回你再装,再装饶不了你!   许刃连忙用手按住了纸条,然后微微侧头,与程池对视了一眼。   程池的目光里威胁之意很明显。   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许刃直接笔直地站起身,字正腔圆地大声说道:“老师,有人给我小纸团。”   靠!程池连忙埋下了头去,拿试卷挡住脸。   周围的同学,都回过头来看他,老师也从一本杂志里抬起了脑袋,懒懒洋洋地看了许刃一眼,又看了看手表的时间,拖着长长的调子问:“谁给你扔的?”   程池在心里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正要直接起身撂挑子拎书包走人的时候,却听许刃说道:“不知道谁扔的。”   这时候,他倒是没有卖她。   但是,你妈的,老子才不会领你的情,且记着,这事儿没完!   监考老师似乎也懒得追究,只是无力地威胁了全场同学一句:“作弊被抓住了,要全校通报批评,还要记入档案。”   说完之后,他不再看杂志,而是将目光落定在了许刃的周围,懒懒洋洋地盯梢。   最后五分钟,程池气急之下,抓起2B铅笔,一气呵成地涂完了机读卡,后悔,刚刚真应该把杨靖的答案抄一份的。   -   考试结束的铃声敲响,老师下来收试卷的时候,许刃瞥了程池的机读卡一眼,卡纸上整齐划一地一溜下来,全部选了C。   他看了她一眼,程池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   许刃对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拎了自己的书包,转身走出了教室。   很快,程池也追了上来,一把拉住许刃的衣服,大声质问:“为什么出卖我!”   “我没有出卖你。”许刃一边走,一边平淡地回答。   “虽然你没有告发我,但是你这种向老师打小报告的行为,非常恶劣!”   许刃的步子迈得很大,程池必须一路小跑才能追上他,她一边跑一边说:“你这种人,简直就是我们这一届学生的耻辱,从来不会有人在考试的时候向老师举报,我告诉你,你这样干,会被日的!”   许刃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以至于程池来不及刹车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步履一个踉跄,被许刃伸手扶住肩膀。   淡淡的烟草味漫入她的鼻息,程池的脸,蓦然一红。   “别人不说,是因为他们不敢。”许刃的手,还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却是云淡风轻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愿意。”   程池往后挪了挪,甩开了他的手,很不爽地睨着他:“那你是不愿意给我抄答案咯?总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很简单。”许刃将手揣进了裤子包里,转身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第一,作弊有风险,我不想被全校通告批评。”   “不会的!我技术很好,真的,明天的数学…”程池追上来,还没有解释完,他又开口道:“第二,你有几斤几两,你爸很清楚,抄我的…抄个班级第二出来,不仅老师同学不会相信,你爸也不会相信,这和拿倒数第二,是同样的结果,你还是会被揍。”   他回头,定定地看着她说:“既然结果都是一样,我便没有冒险帮你的必要。”   程池哼了一声:“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怕我连累你,你就是自私。”   许刃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大方承认:“是,我就是自私。”   自私,没什么好掩饰的,人都是先顾着自己,有余情才会想到别人,许刃自问,不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许刃走到自行车棚,拿钥匙开了车锁,那是一辆看上去很旧的二手自行车,他拿到工资当天就去旧车市场买的,用来代步,可以减少步行时间的浪费。   “许刃,我爸这么护着你,你干嘛还活得这样战战兢兢。”程池走到自行车边。   “你用错成语了,不是战战兢兢,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有什么不一样吗?”   许刃推着车,与她擦身走过,不再理会她。   除了校园,许刃跨脚上车,迎着夕阳,在马路边的车道上行驶,不快,不慢,悠悠扬扬。   身后一辆拉风的法拉利跑车驶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车窗打开,程池冲他扬扬头:“喂,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是我爸的私生子,还需要绸缪什么呢?前途一片大好嘛。”   许刃加快了脚下蹬踩的力度,自行车赶超了法拉利,但随即,程池又追了上来,保持着与自行车平行的速度:“私生子哥哥,胆子这么小,争家产的时候会吃亏哦!”   许刃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正牌嫡出妹妹,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嗯?”   “知道我是私生子,还敢喜欢我。”   程池的脸骤然一红,半晌没回过神来,许刃轻笑了一声,将自行车拐上了另外一条单行道。   “神…神经病!”   程池瞬间像是被抽了气的气球,骂得很干瘪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西装变态男出没……   许刃:池哥,保护我。   程池:港真,那个人,老子也虚得很!   许刃:……   程池:快,抱紧我!   许刃:……踹   西装男从门后伸出脑袋: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小哥,要不要买个保险? ☆、第19章 放肆(12)   程池赛车的速度,风驰电掣。   当然,这一次,她把跑车开成了自行车,跟在许刃后面,一路悠悠扬扬地晃回了家。   程正年对这次一模考,十分重视。   不管许刃怎么挖苦她,她都得服软,都得耐着性子跟他软磨硬泡。   至少这次,绝不能再考倒数第二,她的目标在倒数第五和倒数第十之间,只要许刃给她余个机读卡的边边角角,此目标轻而易举就能达成!   “好哥哥…”   “住嘴。”   “两万块,我只要明天数学的选择题!”她跟他一路干瞪眼。   许刃头也不回地朝着宅子大门走去。   刚进门,程池就预感到了不妙。   “哥,你以后搬回家来常住吧,嘉嘉可希望你回来呢。”   程嘉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   “呵。”一声冷笑,是男人轻扬的声音:“搬回来,我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怎么会!”程嘉依旧发嗲撒娇:“虎毒还不食子呢,爹地虽然对你严厉,那也是关心你的。”   “虎毒是不食子,可我还有个饥肠辘辘的豺狼妹妹呢!”   饭厅里,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上了桌。   程池神情紧张地看了许刃一眼,咽了口唾沫。   “糟了。”   许刃已经换了拖鞋,抬眸看她:“怎么?”   “我大哥回来了。”   程池凑近了他,目光颇为邪恶:“如果你不想死得太难看,我保护你。”   “但是?”   “明天的数学考试…”   许刃没理她,直接进了屋,饭厅的两个人听见动静,纷纷回头。   许刃见到程厉铭的那一瞬间,突然胃部一阵翻涌,完全是生理上的,他差点吐出来。   竟然是他!   而程厉铭目光扫向许刃的时候,他的眼眸里,划过了一丝暴戾。   程正年下来得非常及时,见许刃已经回来,程厉铭也在,索性便说道:“厉铭,来见见,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许刃,他比你小,你应该叫他弟弟。”   程厉铭“腾”地从饭桌上走出来,气势汹汹看着许刃,许刃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略有防备地盯着他。   “他…是你的私生子?”   程厉铭的口气和当初程池在家里见到许刃第一面的时候,如出一辙。   许刃心说,果然是亲兄妹,脑回路一样一样的。   “放肆!你是什么狗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程正年怒喝了一声。   程正年对程厉铭的态度,与程池截然不同,因为程池是女儿,而程厉铭…是儿子,他无法容忍他挑战自己的父权威严。   程厉铭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强忍住了那股子暴虐的脾气,远远地,轻蔑地看着许刃,突然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哼哼哈哈的嘲笑,紧接着,就是捧腹,癫狂的大笑。   “你再发疯,就给我滚出去!”程正年走过去作势就要踹他,被程厉铭闪身躲了过去。   他指着许刃,笑得直不起身,边笑边对程正年说:“爸,你知不知道,你的私生子,他是个…”   许刃手里的拳头,猛地握紧了。   就在程厉铭那一声“鸭”还没说出来,话却突然被程池接了过去,她脆生生的调子直接打断了程厉铭的话。   “哥,就是他,许刃哥哥,上次在夜总会遇见,也没带他跟你好好打个招呼,让你误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吧?”   程厉铭看着程池,没有拆穿她,也不再说话,但是眼神很复杂。   程池盯住了程厉铭,眼神里带了那么点恳求的意味。   “什么?你去夜总会,还带许刃?”程正年的矛头,转向了程池。   “不过是带他见见世面罢了。”程池耸耸肩:“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来你又皮痒了!”程正年重重敲了敲桌面:“那种地方是你们这种小孩能去的?”   “少见多怪。”程池心里暗想,嘴上却抹了蜜。   “爸,今天你可不能抽我,我这一模考还没考完呢!明天是数学和理综,要是被影响了发挥不好,这可要怨您了。”程池冲他娇俏一笑:“爸,我跟你说,今天的英语,我发挥得可好了,特别有feel,这次肯定能摆脱倒数第二的厄运!”   程池从来没有用这样撒娇的语调跟程正年说过话,程正年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反应,颇有些…有些受宠若惊。   几个孩子里,程嘉温顺可人,程池叛逆不羁,而程厉铭…则更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不成气候。   若说疼爱,他最疼的,还是程池,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与他年轻的时候,脾性最为相似,而且是三个孩子里,最真实的一个,没有半点伪装,而且,她并不是特别正常的一个孩子,先天的耳疾,犹得他怜爱。   程正年终于还是不再计较这个事,挥了挥手,让几个孩子都过来吃晚饭。   就在这时候,江依络妖妖调调地从二楼走下来,许刃抬头,见她穿的是一件透明的丝薄小披风,披风很长,沿着旋转楼梯一路拖曳。而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真丝小睡裙,裙摆到大腿处,长卷发披在肩上,看上去风姿绰约,宛若性感尤物。   她迈着风情的步履,走到了桌边,在餐桌的副主位坐了下来,与程厉铭相对而坐。   “今天孩子们都回来,你看你穿成什么样子!难道没有一件正式的衣服?”程正年拿着严肃的语调指责江依络:“没有半点当妈的样子!”   “人家穿的舒舒服服的,怎么了?”江依络像个小姑娘似的嘟嘴:“难不成在家里,还要像参加宴会似的,穿晚礼服啊?”   “是啊,爸,在家里,妈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吧,不要这么拘谨,都是一家人。”程厉铭目光一直在江依络身上流连,嘴角勾着笑。   江依络也冲他莞尔,顾盼风情。   程池翻了个白眼,顺便抖了抖鸡皮疙瘩,这个家,恐怕也只有程厉铭这个家伙,才管比自己还小的江依络叫妈。   江依络是他们仨兄妹的继母,他们的母亲生程嘉的时候不幸去世。几年前,程正年将年轻貌美又性感可人的江依络娶了回来。   程嘉性格古怪,对她没什么动静,可程池正是叛逆的时候,没少找江依络的不痛快,不过这个女人也是奇了,不管她怎么整她,怎么去老爸面前告状,她都跟没事儿人似的,每天活得跟个幽灵一般,在这个寒气森森的大宅子里晃荡。   她不接程池的招,却也是这个家里,除程池以外唯一敢反抗程正年的人,而她反抗的方式,就是歇斯底里的发泄,那天早上砸东西和嚎啕大哭的情景,这两年程池见了太多,终于也对斗继母这种事情没了兴趣,跟个神经病斗智斗勇,迟早自己也会成神经病。   饭桌上,程厉铭向程正年汇报自己保险公司的情况,程正年的脸色很不好,指着他的鼻子一个劲儿地骂。不过在许刃听来,也的确该骂,这个程厉铭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子,程氏集团那么大一个保险公司交到他的手里,结果被他败得所剩无几,大半年都处于亏损状态,需要靠总公司的扶持才能够继续下去。   许刃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对面,程池冲他挑了挑眉毛,比了个口型:“明天的数学,帮帮我…”   原来她还在琢磨这个事儿呢。   “做梦。”许刃以同样的口型回敬她。   程池气得对他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许刃觉得有趣极了。   “你笑什么!”程厉铭突然厉声问许刃:“老子被批了,你觉得好笑是不是?”   一腔怒火没地方泄,又来找他的麻烦。   “我没有笑,哥哥。”许刃很礼貌。   “谁他妈是你哥哥!你再乱叫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许刃看出来了,程厉铭的脾性,就是易怒,暴躁,但是没什么头脑,这种情境之下,他首先要琢磨的应该是怎么平复老爷子的怒火,而不是把火气转移到他的身上来,程厉铭这样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老爷子更加生气。   果不其然,程正年将手里的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敲,站起来指着程厉铭:“吃了饭,你就给老子滚,老子不想看到你,混帐东西!”   程厉铭恶狠狠地瞪了许刃一眼,最后还是对程正年服了软:“爸…那个,总公司预拨资金的事…”   “想都别想,公司被你玩完了,你就自己创业去,我不会再管你了!”程正年说完气冲冲地上了楼。   程厉铭终于还是打了蔫,什么也不说了,闷着头吃饭。   三兄妹加一个许刃一个江依络,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   就在许刃吃完了饭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程嘉的勺子不知怎么就飞了出去,“哗啦”一声,落到了许刃的脚边。   “许哥哥,你能帮我捡一下勺子吗?”程嘉笑眯眯地看着许刃,声音甜美。   许刃却觉得她这笑,冷风嗖嗖的。   他刚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勺子,微微一侧头,便看到自己身边的程厉铭的腿,与对面江依络的腿,勾在了一起!   干柴遇烈火,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程厉铭:我真的是开保险公司的,帅哥,买个保险,一生平安哟!   许刃:看我口型,guen   程厉铭:嘤嘤嘤【如花状跑掉   程池碎碎念:数学数学,数学,数学......   许刃终于一口老血涌上来:老子上辈子欠你们程家的。 ☆、第20章 放肆(13)   江依络不住地拿玉足脚尖,蹭着程厉铭的大腿根部。 许刃立刻起身,桌上面,两个人各自吃着自己盘里的餐食,不动声色,一点痕迹都没有,脸不红心不跳,看来是高手过招。 许刃将勺子递给了程嘉,程嘉冲他笑了笑,一脸阳光:“谢谢许哥哥。” 不,应该是他谢她才是。 许刃同样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两个人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 许刃唯一的朋友Sex,已经完全进入了冬眠的状态,这也就意味着,他得闭嘴了。 没有人倾诉,月亮那么大那么圆,许刃感觉,有点孤独。 趁着程池还没有过来,继续在他耳边絮絮念关于明天的数学考试。 难得清静,他拿出了课本,准备继续温习功课。 就在这时候,门把手被按了下去,可是门没有开,因为他习惯性锁门。 不会是程池,因为程池每次过来,不会拉门把手,这是非常不尊重**的行为。 她会直接拿钥匙开门,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就是她的所有物,无所谓**不**。 “许刃哥哥,能开一下门吗?”程嘉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许刃放下笔,脸上划过一丝烦闷,不过稍纵即逝。 打开门,程嘉依旧是那副天真无害的模样,冲他微笑。 许刃怀疑,除了笑,她没别的表情了。 “许刃哥哥,你不打算要请我进去吗”程嘉问。 许刃直接摇头:“不打算,有什么在这里说。” “哎呀,真是…”程嘉装模作样哀叹了一声:“人家是来讲和的。” 许刃不说话。 “今天这份大礼,可还得许刃哥哥的心意?” “谢谢。”许刃点头。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哥哥拿了许刃哥哥的把柄,这把柄,姐也知道,不过现在好啦,许刃哥哥不用担心哥哥再敢对你做什么,因为许刃哥哥手里也有哥哥的把柄了。”她抬眸看着他微笑:“真好。” 许刃被她“哥哥姐姐”的绕得脑袋晕,明天还要考试,他揉了揉眼角,不打算跟她绕弯子,直说道:“想让我做什么?” “我哪有什么要许刃哥哥做的呢?”程嘉良善地微笑,拖长了语调,喃喃说道:“人家啊,只是希望许刃哥哥知道,这个家里,不是只有姐能保护许刃哥哥,我虽然小,但是一定会比姐做的更好呦!” 许刃挑眉不言。 “许刃哥哥现在应该知道,该站哪一边吧?” 许刃依旧不说话,但是嘴角却浮起了一抹笑。 “许刃哥哥好好考虑吧,晚安咯!”程嘉冲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许刃注意到,她的手上还牵着一个小白兔的布娃娃,走得一颠儿一颠儿的。 许刃收敛了笑意,只感觉背后阵阵发毛。 他重新坐回灯下,捡起笔,在指间转了转,看向Sex,喃喃道:“暴怒的猩猩,饥肠辘辘的豺狼,还有一只母豹子。” 当真,四面楚歌。 - 第二天的考试,禁不住程池的软磨硬泡,许刃还是给她露了机读卡的一脚,让她抄了五个数学的选择题。 一道题一百块,程池给了他五百块。 再多,他也就不给抄了。 有钱都不赚,程池更加鄙视他。 一模考成绩下来的那天,程池乐得跟条狗似的,这一次她依旧是倒数第二,而杨靖则坚定不移地稳坐倒数第一宝座。 但是程池开心啊,因为她亲眼见证了某个自称学霸的家伙跌落神坛,被现实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光。 这次一模考,许刃考了倒数第十,除了数学稍微好一点以外,其他的科目,简直不忍直视,英语更惨,连及格都没有,69分,最重要的是,程池英语考试最后破罐破摔全部选C,居然都得了48分。 成绩公布的时候,许刃整个人… 都是懵的。 程池那个开心啊,翘着二郎腿直接坐在了许刃的桌上。 许刃完全懒得理会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儿,他拿着试卷认真地检查,每一道错掉的题型都翻开教材反复比对,看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还来!”程池对他摊开了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掌心的纹路浅淡。 “什么?”许刃头也没抬。 程池看着他,眯起眼睛笑说:“你通共只给我了抄了五道数学题,每道收一百块,结果居然错了四道,至少得还四百回来吧!” 程池也不是真的要他还钱,就是去寻他的不痛快,用这事儿羞辱他呢。 许刃这时候才缓缓抬头,看了程池一眼,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调,说道:“一道题一百块,这项收费只针对我冒风险给你抄答案的行为过程,而不是结果。”他顿了顿,又说道:“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也很意外。” 程池眉眼间,笑意更深:“我可记得,考完英语的时候,某人说‘抄我的…抄个班级第二出来,不仅老师同学不会相信,你爸也不会相信’。”她一把抓过许刃手里的试卷,看了上面一道道殷红的大叉,笑着叹了一声:“你说你,哪来的自信啊,还要考咱班第一,我抄你还能抄出第二名,牛皮吹破天啊!” 许刃目光平时前方,面无表情,任由她嬉笑。 闹够了,程池从他的课桌上跳下来,将试卷拍在许刃的面前,笑说道:“你的总分本身不低,咱们班是十三中的火箭班,且两极分化实在太大,所以你的排名就很难看了…” 她“啧”了一声,对许刃伸出了手:“欢迎加入我们吊车尾的温暖大家庭。” 许刃依旧没理她,程池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花枝招展:“加油啊,学霸,争取高考的时候,努力上个三本吧,咱家可从来没出过本科生呢!” 调戏完许刃,程池心满意足地回了后排座位,就听到王坤和几个男生扯着嗓门在讨论许刃的成绩。 “他平时来得最早,走得也是最晚,还以为他成绩多好呢,垃圾!” “装逼,最烦就是这种。” “他是真的很努力,可惜智商有限,没办法啊!” …… 几个人讨论的如火如荼,丝毫没有注意到,程池直接抄起了凳子,朝着他们扔了过来。 王坤的背被铁板凳狠狠给砸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瞬间暴起,抓起凳子在班上厉声喝问:“谁他妈这么不长眼!” “凳子是我的。”程池冷着脸说。 一看是程池,王坤无论如何,还是压制住了内心极度愤怒的火焰,抓起凳子走到程池面前,脸上的表情虽狠,但终究不敢发作,将凳子放在了程池的面前,拍了拍灰,皮笑肉不笑地说:“池姐请坐,要小心别再脱手了。” 他转身离开,程池在后面冷冷地说:“那个人,我能笑能骂。”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但你们,不能。” 许刃低着头,手握着笔在试卷上写着方程。 闻言,笔尖稍稍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写数字。 王坤咬着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身边有男生端来了温水,王坤喝了一口,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臭婊|子,等着吧,不会让你一直得意下去。” - 许刃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他本着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修改了试卷上所有错误的地方,并且弄懂了自己错的缘故,但是这还不够。 他还差的远,虽然过去在成绩方面他也有过很辉煌的历史,但是整整辍学两年,很多的知识已经生疏了,再加上鹿州的教材和他老家的教材版本不一样,这边的同学水平普遍要比他好,英语是他最弱的一项。 程正年拿着程池那张满是红叉的试卷,照例是狠狠批评了她一番,轮到许刃的时候,程正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他要不要降一级,这样学习各方面才好跟得上来。 许刃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他已经快21了,没有更多的青春可以用来挥霍,他的时间,很紧迫。 这次一模考之后,许刃房间的灯,时常彻夜通明。 - 许刃骑着自行车,驶出校园的时候,远远地,前面一辆奔驰拉风地停在了马路对面,程厉铭下车。 他穿着花衬衣配大长款风衣,戴着他的少爷墨镜,发型油光水滑。 这身暴发户的低端品味,将许刃给恶心了一番。 他本想目不斜视地骑车离开,远远地,两个男人走过来拦住了许刃。 程厉铭踏着高邦皮靴走到他跟前,手揣在兜里,看着他笑说道:“我亲爱的小鸭子弟弟,有时间吗,哥想跟你玩玩儿。” 许刃扭头,对他抿了抿嘴,笑说:“我作业很多。” “你妈的,给脸不要脸是不是!”程厉铭的跟班甲不客气地呵斥。 “哎!”程厉铭挥了挥手,拿着温和的语气说:“别对我弟这么凶,乡下孩子,不经吓。” 倒真有几分慈爱兄长的意味,不过此时许刃却觉得背后冷风阵阵。 他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他并不想跟程厉铭撕破脸皮,且不说他手里还拽着自己夜总会工作的把柄,便是他这暴躁易怒的性格,惹毛了他,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 “去哪里?”许刃问。 程厉铭笑得像只老狐狸,打开了车门,冲许刃遥遥招手:“自然是有意思的地方。” “可我的自行车。”他的手握紧了车柄。 “这个好说。”程厉铭冲跟班乙丢了个眼色,跟班乙直接扛起那辆自行车,朝花园走了几步。 他将自行车丢进了学校正对面的河里面,哗啦一声,车身沉没。 动静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大家伙窃窃私语,朝许刃这边看过来。 “现在好啦!”程厉铭对许刃笑得阴狠。 许刃手握成了拳头,紧紧抿着嘴,被他两个跟班一前一后夹击着,坐进了他的奔驰车。 作者有话要说: 许刃......擦掉嘴角的血:我真的以为我成绩很好的:) 自行车:所以我做错了什么?【呆逼脸 ☆、第21章 放肆(14)   车在郊区的一栋灯火通明的公馆别墅前停了下来。   一下车,许刃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公馆是私人的公馆,人声鼎沸,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尖叫和男人变态的狂笑。   程厉铭领着许刃进了公馆,客厅里几个贵公子端着酒走了出来,公子甲抬眼打量了许刃一番,笑问程厉铭:“你他妈就带个男人过来啊?”   “老子带男人过来,干翻你们!”程厉铭毫不客气地说。   许刃皱眉,环顾周围一圈,房间里乌烟瘴气,每个男人怀里基本上都搂了一个女的,有女的怀里搂着男的,桌上依旧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都是情趣型的,但看上去依旧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好了,程哥来了,游戏开始吧!”公子甲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紧接着,茶几被一扫而空,他们端来了几个电磁炉,电磁炉上摆着一口大锅,锅里盛满了清澈的水。   总不可能是要烫火锅。   几个女人被挑选了出来,跪在茶几前面,瑟瑟发抖,脸色惨白,许刃也被程厉铭给一脚踢了出去。   游戏的规则,就是让他们把手伸进锅里,然后打开电磁炉开始加热,谁能忍住烫,最后一个把手伸出来,谁代表的那一方就算赢了。   当然这几个被派出来参加游戏的女人,都是那些公子哥儿包养的小姐。   程厉铭对许刃说:“哥要是赢了这把,赏你十万!”   他眼睛里泛出激动而变态的光,让许刃毛骨悚然。   许刃后悔了,他应该要买一个手机的,他记得程池的电话,他想给她打电话,现在,他想听到她的声音。   游戏开始了,程厉铭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许刃说:“吃饭的时候…你好像是左撇子。”   许刃不动声色,眼角微微颤了颤。   “那你就把…”程厉铭咧嘴笑:“就把左手伸进去煮煮,当活络筋骨好了,哈哈。”   -   程池被老师留在办公室里,拿着试卷教训了半个小时。   完事后,她几乎是整个人飞出教学楼的,跑到在自行车棚周围转了一圈,没见着许刃那辆破车,她无趣地撇了撇嘴,心说跑得真够快的,明明叫他等她的。   手机开了震动,刚刚在办公室便一直在响,这会儿打开,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杨靖打过来的,索性拨了过去。   “姑奶奶,总算接电话了!”   “怎么了?”程池皱眉,听得出他的声音很急。   “刚刚校门口,小公主被你哥带走了,动静挺大,连自行车都被扔河里了。”   “靠,那辆车是他的心肝宝贝。”程池的心猛地一紧:“你快找几个人,帮忙把自行车给捞出来!”   “程池,你四不四傻啊!”杨靖放大了嗓门:“许刃被你那变态的亲哥给弄走了!能有好下场,你居然还在关心自行车!”   程池:“……没反应过来。”   “我开着车跟着他们,但是在云山别墅区外面被保安拦下来了进不去,别说了现在快过来。”   程池扔了手机,直接坐进了法拉利驾驶舱,扣紧了安全带,法拉利引擎怒吼了一声,直接冲了出去。   -   游戏开始之前,许刃被程厉铭灌了很多酒,都是洋酒,说什么要给他壮胆,可是许刃感觉没什么用,他还是害怕,还是很清醒。   挽着袖卷,和几个女人白嫩纤瘦的玉臂一块搁在锅里煮着,水温越来越高,他的手握紧了拳头,鬓间渗出了大大小小的汗粒。   很快,有女人已经受不了这样的高温,率先将手从锅里取了出来,结果她身边的公子哥直接一巴掌招呼到了她的脸上,恶狠狠咒骂道:“废物!你害老子损失了三百万!”   “对不起,王哥,真的对不起!”女人跪地哀求,害怕得瑟瑟发抖。   “贱|人!”公子哥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将她踢倒在地,拳打脚踢,疯狂地发泄着。   很快又有两个女人坚持不下去,将红肿的手捞了出来,同样免不了被公子哥们的一顿暴走。   耳边是男人的咒骂,女人嘤嘤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   最后只剩了一个女人和许刃还在咬牙死磕。   锅里的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小水泡,咕噜咕噜。   那个女人明显已经受不住了,正要拔出手,公子甲直接叫了跟班过来,按住了女人的肩膀,强迫她的手抵在锅的内壁,不许她将手伸出来!   “啊!啊!”女人开始惨叫,声音无比凄厉!   “许刃,就这一次,咬牙给老子挺过去,你要是敢把手伸出来,老子要你这辈子不得安生!”程厉铭的威胁在耳边响起。   许刃咬紧了下唇,嘴皮已经开始发白,咬破了皮,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锅里的水已经冒出了腾腾的白雾水蒸气,沸腾起了水泡泡,咕噜咕噜,女人的手还被几个男人压在锅里,她死命挣扎,惊声尖叫,声音无比凄厉悲惨,宛若置身人间炼狱。   终于,女人翻了白眼,昏死了过去。   最后一刻,许刃终于是受不住了,低沉地嚎叫了一声,从锅里将手抽了出来,他的整个手臂已经红肿不堪,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水泡,惨不忍睹。   那个女人奄奄一息地也被拉出了电磁锅,往地上一躺,不省人事。   公子甲赢了程厉铭。   程厉铭一声暴喝,一脚踹在了许刃的肚子上,接连几脚,在他身上狂躁地发泄着。   “操|你妈!我操|你妈!我操|你妈!”   许刃瞪他,眼框崩裂,满布血丝,快要瞪出血来似的,嘴一直在呢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轻不可闻,程厉铭俯下身,凑近他的耳畔,却听他嘶哑却有力的声音,喃喃道:“我妈死了,你操|鬼去吧!”   这一句话,瞬间激怒了程厉铭,他转身,端起了桌上电磁锅,朝着许刃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程池和杨靖冲了进来,正逢程厉铭要将锅里滚烫沸腾的水全部倒在许刃的身上,程池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朝着许刃扑过来,背对着程厉铭,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小小的臂膀,抱着他的头,将他一整个,护进自己柔软小巧的胸脯,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了!   要死一起死,   要活,让他活!   许刃意识散乱,但他嗅到了程池身上独有的体香,像是牛奶和玫瑰的混合,那味道,叫他安心。   杨靖没有拉住程池,吓得快要魂飞魄散,跟着冲了过去,一把将程厉铭给推开,程厉铭手里的电磁锅脱手飞了出去,打在了墙壁上,锅里滚烫的沸水全部洒在了地毯上,幸而没有人受伤。   程池死死抱着他,看到了他手上满是水泡,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许刃将手藏到了背后,睁眼,无力地看着她,两个人脸贴得很近很近,呼吸交织,他清晰地看到程池眼睛里漫起的水色。   “程池。”他的嘴喃了喃,声音很柔,没有力气,轻不可闻。   他用只有她才懂得唇语说:“你像个天使。”   天知道,他多想见她,多想多想见她,现在的她就跟天使一样,在满是恶魔的修罗地狱,她在他眼里都发光了。   程池险些哭出来。   母亲死后,她从不哭。   这一次,她眼里泛了泪花。   “程池,你怎么来了?”程厉铭显然也没想到,很是诧异。   杨靖走过来,宽阔的肩膀,将许刃背起来。   程池恶狠狠地瞪着程厉铭,大声对他喊道:“我有没有说过,你不准搞他!”   程厉铭看向程池的目光很复杂,这个家里,与程正年一样,他最喜欢的就是程池,不管在外面多么顽劣,在程池面前,总归算得上是一个好哥哥,从小待她便是百依百顺,宠得不得了,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妹控,所以上一次在家里,程池打断了他的话,他便有了心,没把许刃在夜总会工作的事告诉程正年。   “妹。”他皱着眉头,很是有些懊悔地唤了她一声:“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这么…”   这么在意他。   “现在你知道了。”程池吼得声音都快要沙哑了:“以后你离他远点!”   她恶狠狠地说完,和背着许刃的杨靖一道出了大宅。   程厉铭看着程池离开的背影,心情更加烦躁,一脚踹开了脚边的啤酒瓶,这种烦躁不同于之前,他嫉妒,吃醋了……   -   医院烧伤科,医生给许刃的左手进行了清理,虽然起了泡,但是幸而水温还没有到最高,只属于轻度偏重的烫伤,加之现在是寒冬腊月,创口不易感染,上药包扎都比较方便。许刃整个左小臂都被缠上了白色的纱布。   “蠢货!”   “真没用!”   “他要带你走,你就乖乖跟着走了?”   “你是不是傻!”   从医院出来,程池开车,一路走一路骂。   “不会喊人啊!不会反抗啊!”   “你说你长这一身硬邦邦的肌肉有什么用!”   “总是被人欺负,要是没我,你是不是别活了!”   车后座的许刃突然轻笑了一声。   后视镜里程池瞥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笑,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儿瞪他。   “有什么用,以后也许你会知道。”他轻喃了一声。   “什么?”   许刃不理她,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程池。”他又唤了她一声。   “干什么。”程池没好气地问。   “开慢点…我想吐。”   游戏开始之前喝的那两瓶洋酒的后劲,此时此刻终于上了头。   头疼得快要炸裂了。   程池瞥向后视镜,见他眼睛紧闭着,眉心微皱,长而细密的睫毛颤栗着。   车厢里除了药水的味道,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的味道。   “你要是敢吐我车里,我让你给我吃回去!”程池凶巴巴地威胁。   虽然满是嫌弃,但她还是放慢了车速,在滨江的公路上行驶着,一道道路灯从头顶飞过,他的脑袋靠在车窗上,时而明亮,时而埋入阴影。   “程池,我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v,开启纵情篇,开始甜蜜的恋爱模式~   好怕没有人买,到这里,   你们不会抛弃我对不对,星星眼。   《心刃》是我最钟爱的一篇文。   许刃和程池,   一个破,一个立,   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走出了一条殊途同归的路   许妹和池哥,   带给我很多感动,希望被你们喜欢。-3- ☆、第22章 纵情(1)   “程池,我不行了。”   “哎!”程池急了, 索性直接将副驾驶座的木村原宿双肩包扔许刃脑袋上:“吐我书包里!”   许刃闭着眼睛, 一把掀开了书包,咬着牙沉声道:“停车。”   程池一脚踩下刹车, 将法拉利停在了路边, 许刃打开车门,捂着嘴, 踉踉跄跄跑到江边,躬着身子大口呕吐了起来。   程池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背影一阵一阵的痉挛, 发出作呕的声音。   冷冽的江风徐徐吹着, 她的心隐隐有些难受。   犹豫了片刻, 程池还是走了过去。   许刃胃里简直是惊涛骇浪, 中午吃的没消化的食物都给吐了出来, 一阵阵的胃部痉挛使得他直不起身, 脸色通红,眼睛肿胀。   恍然间,感觉背后有人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一下又一下。   吐过之后,许刃稍微好些了,手撑在膝盖上,勉强站起身,回头,发现程池真的站在他的身边, 给他顺气,同时朝地上那推呕吐物投来淡淡的一瞥。   “啧。”她捏了捏鼻子,一脸嫌弃的表情,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嘴。”   风一吹,许刃身形有些不稳,她连忙扶住了他,顺势扬手,拿纸巾给他擦嘴。   “吐了,好些了?”她声音很温柔。   许刃迷迷糊糊“嗯”了声。   她将擦了嘴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那堆秽物里,扶着他转身朝轿车走去。   许刃全身无力,程池小小的身板支撑了他歪歪扭扭的大半身重量。   酒精上了头,许刃整个人都倒在了后排的座位上,程池重新系好安全带,将车发动了出去,这一次速度控制在四十以内,免得又把他的胃给震得难受。   许刃微微睁开眼,晃晃悠悠的右手手臂,摸到了座位下面,车门的一角,将那串银铃脚链捡起来,晃了晃。   程池听到铃铛响,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他将脚链放在耳边,一晃,再晃,叮叮当当。   她之前置气,将脚链随手乱扔,后来想了好久,差点把房间掀翻了都没有找到在哪里,没想到居然在车里,还让他给捡回来了。   许刃朦摇着那串泛着银光的脚链,叮叮咚咚。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它该是你的。”   他的声音抑扬悠长,带着不分明的醉意。   程池的心动了动,哼了一声,不大相信:“为什么?”   许刃没有回答,他平躺着,将脚链放在自己的耳畔,不停地晃铃铛。   “戴在脚上,你来,我就知道了。”他说,带着微醺的醉意。   “你听不见,但是我能听见,这样就很好。”   程池意动:“知道我来了,想怎么样?”   许刃喃喃:“我想…”   程池还等着他的答案,可是脑袋一歪,睡着了。   程池沉默地看着窗外,她突然觉得,今晚的夜色,其实很美。   -   幸而程正年又出差了,否则许刃的手受伤的事,真不好交代,她不想跟老爸告状,老爸肯定会揍死程厉铭,当然程厉铭肯定也会把气撒在许刃身上。   她了解程厉铭,他对她有多疼爱,对别人就有多变态。   大宅已经灭了灯,家里人早已经习惯了程池的晚归,没人出来候她。   这样很好,程池摸着黑,将许刃扶着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扔在了他的床中央,然后脱掉了他的鞋子。   许刃整个左臂都包扎着纱布,右手抚在额头上,眼睛紧闭,眉心紧紧皱着,嘴里喃喃道:“好难受。”   程池难得温柔,俯下身问他:“哪里不舒服?”   许刃将脸侧过去,不再说话。   程池从医生开的处方药里翻出了止疼的药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噔噔噔地下了楼,没一会儿,上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淡蓝色的保温杯,杯里装了满满的热水。   她坐到床边上,手伸到许刃的下颌,用力一捏,将他的嘴打开,几颗止疼和消炎的药片喂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将保温杯里的热水倒在杯盖里,将他扶起来,喂他喝下去。   许刃还算听话,乖乖地吃了药,睁开眼,目光落到了保温杯口,微微皱了皱眉。   “干净的。”程池不满地说:“我都还没嫌弃,你倒是嫌弃了?”   她刚刚在许刃的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可以保温的水杯,这大冷天的,水很快就会冷掉,他吐了那么多,晚上肯定会口渴,索性便将自己的保温杯里装了热水给他用。   许刃平躺了下去,为了不让他压到左臂,程池将他的手臂搁在了头顶,然后给他捻好了棉被。   “Sex,我好难受。”他神志不清地喃喃道。   “吃了药,很快就好了。”程池闷闷地说:“快睡吧,水杯在右边床头,渴了自己喝。”   “Sex,你陪陪我。”他的声音很柔,不似平时那般冷硬,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对一只乌龟都比对她温柔。   程池撇了撇嘴,说:“你这样的家伙,还需要人陪吗?”   话虽然说得冷冰冰,但她还是坐在了他的身侧,顺势也脱掉鞋,上了床,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伸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难得温柔地问:“这里难受?”   许刃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她便加重了指尖的力道,给他揉摁太阳穴。   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耐心的时候,她以前不这样的。   从不这样…体贴人。   “要不是看你这么可怜,我才懒得管你。”她闷哼了一声。   许刃将脑袋,往她的微曲的肚子窝里蹭了蹭,程池索性将羽绒服拉链拉开,露出了里面柔软的毛衣,带着她的体温。   程池脸红了红,将他的脑袋窝进自己的肚子边,让他躺得舒服一点。   许刃的脑袋很烫,头发茬很硬,程池摸到了他的头上,有些扎手,那种的触感,让她一阵阵地心悸。   她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头,仿佛上瘾了一般,与她柔软的长发不同,那是她从来未曾接触过的坚硬。   “Sex…”他依旧呢喃着他唯一的朋友。   “我是程池。”她说。   “小千金…”   “程池。”她固执地纠正他。   “小千金。”   程池叹了口气,终于放弃。   她垂眸,借着月色打量他,他的眉毛浓密,却并不是胡乱生长,而是有规律地向两鬓斜梢,眯起的眼睛细长,睫毛卷翘,鼻梁高耸宛若山脉,薄唇紧紧地抿住。   这人,怎么长得…   这样英俊。   她心动了,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他的眼睛,很是意动,缓缓俯身,吻住了他的额头,皮肤灼烫。   她的唇却有点凉。   轻轻地抬了抬,柔软的唇移到他紧闭的眉眼处,隔着薄薄的眼皮,亲吻他微隆的眼廓。   那双时而清澈无澜,时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一眼便将她望进了心里,将她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唇缓缓下移,吻到了他鼻梁的高峰,骨骼坚硬无比。   终于,在她即将到达唇畔的刹那间,许刃却突然开口:“小千金。”   程池动作微顿。   只听他的尾音上扬:“我还没有醉到…让你为所欲为的程度。”   许刃睁开眼,眸色泛着并不分明的沉醉之意,两个人,面面相觑。   终于,程池闭上了眼,在他唇边轻声低语,声音沙哑,带着某种独特的味道。   “许刃,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吻我,第二,推开我。”   许刃的右臂,按在了程池的肩膀处,握紧。   就在程池以为他即将推开她的那一刹那,却突然被他紧紧拽住,随即他起身,将她掀翻在了身下。   许刃用那一双深沉的眸子,看着她,打量她的眉毛,眼睛。目光一点点下潜,落到她的嘴唇上。   程池咽了口唾沫。   许刃低头,在她的唇畔顿了顿,随机,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程池的大脑,猛地一炸!   许刃的手拖住了她的后脑,以一种无比霸道而又强硬的姿态,逼迫她承受他的深吻。宛如暴风骤雨一般,他用力地吮吸着她鲜嫩多汁的唇瓣,仿佛品尝最甜美的果实。   程池宛若一根紧绷的弦,她的心突然乱了,只能紧紧闭着眼睛,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在她这里,都已经不再真实,唯一的真相,就是他嘴里淡淡的酒精味道,这味道,叫她醉得彻底。   她感受到了他唇齿的灼热,她被动地张开嘴,大口回应他的热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被抽空,过去所有的欢愉在此时此刻,都显得那般微不足道,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的男人,更让她难以自拔,好想永远都沉溺在他的怀抱里,那里是最美好的地方。   “小千金。”他的嗓音带着沙哑的磁性,辗转着她的唇瓣。   程池的心阵阵悸动,她咬住他的上唇,厮磨了片刻,说:“叫我程池。”   “…小千金。”   她闭上眼。   漫长得仿佛一个世纪般久远的亲吻之后,许刃松开了她的肩头,仰面躺在床上,呼吸沉重而急促。   程池的脑子一片空白,很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及时,刹了车。   两个人,心照不宣。   他们就这样望着天花板,躺了很久很久。   “许刃,我要问你一个问题。”程池说。   “我跟你没血缘关系。”他回答。   “其实我不在乎。”她说:“不过,这样最好。”   “离经叛道。”他轻笑了一声:“小疯子。”   她没有说话,他继续解释:“因为一些原因,你的父亲必须接受我,资助我念完大学。”   “是不能说的秘密?”   “嗯。”   “以后也不能?”   “如果有以后的话…”他睁开眼,隔着浓郁的夜色,看着她:“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   -   程池是抱着许刃睡过去的,但是许刃醒过来的时候,却是一种单手将她搂在怀里的姿势,她趴在他的胸膛,头枕着他的锁骨,倒是也睡得很香甜。   许刃背上顷刻间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立刻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衣服,还有她的,确定了两个人都衣着完好,至少确定了受伤左手应该还不至于支撑他对她干那事儿,他才放下心来。   程池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许刃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看他的英语课本,耳朵上挂着耳麦,一边听英语录音一边念念有词。   “darling。”   程池冲他挥了挥手:“good m。”   许刃见她醒来,索性放下书,摘掉了耳麦,将课本装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背好了书包,尽可能不碰到左手的伤口,转身出门。   他不理她。   程池闷哼了一声。   “昨天晚上抱着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早上起来,就不理人家。”她撅着嘴:“还真是拔x无情。”   许刃脚步顿住了。   微微侧眸,看向她。   “晚上放学陪我去医院换药。”   “好呀好呀!”程池像哈巴狗一般地点头。   “顺便看看脑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病早治。”   哼!   -   许刃用右手艰难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公式,程池托着腮,凝望着他的背影。   许刃的同桌名叫蒋晓萌,是班级的第一名,也是年级前三,从许刃的手受伤到现在,她一直很殷勤地照顾他,给他拧水杯,帮他拿作业本。   就差没有跟到男厕所去,给他拉裤拉链,扶正小兄弟。   程池冷眉冷眼地盯着前面那两人。   “啧,一股子酸醋味儿,老远就闻到了。”白悠走过来笑眯眯地说。   “有人愿意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老子连请护工的钱都省了,这是好事。”程池冷哼道。   蒋晓萌在学习方面,的确帮了许刃很多,那套一模考的试卷,很多不懂的题目,全靠她的讲解,许刃才算弄懂了大半,下课的时候,她也很积极地对他讲解上一堂课老师留下的重难点题目。   有学霸的帮助,许刃成绩提升很快。   程池走到讲台边翻找自己的作业本,下来的时候,抬腿猛地踢了踢许刃的课桌,导致他手里的笔一歪,在课本上划出一个抛物线。   许刃抬眸,看向程池,目光很平静,正要开口唤一声:“小千金。”   程池却冷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仰着脖子高傲地离开,离开的时候,将他桌上的保温杯也顺走了。   那是她的,却被别的女人拧过瓶盖,有洁癖的程池觉得,有必要把杯子放到厕所槽里泡个几天几夜净化了再给他用!   许刃轻轻扬了扬嘴角,重新翻了一页,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题目。   身边蒋晓萌凑了过来,她回头瞥了程池一眼,对许刃说:“我也挺讨厌她的。”   “哦。”   其实这个班讨厌程池的人不少,只是大部分人敢怒不敢言罢了。   “仗着自己家里有钱,作威作福。”   “你说的对。”许刃点头,作威作福的小千金。   他情不自禁地又笑了。   “自以为了不起,说白了就是蛀虫,只会啃老。”蒋晓萌觉得和自己一样出身清贫的许刃,肯定能懂她的心情:“不能够为社会创造价值,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每天只会混日子,浪费生命。”蒋晓萌继续说:“咱们少和这样的人来往。”   许刃不再说话,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蒋晓萌的话,让他觉得有点不适。   “许刃,你大学想考去哪里?”蒋晓萌问他:“北京,还是上海?”   “不知道。”许刃声音有点冷。   “其实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你的基础不错,还有半年时间,能追得上来,我…”她红了红脸:“我也会帮你的,倒是我们一起考到北京的985高校,你觉得好吗?”   “许刃,你怎么不说话?”   放学铃响了。   许刃背上了书包,起身离开。   “许刃。”蒋晓萌叫住他:“你去哪?咱们不是约好放学后一起复习功课?”   许刃没有理她,表情很冷。   程池说,那个人,我能笑能骂能欺负,但你们不能。   许刃终于体会了,那种心情。   她是他的,他能欺负,但别人,绝不可以。   -   程池秉住呼吸,看着医生一圈一圈地拆掉了许刃左臂的白纱布条。   左臂从手肘关节往下,密密麻麻很多水泡,不过涂抹了药膏之后,已经好了许多,不似第一天那样红肿不堪。   尽管如此,看到这条腻腻的手臂,程池还是忍不住一阵哆嗦。   她望向许刃,关切地问:“疼吗?”   “你觉得呢?”   程池很过意不去,不过嘴上却并不饶人。   “谁让你笨,这是教训,以后放聪明点,见了我哥,躲着走。”   “嗯,是我笨。”许刃顺着她的话说。   “算了,以后上下学,你就跟我一道。”   程厉铭虽然顽劣,但对程池好歹百依百顺,有她在,他不会再对许刃怎么样。   许刃说:“我放学之后就得回去。”   他得回去写作业和复习功课,而据他的观察,程池很少晚上十点前归宿的。   程池白了他一眼:“我先送你回家,行吧?”   许刃抿了抿嘴角。   “许刃,你在偷笑。”   “没有。”   “我打赌你笑了。”   “你从来没有赌赢过我。”   “哼。”   “不过这一次,我让你赢。”   程池抬眸,看到许刃眼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明明晃晃。   寒石融雪,春暖花开。   我让你赢。   -   医生给许刃重新开了药,程池问道:“医生,这手臂能恢复好吗?”   “你想恢复到什么程度?”   “当然是像以前一样,不留疤的。”   “完全一样有点困难,疤痕是肯定会有,能痊愈到什么程度,主要看后期的护理,要忌口,辛辣和海鲜都不能碰,食物最好清淡,按时用药。”医生叮嘱:“外用和内服,都不能疏忽。”   程池点头:“可以的,我监督他。”   她看着医生拿起笔开始写处方单,便说道:“医生,你开最好的药,进口的,我们家不差钱,一定要最好的药。”   许刃扶了扶额,有点无奈。   医生抬头,打量了程池一眼,耸耸肩,将已经写好的处方单扔进了垃圾桶,又重新拿了一张,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列的药品名,递给程池:“去拿药吧,这些都是最好的。”   两个人出了科室,程池拿着那张单子匆匆朝着药房走去,许刃踱着步子跟在身侧,扯了扯她的衣领,尾音微微上扬:“小暴发户,出门带脑子了?”   “干嘛!”见他又要找茬,程池回头,鼓起腮帮子时刻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你跟医生说家里不差钱,不是把脑袋送到砧板上,任人鱼肉宰割?”   “不至于吧,这里是正规医院哎。”   许刃无奈:“小千金,你还真是天真得可以。”   医院这种地方,他太熟悉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连睡觉都是在医院的走廊里。   这地方,从某些方面说,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他拎住了程池衣领,说:“我重新去挂号,换个医生,另开药,这次你给我低调些。”   许刃回想刚刚医生开药的时候眼睛都冒光了,他猜测,程池手里拿张处方单,价格绝对不会低于四位数。   这钱,花得没必要。   “不用吧。”程池说:“这是我哥的错,我开了发|票,还要找他报销去,这医药费必须让他出!”   既然如此,许刃自然是没有异议,放开了她,程池背着她的双肩背包,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药房开药。   “是你?”一个柔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   许刃回头,一个穿着棉质长裙黑丝的女人,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许刃,犹疑了一下,迈步朝他走来。   许刃想了很久,都没能想起她是谁。   “你忘了吗,一个月前,在嘉华夜总会,你救了我。”女人提醒:“我叫白思思。”   许刃终于有了印象,这女人不愿意陪酒,他出来逞英雄,从程厉铭的手上把这个女人给救了。   “我听经理说你已经辞职了,其实我一直都想联系你,但是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许刃问:“联系我,有事吗?”   女人冲他妩媚一笑,红扑扑的脸颊略带了那么点羞涩的意味:“我想请你吃个饭,好好地感谢你。”   感谢倒是不必,因为他已经后悔了。   那次的折磨,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能够被称之为梦魇的存在。   没有能力拯救别人的时候,还要逞英雄,那就只能自食其果。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帮你。”许刃说。   白思思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见他表情很冷硬,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目光移向了他的手臂。   “你受伤了吗?”   “嗯。”许刃看向她:“你来医院,是过来…”   上次她哭着喊着,说自己有病,会传染。   想来就是那种病了。   许刃不再说下去,白思思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来看妇科。”   许刃淡漠地点点头:“祝你早日康复。”转身要走。   “那个…”她叫住了他:“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你给我打电话。”她从包里摸出一张小纸片,走过来,插|进许刃的口袋里,走近的时候,许刃嗅到了一股刺鼻香水的味道。   待白思思走后,许刃摸出那张纸条,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这年头,连小姐都有名片了。   -   程嘉的大提琴音乐会,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举行。   这算得上是程家的一件大事。   比起成天只知道惹是生非的程厉铭,以及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程池,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小女儿,可算得上是程正年的最大的骄傲,不仅品学兼优,秉性良好,而且拥有无与伦比的音乐天赋,她的大提琴水平已经完全足够举办一场高质量的个人的音乐会。   程正年一锤定音,容不得半点反抗。   这场音乐会,全家人都必须出席到场。   化妆间里,程池面无表情地为程嘉拉上了晚礼服的背扣。   她小小的身板如今已经有了少女的情态,穿上晚礼服,束好发髻,与一身休闲牛仔配板鞋的程池站在一起。   比起女人味儿来,程池倒是差了她一大截。   程池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是杨靖闪过来的十几个电话,还有白悠发来的短信:“大伙儿都在等你呐!”   “老头子御驾亲征,我这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你们自己玩。”   编辑完这条短信之后,程池将电话调了静音放进口袋里。   “姐,你觉得我好看吗?”走出化妆间,程嘉睁着一双大眼睛,忐忑而又天真地问程池。   程池翻了个白眼,也不拆穿她,只说:“好看。”   程嘉挽着她的手,重重点头:“姐真好!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姐了!”   程池冷笑:“好巧,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啊!”   程嘉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姐讨厌我,是因为我故意将音乐会定在今天,好抢了姐的主场,是这样吗?”   “原来你是故意的呀。”程池掩嘴,故作惊讶,在外人看来,倒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牵着手正在谈心的情景。   程嘉拿捏着轻松的语调,喃喃说道:“我还以为姐早就看出来了呢。”   “抱歉,嫉妒我的人太多,一般不会怎么留心呢。”程池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程嘉抓着晚礼服裙摆的手颤抖了起来,突然高声喊道:“我为什么要嫉妒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我学习比你好,还会拉琴,也比你更讨父亲的喜欢,很快许刃哥哥也会是我的!我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嫉妒你!”   程池转过身,看向程嘉,轻松地耸了耸肩:“妹,破功了哦!”   程嘉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也扯出了一个艰难的笑意,对程池说:“姐,还记得吗,咱们小时候,曾经做过同一个梦。”   程池看着程嘉,渐渐收敛了笑意,只听程嘉继续说道:“要在万众瞩目的大舞台上,放声歌唱,台下坐满观众,鲜花,掌声,还有欢呼与呐喊…而这些,今天就要实现了呢!姐,对你而言,这些,或许将永远是个梦吧!毕竟…”她走进了程池,踮起脚尖,凑近了她的耳畔,轻声道:“毕竟你是个聋子呀。”   -   程正年的座位在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正中央,左右坐的是程池,程厉铭,江依络,以及许刃。   光线渐渐转了淡,程嘉提着晚礼服裙,款步走上了舞台正中,舞台正中,便是那架伴随程嘉成长的昂贵大提琴。   台下响起了剧烈的掌声,全场几乎座无虚席,但是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程正年事业上的友人。   程嘉向观众鞠躬致敬,然后坐在了大提琴前面,摆好了姿态,开始演奏。   程池心不在焉地左右看了看,不少人都闭着眼睛,指尖轻扣在座椅扶手,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这场音乐的盛宴中,但她的确是欣赏不来,除了觉得程嘉摇头晃脑的动作姿势多少有点滑稽以外,她没有其他更多的感受。   也许她本来就没有音乐天赋,小时候的那点子少女怀想,也仅仅只是对星光与喝彩的渴望,就像很多小孩梦想长大后当科学家或者宇航员。她虽然喜欢唱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发现,自己和别人其实是不一样的,耳朵不好,她无法找准调,在好几次被人说唱歌难听之后,她就闭嘴了。   长到了可以随意对这个世界冷嘲热讽的轻狂年纪,那点梦想的萌芽,更是如烟头被掐灭在了墙上,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污迹。   但是程嘉,还在坚持着。   程池被大提琴吵得莫名心烦,想抽烟了,她起身离开。   “乱跑什么,给我坐好。”程正年低声呵斥。   程池漫不经心随口应道:“上厕所。”   “淑女,只会说洗手间。”江依络撩着淡淡的调子说。   程池翻了个白眼,真正的淑女在台上呢,关她屁事。   程正年皱眉:“快去快回,别耽误你妹妹的演出。”   -   厕所都这么高档,程池靠在大理石壁的墙面,闭着眼睛吞云吐雾。   一根烟抽完,像是故意使坏一般,她将烟头按在了大理石壁墙面,蹭出了一个黑色印记。   转身走出卫生间,冷清寂静的通道里,许刃手揣在兜里,一个人斜倚在墙边,见她出来,对她扬了扬手。   程池有些意外:“你怎么出来了。”   “抽根烟。”许刃解释。   程池走上前,身体微微前倾,鼻翼动了动,他的身上没有味道。   “骗人。”程池说。   “对,骗你的。”许刃坦然,顺势走近她。   程池整张脸都快要埋进他的怀里,黑色的毛线衣硌着她的脸,她有些害羞地红了脸,退后了几步,目光移向别处,说:“快进去吧,不然老头子又要发脾气的。”   她倒是不怕,就怕他受责怪。   她手揣在牛仔衣包里,转身面向蒙了一层白雾的落地窗玻璃,身后,许刃突然出声:“今天几号?”   “犯蠢了,今晚跨年呀!”程池说。   “哦,今晚跨年啊。”许刃走近了她。   程池心猿意马地望着窗外的城市的灯火霓虹:“是啊,明天,就是新的一年。”   “哦,明天,就是新的…”   “能不能有点创意,你是鹦鹉吗?”程池不客气地打断他:“只会重复别人。”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说。”程池回头看着他,等他开口,说出个一二三来。   许刃走近,轻轻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明天,就是已经成年的小千金。”   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耳垂,程池脸“刷”地一下,红得通透。   “你说…什么?”   他嘴角微扬,将她的身体转过去,伸手,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程池一颗心像兔子般蹦跶,乱得没有章法,而他的右手指尖,落在了满是水雾的窗玻璃上,一笔一划,格外认真地写下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程池   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落下她的名字,一笔一划,仿佛格外受到优待。   他凑近了她那通红如樱桃的耳垂,轻声说:“生日快乐。”   程池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回头,踮脚,搂住他的脖颈,她凑近他的脸,想要亲吻他。   许刃的脑袋,却别向了另一边。   “别急。”他声音低醇,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说一个心愿,我帮你实现。”   “嗯?”   “没有准备礼物,所以…我帮你实现愿望。”   “什么都可以?”程池松开了他的颈项,盈盈地冲他咧嘴坏笑。   “话说出来,突然有点后悔。”许刃无奈。   程池连忙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能反悔了!”   许刃笑得温煦:“你说。”   程池想了想,说:“我也想上台表演,像程嘉那样,有鲜花有掌声的…”   许刃稍微有些讶异:“就这样?”   “嗯。”程池点头。   许刃笑了:“我还以为,你成年的愿望,是想要我的初夜。”   程池满心琢磨着,许刃难得答应她什么事,她肯定要好好为难他一番,杀杀他平日里的锐气。   等等…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你说什么…初夜?”程池懵逼。   “你给我提了一个很有挑战的愿望。”许刃说。   “初夜?”   “你要表演什么,杂技么?”   程池激动了:“许刃,我要更换心愿,我就要你的初…”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刃一根手指头挡住了嘴:“既许下心愿,概不退还。”   程池瘪着嘴,看着许刃,颇有些垂头丧气:“那行,你就帮我办一场演唱会,和程嘉一个级别的,而且要在今天晚上,如果做不到的话,你就乖乖献上…”程池红了脸,挑眉:“你懂的。”   许刃想了想,说:“请小千金容我准备准备。”   “你要准备多久?”程池见他这般自信,也有些诧异,她倒是真的不相信许刃能够办得到。   “等到程嘉小妹妹的表演结束,你到音乐中心一楼的小花园找我。”   “行。”   程池重新回到了音乐厅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会儿,回头看着许刃空荡荡的位置,又看了看程正年,她对他说:“许刃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程正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她又觉得自己多事了。   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是程厉铭发过来的。   “妹,生日快乐,本来哥还帮你准备了一场party,这该死的破音乐会。”程池转头,程厉铭拿着手机,隔着几个人,对她摇了摇,脸上挂着无奈的微笑。   “谢谢哥。”   此时此刻,程池依稀,感觉到了幸福的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  许刃:程池居然还有这么少女心的梦想,我他妈也是见识到了。   程厉铭:你他妈还没有见识到她小时候满房间芭比娃娃的盛况!   程池:我们还是来说说初夜的事。   许刃,摊手:初吻都给你了,还想怎样。   程池叉腰大笑: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许刃捂住她的嘴:都给你,不要笑了,卧槽好丢脸。   推荐基友的文,超级好看!   《我做系统那些年》   #你会越来越美,越来越美!“   季微阳(茫然无措懵逼脸):为什么!   领导(拍肩):因为,你的宿主...是个看脸的人。   季微阳:不要给我的脸加什么奇怪的buff! ☆、第23章 纵情(2)   程池怀揣着满腹的焦虑与躁动,终于等到了音乐会结束, 她当即跟程正年胡诌了一个借口, 跑掉了。   冲出音乐厅,朝着音乐中心一楼小花园跑去, 中途撞到了不少观众, 她顾不得道歉,一路跑得欢欣洒脱。   小花园空寂无人, 只有头顶的一轮弯月,清清冷冷。   她跑的时候,脚链发出叮咚作响声, 脸色稍稍有些绯红, 在花园的石板小路边刹住脚步, 停下来, 左顾右盼。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 程池回头, 见许刃站在树下,冲她扬了扬手。   她跑过去,呼吸还有些不畅, 不大相信地问许刃:“都…准备好了?”   许刃伸出手,拉她过来,一起坐在树下的草地上,说:“还在准备,在这里待一会儿。”   程池半信半疑地跟他一块儿坐下来,知道她爱干净, 许刃还悉心地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垫在草地上。   “行不行啊?”程池坐下来,还是很怀疑。   许刃表情神秘,不说话。   一刻钟后,她又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问:“要不行你就跟我直说。”   她自己也知道,这种愿望,的确强人所难。   许刃望天看星星,说:“耐心。”   程池起了坏心,勾起弯弯的眼角,坏笑起来,手臂揽上了许刃的肩膀:“良辰美景,瓜田李下,许刃,你从了我呗。”   “流氓。”许刃作势推开她,奈何程池手臂缠得很紧,推了几把,没推动,索性作罢,任由她那有劲儿的小胳膊肘,揽着他的肩膀。   程池从包里摸出了烟,装模作样靠近了许刃:“看火。”   许刃从上衣口袋摸出了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蹿上来,程池叼着烟凑过来,许刃看着她被火焰照亮了的半边脸,眉眼修长,睫毛微微上翘,一张白皙的脸庞,美而不艳。   程池微微扬起下颌,许刃垂眸,接触到她寒星似的眼眸。   她年纪还小,并不怎么懂得运用眼神,却是深深地摄住了他的心。   若是多年后,少女变成了真正的女人,将来要与她对视的那个人,许刃不禁开始同情起他来。   朝朝暮暮,与她那双迷人的眼眸作伴的男人,一定需要很强的定力。   收了火,程池重新揽上了许刃的肩膀,有一口没一口地吞吐着。   尽管姿势别扭,许刃倒是也随了她的开心,把自己放低了些,以免她手臂酸着。   “所以,到底行不行啊?”   和他看了半个小时的星星月亮,程池终于又忍不住道:“要是不行,咱们就早点离开,找个酒店,哎呀…我好像没带身份证。”她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包,颓丧地说道:“真的没带。”   许刃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对她伸出手,说:“走吧。”   程池抓着他的手站起来:“去酒店?”   “去实现你的明星梦。”许刃双手插兜,径直朝着音乐厅走去。   程池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   此时所有的观众都已经离开,音乐中心已经空无一人,很冷清,许刃带她走安全通道,避开了监控探头,来到方才程嘉演奏的音乐厅门前,拿出一张门卡在感应区刷了刷,大门开了!   许刃拉着讶异的程池进了音乐厅,将门关上并且反锁。   “这卡是…?”   “跟一个即将退休且满腹怨气的保安那里租来的。”许刃笑了笑,拉着她从观众席间的过道走向了舞台。   “现在舞台是你的了。”许刃回头对她说:“不过你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程池还没反应过来,许刃伸手撩了撩她的牛仔外套,看向里面,平静地说:“衣服脱了。”   程池连忙捂住胸口退后几步:“人家才不表演脱衣舞!”   许刃笑了起来,指了指观众席边的一个白色口袋:“里面有一套晚礼裙,你到后台去换上。”   程池半信半疑走过去,果然发现口袋里装着一条黑色蕾丝花边的小礼裙。   趁着程池换衣服的间隙,许刃走到操控间调试了灯光和音乐。   程池穿着黑色蕾丝礼裙,从后台出来,很有些不自在,她习惯了牛仔裤和夹克卫衣,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女人味的小礼服,连走路都有些不大会了。   她站在舞台上,左顾右盼,茫然地寻找许刃。   许刃抬眸,透过玻璃面,看到她。   一头长直发宛若流苏般洒在洁白的双肩,她的锁骨形状尤其好看,黑裙勾勒着她嶙峋的骨感身材,黑色扇面的抹胸微微隆起,戴着黑色的长手套的双手不自在地搅在一起,细长的高跟鞋挺着她的脊梁。   许刃按下按钮,一束追光自头顶落在她的周身,将她环进了光晕里,顷刻间,程池宛如受惊的小鹿,闭上眼,同时伸出手放在额间,挡住了追光。   她美得那样不可方物。   许刃的眸子里泛起了惊艳,嘴里喃喃道:“Nina。”   这套晚礼服,他为她起名Nina。   黑天鹅。   “许刃。”她唤了他一声:“我要怎么做?”   她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舞台上,像个羞怯的小姑娘,开始害怕了起来。   许刃从操作间出来,问道:“想唱什么歌?”   “我…我不知道。”她看着他:“你说呢?”   “要我来点歌吗?”许刃笑了起来。   程池索性点点头。   “梁汉文的《七友》,会唱么?”许刃问。   “好难啊。”程池皱了皱眉:“会一点,但是唱不好。”   “就你这样,还想万众瞩目全场欢呼?”许刃笑话她。   程池咬牙,不服气:“可是你也没有给我找来观众呀!”   许刃笑说:“我当你的观众,够么?”   够么?   他就是全世界,够的。   “勉勉强强。”程池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就这首歌。”   许刃做了一个ok的手势,来到音乐台,在电脑上下载了这首歌的伴奏。   舒缓的音乐前奏缓缓响了起来,   程池闭上眼,寻找着音乐的节拍,一点点进入状态,神情颇有些视死如归。   不管唱得好听不好听,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否则这事,他定能嘲她一辈子。   如果他们有一辈子的话。   满怀思绪,随着节奏,她缓缓开口了。   “谁曾照顾过我的感受   待我温柔,吻过我伤口   谁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   为我出头,碰过我的手”   “谁又为天使忧愁   甜言蜜语没有,但却有我这个好友”   程池缓缓睁开眼,看到许刃一个人,坐在了观众席位的正中央,远远地凝望着她,她的心跳却渐渐地平复了,不再紧张,不再慌乱,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演唱中。   “直到她,又再告诉我重新被爱   又再看透了我的将来   别怪她,就怪我永远难得被爱   然后自虐地赞她可爱   我太好心还是太傻,   未问过她,有没有理解我的感受。   程池其实自己都知道,她根本没有找到调子,跑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节拍也踩不到点子上,但是就这样,她还是坚持着唱完了这一首歌。   至始至终,许刃双腿交叠坐在正中的观众席,沉默而认真地倾听着。   直到音乐渐渐褪去。   两秒沉默之后。   啪,啪啪…   他伸出手,开始鼓掌。   一声,又一声。   程池脸色少许有些胀红,胸膛起伏,呼吸还有些急促,心绪更是不能平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他的目光,而他的目光…凝住在她的身上。   许刃从身后拿出一枝花,是刚刚在花园采来的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   鲜花和掌声,他答应她的,做到了。   程池突然拎起了裙摆,学着程嘉最后谢幕的样子,右腿往后,微微屈身,遥遥地向他致意,面含微笑:“谢谢许先生捧场。”   宛若一位真正的名媛淑女。   许刃笑了。   就在这时候,大门处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大吼:“是谁在里面!”   程池惊恐地看向许刃,许刃二话没说,连忙起身,抓起了观众席边的衣服口袋,疾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带她从后台的小门离开。   程池穿着细长的黑色高跟鞋和贴身晚礼裙,一只手抓着野花,另一只手被许刃紧紧牵着,俩人一路狂奔,穿过幽静的小花园,来到音乐中心的后门,许刃推了推后门,已经上了锁,只能翻墙。   翻墙这事,程池没少干,至少学校那两米的铁栏围墙,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现在,她这一身的淑女打扮,被许刃拖着臀部,费力地爬上了高墙,坐在上面,冷风一吹,长发乱飞,很是狼狈。   就像一个诅咒,美不过三秒,就要破功。   很快,许刃也敏捷地爬了上来,双手有力地攀着围栏,翻了出去,然后对程池伸出手,呼吸还未曾平静,他压低声音对她说:“跳下来,我接住你。”   “好高呀!”程池犹疑。   在下面看不觉得,但是上来之后才发现,这围墙这么高,许刃就这样伸手,接得住才怪!   不远处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已经照了过来。   “程池,相信我吗?”   “不信。”她连连摇头。   许刃无奈摊手:“那我走了,回头让程叔叔到派出所领你。”   “我一定会把你供出来!”程池瞪他。   保安的声音越来越近,手电光晃着她的眼睛。   程池只能选择相信他,一咬牙,一闭眼,直接栽了下去。   虽然许刃还是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不过,好歹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睁开眼,与他面面相觑,呼吸,咫尺之距。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鹿江边,一簇烟花盛开,照亮了他英俊得无可抵挡的脸。   程池突然揽住了他的脖颈,一个迟来已久的吻席卷而来,将两个人彻底吞没,许刃张开嘴,最大程度地迎接她的到来。   耳边一阵又一阵,是烟花在夜空盛放而后凋零。   他的手落到了程池的腰间,轻轻一提,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逼迫她仰起头,然后用力地咬噬着她的唇,程池闭着眼,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她认真而虔诚地与他接吻,拿出最大的诚意与他相恋。   唇齿辗转的亲昵间,她喘息着,说:“一个人我只信一次,许刃,你绝对不可以,背叛我。”   他却说,程池,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给你们讲,   今天池妹唱的这首歌   求婚的时候,某人还会为他们唱,而且是全国直播,但是某人是谁,   给你们猜,   提示一下:我的文里面,唱歌最最最难听,然而浑然不觉的那只逗比。   谢谢你们请我吃草莓和樱桃   月璃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3 10:53:06   璃誮誄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4-03 12:02:43   无敌滴懒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4 10:59:07   无敌滴懒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6 22:32:25   麋鹿不迷路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4-08 15:13:19   月璃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17 00:02:28   鹿2022299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19 19:27:45   鹿2022299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1 10:20:45   鹿2022299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1 10:36:02   鹿2022299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3 01:03:12   无敌滴懒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3 17:11:11   鹿2022299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3 22:50:22 ☆、第24章 纵情(3)   寒假一周后,公布期末考试的成绩。   一大早, 程池就抱着她的小电脑, 坐在许刃的床上,一边吃蛋挞, 一边盯着班级的群里, 班主任即将发布成绩表文档。   许刃洗好了自己的白色衬衣,走进屋, 拿衣架晾晒在窗台。   窗台阳光很好,他微眯着眼睛,回头, 看到程池翘着二郎腿, 躺在他的床上吃蛋挞。   她歪着脑袋, 遥遥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冲他笑得一脸灿烂, 嘴角还站着蛋挞屑, 傻呆呆的。   莫名的,许刃感觉心情很不错。   他回屋,走到床边, 弯下腰,耐心地将床上的蛋挞碎屑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她一边掉渣,他便耐心地捡,也不说话,也不责怪,程池一个蛋挞塞进了他的嘴里。   她冲他嘻嘻一笑, 然后扭头继续看电脑。   许刃猝不及防被喂了满口的甜腻,还没来得及下咽,程池突然一惊一乍地大叫了一声:“分数出来了!”   许刃附身过来,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戏谑道:“铁打不动的倒数第二,也值得这样期待?”   程池完全无视了许刃的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excel表。   良久,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侧过身看向许刃,目光已经完全变了,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从她的眼神里,许刃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成绩。   上次一模考,他考了个倒数第十,这次…   应该不至于更糟。   程池定定地盯着他:“许刃,你不厚道。”   “嗯?”   “你抢了我的倒数第二。”程池的表情是很想让他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不可能。”许刃一口咬定。   不管基础怎么样,他心里还是有谱的,这些日子的挑灯夜战,不可能继续退步。   他很笃定:“班级前十,必然有我的一席之地。”   程池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揽住了许刃的脖颈,大长腿勾在了他的劲腰之上,捧起他的脸往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大喊道:“第三名!你他妈简直神了!”   许刃浅笑一声,其实他心里有预料的,但是见程池这样开心,他心里莫名有涌起一阵喜悦。   “你知不知道,第三名在我们班意味着什么,你很可能已经挤进年级前十了!不!前五!许刃!名牌大学在向你招手了呀!”她又抱着他猛亲了几口:“我的男人,太棒了!”   “看不出来,你对成绩这种东西,这么看重。”许刃说着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把电脑挪过来,将成绩单一溜地往下拉,直接拉到最后,挑眉看向程池,微微摇了摇头:“杨靖抢了你的倒数第二。”   程池从床边爬过来,倒数第二的位置,的确大摇大摆地写着杨靖两个字,而她的名字,排到了最后一个。   像是全身被抽空了力气,程池往床上一倒,无比悲壮:“完了完了完了。”   这次程正年绝对不会放过她。   兀自沮丧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程池直直坐起身,看向电脑边的许刃,用非常严肃正经地语调问他:“许刃,你想去哪里念大学?”   这个问题,他的同桌蒋晓萌也曾问过。   许刃心里,其实是有决定的。   “上海。”他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   “机会多,挣钱。”   程池别了别嘴,但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她觉得,上海那种地方,许刃这灰小子,即使拿到高学历,单枪匹马想要闯出一番天地来,也很难。   但是这种话,不能对他说。   “那行,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上海念书。”程池作了决定。   许刃看着她,质疑:“倒数第一?”   “又不跟你念同一所大学。”程池看着他满眼的否定之色,“哼”了一声:“我到时候在你学校周围随便念个专科就好啦。”   许刃想了想,说:“也可以。”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他又说:“其实我想和你念一所大学。”   程池跪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显得特别悲壮:“别的我都能答应,但考大学这事,我真是心有余力不足。”   许刃耸耸肩,也不再勉强。   “你不会嫌弃我吧?高材生?”   许刃说:“只要你自己不嫌自己,就没人嫌弃你。”   程池说:“高材生,我想干了你这碗行走的鸡汤。”   “一声还是四声?”   程池挑眉,媚眼如丝:“你说呢?”   他镇静地点头:“想必,是四声。”   -   面对程正年的责难,程池已经完全免疫了。   她就是学不进去啊,有什么办法。   程正年不顺眼了她好几天,终于又出差。   程池获得解放,而许刃,一如往常,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生活过得枯燥但是并不乏味,程池是他最好的调剂。   许刃坐在书桌边验算,程池拿着ipad躺在他的大床上看lol直播比赛。   “啊!Eric四杀了!”   “男神帅炸!”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尖叫:“好帅好帅!我爱死他了!”   许刃的笔,“啪”地一声,被按在了桌上。   “我吵到你了?”程池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抽回来,望向他。   “不是,你说爱谁?”   “Eric,电竞男神,我偶像。”   “嗯。”许刃重新捡起笔,默不作声地继续学习。   程池问许刃:“你玩不玩lol?”   许刃在草稿纸上记下一个公式:“不玩。”   她坐起身,兴奋地说:“走啊,我带你!”   “高考之后吧。”   “嘁,没劲。”程池耷拉着拖鞋,终于还是离开了房间。   她的ipad留在床上,许刃目光凝注在一道题目上,读了约莫两分钟,发现自己根本没进入状态,烦闷地将桌前的书本推开,起身走到床边,拎起了程池的ipad,进入了她刚刚的直播平台。   画面里战斗很激烈,许刃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退了出去,然后进入搜索引擎,搜出了Eric的图片。   图片是Eric的半身照,穿的是休闲卫衣,双手揣兜,懒懒散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帅吗?   许刃抬头,看向试衣镜里的自己。   没他帅。   许刃关掉了ipad,继续撸题。   -   晚上,程池带着许刃去见几个朋友。   许刃以为程池的朋友圈子,就是白悠和杨靖这帮人。   程池说他们也会在场。   许刃穿了他最贵的一件衣服。   白衬衣与灰毛呢外套,看上去很是体面。   程池本来已经换好了赛车服走出来,一眼瞥见了许刃站在大门口等她。   他穿的那样正式,程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白赛车服,觉得不搭。   她又悄悄地退回房间,挑来选去,穿了一件冬裙加呢子外套。   她要与他相配才好。   -   程池将车开到了鹿山公路旁,路边已经停了好几个五彩斑斓的车队,还有一帮穿得花花绿绿的年轻男女。   法拉利一个漂亮的甩尾,停了下来,男女们吹着口哨冲车里的程池招手致意。   杨靖和白悠迎了上来,同时另外一个穿蓝色赛车服的男人走过来,殷勤地替她拉开车门。   程池从车上下来,蓝色赛车服男人打量了她一眼,说:“今天比赛,你穿这样?”   语气神态,似与她颇为亲近熟稔。   程池蹬了蹬脚上的高跟鞋:“照样干翻你们。”   她说完直接绕过了车,来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许刃从里面走出来,她顺势挽住了他的手,对他指了指蓝色赛车服男人,说道:“这是姜达。”   “姜达,这是许刃。”她挑眉一笑:“我男人。”   姜达上上下下打量了许刃一眼,他的眼神也算毒辣,先不论别的,但是他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的廉价,够不上他们的档次。   程池素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姜达并不将这位所谓的“男朋友”放在眼里,只当是程池心血来潮,一时兴起罢了。   他并没有理会许刃,只和程池讨论今晚的比赛。   只有白悠,注意到程池时不时望向许刃,观察他的神色,生怕他不开心或者不自在…如此的小心翼翼,哪里像是曾经那个无拘无束的程大小姐。   再看两人今晚这打扮,显然程池为了不让许刃尴尬,连平时最不喜欢的裙子都穿了。   她玩真的啊!   “既然程池带了男伴过来,就按咱们的老规矩,他坐副驾座。”姜达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许刃,却没看他,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车:“念念,你也上车。”   一个穿白色夹克衣,身材高挑婀娜的女人,上了保时捷副驾座,那是他的女伴。   “不行。”程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知道我的习惯,我不喜欢副驾座有人,影响操作。”   “程池,别是怂了吧?”姜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前也没见你推三阻四啊!”   “激我也没用。”程池抱着手轻松地笑了笑:“我家刃哥晕车,不是闹着玩的。”   程池看许刃,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对他说:“你上杨靖的摩托,终点等我。”   “程池,你这样就不好玩了。”姜达目光里满是轻蔑之意,却不是对程池,而是对许刃来的:“干脆以后咱们就都别比了,没劲儿。”   “行啊!”程池果断同意:“反正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许刃看了姜达一眼,对程池说:“带上我。”   “什么?”   “比赛,带上我。”   程池摇头,踮脚,低声在他耳畔道:“这事没商量。”   山路陡峭崎岖,他们的竞速赛没有顾忌,改造过的引擎,油门踩到底,一定程度上,是押了性命的。   许刃却轻笑了一声。   “第一次见面,你可没这么怂。”   “取笑我!”程池作势踢了他一脚。   “我想跟你一起比赛。”   “不是晕车吗?”   “还好吧。”   杨靖笑了笑,对白悠说:“我看明白了,程池今晚不是来比赛,是来大规模屠狗的。”   两个人低声耳语了一番,程池还是没有拗过许刃,不管什么,她总是愿意依着他。   许刃上了程池的副驾座,几辆豪车在马路起始点并排,白悠站在公路中间,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一挥而下。   几辆车呼啸着同时驶了出去,带起一阵凛冽的劲风。   作者有话要说:  程池:我男人正装出场,是看得起你们,谁敢笑,绝交!   许刃:那个姜达,看起来好讨厌哦。   杨靖对白悠低声:感觉某人怎么越来越矫情了?   白悠:他是小公主。   ps:昨天谁都没有猜出来求婚的时候,谁给他们唱歌听,   今天这章后,聪明的宝贝们,能猜出来咩?   还有还有,目前为止,明明这么甜,为什么你们总说我会虐【二哈脸   谢谢你们,请我喝酸奶。   忘川之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4 09:24:25   芒果团子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4-24 21:51:24 ☆、第25章 纵情(4)   开车的程池, 是真的豹子。   她的眼神很冷冽,转方向盘的动作,很迅速,也很果决。   她的骨子里某些方面, 的确是有兽性, 野得很。   法拉利一路遥遥领先。   许刃手紧紧抓住了安全带。   程池回头瞥了他一眼,好几个弯道, 她放慢了速度。   身后姜达的红色保时捷紧追不舍, 终于在最后一个弯道, 毫不留情地超过了她。   “你还好吗?”程池担忧地看向许刃。   许刃没有说话,只是眉心微蹙, 缓了一会儿, 终于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他已经超过你了。”   程池伸手将书包从后尾挂钩上捡过来递给他:“吐我书包里。”   “还好。”他将包放在身边。   反正已经被姜达超越了, 程池索性放慢了车速,连着身后又有好几辆赛车驶过,呼啸着超越了她。   程池也不急, 保持着正常车速行驶在山道之上, 甚至还打开了车载音响,放起了摇滚乐。   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中,清冷的山道上, 发动机引擎声伴随着激荡的摇滚,惊醒了山林的飞鸟。   “以这种速度,你肯定最后一名。”许刃终于出言提醒。   “没所谓啊!”程池轻松地笑了笑。   “听杨靖说, 赛车你从不输,甘心走在最后?”   程池笑说:“我有你嘛。”   许刃微微一怔。   他将脸别向了车窗,路灯一晃而逝,在他侧颜投下一片的阴影,随即又消失。   我有你嘛。   -   程池的确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   杨靖走过来拉开车门,笑问道:“程池,你们这是兜风呢?”   “如此良辰美景,我带我们家刃哥出来兜风,怎么,不服气啊?”   “岂敢。”杨靖挪到许刃边上,手肘戳了戳他,低声道:“能把程池治得这般服帖,刃哥厉害了。”   姜达终于打败了她,拿到了第一名,不过他并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恰恰相反,他心里不愉快到了顶点,他们的圈子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木桶,在一起,要玩就玩真的,很愉快,但是现在,有蛀虫混进来,程池那一块木板被咬坏了,开始漏水,这是不行的。   许刃那样的家伙,根本不配与他们交往,更不配呆在程池的身边。   “程池。”姜达远远地跟她招了招手:“老规矩,输掉的人今晚请客,没意见吧。”   “当然。”程池很大方豪爽:“地方你们定,不用客气。”   “那就去盛唐娱乐会所,不醉不归。”   “好!”   -   那并不是许刃第一次见到有钱的少爷小姐在夜总会嗨过头的场景,他以前卖酒的时候,也和这些家伙打过交道,但那时候,身份不一样,他至始至终,都是局外人,冷眼旁观。   即使是现在,他也依旧无法融入其中,男士们叫来了很多的姑娘,个个都是美胸纤腰大长腿,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女孩子们稍稍有收敛一些,和俊俏的小哥们划拳玩游戏,桌上摆满了价值不菲的红酒。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那是她的生活。   许刃看向程池,她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抿了一口,扬首的时候,闭上眼睛,露出了光洁而修长的脖颈。她很美,也很艳。   注意到许刃的目光,程池与他坐得近了许多,凑近了他的耳畔,关切地问:“饿吗,想吃什么就点。”   “想吃你。”   程池挑了挑眉毛,支起身子,凑近他的脸,眨巴着长睫毛,顿了顿,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许刃一口咬住她涂着口红的下唇,用力地吮吸了一口,口红被他吃化掉,他又一点一点地将她嘴角那点殷红舔舐,她被他弄得痒痒的,咯咯直笑。   昏暗的灯光笼罩着她的脸,她深深地看着他:“许刃,你是□□。”   “嗯?”   “我要被你毒死了。”她的呼吸与他交织,牵着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许刃身影微微地颤栗了起来,他的手一动不动地托着她小巧玲珑的胸部,无比珍视,没有更多的动作,更不会□□拿捏,只是捧着…良久,他恋恋不舍地抽回了手,说:“真好。”   -   许刃走进卫生间,姜达正巧站在玻璃前。   两个人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眼。   许刃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   “挺厉害。”姜达用纸巾擦了手,挪着嘲讽的调子说:“居然能傍上程池。”   “过奖。”许刃面无表情。   “费了不少功夫吧,她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定。”姜达继续说:“打听打听,多少有钱人家的少爷,追求过她。”   许刃猜测,姜达也许就是其中一个,他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擦了擦手。   “不要太得意了。”姜达说:“等新鲜劲儿过去,你从哪来还得回哪去。”   他走过来,顺手拍了拍许刃的衣襟,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说道:“阴沟里的蚯蚓,不管怎么蹦哒,它也只是一只恶心的臭虫子。”   “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在姜达擦过他的身子,正要离开的时候,许刃突然开口。   姜达回头:“什么?”   “搞定程池。”许刃冷笑了一声:“没费什么功夫,一条破链子,一百块都不到。”   比起他们一掷千金的豪赌,他的真心,实在来得廉价。   可是程池却奉若珍宝。   -   下半夜,酒过三巡,大家兴致也偃了,索性各回各家,临走的时候,包间里,姜达却说:“程池,咱们出来没有玩,可从来没有让女孩埋单的先例。”   程池笑说:“你要买单,我可不会跟你争。”   “规矩还是规矩,输掉比赛的埋单,不过…”他的目光落到了许刃身上。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许刃是程池的男朋友,不是男伴,是男朋友。   男朋友意味着…他得为程池花钱埋单。   程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融,笼上了一层寒霜。   许刃没说什么,转身与拿着账单托盘的侍者一齐走出去。   程池一把拽住了许刃的衣角,许刃回头,两个人在过道里对峙了几秒,程池果断地说:“用不着。”   许刃的温热的手落在了她攥他衣服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压低了声音,说:“程池,给我个面子。”   程池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灯光半明半昧,在他的眉峰处笼下一片阴影,看不分明。   终于程池松了手。   回头对众人笑说道:“行啊,今天我们家刃哥埋单。”   众人欢呼了一声,杨靖吹了声口哨。   白悠凑近了杨靖的耳畔,轻声说道:“有没有发现,许刃变了。”   杨靖茫然地摇头。   “和峨眉山的许刃,以及刚开学来的许刃,都不一样。”   “鼻子还是鼻子,眼睛还是眼睛,有啥不一样啊。”   白悠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回忆,喃喃道:“说不好,似乎…变柔了。”   回去的路上,程池好几次欲言又止,神情很不踏实。   “五万。”许刃看了她一眼,主动说:“我本以为会更多。”   毕竟几位男士还要了姑娘,桌上那一排的红酒,也都不是便宜的。   “回去之后我还给你。”程池猜想,他大概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见外了。”许刃面无表情。   程池咬着下唇,说:“以后这种聚会,我不带你,我也少和他们来往。”   “程池”许刃突然唤她的名字,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皮肤白皙如缎。   “你要清楚一点,我对你的生活和娱乐方式,并无半点指摘和责难。”他说:“所以你不需要像今天一样,草木皆兵地照顾我的感受,你开心,就好。”   “可我怕我们会越走越远…”程池低下了头,牵起了许刃的手:“现在,我只想跟着你走。”   只想跟着他,他去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她都依他,都跟着他。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许刃心疼又无奈,温热的大掌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不会越走越远,不管你是倒数第一还是落到最后,我都会等你啊。”   “真的?”   “而且…”许刃顿了顿,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认真地说道:“现在我很落魄,但不会一直这样,程池,我会努力,以后我能养得起你,也供得起你和朋友一掷千金的花销。”   程池愣愣地看着他,简直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一穷二白的灰小子,站在月光下,对她许下了一个无比郑重的诺言,她过去从来不觉得,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无非身外之物,揣在包里都嫌重的那种,但是现在,从许刃惜字如金的嘴里,听到他说出“努力”两个字,她才发觉,两个人的距离,真的隔着天堑,如果不是这荒唐的命运,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更不可能爱上他。   从那一晚,程池的心里渐渐升起了某种模糊不清的隐忧。   很多年后,她一个人,置身于中国最偏远的山区,站在乡村学校最简陋的泥瓦房前,看着操场上一根歪歪斜斜的竹竿上面挂着殷红的旗帜,一个黑黝黝的小屁孩,鼻子下还挂着牛鼻涕,衣服打着数不清的补丁,蹲在红旗下面的石墩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程池布置的家庭作业。   她才终于懂得,许刃所说的“努力”两个字,是何等沉甸甸的分量。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还有一章 ☆、第26章 纵情(5)   快活逍遥的寒假很快过去, 新学期到来,程池一来学校,便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隔壁班的高冷学神林简帅哥,被她搞天搞地, 搞进医院了。   -   新学期第一天, 高三二班后排以程池为首,雄赳赳气昂昂地睡倒了一大片。   “新学期新气象, 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废。”白悠对他们这种颓丧的精神状态很是看不上。   杨靖懒洋洋地将脑袋抬起来, 目眩神离地看了她一眼, 终于还是决定,继续睡觉。   最后一堂课, 几个人终于睡饱了, 杨靖从书包里摸出了纸牌,一帮人在后排玩得不亦乐乎。   白悠说只是这样玩也很是没劲, 不如加上玩真心话大冒险。   其实真心话大冒险同样也很没劲,不过比起老师在讲台上枯燥乏味的表演,他们倒是情愿自己找点小乐子。   真心话很无聊, 无非就是班上男生或者女生选一个上床, 你选哪一个之类的。   大冒险稍微好点,但是因为正在上课,条件限制, 很多活动倒是施展不开。   最后一轮,程池输给了白悠。   真心话上一轮已经被用掉了,她只能选大冒险。   她倒是不怕的, 倚在课桌上,轻松地说道:“要对我们家刃哥做点什么下流事,尽管来。”   白悠挑了挑眉毛,鄙夷地说:“就许刃对你那言听计从的态度,就算让你们现在去操场干一炮,估计他也没异议。”   程池“啧”了一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流氓。”   他们的关系可纯洁可纯洁了。   迄今为止,牵个手都能脸红好半天。   看着她这满心满眼的甜蜜,白悠突然很想使坏,灭灭她这波屠狗的嚣张气焰,索性清了清嗓子说:“待会儿下课的时候,你到隔壁班,亲林简一下。”   程池眨巴眨巴眼睛,愣了一会儿,说:“白悠,搞我啊?”   “你和林简家里不是世交吗,说白了,青梅竹马,怕什么。”   程家和林家,的确是世交,林父和程正年更是事业上的伙伴,关系匪浅,林简是林家的独子,与程池年纪相当,更是从穿开裆裤就在一块儿玩耍的,不过他从小体弱多病,送出国去疗养过很长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已经成了大男孩,更加内敛羞涩,两个人交往也就少了,林简属于冰山美人型,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货,话很少很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很不得程池的喜欢,索性俩人连朋友也都算不上了。   “倒不是怕。”程池说:“只是不想而已。”   “程池,我发现和许刃好了之后,你真的变怂了。”杨靖说。   程池不爽:“有事说事,别扯许刃。”   她怎么样都是她的事,跟许刃没有关系。   “所以程池。”白悠笑得一脸无害:“这轮你可是要耍赖了?”   程池玩游戏,从来都是玩真的,耍赖这种千古污名,传出去她就不要混了。   程池一咬牙,说:“去就去!”   放学之后,一帮人簇拥着程池走出了教室,恰逢隔壁一班也下课了,程池回头叮嘱杨靖:“你看好我刃哥,别让他知道。”   不过她这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就有不长眼的直接大吼了一嗓子:“快出来看啊!程池要强吻校草男神林简了!”   程池一巴掌拍在额头上,一脸沮丧。   白悠推了她一把:“别怂,晚点的时候我帮你去跟许刃解释。”   林简正好背着双肩包,从教室里出来,他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高高瘦瘦,身形很修长,但是有点太瘦了,像竹竿似的,皮肤白白嫩嫩,一张脸长得尤为俊美清秀,加上高冷清隽的气质,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程池感觉,自己还是对许刃这种外冷内热的糙汉更来电。   “林同学。”程池单肩拎着包追上去,叫住了他。   林简回头,便见二班走廊上聚集了一大帮人,男男女女,全部盯着他,他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着走来的程池。   “你还记得我?”程池问。   林简点了点头,然后白皙的脸庞渐渐泛起了红晕。   还和小时候一样,三句话说不到就开始脸红。   但是这可能是和他身体不好有关系,他的皮肤是那种病态的苍白,隐隐还可见皮肤下殷红的毛细血管。   “记得就好。”程池跟演独角戏似的,回头看了那一众使坏的同学,然后凑近了林简。   林简显然有些慌乱,退后了几步,程池再度逼近,踮脚,凑近他的耳畔,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姿态,低声说:“林简,我玩游戏输了,他们逼我过来亲你,你帮个忙,配合一下,别反抗,一下就好。”   程池说完这话再看林简,吓了一跳,这家伙整张脸红得跟充血似的,乍一看还以为他脖子上长的是个红气球。   不至于吧?   “做做样子就行。”程池再度往前走了一步,林简又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别…”   程池也很无奈:“看在咱们从小的交情,你配合一下,帮帮忙啊林简哥。”   林简终于站定了,神情颇有些视死如归:“那…那来吧。”   程池发现,林简皱眉的某一瞬间,竟与许刃有些神似。   尤其是两个人的眼睛,特别像。   难怪他生得这般好看。   她走过去,踮脚,凑近了他的左边脸颊,正计算着在最后几毫米的地方刹车,应该能骗过那帮损友,却不曾想就在与他咫尺之隔的那一瞬间,林简眼睛突然翻白,然后直直地栽倒在地。   吓得程池连连退后几步,彻底懵逼了。   不至于吧…   不至于吧!   见林简晕倒,周围好几个看热闹的同学连忙围过来,有的把他扶起来,有的掐人中,还有拿冷水给他拍脸的。   突然一个女生尖叫了一声,她的手落在林简的鼻下,探了探,大喊:“没呼吸了!”   那一声吓得程池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失重了,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怎么亲一下,就直接把人给送上西天了啊!   再说了她都还没用亲到!   太夸张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啊…”程池脸色刷地惨白,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谁会人工呼吸,心肺复苏!”有男生大吼:“谁会急救!”   谁他妈都不会…   同学们面面相觑。   程池心一横,直接走过来跪在林简身边,她虽然不会急救,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就是牛捏着鼻子对着嘴巴吹气吗?   人是被她给吓晕的,要是真死了,她就完蛋了!   死马当活马医,管不了许多啦!   程池直接掰开了林简的嘴,顿了顿,心一横,闭上眼低了头。   就在她要俯身凑上去的时候,一张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直接将她像拎兔子一般,给拎了起来,程池讶异回头,看到许刃阴沉得快要结冰的脸。   他错过她,二话没说,直接俯下身,捞起林简软绵绵的手臂,将他背了起来,径直朝着走廊尽头的楼道跑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一边跑一边对身边的同学道:“打120!”   身边已经有不少同学反应了过来,同时拿着手机拨打120,一时间整个走廊沸反盈天。   程池一个人呆呆地在走廊上愣了很久,随即也追了上去。   校医务室的医生给林简进行了专业的急救,随即120赶到,将他抬上担架,送进了急救车里,学校的好几个老师也跟了出来,许刃也被带上了车,一块儿去了医院。   杨靖随即拉着已经被吓傻的程池上了摩托,风驰电掣地跟着救护车一块朝医院赶。   如果林简真的出什么意外,他们几个,谁都别想脱得了干系!   许刃坐在急救室门外的走廊里,还有好几个老师,也站在外面,焦急地踱着步子,来回走动。   杨靖白悠他们跑过来,急切地问许刃:“人怎么样了?”   许刃摇了摇头。   “啊!”程池捂着嘴,心里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断裂,眼泪直接就滚了下来。   她杀人了!她杀人了啊!   就在她手软脚软即将跌倒的时候,许刃一把捞住了她,很有些无奈:“医生还在急救,情况不明。”   就在这时候,走廊边匆匆赶来一对中年男女,约莫四五十来岁的样子,程池认出来,那是林简的父母。   她下意识地,将往许刃的身后躲了躲,吓得瑟瑟发抖。   “儿子!我的儿子怎么样了!”林母声音很尖锐,神情紧张。   “还在抢救。”林简的班主任解释。   林母眉毛细长,看上去并不好想与,她一把抓着班主任的衣襟,连声问道:“倒是怎么回事!在学校好好的,怎么进医院了!我不是千叮万嘱,儿子身体不好,绝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不能上体育课,怎么你们不看住他!”   班主任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林父慈眉善目的模样,好言劝林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急救室的红灯灭掉了,随即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众人连忙围了上去,医生和林家父母交流时说的那些专业术语程池也听不懂,反正知道个大概,林简应该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   她仿佛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如果不是许刃扶着她,兴许也快不行了。   “吓坏了?”许刃柔声问。   程池红着眼睛,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咬着牙一言不发。   “看来是吓坏了。”许刃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安抚一般,轻轻地拍了拍。   就在这时候,林父转过了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刃一眼,许刃接过了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了几秒,随即移开,落到身边的程池身上,他说:“在你父亲赶来之前,最好避一避。”   说的是啊!   程池一个哆嗦,来的路上她因为极度的害怕,给程正年打了电话,现在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当着林家父母的面,他铁定能在医院直接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那…那我走了?”   许刃点头:“我会帮你解释。”   程池匆匆走出医院大门,溜之大吉。   马路上车来人往,她一个人颤颤地走着,心绪还没有平复。   路人的聊天,公路的汽车引擎以及门店广告的喇叭喧嚣,吵得她心烦意乱,她索性摘下了助听器,将整个世界格挡在外。   骤然,安静了。   她走到小花园边的长椅上,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将头埋进了膝盖里,现在整个世界,只有她自己。   程池,你不仅混账,而且还是胆小鬼。   不是,我不是!   你是,分明自己闯了祸,却总要别人来承担后果,以前是你哥,现在是许刃,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   我害怕…   你会害怕?你什么时候害怕过?   我以为他要死了!   死,有什么大不了,第一次,你和许刃不是也差点赌上性命,命丧悬崖。   程池,你对生命,有过敬畏吗?   ……   程池猛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有好几道并不分明的泪痕,下唇因为牙齿的用力咬合隐隐发白。她起身,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应该要那样做,她犯的错,应该由她自己来承担后果,而不是让许刃帮她背锅。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夸我!夸我!   大家都没猜出来,其实唱歌的人是Eric,   《夏日》那本的男主,大家应该都木有看过吧~   那本写的糟糕,不要看~~ ☆、第27章 纵情(6)   急诊室门前已经没人了, 医生说林简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喜欢乐文小说网就上www.LWXS520。COM   程池按照病房号找过去,刚走下楼梯口,就看到林父和许刃两个人,一起下楼。   程池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找不到她, 要拿许刃兴师问罪吧!   她一路远远地跟着他们,跟到了门诊部后面的小花园里, 心下更为疑惑了。   两个人似乎在说话, 林父还点了根烟, 看样子,似乎很熟啊。   程池听不见两人说话, 但是她能读唇形。   林父神情似乎颇为焦虑, 还连带着有搓手的动作:“你答应我的!不能接触林简,不能和我的家人有任何来往。”   许刃表情很淡漠, 声音也是淡淡的:“我没有违反约定,今天是个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阿月已经看到你了!”   程池知道, 林母的名字, 叫杨澄月。   许刃默不作声。   林父加重了语气,带了那么点威胁的意味:“你知道,我随时可以把你赶回乡下!”   良久, 他突然说:“我没办法见死不救,怎么说,他都是…”   “住嘴!”林父猛地呵斥他:“不准说出来!不准与任何人提!”   许刃住了口, 不再说话。   良久,林父又战战兢兢地瞥了他一眼,紧张地问:“你没对别人说吧?”   许刃摇了摇头。   林父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看向许刃:“总之,答应你的我已经办到,你现在有饭吃,有书念,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说的对。”许刃点头:“我珍惜现在的一切。”   “那就好好珍惜,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家庭!”   林父扔掉了烟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很久以后,许刃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有了些许波澜,冷冽如冰封的寒谭。   程池的心骤然缩紧了,恍惚有一瞬间,她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许刃回头,撞上了程池的目光,片刻的诧异之后,立刻恢复了镇定,朝着她走了过来。   “怎么回来了?”   “你和林君则是怎么回事?”   林君则就是林简的父亲。   “你爸在林简的病房,他很生气,你最好…还是别上去。”   “你和林君则,和我爸,究竟是怎么回事?”程池不依不饶。   “小千金,你刚刚听到了,我答应了不能说。”   许刃说完,走了过来,与她擦身而过。   “我能猜吗?”程池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许刃很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你和林简,其实长得很像。”程池追上了他,观察着他的神情:“你们该不会是亲兄弟吧!你不是我爸的私生子,你是林君则的私生子!”   许刃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程池依旧追着他:“据我所知,林君则当初可是入赘到杨家的,家里的财权以及公司的大权,都是由杨澄月掌管。所以林君则才这么害怕,你的私生子身份一旦曝光,他可能会面临麻烦。”   “程池,别人家里面这种事你都要八卦?”许刃转身看她。   程池耸耸肩:“小时候我听爸妈聊天聊到过,那时候我和林简经常打架,我就拿这个对付他,骂他爸耙耳朵,骂她妈母老虎。”   许刃无奈地扶额,这家伙,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   “林君则和我爸很是交好,所以把你寄存在我们家,也就很合情合理了。”   “寄存?”   “寄养。”程池连忙改口,讨好一般谄媚地挽上了他的手:“我猜得对吗?”   “小千金,你这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绝对是上清华北大的料。”   “真的呀?”程池红了红脸:“其实从小就有人夸我聪明呐。”   “嗯,有没有打算,最后几个月好好努力一下?”   “没有打算。”程池一本正经:“这招我爸早就用过,过时啦。”   许刃见她不上钩,索性作罢,耸耸肩:“我饿了,吃饭去,你爸在病房,如果想明白要回来道歉,最好现在上去。”   看着他的背影,程池愣了好几秒,话题好像已经完全被他带偏了,等她回过神来,许刃已经走出了门诊大楼,不见了踪影。   -   为林简的这件事,程正年当着林家父母的面,狠踹了程池两脚,本来还要扬手扇耳光的,被林君则拦住了。   当着林家父母的面,程池答应了以后在学校,以林简为轴心,百米内绝不出现在他面前,这事儿算是翻篇了,毕竟世交,事业上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关系不好闹僵。这一次面对程正年的斥骂,程池一声没吭,全应了下来。   这是她的错,她要承担后果,尽管这后果因为父亲的庇护,仅仅只是挨打挨骂,她毫不怀疑,她若不是程正年的女儿而是普通女孩,以杨澄月那母老虎的性子,必能把她弄狱里去关个十天半月。   临走的时候,程池回头深深地看了林君则一眼。   像,真的像。   八|九不离十,他就是许刃的父亲。   -   学校里,程池彻底沦为了同学们课余的闲谈笑料。   这一战,她声名狼藉。   全校都在议论,都在说高三二班的那个程池一个死神之吻把人家林大校草直接给亲到医院去了。   现在林简一看到程池,就会生理性地脸红,程池立刻拿书包遮住自己的脸,落荒而逃,生怕再把林妹妹给吓晕过去。   叱咤风云的十三中一姐,在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学期,阴沟里翻了船,变成了一见到林简秒变过街老鼠的怂货。   -   仿佛是一种诅咒,这个楣头一触,倒霉的事接二连三就跟着来了。   比如现在。   程池被几个男人拦在荒芜的小巷子里。   她回忆起之前法拉利被人搞破了车胎,请了拖车公司,到现在,这几个男人面色不善地将她堵在了巷子里面,进退不得,仿佛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男人前后围了过来,程池抓紧了双肩背包,步步后退,决定先服个软:“我程池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在这里先道个歉。”   他们猥琐地笑,却不说什么。   “寻仇的话先报家门,看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如果求财,当我没说。”她将自己的书包放下来,远远地扔给了他们,声音有些颤栗:“包里有现金,不够的话我再去取。”   男人甲走过来直接抓住了程池的手腕,程池用力挣扎,结果被他用力一扯,她重心不稳跌倒在地,男人们脸上笑容意味深长,很是猥琐。   程池一把抓过了自己的书包,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看...看来不是求财哈。”   她在自己的书包里胡乱捣鼓了一阵,从里面摸出了一包方方正正的避|孕|套,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凉了大半,颤声说:“那就麻烦你们用这个。”   既然在劫难逃,她只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男人甲冷笑:“一个够用?”   程池绝望地看着他们五人,咬着牙,满眼绝望:“你们可以,轮流用。”   另外一个男人已经扑了过来,程池连忙往后面退了退,用力地蹬开他,然后爬起身,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你们搞我,我爸饶不了你们!你们想清楚!收...收买你们的人能不能保护你们一辈子!”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就在这时候,巷子的深处,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了过来,程池顾不得许多,连声大喊:“救命!”   几个男人转身防备地看着他,待他走近以后,程池才认出来,那正是一身白衣黑裤的林简。   程池绝望地扶了扶额头,感觉老天是玩她吧!好容易来个能救美的英雄,结果竟是个病秧子,走路走快了都能喘到不能呼吸那种。   程池连救命都不喊了,她只能假装不认识他,只是希望他聪明一点,觉察出异常,离开之后赶紧报警!   几个男人从包里摸出了烟,男人甲还递了一根给程池,说:“待会儿上哪玩儿啊?”   程池没有接,男人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同时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兜,露出了一个刀柄,程池不想配合他们,但她也不想林简有危险,不管她做了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她接过了男人甲的烟,他给她点上,顺便在她的手上揩了一把油。   程池心里泛起了极度的恶心,但是她不动声色。   林简背着书包,从她的身边经过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他的目光里,程池读出了些微意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简敏捷地冲过来,抓起程池的手转身就跑,程池将手上的烟头直接扔在了男人甲的脸上,疼的他大嚎了一声。   “妈的!追!”   林简拽着程池往小巷另一边没命地奔跑,程池看着他脸越来越红,心里十分忐忑,生怕他突然倒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小巷尽头。   穿的是那件发白的牛仔衣。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走一波,今天池哥终于要见识许妹干架的实力了!   小剧场1:   林简:人家不要当弱鸡,不要不要。【捂脸   许刃将烟头扔地上,摸头:乖,哥保护你   程池,黑人问号???   小剧场2   许刃:某人随身携带tt什么情况?   程池:你猜? ☆、第28章 纵情(7)   林简和程池躲到了许刃的身后,程池很是关切地看着林简:“你还好吧!”   林简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 没命地大口喘息着, 脸色苍白,鼻翼间渗了不少汗, 他已经跑不动了。   程池抬头, 许刃挡在他们前面,嘴上还叼着半根烟, 漫不经心地斜着脸,男人味儿十足。   那几个男人走了过来了,防备地看着他, 同时从包里掏出了刀。   许刃的袖管子里, 变魔术似的, 掉出来一根棍子, 棍子落到他的手上, ”嗖”地一下伸长。   竟是伸缩的!   程池不由得叹了声:“好装备!”   许刃表情很冷。   他扔掉了手里的烟, 手持铁棍,加快了步伐,朝着那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程池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她捂着嘴看着许刃强悍的背影,听他低吼了一声,冲了过去,直接与那几个男人正面干了起来!   那是程池第一次见识许刃的身手,他的肌肉很有力量,而且动作敏捷, 反应很快,棍子击打在人的肉|体上发出阵阵闷响。   男人们四面八方地围攻许刃,但他宛如一匹发了狂的野兽,眼神狠戾,透着阴毒的光芒。   几个男人很快就被他放倒在地,他们呻|吟着,宛如臭虫似的在地上翻滚挣扎。   那时候程池才清楚的明白过来,许刃他不是麋鹿。   是雄狮!   平日里在程池面前表现得那样温驯,然而现在,他撕下面具露出本性。   现在的许刃,才是真的他。   许刃从七倒八歪的男人堆里走出来,将棍子收了回去,走过来,双手重重搭在程池的肩膀上,沉声问:“你怎么样?”   程池摇了摇头,扑过去抱住许刃的腰,他的腰很硬,很有肌肉感。   怀里是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让她安心。   “我快被吓死了。”   程池声音怯怯的,抱着他不肯松手,眼睛都红了一圈。   许刃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安慰般地轻轻抚了抚,程池感受着他掌心的粗砺,这种粗砺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很舒服,很窝心。   “以后上学和放学,都跟我走。”   程池将脑袋埋在他的衣服里,用力地点头。   许刃回头看林简,问他:”你没事吧?”   林简的呼吸方才平静,脸色还有些苍白,直起身子,摆了摆手,然后从书包里掏出药瓶,从里面磕出几片药,就着保温杯里的水喝下去。   然后他抬眼,目光落到了许刃搭在程池肩膀上的手,定定地看了看,然后神情并不自然地转过身,说:”我要回家了。”   “哎。”程池叫住他:”你要不要去医院?”   林简身形顿了顿,摇了摇头生硬地说:”不用。”   “我的意思是,你和许刃可以去抽个血,做个DNA什么的。”她话音未落,许刃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袋顶上。   程池吃痛,呲牙咧嘴地抬头瞪他。   “胡说八道什么。”许刃毫不留情地瞪回来。   林简看这俩人大眼瞪小眼,心里很不舒服:”那我回去了。”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许刃将程池的双肩包背在了自己的身上,揽着她朝巷子口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程池问他。   “林简叫我来的。”   程池讶异抬头:”他?”   “刚刚我在打球,他来操场找我,说听到有人打电话,要搞|我女人。”   他的神情很冷硬,带着冷冰冰的调子说他女人,说得那样自然,程池的心却禁不住地颤了颤。   “是谁要整我?”   “王坤。”   程池手握了拳头,冷冷道:”原来是他。”   “嗯。”许刃的眸色宛如一汪寒凉的深潭:”是他。”   两个人走到了大街上,程池拦了一辆出租车,与许刃坐进去。   “你今天,真是男友力爆棚。”   “以前没有吗?”   “以前...”程池顿了顿:“许刃,我说了,你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   “以前你听我的话,也很温柔,但我总觉得,那不是你。”程池掰着他的手指尖,一根一根,她喃喃地说:”总觉得,在我面前的你,像是...”她看了他一眼,直言:“装的。”   “不只是现在。”程池又赶紧道:“初来学校的时候,你被王坤欺负,你没有还手,那个时候的你,就不像是你。”   “嗯,还有么?”许刃敛着眸子,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程池忐忑地看着他:“还有那天在医院,你在林君则面前,那也不是你。”   许刃突然轻笑了一声:“程池,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程池突然放开了他的手,声音高了几调:“我知道你会生气,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谁都不能走近你,你的心对谁都是关闭的。”   许刃伸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颊,柔声道:“行了,我没有生气。”   “不准跟我装!”程池气鼓鼓地看着他。   “不装。”他春风和煦地微笑。   “你现在就在装!”   “一定要我对你横眉冷对,夹枪带棒,才不是装?”许刃反问。   程池皱眉,无言以对。   “如果你有受虐趣味,我不介意。”许刃眸子里划过一丝揶揄,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我们可以试试,换一种相处模式。”   程池听出了他话语里某种色|情的味道。   她低头,再度拉起了他的手,他左手虽然已经拆掉了绷带,但是整个手臂却始终带着烫伤的痕迹,一片白,一片红,看上去略微有些狰狞,他习惯性地将整个手臂藏在袖子里,现在已经开始用右手写字。   她抿嘴,伸手理了理他的牛仔衣,说:“看过《呼啸山庄》吗?”   “你看过?”许刃反问。   程池的手从衣领边一路往上,落到了他的脖颈,下颌,伸手一捏,逼迫他微微张开嘴。   她俯身上前,与他双唇隔着咫尺的距离,喃喃道:“我最喜欢希刺克厉夫,他的爱就像狂风骤雨。”   “但我讨厌凯瑟琳。”她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用力,将他的下唇撕扯。   车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荣宠,阿谀,舞会,豪宅,漂亮的衣裙…”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略微的沙哑,抓紧了他左手手臂:“那些,都比不上许刃的一根手指头。”   她咬紧了,一字一顿说。   “我绝不背弃你!”   又是一声闷雷。   许刃突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将她抵在车窗玻璃上,用力,将那一个吻,加深到了极致。   车窗之外,暴风骤雨倏忽而至。   -   天空迅速地黯淡了下来,磅礴的大雨中,程池和许刃牵着手跑进了小花园,站在屋檐下避雨,许刃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擦拭湿润的头发。   “你的衣服好硬啊!”程池打量了他内里的黑色工字背心,说:“用这个。”   许刃依她的话,正要脱衣服,程池狡黠一笑,说不用,随即直接掀开他的背心,将自己的脑袋钻了进去,脸贴在了他坚硬而灼热的腹肌之上。   许刃看着自己肚子上鼓出来的一个脑袋,不由得失笑,一边用背心给她擦头发,一边说:“小脑瓜子里都装了什么?”   “装了白花花的脑浆,血淋淋的脑仁。”程池将脑袋从他的衣服里探出来,牵起他的手摸到自己的左胸:“然后我这里,还插了一把刀。”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他冷硬的脸。   许刃垂眸,看着因为湿润,衣服紧贴胸脯的那一团柔软,隐隐约约还能见凸起的小果子。   “刀子插|在你的…”许刃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语言,该怎么形容那个美好的…   “插|在我的心上。”程池白了他一眼:“流氓。”   又是一道闪电。   许刃彻底震住了,耳边是惊雷之后,淅淅沥沥的大雨滂沱,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的母亲曾对他说的那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也许永远难以释怀的话。   她说,许刃,你是插|在我心头的一把刀。   “所以…”程池突然张开手臂,大力地抱紧了他的腰:“你的妈妈一定跟我一样,深爱着你。”   突然,身后传来了慵懒的掌声,稀稀疏疏,一下,接着一下。   程池猛然回头,一个长发的女人,穿着黑色镶银边的旗袍,站在回廊边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   她的手雪白细长,脸色苍白,但是嘴唇却很红,有种妖冶的病态。   江依络捻了捻她银灰色的小坎肩,望着檐下雨落,说:“好感人呀!”   程池将许刃往身后拉了拉,疾言厉色对江依络说:“你要是敢告诉爸爸,我就…”   “亲爱的,你就怎么样?”江依络转过头,笑吟吟地看向程池。   “我就…”程池突然有些语滞,她没有可以威胁江依络的东西。   江依络迈着细碎的步子,风情万种地拉开了房门,进屋,拖长着语调兀自感叹:“年轻真好啊!”   年轻真好,可惜她年纪轻轻,却要像死人一般,埋葬在着沉闷而又燥热的坟墓里,不得喘息。   程池很慌,许刃却很淡定,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说:“她不会说的。”   “你怎么知道?”   许刃嘴角扬了扬,目光很深:“直觉。”   -   的确很闷,青白的闪电时而照亮这栋颇有些年岁的老宅,老宅密不透风,很是压抑。   许刃回了自己的房间,下意识地锁掉了房门。   来到书桌边,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那张没有姓名,纯白的名片,名片上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白思思。   他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   她对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如果以后   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打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许刃要反击了!吼吼吼!   欺负过我刃哥的,他可以不计较,   但是欺负到程妹头上,那你们就做了一件大错事! ☆、第29章 纵情(8)   程池当然不可能放过王坤,但是到底怎么对付他, 她还没有头绪。   杨靖提议, 话不多说,直接把他暴揍一顿。   程池觉得, 这太便宜他了, 除非揍到死,否则, 解不了气,还会惹一身腥。   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程正年神经绷得很紧, 这时候闹出点动静, 她吃不了兜着走。   那件事王坤干得干净利落, 那几个男人已经找不到了, 也不是学校周围的熟面孔, 如果还能找到他们, 程池倒是不介意直接报警。   现在雁过不留痕,连证据都没有留下一丝半点。   看着王坤气焰日益嚣张,程池心里头很是憋闷, 终于决定,管他妈的,先揍了再说!   日子定在下周一中午放学,杨靖的几个手下,直接把他拖进男厕所,先按进尿槽里洗脑子, 然后脱了衣服吊起来打。   然而,像是早收到风声似的,王坤周一压根没来学校,而且一连好几天,他都没露过面。   周五放学,杨靖气喘吁吁地追上了程池,许刃也在。   “打听到了,王坤那家伙,前阵子在红灯区搭上一站街女,染上了病,现在他妈的已经住进医院了。”他很解气地扯着嗓门喊道:“别说我们不给活路,他自己要作死谁他妈都拦不住,这叫什么?报应!”   程池皱了皱眉,问:“什么病,艾滋么?”   “不是,没那么严重,就是一般的脏病,死不了,但听说下面都快烂了。”杨靖心情很是轻松愉悦:“这可比揍他一顿解气多了。”   “是解气。”程池说完看了看许刃:“可是感觉怪怪的。”   “怎么?”   “是不是太巧了?”   杨靖接过话茬:“那可不是!”   -   许刃去见白思思的那一天,天气依旧阴郁,正如程池被欺负那日一样,黑云压顶,死气沉沉。   鹿州火车站前。   “两万块。”许刃将一个帆布口袋递给白思思:“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不多,等以后有了,我再补给你。”   白思思没有跟他客气,接过了口袋,说:“我打算去上海,先治病,然后找个干净的工作。”   “嗯。”   “其实你不必给我钱。”白思思与他朝着候车厅走去:“我欠你一个人情,应当帮你。”   许刃面无表情,眸色深沉:“这种事,于你而言,终究是不好的。”   白思思看着他,良久,喃喃说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好像心很硬,又狠,睚眦必报似的,第一次你找我,说要搞那男的,那种可怕的眼神,让我觉得,惹了你,一定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但是现在,我发现其实你是很好的,你的心没有那么冷。”   许刃沉着脸没有说话。   进站的时候,白思思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你说事成之后会告诉我原因,现在能说了吗?毕竟我是不愿意没有缘由地…做这一桩亏心的事。”   许刃说:“他打过我。”   “只是这样?”   “他想伤害我的女人。”   “是这个原因了。”白思思突然笑了。   他这样一无所有的男人,只会为深爱之人,跋涉刀山火海。   她拎着行李包转身离开,许刃突然又叫住了她。   白思思回身,他顿了顿,说:“你不必觉得亏心,这件事是我造的孽,我来担。”   白思思微微仰头,看了看顶上的白灯,嘴角微微扬了扬,她说:“突然好羡慕她呀。”   -   程厉铭因为那一次烫坏了许刃的手臂被程池狠狠地冷落了好几个月,生日之后关系才稍稍回暖些许,但是最近,大有死灰复燃之势。   虽然不敢再做什么,不过明里暗里,程厉铭对许刃威胁警告了很多次,让他与程池保持距离,其中也不乏夹枪带棒地贬损和侮辱。   许刃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死样子,不反驳,也不讨好。   程厉铭对他恨得牙痒痒,却又因着程池和程正年的缘故,不好对他做什么。   最后的两个月,全班同学的神经都已经绷紧了,就连平日里闹腾得最厉害的杨靖,因为老爸的压力,都端起了书本,开始装模作样地学习了起来。   白悠更是临时抱佛脚,啃起了课本,不管怎么样,高中生涯只剩最后两个月,最终的那一战,虽然明知可能会落败,但也还是想尽全力一试。   包括程池。   看着许刃每日里房间的灯都是到后半夜才会熄灭,她的心里头。莫名开始隐隐出现一些焦虑的情绪。   虽然她从来是独树一帜标新立异,然而当所有人,包括身边一同玩耍的伙伴,都开始为着同一个目标而放手一搏的时候,全所未有的孤独感便漫了上来。   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是专心致志,连陪她玩个三国杀的人都没有,程池便无法再保持之前那样良好的心态和无所谓的态度。   她既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大家都在溯流而上,只有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甚至随波逐流,越飘越远的感觉。   当程池抱着一沓崭新的习题册和课本,蹑手蹑脚猫进许刃房间的时候,许刃回头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程池表情颇为不自然,狡辩说,我只不过是无聊罢了。   许刃展眉,没有拆穿她,对她招了招手。   程池抱着课本,乖乖地走了过去。   许刃伸手拎过她的课本随意地翻了翻,眉心微蹙,这书就跟刚从书店里买回来似的,完全是崭新一片。   他索性从桌前的一沓厚厚的书山里抽出了自己的课本递给程池:“你就用我的书复习,上面红笔勾勒的是要背的重点,蓝笔是需要掌握的知识点,黑笔的可以看看,要是没时间也可以略过。”   “给我了,你怎么办?”   许刃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都已经装在这里面了。”   程池“嘁”了一声:“不谦虚。”   “我分析过你的二模考试卷,你的语文成绩最好,当然,语文这门学科也挺特殊,有一部分是要靠天赋和积累,你看小说比较多,所以即使不认真学,分数也不会很低,但是数学英语和理综,就实在臭得没法看了。”   “嘲讽挖苦一个已经荒废了三年的学渣有意思吗?”程池撅着嘴很不服气地说道:“信不信,要是咱们在同一起点,我不一定就比你弱。”   “信。”许刃不跟她争执,从她手里接过了高考模拟习题册,翻开,从第一单元里有选择地勾勒了十几道题目,递给程池:“你先把这些题做了。”   程池看了看那些数学题,皱起了眉头,摇头:“除了阿拉伯数字和汉字以外,其他的…都看不懂。”   许刃将课本拍在她的脑袋上:“原理和公式,都在我给你勾的重点里,不懂就翻书,先自己想,实在做不出来,空着,两个小时后,来问我。”   程池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她决定试一试,于是抱着习题册和课本,直接趴到了许刃的大床上,开始苦思冥想地钻研了起来。   十二点一刻,许刃做完了一套模拟试卷,回头,程池已经趴在他的大床上,翘着屁股睡得不省人事。   许刃无奈地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从她身下抽出那本习题册,布置给她的十几道题目,她一共做了五道,不过让许刃惊喜的是,虽然前四道全错,不过第五道,稍稍有点复杂的函数题目,居然让她给做对了。   他略微诧异的目光落到了课本翻开的那一页上,正是关于这道题目的知识点。   草稿纸上还有歪歪斜斜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虽然步骤繁琐了些,但是思路是正确的。   她完全靠着自学,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做对了一道难度适中的函数题目!   她脑瓜子灵活,不是吹的…   程池被许刃捏着耳朵,从床上揪起来,一个浑浑噩噩的呵欠之后,她像个乖学生一般,站在他的书桌前,俯身低头,听他挨个把做错的那前四道题目给讲了一遍。   程池深深地感觉,如果将来有志于投身教育事业,许刃一定是个好老师,因为他深谙对付程池这种皮惯了的学生,需要恩威并施,打一巴掌喂颗糖。   “老子要睡觉了。”程池打了个呵欠,起身要走,结果被许刃揪住衣领直接扯了回来,冷冰冰地说:“错的题目,做对了才能睡。”   “不要,困死了。”程池眯着眼睛,又连着好几个呵欠:“明天再做。”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一双冰凉凉的手,已经从衣角探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胸,明显突起了部分。   他大大方方地捏着她,轻轻地揉了揉,粗砺的指尖拨弄着那一粒小果实。   她全身一个激灵,随即身体开始起了异样的反应,脸上骤然泛起了潮红。   “现在醒了?”他平静地问。   “醒了。”程池红着脸。   许刃的手从她的上衣探出来,放在习题册上,指了指那几道题目:“做。”   程池咽了口唾沫,润一润干涸的喉咙,俯身弯腰,埋头开始做题。   许刃将自己的椅子让给了她,自己站在了她的身边,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按照他刚刚讲的解法,将题目全部重做了一遍。   他俯身贴着她,呼吸近在咫尺。   “许刃,做对了有奖励吗?”程池留了最后一步,没把最终答案写出来,而是抬头看着他的薄如刀锋的唇,期待地问他。   “你想要什么奖励?”   程池红着脸重新低下头,在习题册上写下了一个大于等于一的最终答案,然后脸快要埋进桌子里去了,低声说:“你再像刚刚那样…摸摸我。”   作者有话要说:  撩死我了23333   五一五天万更啊!端午可能又有万更,大家不要养肥呀!2333   ps,榴火昨天回家在汽车上码字,书包放在行李架上,被中途下车的人顺走了qaq   妹纸们如果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仅仅攥着自己的包,现在坏人太多啦!   哭唧唧。 ☆、第30章 纵情(9)   程池觉得,自己好像是掉入火坑了。   一开始她的初衷, 是在快乐学习的基础上, 稍稍努力一下,能走多远走多远, 并没有想一飞冲天, 结果有严师许刃的保驾护航,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挣扎足足两个月之久。   而最重要的是, 那家伙淫|威与美色并用,她竟然还甘之如饴,并且深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她是中|毒了, 中了一种名叫许刃的毒。   程池的数学进步最快, 从三年来最高只得过20分的程度, 到可以勉强及格, 而英语, 除了睡觉和上课以外, 她几乎是全程都在练习听力…   终于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里,程池的总分提高了整整三百分有余!直接爬到了一班的中等生行列中。   这反差,直接导致班上同学与老师, 包括程正年,一致认为程池是作了不可言说的高端弊。   直到程池闭着卷子,在办公室里,当着老师,教务主任,程正年的面, 将一道颇有难度的数学题重新又演算了一遍,才算是重获信任。   这一下子,老师们看她的目光开始变了,直接把她从后排调到了前排第一桌,上课也老爱提她起来回答问题。   同学们看她,就跟在看什么超级天才似的。最高兴的是程正年,就差把她举过头顶普天同庆,每天乖女儿乖女儿叫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让程池,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社会的世态炎凉。   成绩好的小孩是个宝,成绩差的小孩像根草。   -   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程池的高考,上一个三本的院校,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了。   高考的那天,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天朗气清,街上交通秩序一切良好,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那么一点儿紧张而又掩饰的平静情绪。   原本应该是没有任何感觉的程池,反倒开始有些忐忑,就连早上拿着勺子的手都禁不住开始颤抖。   因为这两个月披星戴月的努力学习,从来对成绩并不在意的她紧张了。   而原本应该是很在意这场考试的许刃,反倒平静得很。   两个人拿着装有准考证和身份证的透明笔袋,进入了校门口,在考场教学楼前分开,许刃问:“怕么?”   程池这一次不再嘴硬,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许刃,我怕死了。”   许刃轻松地笑了笑:“主场算我的,你就当下来刷个副本。”   程池笑了笑,骂了声:“臭直男。”   “去吧。”许刃薅了薅她的刘海。   程池点头,转身,决绝地迈入了考场。   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其实她不是怕考不上大学,她怕的是他这俩月的努力白费,她不想看见他失望的表情,哪怕只是转瞬即逝。   说什么刷副本,装得好像很不在意似的,其实他也希望她能考好吧。   前三场考试,程池考得晕晕乎乎,心里头完全没底,倒是许刃,一脸的淡定,他发挥应该是很稳的。   最后一堂英语考试,中午大宅保持了安静,就连一贯是要拉大提琴的程嘉,都被程正年制止住,不能影响两个孩子的午休。   其实程池根本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听了一中午的听力。   也想了很多。   她这辈子,十九年的时光,浑浑噩噩地一路走过来,仿佛做了很多事,可是每一件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样,为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如此地努力过,而这种付出辛劳而即将收获的感觉,相当的美妙。   十几年的时光倒像是白活了一场。   一点半,程池从床上爬起来,许刃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门边,手里拎着透明的白色笔袋,等着她。   程池从车库里将车开出来,许刃坐了上去,两个人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最平稳的心态。   背水一战。   程池将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的车位里,而许刃站在校门口,两个保安围着他,他的脸色有些异常。   程池赶上来,见他胡乱地在自己的白色笔袋里翻找着,她忍不住上前问:“找什么?”   “身份证。”许刃强压住了声音的颤抖:“我好像把身份证忘家里了。”   虽是这样说,但是许刃清晰地记得,他从来没有将身份证从透明的笔袋里取出来过,所以…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身份证会在哪里落下!   程池拿过许刃的笔袋翻了翻,里面有几只笔和一张薄薄的准考证,身份证果然不在里面。   “包里呢?”她急切地问。   许刃将自己的上衣和裤口袋全部翻找了一遍。   一无所有。   程池直接上前两步问保安:“有准考证,能让他进去吗?”   “不行,身份证和准考证缺一不可。”保安也很无奈,但规定就是规定。   “可是准考证上也有照片。”程池慌张地将许刃的准考证摸出来递给保安:“你看看,照片上的人就是他!”   照片是黑白印的,保安扫了一眼,说:“那也不行,这是规定。”   “什么破规定!”程池终于控制不住骂了一声:“这就是他!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他每天都在这学校进出的,你们认不出来吗!”   “我倒是认得你。”保安甲看着程池:“你经常在学校外面吆五喝六聚众打架。”   “你妈的!”程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算了。”许刃说:“我现在打车回去找找,应该还来得及。”   程池一把拽住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从学校回家就算往死了开都要二十分钟,来回四十分钟,来得及个屁!英语的听力可不等人。   “你等着,我和他们说说。”   程池说完直接跑到了大门口的保安室里,保安室有两个主任,程池将自己的准考证和身份证拿出来,拍在了桌上,对他们说道:“我把我的准考证身份证压在这里做担保,你们先放许刃进去考试,我现在回去给他拿身份证。”   几个主任面面相觑,以前可没这种先例。   “放他进去考试,那你怎么办,要是迟到半个小时,就没有考试资格了。”主任甲认得程池,调皮捣蛋好几次被抓进教务处的不良少女。   “你们觉得我会在乎这种考试?”她毫不在意:“反正我也考不上,但是他不一样。”   程池看着主任甲的眼睛,定定地说:“上次模拟考,许刃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年级前三,主任你们自己看着办。”   主任甲的确为难了,许刃成绩好,这场考试不仅仅对他而言关系重大,对学校的升学率同样举足轻重。而程池,说白了不过混混一个,能不能考上本科都不一定,就算家里有钱,也买不来一个大学文凭。   主任甲思虑了片刻,终于决定:“那…先放许刃进去考试,但是你最好在半个小时之内,把身份证取回来,要是超过时间,就不能进场考试了。”   程池连连点头,对主任甲笑了笑:“这么多年咱们打过不少交道,今天是第一次,我看你还挺顺眼。”   -   程池从保安室出来的时候,许刃迎上去,虽然极力压抑,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是程池知道,他很紧张。   “怎么说?”   “行了。”程池伸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臂衣袖:“进去考试吧。”   边上保安将准考证和主任写的证明递给了许刃,给他让开了路:“进了考场,把证明给监考老师看。”   许刃接过准考证和证明,看向程池:“你怎么跟他说的?”   程池陪着许刃进了校门,冲他狡黠一笑:“我爸是程正年,他们肯定要给我面子的,况且还是高考这种人生大事。”   “是吗?”   “你不是进来了吗?”程池推了推他:“我在C栋,跟你不在一起,好好考啊,你可是主场!”   许刃回身,捧起她的脸,聊开刘海,用力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你也是,加油。”   看着许刃走进A栋教学楼,程池才转身朝着学校大门跑去,保安甲站在门口看着她直摇头。   “看什么看,没见过早恋啊?”   程池依旧张扬跋扈,跑出校门,老远便按下了法拉利的钥匙钮,坐上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往回赶。   她的法拉利是改造引擎,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直接开出了山道赛车的气势,一路疯狂超车,险些连红灯都闯了。   喜欢赛车,只是出于对速度的迷恋,喜欢全世界都被甩在身后的感觉,她的心里从来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这一次,却不一样,她有想要的东西,有目标并且曾经为之努力过,她想抓住它,不想放弃!   一声尖锐的刹车,法拉利在大宅门口停下来,程池下车径直冲进大宅,程正年已经上班去了,宅子里空荡荡,陶婶正在打扫卫生,见程池回来,吓了一跳:“小姐,今天您不是高考?怎么这个时候…”   陶婶还没说完已经被程池打断了:“许刃的身份证落在家里了,陶婶您快帮忙四处找着!”   “哎!哎!”陶婶慌了手脚,连忙墙角桌下四处查看。   程池三两步上楼冲进许刃的房间,整齐的课桌被她翻得一团凌乱,连书本里都刷刷刷地检查了一便,最后抖了抖床单,就连衣柜里的每件衣服包里都摸了一边,并没有找到他的身份证。   “在哪里?”她喘息着自言自语:“别开这种玩笑啊!快出来!”   就在这时候,大提琴拉扯着整个腐朽的大宅,发出一声吱呀的嘲讽。   程池身形猛地一僵!   程嘉!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 ☆、第31章 纵情(10)   “把许刃的身份证交出来!”   程池一脚踹开了露台的大门,冲程嘉吼了一声。   此时的程嘉, 坐在椅子上, 双膝岔开,怀中大提琴低沉的琴音戛然而止。   她缓缓睁开眼, 看着程池, 微微有些诧异:“我还以为回来的人,会是许刃哥呢!居然是姐, 好讨厌呀!”   程池懒得跟她废话,几步跨过去,一把扯过她纤细的手腕, 将她从椅子上拉扯起来, 怀中大提琴骤然落地, 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最后说一遍, 身份证, 交出来!”程池声音压得很低, 很冷。   “姐,你放开我呀!”程嘉脸上依旧挂着笑,虽然笑意很勉强。   “你这样, 很不淑女哎!”   “淑女?”程池直接从边上的小桌果盘里拿起水果刀,抓起程嘉的右手,重重地按在桌板上:“信不信我今天就废了你?”   程嘉柳眉倒竖,咬牙摇头:“不信,你才不敢。”   程池没有二话,她反握住程嘉的手腕, 逼迫她整个手掌按在桌上,手背朝上,五指打开。   “妹妹,今天姐要跟你玩个游戏,叫插手指。”程池冷笑着说:“谁先哭,谁输。”   程池说完,手里尖锐的水果刀,已经落在了程嘉五指的间隙中。   咄咄咄咄!   刀子挨个插|过指缝,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放心,姐的技术很好。”   程池加快了速度,锋锐的刀刃从程嘉的小拇指和无名指间隙一直游走到食指和大拇指指间。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木制的桌面被桶出了无数个裂口,木屑翻飞。   程嘉瞪大了眼睛,看着刀子在她的五指间快速度穿插着,眼花缭乱。   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极力挣扎着想要抽回手。   “小心,妹妹。”程池看着她的指尖,目光狰狞:“别乱动,刀子可不懂怜香惜玉。”   程池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程嘉的心理承受已经达到了临界。   “给你!我给你!”她颤声尖叫:“身份证!给你就是了!停下!你这个疯子!快停下!”   “砰”的一声,刀子被程池深深地插|在了桌子中央。   程嘉猛地将手缩回来,踉跄着退后了几步,绊倒了边上的大提琴,摔倒在地。   大提琴发出一声轻蔑的闷哼。   她努力站起身,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了身份证,重重地掷在程池面前,尖锐地喊道:“拿去啊!反正你已经帮不了他了!我查过,迟到半个小时就不能进入考场,你帮不了他了!”   程池目光一寒,弯腰捡起来,证件上,许刃穿着一件黑色体恤,模样清瘦,整个脸部的骨骼比现在更为突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宛如深邃的碧潭,一望不见底。   程池抬头,看向了瑟瑟发抖的程嘉,咬着牙:“你就…这么讨厌他?”   “讨厌,讨厌死了!”程嘉冲她大吼:“喜欢你的,我都讨厌!”   真是个疯子。   “如果老爸知道你藏了许刃的身份证,不晓得你这乖乖女的面具,还能不能保得住。”程池轻蔑地嘲讽了一句,转身就走。   身后,程嘉已经扶着凳子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冷笑,令人毛骨悚然:“老爸要是知道了你为了帮许刃拿身份证,连高考都不参加了,不晓得他会不会…迁怒许刃呢?”   程池猛地回头,只见程嘉狼狈地冷笑着:“所以姐,我们总算又达成了一项共识,对吗?这件事,我们必须相互保密哦!”   “程嘉。”程池唤了她的名字,转过头,平静地说:“我比你早认识父亲三年,我说他不会,你信吗?”   -   程池赶到学校的时候,距离开考已经四十分钟过去了。   她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准考证,但是已经进不了考场,这是硬性的规定,她索性也不多说什么,拿着自己的透明笔袋,在周围的副食店买了包烟,坐到学校对面的小河边垂柳树下,等待考试结束。   此时此刻,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她努力过了,比起一头雾水在考场上百无聊赖呆坐两个小时,至少前三堂的考试,她都是奋笔疾书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然后从头到尾地检查到考试结束,半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虚度。   这样…也算对得起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挑灯夜战和他愿意花费时间悉心给她讲题。   虽然还是会有不甘心,但是…   程池将烟头按灭在地上,划出一道黑色的污迹。   不后悔。   于程池来说,或许只是一场努力的见证,而对于许刃来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是他的…远大前程。   -   许刃刚刚放下听力的耳机没多久,教务主任进了教室,将身份证放在了他的桌子右上角,监考老师走过来,核对了准考证和身份证上的信息,看了许刃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许刃的笔,顿在了试卷上。   他与那张失而复得的身份证上的自己,对视了约莫一分钟左右。   他移开了目光,重新落到了试卷上。   那是一道时态选择题。   微微有些颤抖的笔尖,重重地勾出了一个C,笔触太用力,差点将试卷划破。   他狰狞的左手紧紧将身份证攥进了掌心,知道手背皮肤开始发白,拉扯着疼痛了起来。   他压抑着极低极沉的嗓音说,   “谢谢。”   轻不可闻,却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   程池百无聊赖地坐在河岸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边,倒映着日暮西沉。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来,她的心才算放下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年少轻狂,荒唐度日,在此时都已经尘埃落定。   她起身,走上了河岸边,最后回身看了一眼日暮夕阳。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的生命会重新开始。   许刃走出校门的时候,步履还有些慌乱,隔着一条车水龙马的公路,他与她遥遥地对视着。   她率先展露笑意,对他招了招手。   许刃背着他的书包,跑到人行横道边,焦虑地等待着绿灯。   程池从来没见他露出过这般迫切的神色,过去的时日,他就像古代水墨画一般淡薄平静,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够引起他特别强烈的情绪变化,他的整个人,都是黑白的色调。   红灯终于转了绿,许刃在过马路的行人中穿梭,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跨步走来。   步履匆匆,呼吸急促。   却在距离她两米的地方,渐渐放缓了脚步。   他停住,抬眸看着她,眸色深邃。   学生们疯狂地涌出校门,从他的身边越过,叫嚣着,欢呼着,沸腾着。   程池搅动着衣角,努力想说点什么,她的喉咙酸涩。   “许刃,考得怎…”   她话音未落,他朝她猛冲了过来。   程池被他重重地撞进了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那样用力,仿佛全身的肌肉都牵扯着,颤抖着…   程池发现,他的力量,大得这样恐怖。   她的身体,她的骨骼和血肉,都快要被他揉碎了。   他的下颌放在她的肩膀上,双臂圈住她的胳膊和背,她被迫仰着头,承受他这致命的拥抱,全身难受得厉害,却舍不得推开。   路上不少考完的学生吹着口哨从他们身边经过。   “看什么…没见过早恋?”   程池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听到一声清晰的抽气。   她微微一怔,试探性地问。   “许刃,你是不是哭了?”   许刃没有说话。   程池的心突然揪扯了起来,她拍了拍他的背:“其实我是自己不想考啦,我的英语实在太烂,就算进去考,肯定也是全部选C…”   “程池。”他带着很重的鼻音,说:“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我…”她顿了顿,手抚上他的背:“我知道。”   -   许刃牵着程池的手,阔步穿过了马路,走到便利店门口,对她说:“你在外面等我。”   “好。”   程池等着他,望着他的背影,在收银台边的货架流连,那一整排的架子上放的…   都是不同牌子的避|孕|套。   仿佛是被灼伤似的,她慌忙移开目光,脸上泛起了红晕,有些火烧火燎。   余光里,许刃已经结了账,出来的时候,包里鼓鼓涨涨的。   程池当然没有问他买的什么,他轻轻牵起了她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走在马路边。   约莫走了一公里左右,许刃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前。   他回头看程池,程池看了看宾馆,又看了看他,低下头,脸上烧了起来。   “住不住?”他问。   “住。”   于是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宾馆大门。   前台的女人扫了他们一眼,懒懒洋洋地说:“身份证。”   两个人同时拉开透明的笔袋,从里面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女人看了看身份证,又看了看俩人,确定成年之后,给他们开了一个大床房。   许刃拿了房卡,拉着程池走进了楼道里。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许刃打开房间门,让程池先进去。   房间干净整洁,中间摆放着一张白床单的大床,格外触目。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抑制不住疯狂的心跳。   许刃将房卡插/进凹槽取电,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程池的心跟着那一声关门,抖了抖。   她往卫生间看了看,又走到窗边,探头向窗外看了看,像一只好奇的猫咪,掩饰着内心的不安与躁动。   许刃走到窗边,“刷”地一声,将窗帘合上。   程池退后了两步,坐到床边,没话找话,闷闷地问他:“这个房间,多少钱?”   “158。”他走过来做到了她的身边,手撑在床上,仰头看向天花板。   “哦。”程池感受着身侧的床凹下去的那一块,她忐忑地转过身,拿起了遥控器。   “看电视吧。”   她红着脸说,仿佛这是个能够掩饰此番前来的不纯动机的绝好借口。   “嗯。”许刃点头。   程池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就在电视屏幕亮起来的那一瞬间,遥控器被许刃夺了过去,扔在了墙角,紧接着,他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压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车的话,还是来微博吧~   指路:@榴火的小帆船 ☆、第32章 纵情(11)   -   程池披着许刃的外套,点了根烟, 深长地吸了一口, 手里拿着遥控器,来回地翻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窗外夜已经很深了, 时不时还能听见学生们疯狂的叫喊声, 今晚,注定是许多人无眠的狂欢之夜。   许刃揽着她的肩膀陪她看电视, 她时不时将嘴里微微湿润的烟头喂给许刃,许刃叼住,吸了一口, 又还给她。   两个人乐此不疲地抽着同一根烟。   “许刃, 你包夜多少钱?”她颇有兴致地将自己的衣服摸过来, 从包里面抽出几张百元的票子, 拍在他敞开的胸脯, 笑问:“够不够。”   许刃握住了她的手腕, 说:“第一次就能让你上去,这点钱,未免寒酸。”   程池将烟故意吐了他一脸:“是我厉害,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厉害。”许刃笑了笑,意味深长:“厉害极了。”   她侧身环抱住他的劲腰,将侧脸搁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眷恋不舍:“咱们再呆两个小时,真的要走了。”   “你不是时常夜不归宿。”许刃问:“现在怎么乖了?”   “不一样,以前晚上不回家, 是我一个人。”程池闷闷地说:“我们两个人,老头可能会多想。”   “你怕被知道?”   “你怕么,许刃。”   “我怕。”许刃毫无保留地承认。   “我也是。”   -   刚放暑假没两天,许刃又出去打零工了,这次在程池的监督之下,他远离了诸如酒吧和夜总会之类的声色场合,但是别的工作,诸如工地或者餐厅,程池也不满意,觉得太累,她舍不得。   千挑万选,终于勉强同意许刃在一家安安静静的咖啡厅当服务员,半卖咖啡,半卖美色。   咖啡厅因为来了个英俊好看的服务小生,生意前所未有地高涨了起来,毫无疑问,许刃的工资也是水涨船高,日结每天能落好几百块。   高考分数揭晓的那一天,程家的气氛一如往常。   午饭之后程池本来打算去咖啡厅找许刃,和他一块儿等待成绩揭晓。   虽然因为缺考一门,她基本上应该与本科无望了,但是毕竟之前努力了那么久,她也很期待自己的付出到底能收获多少分的回报。   但是上午程池就被程正年从房间揪了出来,客厅里,程正年声色俱厉,拍着桌上的成绩单,厉声叱问:“你的英语是怎么回事?”   程池看着桌上那一纸白白的成绩单,料到肯定是父亲通过关系,提前拿到了她的分数。   反正早晚都要来,程池索性摆出了一副极无所谓的样子:“哦,所以最后一堂,没去考。”   因为最后一次模拟考程池发挥得实在让人大喜过望,所以程正年对她的这次高考寄予厚望,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托了层层关系,拿到了程池的成绩单,本来以为会有惊喜,却没想到…最后英语那一个0,让他无法接受。   “什么!你没去考英语?!”程正年诧异地看着她:“考完我问你怎么样,你说还不错,这就是你的还不错!你竟然连考试都没有去!”说到激动的地方,程正年直接拍桌子站起身:“你混账!”   “我英语本来烂得一逼,考不考还不都是那样。”程池说完好像意识到自己爆了粗口,于是连忙制住。   程正年气得不轻,全身发抖:“你上了考场,用以前惯用的伎俩,就算全部选C,也能几十分上个本科去,你看看现在,389,你说你能读个什么学校?”   “389?”程池微微一惊,抓起自己的成绩单,没有看错,就算英语哪一科挂了零,她也有389的总分了!   按照去年440的本科分数线,如果她英语只要及格,妥妥就能进本科。   “我真是…厉害了!”程池完全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愤怒的老爸,有些飘飘然,以前大考小考,撑死了总分不超过200分,这次居然还能考到接近四百!   程池压抑着心里的喜悦,放下成绩单,摆出一副死鱼脸:“爸,您认了吧,您女儿就没有上本科的命。”   程正年稍稍平复了怒气,他重新坐到沙发上,拿起了那张成绩单,看着她其他科目的成绩,问程池:“程池,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没有考英语。”   程池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说:“不是说了么,肯定考不好,所以不想进考场。”   “你在考试之前,可一直都在听英语听力。”   “我那是在听歌。”程池狡辩,生怕老爸再怀疑什么,索性道:“随便念个专科,将来在公司给我搞个职位,不也一样出息,您干什么对成绩这种事,这么执着嘛。”   程正年看着她,这一次他不再发火,而是沉声说道:“程池,如果你真的甘心像你哥那样去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家的产业,够你们兄妹挥霍一辈子了。”   “但是程池,你记着,一个人活着,不仅仅是吃饭喝酒睡觉那样简单,人是有欲|望的动物,所以自然也会有追求和理想,当然,你现在会说,自己没有理想,就想玩,那是你还年轻,当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再回过头来眺望自己这一生走过的路,我只是希望你不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   猝不及防又被灌了满嘴鸡汤,程池一个人闷闷地走出了家门,一路踢着小石子,程正年的话,她本来也听不怎么进去,但是心里头就是觉得不舒服,她不想成为像哥那样的蛀虫,她看不起他,但是程正年今天提醒她了,她似乎正走在程厉铭的那条道路上而不自知。   好烦。   对了,程池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一刻,成绩应该也快出来了,她想赶快听到许刃的好消息,索性一路小跑,朝着咖啡厅的方向奔去。   程正年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根闷烟,抓起她的成绩单又看了看,连着叹了好几声,将成绩单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自己的兜里,起身正要上楼,系着围裙的陶婶从厨房里走出来,犹疑着,叫住了程正年。   “老爷。”   程正年回头:“哦,有事吗?”   “刚刚…”   刚刚她在厨房听到老爷和小姐的争执,好像是关于最后一堂的考试,她分明清楚地记得那天中午小姐去而复返,说要找许刃的身份证,方才小姐在,她便没有提这件事,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应该隐瞒,不应该让老爷以为小姐真的是像她哥哥那样的人。   “最后一天的考试,小姐在两点钟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她有些战战兢兢:“许刃的身份证落家里了,她回来帮他找,找到了又匆匆赶回了学校。”   “许刃?”   “是的老爷,是许刃的身份证,小姐还嘱咐我一块儿帮忙寻找。”   “我知道了。”程正年的脸色,些许有了变化,他转身,一个人回了书房,重重关上了门。   -   树荫掩映的咖啡厅很是静谧,许刃坐在咖啡厅的电脑间,看着屏幕上的分数,有些怔。   674分。   这是他有史以来,分数最高的一次。   咖啡厅大门被人推开,程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抬头,与她遥遥对视了一眼。   只需要一个眼神,程池就知道了。   “多少!”她问。   “674。”   “哦。”她故作镇静,左脚在地上点了点:“还可以。”   许刃轻笑了一声,程池再也装不下去,兴奋并且尖叫着跑过来,许刃起身,她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双脚环住他的腰,抱着他的头亲了好几口。   “许刃,你太棒了!主场完胜!”   “你的副本也不赖。”他先查的是她的分数:“比我预想的,好太多。”   “你总是看不起我。”程池别嘴。   “程池,我要去上海了。”   “嗯,陪你一起。”   -   那天日暮时分,他们又去了上次的小宾馆,那是许刃选的地方,程池喜欢那地方。   “将来,我带你去大酒店。”许刃将程池抱进了屋,重重地关上了门,扔在床上。   “这里也很好呀。”她说。   许刃走过开,帮她脱掉了上半身的T恤,说:“这里不好。”   他要过更好的生活。   程池伸手解开他的皮带,她说:“我想要你开心。”   许刃低头看着她。   她的眸子里盈着水嗒嗒的**。   除了手上那一款程正年出差回来送给她的爱马仕手提包以外,程池全身没有一处像千金大小姐,哦,那辆法拉利也不算。   她习惯穿宽松的破牛仔裤和夹克衣,让自己看起来简洁干练,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也就是脚上的一根会叮当作响的破银链子。   她仿佛并不是很在意生活的质量和物质的享受,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拥有,人对自己本来就有的东西,并不会看得很重,她还爱上了许刃,爱上了一个与自己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并不在乎金钱,对许刃的成绩,也仅仅只是因为那是他想要的,他得到了所以她为他开心,她并不去考虑,那个分数背后所承载的含义,或许那就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程池不会这样去想,程池觉得,贫穷也没有什么的,她可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执着。   她不可能明白。   许刃垂下身,去亲吻她,她柔软的唇,她白皙光洁的锁骨,她胸前的饱满果实…   下身肿胀难受,只有她能帮他,她是最美好的,他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想要与这个女人融为一体,她有他渴慕的一切,她却那样爱他。   很奇怪,当一个人极度快乐的时候,痛苦的记忆也会如潮水一般奔涌而来。   他想起了被关在潮湿闷热的地下室的那几个日夜里,周围全是身体残缺的男人和女人,七倒八歪地躺着,他们哭嚎,他们咒骂,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鼠啃噬他的脚,他抓老鼠吃进肚子里,他饿得发晕。但比起饥饿,更大的绝望来自于恐惧,来自于周围的修罗地狱,因为很快,也许他就会跟周围的人一样,身体残缺。   那个雨夜里,他亡命地奔跑着,不知道摔过多少跤,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多少伤口,他全部的念想与思绪,只有一个字:跑!   奔跑在那一刻,汇聚成了他生命全部的意义。   跑!快跑!   许刃紧紧抱着她,全身颤栗得发抖。   正如那被暴风骤雨摧残得簌簌作响的树枝,可是窗外分明阳光静谧。   暴风骤雨,在许刃的心里。   程池在他的身下,又哭又笑。   一半欢愉,一半崩跌。   性|爱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它直抵人心深处,摘下一切虚伪的面具,迫使两个人坦诚相待。   “小聋子,我喜欢你。”他摘掉了她的助听器,然后伏在她的耳畔轻声说:“我多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33章 纵情(12)   程池先回家,十分钟后, 许刃才回来。   伪装成并不是在一块儿的假象。   然而当他刚走进大门, 程正年的书房打开了,他走出来, 站在二楼与他对视了一眼, 静寂的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 许刃突然发现,程正年其实…   什么都知道。   他们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似乎不够玩的。   程正年说, 许刃, 来我的书房一趟, 聊聊大学和专业的事情。   -   在程正年的建议之下, 许刃选的是S大的金融专业。   虽然程池很想跟他说, 别听家长的, 选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更重要,不过想想,许刃最感兴趣的事情, 好像也只有赚钱。   金融,听上去好像有很多钱。   程池并不是很懂,所以就没瞎出主意。   那几日,许刃一旦空闲下来便上网查资料,关于专业的,关于学校的。   她猜想, 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   程正年忙着许刃的大学专业,压根就没有分出心思管程池,这让程池感觉很不对劲,就算她的分数不理想,可是按照程正年以往的对她的态度,不可能在专业选报这件事情上,完全对她不予理睬。   许刃已经把志愿报上去了,程池却没什么动静,她抱着那本大大的选报书一个人钻研,想找个离许刃的学校近一点的,自己的分数又够上的学校,可是S大周围的大学,都是211的好学校,根本没她这个分数上得了的学校。   -   初夏的雷雨天总是闷热,老宅子通风不好,更是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程池心里莫名奇妙堵堵涨涨,没人理她,她很是气闷,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泄。   窸窸哗哗的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倾盆而下,冲散了初夏的燥热,可是大宅子依旧很闷。   程池穿着一件居家的吊带背心,一个人坐在木质的楼梯上,抱着那本志愿选报的大书,密密麻麻的字像蚂蚁似的在她面前乱爬,弄得她眼花缭乱,边上的橱窗斜开着,风吹进了雨,落在了书上,程池起身,将书重重地阖上,转身跑去许刃的房间。   “许刃!开门!”   砰砰砰!   片刻,许刃打开了房门。   “什么事?”   “烦,找你帮我看看学校。”   程池抬头看他,他穿得很规整,一件白色的衬衣配着黑裤。程池踮起脚,凑近他,嗅了嗅,有发胶的香味,他整理过头发了。   程池疑惑:“都下雨了,你要出…”她话还没说完,目光便越过他,落到了他房间里的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那是他来的那一天,携带的那个大箱子。   程池的呼吸突然加重。   “进来说。”许刃将门拉开,程池却定定地站在门边,环顾着他的房间,桌上所有的他的物件,都已经没了,床单被叠的整整齐齐,她跑进去,拉开衣柜,所有的衣服也都消失无踪。   “你要走?”她回头,难以置信。   许刃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没什么跟我说的?”程池将大书抱在胸前,走了几步上前,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发颤:“还是你准备,走了再告诉我?”   许刃将手插|进包里,漫不经心看着窗外的大雨:“你不是,在家么?”   程池被他的语气弄得很火大,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永远是这副理所当然的腔调。   “许刃,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突然失控,跑过来推了他一下。   许刃顺势被她推坐在了床上,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冷静点。”   程池用力喘息着,恶狠狠地看着他:“许刃,你当我是什么?”   “你是我曾经喜欢的女孩。”   “曾经?”   “现在是我的女人。”   程池直接将他扑倒在床上,用力地咬上他的唇,撕扯了一番,直到渗出血迹,被她用力舔舐掉,像是故意报复他似的,一边吻他,一边扯开他的皮带:“你的女人,你他妈还要跟我玩不告而别。”她喘息着,努力压制心里的愤怒:“连分手炮都没有是不是?”   “程池,你爸跟我聊过。”许刃平静地说:“关于你的事。”   程池动作猛地顿住,然后,她像是释怀了一般,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刚刚你吓坏我了。”   “这还不够吓人?”   程池翻身而起,给许刃下身已经被脱了一半的裤子提上去,仔仔细细地重新扣好了皮带:“我爸逼你跟我分手对不对?我早就等着这一天,离开这个家。”   “可是我只买了一张票。”许刃说。   “我再买一张。”程池直接拿出手机:“几点的,到哪里?卧铺还是硬座?”   “8点,上海,硬座。”   程池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五点,还有三个小时。   “我现在先去收东西。”程池说完要走,想了想:“算了,东西太多,这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完,到了那边再买新的,我先订票…”   许刃突然轻笑了一声。   程池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了他的脸上,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暗沉的房间顷刻间被照亮,他的表情很漠然,带着一丝冷笑。   程池蹙眉,她极不喜欢他那样的神情。   “许刃,你是不是没打算,带我走?”她问他。   许刃耸耸肩:“腿长在你的身上,你要走,谁都拦不住。”   “你倒想得明白。”   “但是我不会带你。”   “许刃。”程池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要去上海还是哪里,坐几点的车,都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但是我不会顾你。”   “许刃。”程池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你爸不喜欢我们在一起。”他说:“但这并不是我要与你分手的原因。”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程池怔怔地望着他。   “可能会受伤,确定要听?”   程池狠狠地看着他,眼睛快要瞪出血了:“你说。”   “我喜欢你是个小聋子。”他走过来,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舌尖辗转了几番,压低了声音:“你有我所歆羡的一切,傲人的财富,家人的宠爱,你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看似那般完美,而实际上又是无比残缺。”   程池瞳眸骤然地颤了颤。   他的声音仿佛是地狱吹来的风:“你不仅身体残缺,心灵更是残缺,你想拯救我,如你所愿,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因为我喜欢你的这份残缺,你让我觉得,这世界他妈还是有公平的地方。”   程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死死咬着下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很痛苦对不对,小千金。”许刃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站起身,提起了行李拉杆:“该醒了,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病态的,就像这个家一样,摧枯拉朽。”   “你呢,许刃?”   许刃转身,定定地说:“我也…有病。”   穷病,疯病,求而不得,痴心妄想,相思入骨,天人永隔…   下什么地狱,这个世界他妈不就是地狱?   每个人都在恶海里苦苦挣扎,没有人得救,没有人无辜。   程池先他一步,跑到桌边,抱起了装着乌龟的小盒子,踉跄地退后几步。   “许刃。”她用手背擦干了眼角的泪痕,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平静:“许刃…”   她的声音很哽咽,除了他的名字,她竟说不出一句话。   眼泪越擦越多,像小溪一般潺潺地往下滑落   “许刃…”她红着鼻子,用力想说点什么,呜呜咽咽,像极了在他身下时那样的颤栗。   “你喜欢Sex,留着吧。”   他转身走出了房间,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头:“对了,关于我的身世,其实你猜对了大半,我是林君则的儿子,却不是私生子,我的母亲是他的原配妻子,当初他进城打工,因为长得好,被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抛弃了我的母亲。”   程池愣愣地听着。   “还有,我能来到你们家,有地方住,有书念,并不是林君则善心大发或者顾念亲情,而是…”他冷笑了一声:“是我以自己的存在,威胁他,他不敢认我,更不敢叫那有钱人家的小姐知道我的存在,我是他过往不堪的见证。”   他离开了很久。   她紧紧抱着乌龟盒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哭了多久,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抱着乌龟匆匆跑了出去,打开门直接冲进了大雨中。   倾盆大雨冲洗着整个世界,一层层的水雾漫腾上来,笼着她的眼睛,她追出大宅,已经不见了许刃的身影。   “别走啊!”她跑进车库,没一会儿,红色法拉利冲了出来,冲进了大雨中,她疯狂地踩死了油门,在大街上胡突乱撞。   雨刷刮着大雨成何,Sex被她放在副驾座,小脑袋埋进水中,吐了一个泡泡。   -   许刃拿着车票,拎着行李箱,进了火车厢。   硬座的车厢味道很重,方便面,脚臭,还有狐臭…   好几个男人睡在过道里,他的位置靠窗,将行李箱抬上了行李架,他坐了下来,心越发地疼痛了起来。   边上两个男人正在玩牌。   “兄弟,斗地主不?”一个民工打扮的男人问许刃:“两块局。”   许刃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他伸手扭了乐百氏矿泉水瓶盖,民工打量着他,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矿泉水瓶上,拿瓶的手,抖得不行,瓶子里的水都快溅出来了。   “兄弟,你是不是身体有啥不舒服?”民工甲问。   许刃摇头,重重地放下了矿泉水瓶。   民工甲见他不爱说话,也不打扰他,与民工乙继续玩牌。   许刃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列车缓缓地开动了。   “喝!好车呀!”正对面边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车是法拉利吧?”   接着一个女人开口了,充满惊羡:“是啊!限量款法拉利!酷!”   许刃猛地睁开眼,只见铁轨边并行的公路上,那辆红色法拉利宛如一团疾驰的火焰,   法拉利车窗缓缓落了下来,她一边哭,一边开车,不断地朝着窗外的火车上看,她通红的嘴唇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他的心猛然收缩,他读出来,她在叫他的名字。   许刃,她在叫许刃。   许刃的手拍在了窗户上,死死盯着那辆车,罔顾了边上人都投来的怪异的目光。   我在这里,小千金,我在这里。   法拉利加快了速度,朝前面开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许刃的视线中。   他感觉…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滑落了。   法拉利停在前面的分叉路口,他看到她站在车前,手里抱着那个乌龟盒子,站在大雨中,迎着飞速奔走的火车,大哭大喊着。   许刃猛地站起了身,整个人都趴在了窗户上,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程池像是看到了他似的,她突然跑下了公路,往田埂边追了过来。   她哭着跑着,大雨倾盆。   但是很快,她单薄的身影就被火车远远地甩开了。   心痛得难以呼吸。   “Sex。”他喃喃地,哽咽地说:“替我…”   “陪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刃哥你说那些话,就问你良心会不会痛:)   就这一章虐!明天就好啦!!!   真的真的!!   顶锅盖跑~ ☆、第34章 纵情(13)   程池没有填报任何志愿。   她颓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都被杨靖白悠他们弄出去, 赛车, 散步,或者看电影, 希望她振作起来, 可是程池就跟死了似的,整一具行尸走肉, 除了喝酒,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每晚回家都是满身的酒气, 弄得杨靖都想一个飞机飞到上海把许刃暴揍一顿。   许刃没有手机, 他一走, 便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想找, 都找不到。   白悠很生气, 什么话都骂出来了。   “程池, 你别想他了,许刃那种人,就他妈一凤凰男, 一门心思往上面爬,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过去他跟你好,指不定就是看准了你能让他在学校里少受欺负,现在考上好大学了,不需要你了, 就一脚把你踹开!”   白悠越说越气:“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伤心,等他将来真的成功了,他不会看得上你的,你会成为他过往最不堪的证明。”   最后这句,倒是和许刃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一句,异曲同工。   可是程池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   他一定有苦衷。   “我并没有一定要他与你分手。”   书房里,程正年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缓缓说:“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他想带你走,可以,但是你跨出了程家的大门,就不再是我程正年的女儿,以后在外面,不管你活得好活得不好,都是他许刃的人,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或者援助。”   他看着程池,继续道:“还有一个选择,他一个人走,把你留下来,你还是程池,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开着你的法拉利,飙车,泡吧,随便你,或者去念一个专科,毕业后进公司,我给你弄个轻松的职位,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程正年淡淡地说着他与许刃交谈的内容,程池越听,越感觉却感觉全身冰凉。   “许刃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即使他可以打工赚钱养活他自己,申请助学贷款完成学业,但至少现在,他没有实力带着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公主。”   程正年站起身,走到程池身边,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柔声安抚道:“女儿,你还小,或许感觉,爱情是大过天的,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现实很残酷,尤其是跟许刃那样的男孩生活。爸爸不想你走上一条将来会后悔的道路。”   程池用力擦掉了眼泪,与程正年对视,她的目光,极其用力。   良久,她咬着牙,决绝地说:“后不后悔,交给未来,现在我要去找他!”   她说完转身就走,坚定决绝。   “我不拦你。”程正年说:“但是我不会资助你,程池,你要想好,不要一时意气…”   “爸,你得给我一笔钱。”   “我不会给你一分钱。”程正年闻言,有些生气,加重了语气:“你已经成年了,像许刃那样,要什么自己去挣,不要依赖别人,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爸,我需要学费。”   “什么学费?你志愿都没有报…”   程池看着他的眼睛,咬着发白的下唇,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复读。”   程正年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复读!   她要复读!   他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程池决绝地说:“我要复读,考S大。”   明年的今天,她要堂堂正正考去上海,考去许刃的S大!   她不会成为他的负累,也不会成为处处被他照顾被他养的小千金,更不会成为他过往不堪的见证。   她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   -   夜深了,程正年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宁静的夜色,心情很是不能平静。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女儿,这个叛逆的,却是最让他心疼的女儿。   显然,他错了,他并不了解她,他甚至都不如许刃,这个只与她相处了半年的男孩,更懂她。   那天也是在这间书房里,许刃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他要把这个选择交给程池,并且他坚信,她会做出更成熟的决定。   许刃和他赌了一场。   现在,许刃赢了。   -   程正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果程池真能考上S大,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她喜欢那个灰小子。   许刃这一招,将了他的军,而且赢得很漂亮。   -   七月底,十三中的复读班就已经开课了,程正年兴奋而又有些忐忑地带程池去报了名,一路上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她又反悔,而程池看着窗外飞速流过的街景,一直沉默。   开学了,程正年忐忑了几个月,一颗心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程池的确是下了决心,开始发狠学习了。   每天早上六点便起床,吃早饭的时候照例要拿一个单词的小本子,这回她不再独自开车上下学,而是让司机每天接送,以便她能够在路上温习功课,程正年有时候夜深了下班回家,还能看到她的房间亮着一盏小夜灯。   最重要的是,她不再出去和她的那帮狐朋狗友鬼混,兴许是因为高考之后各奔东西的缘故,也可能是她的确要改过自新,现在的程池,与过往那个不良少女早已经判若两人。   而这一年里,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程正年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有江依络和程厉铭去酒店开房的照片,两个人相依相偎,很是亲密。   接着程正年就和江依络离了婚,同时把程厉铭也赶出了家门,断绝父子关系。   没了老爸的庇护,程厉铭的公司很快就经营不下去,也倒闭了,而程正年似乎是铁了心,连见都不愿意再见他,程厉铭彻底成了丧家之犬,过得很落魄,后来便离开了鹿州,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他也不再跟家里人联系。   白悠留在本省念了一个二本,杨靖则巴不得赶紧逃离他爸的掌控,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去上海念书,乐得逍遥自在,时常给程池打电话,说起自己的大学生活;说学校的妹子们妆浓画得跟鬼似的,好看的很;说大城市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不出来都不知道,觉得自己过去实在是井底之蛙,现在和真正的有钱人接触之后,才觉得自己他妈就是一暴发户。   程池哑然失笑。   最后,杨靖还说了许刃。   他说他一来上海就跑去S大,想把他揍一顿,给程池出气,结果许刃请他喝酒,把他灌醉了扔在路边,搞得他还受凉感冒了好几周。   他还说,许刃现在混得可牛逼了,没人不知道,大一新生里有个颜值突破天际的帅学弟。   杨靖每次去S大找许刃,都能撞上有女生告白的,杨靖直接帮程池把那些女生轰走了,还放话说许刃是有女朋友的人,让妹子们都死了这条心,因为他在S大出没实在频繁,结果直接被人误会,以为许刃的女朋友其实就是杨靖。   此事在S大一度被传为佳话。   程池只顾着笑,杨靖却很不服气:“怎么看,也该是老子威武一点吧!凭什么说老子是他女朋友!”   程池说,杨靖,你帮我顾着他,别让他受欺负。   大城市里,人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难免踩低捧高,许刃这样的出身,少不了遭人的白眼。   杨靖你要帮我顾着他。   “他受欺负,他欺负我好吗?”杨靖很不爽:“要不是看在你程池的份上,老子才懒得理他。”   寒假的某一天,杨靖打电话跟程池邀功,说许刃开始做生意了,还是他牵线搭桥给介绍了好几个有钱的客户,据说赚了不少。   程池好奇:“什么生意?”   “我也搞不懂,类似资金融通那种,存钱,放贷,他当个中间人,赚利差。”   程池也听不明白:“正规吗?”   “应该挺正规的吧,还弄了个app。”反正杨靖是一头雾水:“他跟他们学院的人一起在弄,背后还有大老板的投资,好几次他们开会我去听过,经手数目好像还挺大的,利润也高。”   程池很好奇,挂了电话,按照杨靖提供的信息,下载了那个app,自己摸索了一阵,好像就是个理财的软件,把钱存进去,一段时间生利息的那种,不过想提的话,随时也能提现。整个界面很是清爽干净,而程池同时又搜到很多类似的软件,稍稍有些放心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别人都在弄,说明这是可以做的。   她索性也注册了账号,然后从自己的银行账户里转了五万块进去,算是对他的事业的一点小小的支持。   三月底的某个晚上,程池温习了功课,灭了灯准备睡觉,接到了杨靖的电话,杨靖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喘,说许刃那死王八蛋应酬的时候喝多了,现在大马路上撒酒疯,他一个人,根本把他弄不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骂,电话里还传来低沉的喘息声和肢体碰撞的声音。   程池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摔地上,她有些慌张,说:“杨靖,你就近酒店开个房间,喝醉了千万不能让他一个人睡觉,万一睡熟了要吐,噎着气管就完了。”   “老子...老子…”杨靖断断续续,喘着粗气:“弄不动他啊!他不听话,也不跟我走,把脑袋伸进垃圾桶里,哭着喊着,要找什么金子,神经病啊!垃圾桶里能翻出什么金子?”   程池捂住嘴,眼圈霎时间红了一片。   他不是找金子,他是在找…小千金。   良久,她平复了心绪,说:“杨靖,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说话。”   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两个人,没有直接的对话。   全是杨靖充当了中间人,跟程池说许刃最近怎么怎么了,跟许刃说程池模拟考又怎么吊打他们班的一众学霸学神…   两个人的反应一模一样,淡淡地应着,眉眼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不着痕迹,不动声色。   电话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拉扯声,隐约听到杨靖说,许刃,程池要跟你说话。   随后,拉扯的声音停止了,电话那边出奇的安静了,程池隐约能听见街道边飞驰而过的汽车轰鸣,还能听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还有他…滞重的喘息。   “许刃?”她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   喘息的声音加重了。   “许刃,你别哭,我在这儿。”   …….   那天晚上,杨靖把许刃背到酒店,许刃趴在他的背上,不再闹腾,杨靖却能够感受到他全身的颤栗。   他抓着杨靖的手机,放在自己的耳边,电话一直没有挂断,但他也一直没有说话,杨靖不知道程池跟他说了什么,但是许刃乖得像个幼儿园里拿到糖果的小朋友,除了死拽着电话不肯松手以外,就算杨靖扒他衣服和鞋子,他都完全不反抗,跟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杨靖无力地瘫倒在酒店沙发上,看着许刃抱着他的电话,躬起身子,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听电话里的声音。   杨靖他有点心疼自己的长途话费。   他曾一度以为,程池着了许刃的魔。   但是现在看来,许刃好像中|毒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请宝贝们指尖优雅地向左滑,今天依旧万更哟~ ☆、第35章 纵情(14)   查成绩那天,程正年兴奋地打来电话, 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非让她猜猜自己考了多少分。   程池想也没想,给了他一个分数的区间。   620到660之间   她考完之后凭着卓绝的记忆力, 又将考试题目重新刷了一遍, 并且对过了答案,语文和英语作文给自己留了约莫四十分的误差, 其他的都能够得到准确的分数。   “658!”程正年兴奋得简直忘乎所以:“不愧是我程正年的女儿!爸爸真为你感到骄傲!”   挂断电话,程池抿嘴浅笑。   一整天家里的电话响个没完,全是亲戚打过来询问分数的。   程池稍晚一点的时候, 接到了杨靖的电话, 杨靖很不屑地问:“怎么样, 上400没?”   程池想一脚把他踹飞。   程池忍着笑:“你跟许刃说, 就说程池要来找他算账了。”   “所以你到底上了400没?要是没上, 欢迎报考我们学校啊!学长, 罩着你!”   程池笑得合不拢嘴,骂了声:“你妈的。”   夜深的时候,程池还接到了程厉铭的电话, 他已经将近大半年没联系家里了。   “妹妹,恭喜你了,哥从小就知道,你聪明,一定会有出息。”   “谢谢哥。”程池急切地问:“你到底在哪里?”   “哥现在在外面做生意。”   “什么生意?”   “你别管,说了你也不懂。”程厉铭有些踟蹰:“那个…你能不能给我打点钱过来, 生意上要周转,不过你千万别跟爸说。”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哥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我有多少你就要多少?”   “多多益善嘛。”程厉铭又拿出那副吊儿郎当的口吻。   “最多六万。”程池给许刃的app里存了定期,那是没办法取出来的。   “行行,六万就六万,我发给卡|号给你,你打过来,记住了,千万别跟爸说!”   程池第二天出门给程厉铭汇了钱,并且查了那个账号,是在上海开的户。   程厉铭也在上海。   怎么都凑一块儿去了?   -   没有任何悬念,程池被S大的文学院录取了。   她选专业的时候并没有很纠结,程正年让她自己做主,全凭兴趣爱好,她便选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程正年问她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她说,因为她是有钱人。   听说国外搞文学艺术研究都是有钱的中产阶级的活动,程池觉得,这个专业特别适合自己,她没什么远大理想,对赚钱也是蔫不拉叽兴趣不大,搞点清汤白水的文学艺术,写写无关痛痒的风花雪月,感觉也还不错。   程正年有点后悔,本以为这家伙终于有了人生目标,但是看起来,除了想考去S大见许刃以外,她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带有玩票性质。   “你知道这个专业是干什么的吗你就选了!你了解它的专业背景和就业前景吗?你扪心问问你自己,你对它感兴趣吗?”   从程池把志愿报上去的那一刻起,程正年就絮絮叨叨开始教育她,他是一个生活严谨的男人,最是不喜欢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对自己都能不负责任,还指望她能自立自强,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程正年很是气闷。   终于,九月下旬,程池在这个家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决定提前去学校。   自从许刃念了大学,就断了与程家的联系,程正年也没有再给他任何资助,程池其实也挺想像他一样,不再向家里伸手要钱,而是自己靠拿奖学金和兼职零工养活自己,不过这个想法在她拖着她的大行李箱,登上K字头火车开始,彻底烟消云散。   妈哒,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为毛人可以直接坐在车厢过道上!被单上那黄渍渍的到底是什么!还有车厢里到底是什么怪味儿,有人在车上炒胡豆吗!   她后悔,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飞机不坐,偏偏跑来坐什么卧铺。   她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厢,找到自己的位置号床边,坐了下来,从始至终一直皱着眉头,用手背捂着嘴。   好一躲高贵冷艳白莲花。   对面一个抱小孩的女人一直拿古古怪怪的眼神打量她,程池一抬眼,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女人连忙移开了目光。   边上有个穿蓝色背心的男人正在吃泡面,味道很重。   程池戴上墨镜,闭上了眼睛,琢磨着要不要趁火车还没有开动,走了算了。但是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肯定会被老爸嘲笑。   正在程池拿不下决定的时候,有人踢了踢她的箱子:“喂,把箱子放上面,搁这儿不是挡路吗?”   程池摘下墨镜,只见面前站了一个与她年纪一般的男孩,穿着一件休闲体恤配破洞牛仔裤,背上背着吉他形的盒子,手里也拿着拉杆箱,他的轮廓很锐利,五官立体分明,眼睛深幽,很明显的双眼皮,看上去特别有神,还挺英俊。   他一走过来,隔壁铺的俩女孩直接伸长了脖子朝他望过来。   “你这箱子。”他又踢了踢:“放上面去。”   程池蹙眉,不喜欢他这颐指气使的语气,懒懒说:“弱女子,放不上去。”   男孩想了想,将自己的吉他取下来立在桌板边,然后抬起了程池的箱子,直接扛在了肩膀上。   程池看着让他的动作,心说厉害了。   这箱子被她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零碎碎,压了又压才勉强盖上,几十公斤的重量,他就这么扛起来给放进了行李架里。   他喘了喘,嘴里咕哝了一声:“够重的。”   “喂,你把我的箱子弄上去了,到站得给我搬下来。”程池不满地说。   “不用谢。”男孩拖长了调子回她。   程池心里轻哼了一声,带上墨镜,继续闭目养神。   “喂。”   “干嘛!”   “你坐的是我的铺。”   程池重新摘下墨镜,男孩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票根。   程池腾身起来给他让了铺,一个人闷闷地站在了过道边,此时火车已经缓缓开动了。   程池网购的票随机买到了中铺,她没地方坐,对面的小板凳已经被两个男人坐了,她只好一个人憋屈地站在过道里,人来,她便个人让道,戴上墨镜,与世隔绝的高冷模样。   陆行商看了她一眼,心说这是哪里来的小公主,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坐过除了CDG开头以外的火车吧。   他将自己的铺位重新叠好,收拾整齐之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程池说:“过来坐吧。”   “不需要。”程池翻了个白眼,直接爬上了自己的中号铺位,准备蒙头睡一觉。   她捻起被单,放在鼻尖嗅了嗅,很大一股…脚臭味。   她恶心的快要吐了,索性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往被单上喷了喷。   香味很快就漫开了,下铺的陆行商轻不可闻地喃了一声:“香奈儿coco。”   程池将脑袋下潜,重新打量了他一眼,怎么看,都只是个长得还可以的破牛仔,居然还能识货。   程池重新躺回了铺里,摘下了助听器,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迷迷糊糊之际,一段非常有好听的旋律,若有若无地笼上了程池的梦境,片刻之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头顶是白色的上铺床位板,她被拉回了现实,还在这可怕的列车上。   程池起身,伸懒腰打呵欠。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听到了什么声音,是梦中的那段旋律。   她又将脑袋吊下来,看到陆行商抱着他的深红吉他,他闭着眼睛,睫毛卷翘,微微颤栗,他的手修长而白皙,看样子保养得非常得当,一下一下,指尖拨弄着琴弦。   随着他指尖的拨动,吉他发出轻快悠扬的旋律。   程池像只受惊的兔子,她扬起头,将自己的枕头一扯,枕头直接从中铺掉下来,砸在了陆行商的身上。   弦声戛然而止。   程池从枕头下面摸到了她的助听器。   她刚刚没有戴助听器!可是她听到了他弹吉他的声音!   见鬼了!   陆行商有点不满,站起身,将枕头扔给了程池,极力压制着隐隐的怒意:“小姐,有什么不满,你跟我说,旅程还长,解决问题好好相处,出门在外以和为贵。”   -   两分钟后,程池整个脑袋都快要贴在了陆行商的吉他上,陆行商很无语地看着她,停下了手上的拨弦。   “小姐,听曲子,不是你这么个听法。”   奇怪了。   程池重新将助听器戴在了耳朵上。   怎么就听不见了?   难不成刚刚只是幻觉?   程池泄气地坐直了身子,陆行商见她恢复正常,便又重新弹了曲小调子,程池兴致偃偃,倒是隔壁铺的几个小姑娘,纷纷站在过道上,看着陆行商弹吉他。   他倒是很享受被人围观欣赏的感觉,一个人弹得如痴如醉,阳光透过车窗,时不时地洒落在他的侧脸,映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整个人有种冷冷清清的感觉,不过这种冷,像是盛夏里吹来的一阵幽凉的清风。而许刃的冷,仿佛才是来自严霜雪夜,透着一股子隐隐的寒气,能把人冰冻三尺,即使他对你笑,你也能感觉他的笑中带着凛然的寒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行商索性收掉了吉他,与程池聊了会儿。   “你耳朵上戴的,是助听器吧?”   “少侠好眼力。”程池有气无力地跟他揶揄。   “你是残疾人呀!”   “你他妈才残疾人。”程池凶。   “哎!我没有别的意思,而且残疾人也不是…”   算了,陆行商懒得解释。   程池翻了个白眼,戴上了耳机。   没多久,耳机被陆行商摘了下来:“别用这个听音乐,伤耳朵。”   “管的真多。”程池不想理他。   “诶,摘掉那个之后,你能听到多少?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影响正常生活不?”   陆行商似乎对她的耳朵非常感兴趣。   这倒是跟其他人很不一样,那些得知了她有耳疾的家伙,大部分出于善意,都避免触及到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很是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自尊心,而偏是这点善意的行为,却让程池感觉不舒服,她并不觉得这是丢人的事,她和正常人是一样的,她能听见声音的,只是别人用耳朵,她用助听器,媒介不同罢了,有什么呢?   陆行商的好奇,这让程池心里舒坦了很多,虽然开口闭口残疾人,不过并不惹她讨厌。   程池便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问题。   最后连助听器的牌子,多少钱,他都问了。   真是个好奇的宝宝。   程池告诉他,德国的牌子,最贵最好的那种。   陆行商说:“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有钱。”   程池说:“对呀,我是富二代,家里特有钱,我还有一辆法拉利。”   陆行商笑得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两个酒窝,看起来特别甜,特别阳光。   “那么这位有钱的小姐,您为什么会坐到硬卧车厢来?在下以为,隔壁的软卧才更符合您的身份。”   程池好奇地问:“软卧是什么?”   陆行商又笑了,他觉得,和这姑娘说话很有意思。   “你是去上海念书吗?”陆行商问她。   “不是。”程池摇头:“我去寻夫。”   “寻..夫?”   “嗯,我男友去年丢下我跑路了,我找他算账去。”   “哦。”陆行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万一他另有新欢?”   “不会。”   “这么笃定?”陆行商又笑:“上海可是十里洋场花花世界。”   程池笃定:“他舍不得我。”   陆行商打量了她一眼,正要说谅他也是,程池却说:“因为我有钱。”   “……”   作者有话要说:  莫方,陆不算男配,要排起来,还得排到杨少爷后面~ ☆、第36章 纵情(15)   “你是去上海卖艺吗?”程池看了看陆行商的吉他,好奇地问。   卖艺…   陆行商拜服:“姑娘好眼力。”   程池自得地笑了笑:“那是。”   转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刚刚我听了你的曲儿, 是不是要给打赏啊?”   “有钱的捧个钱场, 没钱的捧个人场。”陆行商学着电视里的调子笑说:“不硬性收费。”   “我有钱,给你捧个钱场!”程池说完, 爽快从包里摸出了几颗坐公交车的硬币, 是陶婶在她临走的时候放进她包里的。   陆行商接过了硬币,放进包里, 再看程池,觉得这姑娘,真有意思。   有时候像是在开玩笑, 但又装得有模有样, 看上去傻乎乎的, 实际上又鬼精得很, 他好几次试探地想问她在念书还是工作, 都被她不动声色地引到别的话题上, 个人信息倒是半点都挖不出来,嘴上说自己有钱,但是看她这打扮, 破牛仔和白体恤,哪里又半点有钱小姐的样子。   哦,除了她喷在被单上的香奈儿coco。   第二天清晨,火车到站,程池带上了她的鸭舌帽和墨镜,陆行商将她的箱子从行李架上取下来, 与她一道出了站。   “还没问你的名字。”出站通道里,陆行商追上她。   “现在告诉你,等一出站,兴许就忘了,有必要说吗?”程池问。   “我记忆力很好的。”陆行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后在街上遇到,兴许我还能叫出你的名字。”   “你是说在地下通道卖艺的时候?”   陆行商诚挚地点了点头。   “那就叫我coco呗。”   “不真诚呀!”陆行商显然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名。   “如果你少点套路,兴许我会考虑给你我的微|信号。”   陆行商又笑了,嘴角酒窝尤其可爱,更显得他模样清隽。   “那么我就不走套路,有话直说了,请问coco小姐,能给我你的微信号吗?”   “不能。”程池说完,冲他狡黠地笑了笑,加快了步伐。   陆行商站原地站了一会儿,周围人流推着他继续往前走,他低下头,眼角扬了起来,这姑娘,好玩儿啊。   程池走到出站口,不少人举着牌子站在外面等人,还有旅馆住宿,黑车司机,大量嘈杂信息扑面而来。   程池挤出了站口,站在广场的马路边,给杨靖打了一个电话:“我已经出站了,你在哪呢?”   “啊…你就到啦?”电话里,杨靖的声音有些迷糊。   “你不会还在床上吧?”   “那啥啥…我今天有点事来不了,我找了个兄弟来接你,你没看到他?”   “你妈的!”   “体谅体谅,真有事。”   “你那兄弟,长什么样?”程池决定晚些时候再找他,她左右环视着周围:“穿什么衣服?”   “什么样啊?”杨靖想了想:“帅炸苍穹那种。”   “狗屁!”程池翻白眼:“这人山人海,我上哪找你那个帅炸苍穹的兄弟去?说具体点。”   “你把你位置跟我说,我让他来找你。”   “我在…”程池左顾右盼,结果一转头又看到了陆行商。   陆行商猜到她在找路标,指了指对面的肯德基牌子。   “我在肯德基对面。”   “那行。”   挂了电话,程池看向陆行商:“你还没走啊?”   “我打车,要一起吗?coco小姐。”   程池还没说话,陆行商便自报了家门:“我是S大的大一新生,现在去学校报道,不是坏人,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哟,巧了。”程池信了他,笑说:“我也去S大。”   “你也是新生?”   “嗯。”她看了陆行商一眼:“你要是早说,我就不跟你绕这么多弯子了,白费口舌。”   “就你怕遇到坏人呢?”陆行商笑。   他似乎很喜欢笑。   “我长得像坏人吗?”程池别嘴。   “你不像坏人。”陆行商说,你像勾人的妖精。   “你先走吧,我等朋友来接。”   陆行商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你朋友有车吗?”   程池明白了,他想搭顺风车。   “应该有吧。”程池想,杨靖的兄弟,总不至于连车都没有。   “那我能…”   “那你就陪我在这儿等等吧。”程池爽快答应。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陆行商问:“你朋友穿什么衣服?”   “不晓得。”   “长什么样?”   “帅炸苍穹。”   “……”   片刻后,陆行商指着一个帅炸苍穹的男人,问:“是他吗?”   程池不经意地转身,全身的血液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直冲头顶。   他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衬衣,配了简单流畅的黑色长裤,皮肤似乎又黑了一些,轮廓却越渐鲜明,衬衣裹着上身的肌肉,几分矜持,几分野性,交织混合,成了一个许刃。   一年不见,他越发…成熟壮硕了。   他的眸子依旧深,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   程池听到夏天里风吹树动的声音,听到远处隐隐绰绰的推车卖米糕的叫卖,还听到脚链子发出清脆的叮咚作响。   她全身都在抖。   许刃对她张开了双臂。   程池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滑落。   她朝他猛扑了过去,十几米有多远…   她跑了整整一年!   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鬼知道,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每天晚上,熬夜看书到凌晨,白天强撑着精神,刷了一张又一张试卷,白花花的考卷,被她蹂/躏N遍下来,满卷殷红,为了追上他,她都快不是程池了。   跑了几步,程池猛地顿住了脚步,红着眼睛抬头,恨恨地看了许刃一眼,果断转身回去。   变脸翻书,她还是老样子。   程池回到了陆行商身边,抓起了自己的行李,独自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陆行商不明所以,这场景,怎么跟拍偶像剧似的?   程池回头,恶狠狠瞪了许刃一眼,转头对陆行商大声说:“那个刚刚在车上跟我撩骚,还管我要微信,貌似对我很有意思的大一新生,你走不走?”   “其实,不用加那么多定语。”陆行商轻咳了一声,有点无奈,他抬头看了许刃一眼。   他的脸色很沉,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似乎很舍不得抽离。   “不说顺风车?”陆行商看到程池已经拦下了出租车,很不解。   “他没车。”程池咬着牙看了许刃一眼:“穷逼一个,没车!”   陆行商帮程池将行李箱放上了出租车后备箱,正要关门的时候,却被人按住了,陆行商回头,许刃已经将程池的行李从后备箱取了出来,抽出了拉杆,紧紧握着。   “小…千金。”他声音很醇,又厚重了很多,深深地望着她:“我来接你的。”   程池分明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又说:“这位先生,我跟你很熟?”   看这眼神,明明就是熟得都够上床的关系了好吗?   陆行商默默吐槽。   “程池。”他又唤她的名字,朝她走近了几步。   “程池?”陆行商舌尖捻着这个名字。   程池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相对安全的、比较不会扑上去啃他嘴巴的距离。   他的薄唇有点干裂,她真想过去咬一口,见血的那种。   “王八蛋!”程池恶狠狠甩下这一句,径直坐进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开车。”   出租车开了出去,程池才发现她的行李,还握在许刃的手里。   算了,不要了。   路边,陆行商站在许刃身边,有点凌乱,他猛拍脑袋:“完了!我的行李还在车上!”   陆行商看向许刃:“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你有她电话吗?我行李还在车上。”   许刃转过头淡淡地打量他一眼,眼神冷得快要结冰了:“不是都要了微|信?”   他还惦记着刚刚程池那一大串故意气他的话。   陆行商坦诚地挠了挠后脑勺:“妹子不好泡,没给。”   “是么?”许刃拉着她的拉杆箱,与他错身走过。   “喂,你到底有没有她电话呀?我的吉他还在车上呢!”陆行商追了上去:“那把吉他很贵的!”   “你再跟着我,我就打你了。”许刃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许刃:撩我妹子,还问我要电话?想打他。   陆行商:???   其实这几章挺虐的,如果每天三千字这样更,你们难过,我也不开熏。   趁着五一万更,一下子全部给你们放出来,是不是感觉,就没那么虐了呀~揉脸揉脸揉脸   后面又是一波甜~ ☆、第37章 深陷(1)   -   出租车上,程池把杨靖给狠狠骂了一顿。   杨靖回头就给许刃闪了个电话, 许刃已经坐进了出租车, 车后面还坐着心急火燎的陆行商。   “许刃,怎么又把程大小姐给惹毛了?”电话那头, 杨靖扯着大嗓门:“这顶好的机会, 你自己不好好珍惜,别说我不帮你。”   “没事。”许刃目光柔和了许多, 声音沉静:“丫头跟我闹脾气,回去哄哄,能好。”   挂掉电话, 后视镜里, 陆行商正打量着许刃。   “你是她男朋友?”   “不像?”许刃心情好了很多。   陆行商露出了招牌的小酒窝:“难怪。”   “什么?”   “她说他男朋友以前当鸭子的, 后来死心塌地跟了她, 就从良了, 技术好得很……”   许刃脸色阴沉, 陆行商连忙住了嘴:“我的意思…你确实很帅。”   许刃突然觉得…程池来了S大,他后面的日子,可能会有点腥风血雨。   -   程池先去学院报道, 随后拿到了寝室的钥匙,甩着空手去了寝室,寝室里空荡荡一片荒凉。   她早了小半个月来学校,室友们应该会等到开学才会过来,程池想着把自己的东西归置一下,才猛然发现, 自己的行李箱好像不见了。   有点凌乱。   回忆起,箱子是在许刃的手上。   妈的。   回想起今天见到许刃的场景,程池又是一阵的心悸。   他来接她了。   她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但是一想到去年他那样决然的离开,还说了那么许多伤人的话,那些话几乎快要了她的命,她颓了一整个暑假,没有喝醉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字字句句都是锥心刺骨。   她那么没命地喜欢他,他怎么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老天是公平的呢?   她很想念他,可是也没有办法这样轻易就原谅他。   程池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兀自发了一回呆,然后听到隔壁以及走道有女生兴奋的叫喊声,嘈杂一片,楼下似乎也很轰动。   程池走到阳台,探头往下面望去,只见许刃手放在她红色拉杆箱的杆子上,身长玉立地站在楼下,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   周围女生不多,大部分学生都还没用返校。   但是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女生公寓楼下,还是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周围有妹子们大大方方地打量他,交头接耳地议论。   有的认识他,有的不认识。   不为别的,他帅。   帅得人移不开眼睛的那种。   高中的许刃清瘦,现在他似乎胖了一点,身材更显得匀称,肌肉量适中,又略偏壮硕,再加上打扮更显成熟了许多,身材与颜值与打扮,直接将他归入了学妹们心目中的男神学长那一类人。   程池闷哼,他才不是男神。   他就是许刃,有很多缺点。   温柔却又心狠,骄傲而又自卑,坚强并且敏感。   可是程池就是喜欢这样残缺的许刃,他让她感觉真实,感觉痛快,感觉自己现在才算是真正地活着。   程池的电话响了起来,那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来自于上海。程池扶着护栏向下望去,许刃将手机放在耳侧,然后抬头张望。   程池用力挂掉了电话。   许刃放下手机,准备给她发一条真诚的道歉短信。   却不曾想,短信编辑到一半,程池已经从女生宿舍大门口跑了出来,迈大了步子,朝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许刃将手机放回到包里,对程池扬了扬嘴角。   “小千金。”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   程池走过来,直接冲他扬起了巴掌,许刃闭上眼睛。   周围女生都捂住了嘴,倒抽一口凉气。   两秒过后,并没有预想的那一声清脆,程池的巴掌凌空转了个弯,直接摸到了行李箱的拉杆,一把夺过来,转身就走。   然而,一股力量当胸拦了过来,许刃右手拎着一大包东西,左手从肩膀处横过她的胸脯,直接将她环进了自己的胸膛里面。   他左手很有力,抵在她胸前很有弹性的柔软之上,隔着夏天单薄的衣衫布料,蹭得她面红耳赤又心潮涌动,低沉地骂了一声:“流氓,放开我。”   “不。”   许刃很固执,从背后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程池不再挣扎,而是微微侧头,低声威胁:“很多人在看。”   “你怕人看?”   “我怕挡了你的桃花。”   程池说完这句话有点小后悔,怎么听都像是她在吃味似的。   许刃将脸微微低垂,将脸放在她的耳根处,她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他在笑。   “程池,你越来越像我的小女儿了。”   “哟,一年不见,连女儿都有了,很有效率嘛!”她又挣了挣,冷嘲热讽。   “未来的小女儿,她跟你挺像,孩子脾气,长不大似的,又很聪明,像个精灵,有时候有像个妖精,她拿我软肋,我对她总是无可奈何,这辈子都被她制住了。”   程池正要哈哈大笑,说做你妈的白日梦呢。   突然回过味来,明白了他话里的味道,她怔了怔,一颗心也渐渐回暖,她低头,看着他左手上,红的,白的,斑驳的伤疤,她便不想推开他了,她的手摸过来,捂住了他的手臂,闷闷地说:“你在哪里学来这油嘴滑舌。”   许刃将脸埋进了她的头发里,深长地呼吸着,她感到自他身体而来的温热气息,抚摸着她的头发丝。   “程池。”他又如往常那般唤他的名字:“你刃哥说…”   “说他好想你。”   -   程池搬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子,艰难地走上了宿舍台阶,许刃两步追了上去,接过了他手里的箱子。   “女寝男生不能进来。”程池话还没说完,许刃已经提着箱子走到宿管阿姨的门口,敲了敲,阿姨出来,他对她说了什么,还回头望了望程池,不过几句话,阿姨便同意让许刃帮忙把箱子提上去。   “现在还在放暑假,女生宿舍没什么人,管理也还算松懈。”许刃走在前面,程池走在后面。   “你来得挺早,是因为想我么?”   程池看着许刃的背影,他将几十斤的大箱子扛在肩上,上楼梯的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滞重,鼻息间明显喘着粗气,胳膊上的肌肉绷紧了,看起来直挺挺,硬邦邦,脸色也微微有些胀红,就这样,还是一步没歇地,扛着箱子上了五楼。   “你少说点话吧。”程池闷闷地说:“当心岔气。”   许刃右手抗箱子,左手腾出来,回头牵起了她,程池挣了挣,没挣开,也就由他牵着。   “我还能把你也扛上去,信不信?”   “信。”程池拖长了调子,不敢说不信,他真的会把她当行李扛起来。   五楼阳台,程池拿钥匙开了门,许刃放下行李箱,极力压制着气息,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程池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装什么装,你压在我身上那时候,喘得还少?”   许刃又笑了:“留着。”   程池心说,你想得美。   许刃进来之后,环顾了四周一圈,问她:“十几来平米,住四个人,能习惯?”   “不知道。”程池耸肩:“没试过。”   “那先住着,不习惯就去外面租房子。”   许刃从卫生间里拿出了扫帚,开始打扫卫生,将十几来平米的房间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程池坐在硬硬的床板上看着他,他扫地的姿势很熟练,目光随着扫帚而移动,角落里的一丁点垃圾都没放过,躬着身,手臂用力,肌肉鼓胀,性感极了。   她吹了个泡泡,口香糖黏在嘴角,被她小巧的舌尖给捞回去,她问:“有什么我能帮忙吗?”   许刃从卫生间出来,拿着脱了水的拖把,开始拖地,顺带指了指她的行李箱:“你的东西,选个铺,自己归置。”   程池起身,左右看了看,选了靠门边的铺,把箱子拖了过来。   许刃回头:“那个位置会不会太暗了。”他指着靠窗的上床下桌,说:“这里怎么样?”   “太亮。”程池任性地说:“影响我睡觉。”   程池的睡眠一向不大好,有点轻微神经衰弱,有光便难以入睡,睡着也很容易惊醒。   许刃点点头:“以后咱们家卧室要选背光的一面。”   “不需要那么麻烦,装个挡光窗帘就行。”   “也好。”   程池拉开了自己的行李箱的拉链,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愣愣地看了看许刃,许刃也低头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谁跟你我们家!   谁跟你卧室装挡光窗帘!   ……   “好累。”程池看着地上开着的行李箱,里面除了衣服,还装着的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把她的卧室整个都搬过来了。   看着…就觉得好累。   许刃拿着抹布,给她的书桌挨个角落擦干净,然后出门买了床上的四件套和墙花贴纸,回来的时候,她还坐在小板凳上,点着一根烟,对着自己的行李箱,吞云吐雾。   箱子里的东西,她半点没动过。   许刃爬上了她的床,先给她垫了褥子,然后把竹席铺上去。   “现在热,你先睡竹席,床单被褥我给你放柜子里,等到天凉的时候,自己拿出来铺上。”他絮絮叨叨地叮嘱。   “噢。”程池应了一声   “会套褥子吗?”   “你猜?”   许刃扶额,想来是不会的,估摸着这张竹席,她能睡一个学期,也不会去换被单床单。   “到时候,请你的室友帮忙。”   “万一她们讨厌我呢?”程池抬头看着床上的他。   “那我带回去,套好了给你送过来,行不行?”   “快下来让我亲一下。”程池对他张开了双臂。   许刃连忙爬下床,程池揽着他的脖子,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亲。   “刃哥,行李箱里的东西,你也给我归置归置。”   一整个下午,许刃耗在程池的宿舍里,帮她把衣服叠好,小东西放进了书桌和橱柜。   随后,程正年的电话响了起来,程池接过:“爸,嗯,到宿舍了,都收拾好了,真的,没骗您,真收拾妥当了,嗯,我一个人做的,您女儿可不是那种八级残废的千金小姐,我独立生活能力很强的。”   许刃给她柜子里放好新买的卫生棉,听到这话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   千金小姐您打脸还能再响点?   程池笑盈盈地从阳台上进来,许刃也差不多忙完了,想起什么似的,他问她:“Sex没带来?”   程池微笑顿住。   目光渐渐移向别处,有些吞吞吐吐:“那个,这个,长途跋涉,我怕它吃…吃不消,就放在家里…”   许刃一双深幽的眸子盯着程池,良久,沉声问:“死了?” ☆、第38章 深陷(2)   程池揪着衣服下摆,心虚地点了点头。   许刃没有说话, 他在凳子上坐下来, 程池走过去,低着头战战兢兢拉了拉他的衣袖:“刃哥, 对不起。”   “它跟了我八年。”许刃脸色很沉, 抬头问:“怎么死的?”   “它不吃东西。”程池说:“我拿小棍子挑开它的嘴,把龟食喂进去, 它又给吐出来,怎么都不吃。”   许刃的心揪了起来,他突然加重了语气:“你就这样喂?”   程池点头。   “你是蠢货吗?”他突然说:“乌龟需要在水中进食, 这点常识你都不知道?”   程池眼圈红了, 她摇头:“我不知道啊!”   “你还能知道点什么?”许刃抬头看她。   两人对视了足有十秒之久, 程池嘴唇微微动了动, 眼圈泛起了红。   她带了哭腔冲他大吼:“你提着行李就那么走了, 什么都不跟我说, 连再见也不跟我说,不给我打电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你凭什么要求我照顾好你的乌龟,我他妈没有弄死它我就算善心大发了!”   程池情绪骤然崩溃,许刃的心也绞痛了起来。   他起身抱住了她,将她脑袋重重撞进胸膛:“一只乌龟而已,死就死了,别哭。”   “它的尸体, 我还带来了,跟你见最后一面。”程池说完这句话,许刃松开她,惊悚了。   程池在包里左摸又摸,最后跑到自己的背包里掏了很久,终于从一团湿漉漉的海绵里把它掏了出来。   Sex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探出脑袋,张了张嘴,打了个呵欠。   程池擦了眼泪看着他笑。   许刃盯着她。   被耍了。   程池怎么可能让他的心肝宝贝就这么枉死?这一年来她照顾Sex比照顾自己还上心,网上搜罗了各种各样的养龟攻略,夏天里给他喂饱,冬天里给它找来泥沙让它冬眠。   Sex通体碧绿,被她养的很好,还大了一圈。   许刃这回是真的愧疚了。   他知道,她要折磨他。   “许刃,我没原谅你。”   “我知道。”许刃点头。   “我们来约法三章。”程池说。   她喜欢约法三章,从他进入他们家那天,她就要跟他约法三章。   回忆起过往,许刃嘴角又浮起了笑意。   程池却敲了敲桌板,让他听好:“从你走的那一天,就不是我的男朋友了,所以不准到处乱说。”   许刃想到她对陆行商说的话,呵,到处乱说的人不知道是谁。   许刃点头:“好。”   “不准挡我桃花。”程池又说:“我要和别的男生交往。”   “这不可能。”他拒绝得很坚决:“谁敢和你交往,我打死他。”   “……”   收拾妥当寝室,程池毫不客气地说:“你可以走了。”   许刃没有动。   “你想留下来过夜吗?”   许刃正要点头,程池又说:“你包里的避|孕|套已经让我摸走了。”   许刃手伸进裤包,空荡荡…   呵,动作挺顺。   “短时间内,你应该用不到那玩意儿。”程池退后了一步:“我给你扔了。”   “……”   她是来折磨他的。   许刃走出了女宿大楼,心里如是想。   -   陆行商找到了女生宿舍,一看到许刃,连忙跑过来。满头大汗。   “我…我的行李。”   “你联系出租车公司吧,她根本不知道你行李这回事。”许刃说完,面无表情地错开了陆行商,想起什么,转头对他说:“别对她瞎动心思,不然…”   “不然你打我对不对?”陆行商丢了行李,很是气闷:“来啊!老子不爽,正想找人出气呢!”   许刃回身,气势汹汹朝他走来。   没想到他来真的,陆行商连忙退后两步,立刻怂了,捂着头:“那啥,我开玩笑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学长你不能欺负新生!”   -   次日,许刃陪陆行商去出租车公司拿行李,陆行商拖着行李从公司走出来,许刃站在花园边抽烟。   陆行商走上前来,说:“学长,你在S大挺出名。”   “嗯。”许刃抽完一根烟,转身就走。   “学长你好像还开了个专门资助大学生创业的投资公司?”   “怎么,有兴趣?”许刃淡淡地瞥向他。   “我就问问,你才大二,怎么就把公司给开起来了?”他很好奇:“学长您给一头雾水的新生指点指点?”   “别人开的。”许刃淡淡地回答:“我只是代理人。”   “那也很厉害了,肯定赚了不少吧?”   “看业绩。”许刃递给他一根烟,陆行商没有接,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我不能抽。”   许刃瞥了他一眼:“什么专业?”   “音乐学院的,主修钢琴。”陆行商说:“还唱美声。”   “哦。”许刃点点头:“挺好。”   -   还有半个月才开学,许刃说要带程池出去旅游,程池没答应。   打得一手好算盘,旅游,说白了,就是合情合理地开房睡觉,他想得美,程池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目前并不是很了解许刃的经济状况,之前从杨靖的嘴里是听说他小赚了一笔,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并不清楚。   许刃性子要强,上了大学便与程正年断了经济往来,自己养活自己,即使与她谈恋爱,也不会要她花钱,程池吃穿用度则是大手大脚惯了,长年累月的习惯,并不容易改得掉。   这些消费,在许刃那里,可能吃不消。   高中的时候,两个人相处场景除了家就是学校,消费方面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可是现在,只要走出寝室门,就是用钱,而与许刃一块儿,他不会叫她摸钱包。   程池自己用钱不心疼,但是心疼他的钱,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分一毫都是血汗。   程池心疼他。   所以旅游什么的,他必定不愿意委屈她穷游,这样又是一笔极大的花销。   算了吧,程池推诿说自己姨妈可能要来了,就不出去了。   不过程池对许刃的工作还挺感兴趣,她叫他带着去公司转了一圈,那是个规模并不是很大的融资公司,百来平米的办公室,里面有十几个雇员在按键盘和接打电话,隔间的办公室专门用于接待访客。   “这公司,有营业执照吗?”程池压低了声音疑惑地问他。   “你想到哪里去了?”许刃说:“这是正规的公司,在工商部门有登记注册的。”   “可是感觉好像明天就要倒闭的样子呀!”   许刃带程池去休息间,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到了她的身边:“现在都是线上操作,员工大部分在外面跑业务,没有你想得那种…很白领很高端的办公室场景。”   “哦!我知道,用app,把钱存进去那种。”程池说:“那的确是很方便的。”   “嗯,还有什么问题?”   “你是合伙人,还是雇员,月薪多少,有奖金提成吗?累吗?会耽误学习吗?有女上司骚|扰你吗?”   许刃低头浅笑,捏了捏她的脸:“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都要回答,不准含糊,不准问牛答马,不准顾左右而言他!”   “我妹子语文真好,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程池笑出了小虎牙。   “我带客户过来了解这边的投资贷款业务,底薪一个月1500,奖金与业绩挂钩,情况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几千块,公司刚起步,规模不大,工资也很少,等我再干几年,就能转成合伙人,到时候分成是很厉害的。”   好少,杨靖说他现在赚大钱看来是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的。   “工作辛苦吗?”程池连忙问。   “说实话,辛苦是有的,要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要揣摩他们,说服他们,得到他们的信任。”   “那…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没所谓喜欢不喜欢,工作就是工作,但我不讨厌钱。”许刃说。   他现在还没法任性到只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些都是衣食无忧的人,才有资格做的事。   正如程池的中产阶级文艺论。   “我觉得…”程池闷闷地说:“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毕竟这个学校是他那样努力考上的。   许刃与程池一块儿走出了公司,笑说:“什么时候,程池也开始跟我说要努力学习了?”   程池自己也感觉有些反讽的意味,以前是他逼着她学习,现在倒成了她劝诫他了。   “我长大了嘛。”   “的确长大了。”许刃走下一步台阶,回头,目光平视程池的胸部,伸出手丈量了一下。   “许刃你大爷!”程池笑着将书包扔他脑袋上,许刃接过,顺势背在肩上,然后将程池拦腰提了起来,笑说:“刃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程池被他像提货一般,提在腰间,感觉颇为滑稽,挣扎着大声喊道:“许刃你放我下来!”   “叫声哥听听。”   “你大爷!”   “叫大爷也成。”   “呸!”   …… ☆、第39章 深陷(3)   短暂的相处,程池立刻就能感觉出, 许刃变了。   峨眉山上那个阴郁内敛的许刃不见了, 鹿州的那个隐忍压抑的许刃也不见了。现在的他,仿佛终于摘掉了面具, 心情好了很多, 性格也外向了,仿佛连绵的阴雨天, 阳光终于刺破黑云压顶的天幕,照耀着长满了青草的山头。   她很喜欢这样的许刃。   她希望他一直这样下去,没有沉重的负担, 不需要忍耐, 不需要压抑, 完完整整做回他自己。   -   晚上杨靖开着他新买的保时捷, 在程池面前耀武扬威了一回。   “怎么样!”他倚在车前, 拍了拍车的前身, 神情自得,眼睛都快长头顶上去了。   “Targa4S!”程池的惊叹:“911系列的传奇,最高时速301, 市场价百来万呐!”   程池的反应更是让杨靖心里头喜滋滋的:“跟你那法拉利比,怎么样?”   “我那车光改装就花了三十万,没得比。”程池笑说:“不过也不错了。”   “哼,赶明我也把发动机改装了,到时候咱们山道上跑一圈。”   “那你可得帮我把车从鹿州开过来。”程池笑,又问他:“你爸同意给你买车?”   “他哪能同意。”杨靖看了看边上的许刃, 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男人借钱给我买的。”   程池惊愕了。   不能吧!   “他贷|款买的。”许刃解释:“我给他办的手续。”   “他可抽了不少成。”杨靖插嘴。   程池惊讶地说:“疯了吗?买个车你去贷|款?你还得起吗?”   她又转向许刃:“你干嘛给他办手续,他还是学生呀?”   “没事的,这车就是抵押,还不起,车还在,人也跑不了。”许刃笑。   程池觉得,可能她的确少见多怪了,总觉得这种事不靠谱,不过杨靖家里面她是知道的,百来万不算什么。   “到期了你要是不还,我就告诉你爸!”程池威胁杨靖。   “啧啧,看你那护犊的样儿,生怕我赖账似的。”杨靖耸肩:“我不吃不喝几个月,钱也就出来了。”   “那行啊,你就不吃不喝几个月,把款换上,我再请你去吃大餐。”   “还真有点饿了。”杨靖摸摸肚子:“要不上车吧,咱们吃饭去。”   几人刚要上车,街边有人叫了声:“许刃?”   程池回头,只见一个身穿体恤短裤,脚穿凉拖的男人,有些不确定地喊许刃的名字。   许刃转过声,说:“梁超。”   梁超的目光,最先是落到许刃那两拉风的黑色跑车上,随即才看向许刃,嘴角勾起一抹谄媚的笑意:“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嗯。”许刃点点头:“吃了?”   “刚吃了,准备回学校。”梁超说着,目光落到了程池身上,当然目光首先落到她的脸上,略过几分惊艳。。   “这是?”   许刃看了看程池,想起跟她的约法三章,正要说朋友来着,程池却挽住了他的手。   许刃便说:“女朋友。”   “哦。”梁超的目光有些复杂:“那行,许刃,我先回寝室了,你们…慢走,什么时候带嫂子,咱们寝室聚一聚。”   “嗯。”   梁超和同伴转身离开,同伴问他:“刚刚那人,谁啊,好有钱的样子哎!那辆车是保时捷吧!”   “屁!”梁超说:“穷光蛋一个。”   “可他女朋友看起来很有钱啊,那车是他女朋友的吧?”   梁超脸色有些不爽:“估计是傍的富婆。”   “可那女的也很漂亮啊!”   梁超沉着脸,咬了咬牙,不再作声。   -   程池要试车,杨靖便让她来开,自己坐到了车后座,许刃坐副驾。   “刚刚那人,你室友?”程池一边开车一边问:“怎么贼眉鼠眼的。”   “他眼睛小。”   程池笑了笑,说:“今天让你在室友面前挣面子了吧。”   “是啊,我女朋友好漂亮哟。”   程池低头咯咯地笑,随即许刃却又说:“不过…”他想了想:“算了。”   “话说一半最讨厌了。”   “我跟他关系不大好,上学期期末,助学金的竞选,他跟我竞争,差了一票,没拿到,耿耿于怀很久。”   程池想起来,那个梁超方才看许刃的眼神,的确是有些不大对劲的。   程池担忧起来:“他会不会到处乱说?”   “应该没问题。”许刃说:“我没骗人,经济状况的确不好,这学期我还会申请。”   程池点了点头:“我支持你。”   “我说,开了这么好一会儿,咱们到底吃什么呀!”杨靖瘫在车后座,懒洋洋地问。   程池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想吃什么?”   杨靖坐起身,来了精神:“法餐吧!陆家嘴那儿有一家,据说拿了米其林三星,我早就想去试试了。”   程池想,有她的话,今晚多半许刃请客,她说:“吃不惯那玩意儿,就盘子大,肉就那么一丁点,从来没吃饱过。”   “那咱就多点几盘,吃饱为止。”   “土不土?”程池透过后视镜鄙视他:“跟你到人家法式餐厅去胡吃海吃,我丢不起这人。”   “土什么,大家都是中国人!”杨靖很豪爽:“咱中国人,不差钱!”   许刃笑了。   程池觉得,同样是富二代,看看人家林简,跟朋友约都是约美术馆或者音乐厅,再看看她身边这帮朋友,一个白悠,喝个星爸爸都要摆拍大半天,还要特意把starbucks这几个字圈进镜头,然后发朋友圈秀一波,现在再加一个杨靖,把法餐当自助吃。   怎么档次差这么大?   “我想吃饺子。”程池说:“新鲜出锅,热腾腾的大饺子。”   杨靖十万分地不乐意:“程池,咱们仨,好容易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聚一次,怎么也得吃个五位数出来,吃什么饺子啊,扫兴!”   真.土豪(bie),没谁了。   程池扶额:“杨大爷,咱以后少见面吧,您这么壕,我觉得我跟不上您老的节奏。”   “少他妈装孙子,你程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程池没理她,直接在一家看上去生意不错的饺子馆停了下来。   “真吃饺子啊?”杨靖有气无力地下了车。   这家店名叫二娘饺子馆。   看店里坐满了客人,看上去热热闹闹,应该还不错。   “就这家。”程池说:“生意这么好,应该很好吃。”   她刚要走进去,许刃拉住了她的的手肘:“你真的想吃饺子?”   许刃知道她喜欢吃辣味,重味,但是不知道她喜欢吃饺子,他没见她吃过。   “真的。”程池很诚挚地点头。   “但我觉得,你并不想。”许刃说。   “哟,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吃什么你就知道了?”   “你说了,我是插|在你这里的刀子。”许刃戳了戳程池的左胸口:“我知道。”   程池瘪了瘪嘴。   许刃回头对杨靖说:“吃火锅么?”   杨靖耸肩:“比吃饺子好。”   保时捷重新启动,许刃带他们去学校外面一家重庆老火锅。   -   吃饭是许刃结账,杨靖也没跟他客气。   晚上回了学校,两个人在小花园里散了会儿步,程池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说:“一身火锅味。”   许刃凑过脑袋,搁她胸口吸了吸鼻子,说:“是。”   “你别有意无意来占我便宜。”程池推开他的脑袋。   “我妹子的便宜不给我占,还想给谁?”许刃将她揽进怀里。   程池笑:“你脸皮变厚了。”   许刃捏了捏她的脸:“跟你一样。”   “许刃,以后咱少和杨靖玩。”   “目前,他是你在上海唯一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程池连忙又补充:“还有男人。”   许刃受用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杨靖帮我介绍了不少客户,我请他吃顿饭,是应该的。”   “吃火锅是没问题,法餐什么的,就算了。”   “程池。”许刃低头看着她,握紧了她的小手:“以后咱们少不得出去吃饭或者玩儿,你不用顾忌,想吃什么买什么,都跟我说,不用那么懂事,刃哥挣的钱都是你的。”   程池的心都要化了,她从来不觉得,吃好的,买名牌是什么要紧的事,于她而言,家常便饭。   可是现在,他说,疼她,程池突然觉得,这就是最要紧的事,他给她用的钱,几块十几块,都是要紧的,她都无比珍惜。   站上了一块石头,她的手搭在许刃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许刃,准你亲我一下。”   “刚吃了火锅,嘴里有味儿。”许刃说。   “要口香糖么?”   “好的。”   程池抱着他的肩膀,直接将唇放到他的唇上,牙齿叼着嚼过的口香糖:“要么。”   许刃从她的嘴里衔过了口香糖,然后咬住了她的唇:“我要…你。”   他的舌尖抵开了她的牙齿,在她嘴里扫荡了一番,手臂搂紧了她的腰,将她抵到背后的树上,用力地亲吻她。   程池的手摸到了他的裤腰,下面已经坚硬如铁。   “就在这里…”她吻着他喘息着说:“要我。”   小树林里,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周遭静谧,黑夜如墨色般浓郁,一轮弯月如钩,透过树梢,影影绰绰洒下斑驳。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嘛,怎么少的了野战哈哈哈哈   还是来这个微博哈:@榴火的小帆船 ☆、第40章 深陷(4)    许刃抓着她的手,两个人踩着月光走出了小树林。 “我本来打算要惩罚你的。”程池皱着眉头, 有些泄气:“下不为例。” 许刃低头看她, 良久,握紧了她的手:“好, 下不为例。” “我说真的!”程池跺了跺脚:“以后三个月你都别想碰我。” “好。” “没跟你开玩笑。”她着急:“真的!” 终于, 许刃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真诚地说:“程池,别这样,这个惩罚太重我受不了, 我每天都想跟你做, 每时每刻脑子里都是你, 三个月太可怕了。” 程池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似胜利了一般, 笑着瞪了他一眼:“看你那猴急的样儿, 死没出息。” 许刃也笑,抬头,一轮弦月, 清清冷冷。 很美。 - “爸,给我钱,我要买辆车。”电话里,程池如是对程正年说。 “上个大学,买什么车?” “学校大的很,好几百亩, 开车方便。”程池嘟嘴撒娇:“再说,杨靖都买了,百来万的保时捷。” “后面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是看着人家眼红了。” “人家是富二代,我也是富二代,人家就有车…”程池嘟嘴。 “我不是给你买了法拉利吗?” “那你给我开上海来。” “……” 程正年是疼女儿的,责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太张扬,不要和人家攀比,便妥协了:“要什么牌子,多少价位?” “三十来万吧。” “三十几万?”程正年不信:“我是不是少听了一个零?” “爸,我是真的只用来代步,再说这里也没人跟我赛车,没必要开太好的,再说,不能太张扬这是您说的。” “那行,我下午把钱给你转过来。” “谢谢爸,你最好了。” “哼,也只有要钱的时候你才有点女儿的样子。” 程池正要挂电话,却又听程正年犹豫了片刻,问他:“最近…你哥联系你了吗?” 程池知道,其实嘴上不说,程正年心里还是有程厉铭的,毕竟是亲儿子。 “六月初哥联系过我一次,我给他打了点钱过去,最近没什么消息。”程池正纠结,要不要把程厉铭在上海的事告诉程正年,但转念一想,那家伙脚不生根,万一又跑哪别处去了,索性便没有说。 程正年冷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下次他再联系你,不要理他,也不要给他钱,让他自生自灭。” “呃,好的,爸,下次哥联系我了,我就告诉你。” - 程池买了辆小本田,开着车载着许刃在学校牛逼轰轰地开了两圈,然后停在了学校的后山情人坡。 许刃从始至终的没有说一句话,程池终于还是先开口了:“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买车?” “你想听我的想法?”许刃看向她。 夕阳的透过侧面窗玻璃,斜斜地落在许刃的侧脸,柔和却又坚硬。 “说来听听。”程池笑。 “你觉得,学校与公司距离太远,而我步行不便,公交太挤,出租车太贵。但是你知道我不会接受,所以买了一辆低端车,等过段时间,便借口腻了,直接扔给我,这是你的个性,我应当不会想太多,索性便开了。” 程池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那弯弯道道的小心思,竟被许刃一眼看透,猜了个正着。 “许刃…你会读心术吗?” 许刃诚然摇头:“但我会读你。” “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既然已经被我猜透了,便换个说法,幸而还有后招。” “……” “接下来你会说,我在外面谈业务,免不得与有贷款欲求或者创业梦想的人士接触,一辆像样的车,不需要太好但也不差,能给他们造成一种暗示,相信我是稳妥的,至少能帮我把谈成合作的概率提升到百分之七十。” “……” 程池毛骨悚然。 上午许刃陪她去买车,一言不发,她问他如何,他便说好。 她并未在意。 这家伙…竟什么都猜到了。 “你说了,我是你心头的刀子,我懂得你的心意。” 许刃附过身,凑近了程池,手按在她的胸口,看着她有些闪躲无措的眼睛:“谢谢。” 谢谢你这样为我着想。 程池讶异地看着他:“你接受?” “为什么不?”许刃反问。 程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程池,这辆车的分量,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的确过重了。但是相信我,不会很久。“他认真地看着她,沉声说道:“刃哥受得起你的心意。” 他说他受得起。 将来也必然还得起。 程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许诺 “许刃,我相信你。”程池握紧了他的左手,用力地说:“我相信你。” - 九月开学季,悄然而至。 程池的室友也挨个来了寝室。 第一个来的是吴霜。 她走进寝室大门的时候,程池正英雄联盟杀得痛快,连寝室里进了个人都未曾察觉。 而吴霜则面无表情,看了程池一眼,又环视了寝室一圈,选了靠阳台的好位置,放下了自己的行李箱。接着就开始擦桌子,铺床,贴墙花。 程池一局杀完,看了她一眼,她穿着棉质的长裤和白色的体恤,体恤上的印花图案已经被搓洗掉了,扎着一个长马尾,皮肤带着那种常年日晒而成的黝黑,她抿着深色的唇,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 注意到程池的目光,她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视半秒,两个人同时移开目光。 都没有说话。 游戏提醒英雄正在匹配中,程池便不再理会她,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电脑上来。 吴霜一个人将书架收拾妥当,程池无意瞥了一眼,好家伙,满架子的书,厚的薄的,新的旧的,各式各样。 她有点懂了,这是一枚学霸。 是吴霜最先打破沉默。 她从卫生间出来,然后冷着脸走到程池面前:“厕所的水槽边,放的是你的东西?” 她的声音有些沉,有些厚,还带了那么一点哑色。 不是很好听。 说话的调子,更是带有很强的攻击性。 程池说:“这里,还有别人吗?” “麻烦你去收捡一下。” 程池操纵着英雄,前往中线。 “为什么?” “卫生间是公共区域,你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洗面奶,占了一整个水台,我们的东西都没有地方放了。”吴霜冷声说。 “哦。”程池点头:“等一下。” 她继续玩游戏,吴霜回过身,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来,拿了一本书,开始阅读。 五分钟后,她不耐烦地催促:“麻烦你快去。” 程池说:“游戏走不开,等一下。” “我要洗澡。” “你去洗呀。” “可是卫生间全是你的东西。” “……” 游戏屏幕暗淡了下来,程池放慢了一个闪现,被击杀了。 她将键盘往前面一推,骂了声:“草。” 同时吴霜猛地抬起头,看着她:“你骂谁?” ☆、第41章 深陷(5)   “没骂你。”程池懒懒站起身,拿着盆子走进了卫生间, 将水槽上她的洗发水沐浴露全部装进盆子里然后放到了阳台上。   吴霜往程池的书桌看了一眼, 电脑是台式的,但最上层还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的包, 书没几本, 架子上全放的是模型手办,五花八门, 都是她不认识的东西,而墙边还贴了一张很大的海报,她不认识那是谁, 可能是明星, 很帅。   她鄙夷地翻了翻眼皮。   程池记得许刃说的话, 集体生活不像家里自在, 不要与室友闹矛盾, 有什么委屈就跟他说, 情绪也别摆在脸上,人心复杂,明刀暗箭, 防不胜防。   许刃很担心她跟室友处不好,程池不想让他忙了工作和学习还要操心她,于是决定把他的话听进去,尽可能收敛过往的张扬,小心为上。   所以当她听到吴霜在阳台上给家里人打电话,说:“有一个室友, 就知道打游戏,成绩肯定不好,我知道,娘,我不会跟她学坏,今年我还要拿奖学金呢。”   程池只是心里冷笑了一声,没跟她计较,戴上了耳机,买了装备走下路埋伏。   -   第二个室友倒是很活泼,一进寝室,放下行李,看见两个室友,连忙自我介绍,说自己名叫朱澹,请大家多多指教,紧接着她看到了程池墙边的Eric海报,以及桌上各式各样的英雄手办,直接冲过来抱住了程池,吓了程池一大跳。   “情敌多指教!”朱澹很激动,指着海报:“E大!”   程池笑了笑:“情敌你好。”   原来是Eric的粉丝。   看来是同道中人。   而最后一位室友蒋亦白,隔了一天,才姗姗来迟。进门的是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提着三个大行李箱进屋,吓了妹子们一跳。   这时候,一个长卷发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走进屋里,同时进来的还有她穿旗袍的母亲。   “啊呀,这寝室也太小了吧!”旗袍母亲率先开口,手里拿着一柄小折扇,不住地给蒋亦白扇风:“女儿啊,妈妈让你就住在家里,你偏要来学校住,家里新装修两层楼的小洋房,不比学校舒服,何必来这里活受罪?”   蒋亦白嘟起了红润的小嘴:“妈,虽然咱们家有两层楼的小洋房,可是我想要来学校住,这样可以学会独立,吃点苦也不算什么的。”   “女儿真是长大了。”旗袍母亲眼睛红了一圈:“要是住不惯宿舍,还是回家来,咱们家就算佣人的房间,也比你这破寝室大多了。”   “知道了妈,你真好。”   程池注意到,吴霜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天花板上了,而朱澹则是微笑着看着这对母女。   蒋亦白的行李是由那三个搬行李上来的男人收拾的,包括用品和衣服,他们全给他拿出来,整整齐齐地归置到了柜子里。   寝室里每个人分到的柜子只有一个,根本装不下蒋亦白三箱子的衣服。   “这可怎么办。”蒋母很着急:“这些都是你秋天要穿的衣服呀!”   三大箱,都是秋装。   程池算是涨见识了,看看人家是怎么当富二代的,再看看自己,就那么几件衣服,柜子都没塞满,她很少逛街,更少买衣服,家里没母亲,她的衣服都是买了合意穿了又穿的那种,最近才被许刃带着去逛了几次街,许刃买了几件夏装和秋装,许刃很会穿衣服,更会打扮她,几件衣裙配下来,极合她的心意。   蒋母真的是个人才,她的目光扫了几个室友一眼,然后盯上了吴霜,笑盈盈走过去问道:“同学,你能不能把衣柜让出来给我们家亦白装衣服呢?”   吴霜脸色有些惨白:“凭什么?”   蒋母连连解释:“我们不白用,给你钱,算作租金吧,你觉得怎么样?一个月500,怎么样?”   吴霜惨白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她情绪有些激动,指着程池和朱澹:“你为什么不找她们,要找我?”   蒋母看了看程池,回过头来对吴霜笑了笑:“因为你看起来…”   她用扇面捂了捂嘴,一团和气:“你看起来是最善良的那一个呢。”   程池笑了。   吴霜脸色却变了。   没让程池失望,她一口回绝了蒋母的请求,“腾”地站起身,大声说:“我不缺钱!”   说完红着脸跑出了寝室门,看起来似乎,气得不轻。   蒋母扫了吴霜的桌子一眼,翻白眼,冷嘲了一声:“装什么装,穷鬼。”   “妈,她生气了吗?”蒋亦白问:“这可糟了,得罪了室友,万一她给我投|毒怎么办?”   “哎呀!”蒋母花容失色:“这可糟了,女儿啊,你还是跟妈回家住吧,这里太危险了!”   “也好,妈妈,那咱们就回家吧!”   ……   母女两个招招摇摇又离开了寝室,程池和对面坐在床上脚涂指甲油的朱澹对视了一眼,同时大笑了起来。   -   开学之后,每天都有课,返家并不方便,蒋亦白还是搬回了宿舍。   夕阳下,程池吊着单杠,跟许刃比引体向上,她做了十五个,许刃做了五十五个。   程池不大服气,直接爬到了他的身上,吊着许刃的脖子,腿勾到他的劲腰上,说:“这样你能做多少个?”   许刃说:“做到你手软脚软。”   程池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嗤笑了一声,就让许刃吊着她继续引体向上。   抬头,就能看到他略微涨红的脸,下颌尖锐,冒着青色的胡茬,手臂肌肉胀鼓鼓的,全身皮肤的绷紧了,每一次用劲,都有明显的拉扯感。   程池的确是手软了才从他的身上跳下来,她刃哥的确是猛男,服了。   两个人在草地上坐下来,程池将水杯递给许刃,许刃看着那个蓝色的保温杯,说:“你把它也带来了?”   那是他手臂受伤那段时间,程池给他用的杯子。   “嗯。”   本来一破杯子,没什么稀罕,但是因为他用过,程池便舍不得扔,一直留着自己用,走的时候装进了行李箱里一并带过来。   许刃接过水杯,熟练地打开,扬起下颌,喝了一口水。   程池看着他脖颈见喉结上下鼓动,性感极了。   程池接过了水杯,对着在他唇角触碰的地方,自己也喝了一口。   许刃看着她,喝水的时候,习惯性地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待她喝完,他说:“今晚别回去?”   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可怜兮兮。   程池把他按倒在草地上,胡啃乱咬了一通,然后说:“不行。”   “阿池。”   “那也不行。”   许刃将程池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根里面,然后伸手从背后环住他,下颌放在她的肩膀上。   “这几天特别累。”   “装可怜对我有用?”程池回头看着他,眼角勾起一抹笑。   随即她看到了他眼角厚重的黑眼圈,她连忙转身,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熬夜?”   “嗯。”   “做什么?”   “弄一个合作企划。”   “做完了吗?”   “昨晚刚做完。”   “不准熬夜了。”   许刃乖乖点头:“就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装可怜对她很有用,这招许刃屡试不爽。   晚上,两个人去开了房。   事后,许刃搂着程池光洁的胳膊,两个人一根烟,这是最美妙的时光。   “许刃,一想到跟你还有四年的大学,还有一辈子,每天都睡在一起,我就觉得日子特有盼头,每分每秒都有劲儿,做什么都开心,谁他妈招惹我,我都懒得计较。”程池趴在他的坚硬的胸膛上,撑着下巴看着他:“真的,特别好。”   “谁招惹你了?”许刃伸出胳膊,将烟头按灭在床头柜的玻璃烟缸中。   程池自觉说漏了嘴,不想让他担心,索性便道:“打个比方而已,谁敢招惹我呀。”   “嗯。”许刃吻了吻她的额头:“也是,程池总不至于受欺负,还独自委屈着不告诉我。”   程池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便道:“就一两个室友,感觉挺奇葩,一穷一富,斗得跟冰火两重天似的,我是连带着躺枪…….感觉人与人之间,成长环境不同,总会有天壤的隔阂。”   许刃笑了:“我们也是天壤之隔?”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程池皱起眉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们是命中注定。”   “你信这个?”   “许刃,你觉得跟我做|爱,痛快吗?”   许刃笑:“怎么又扯到这个?”   程池不回答他,脑袋趴在他的胸膛上,喃喃说:“我觉得快乐极了,你呢?”   “我也很快乐。”许刃说这话还挺有些不好意思。   程池说:“网上说好几万对男女之中,才会有一对在性|事上是合拍的,许刃,我们很难得。”   “是很难得。”   大部分时候,身体比心诚实,它能感知人心底隐藏最深的欲求。   “这就是命中注定。”程池笃定。   “你说是。”许刃笑:“那就是了。”   -   那晚许刃抱着程池,睡得很踏实,做梦了,梦见漫山遍野盛开的欧石楠,他回到了小时候的模样,一路奔跑,欢呼,心里盛满了阳光与喜悦,奔上一个坡头,眼前突然悬崖万丈,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深渊底下埋葬着残损的尸体,枯枝败叶随风飘动,向他遥遥致意。   他成了现在的模样,穿着那件发白的牛仔衣,全身颤栗,陷入那令人绝望的恐惧之中。   惊动地醒来,天色微亮,怀中人睡颜沉静安详。   他情不自禁地撩开她的长发,观赏她的脸,五官不似那些可爱的女孩精雕玉刻,她的脸生得有些野,不算很乖,但是耐看,极有味道,眉眼细长,勾起来宛若鱼尾,正如他所感知的那样,再长几年,越发能长成妖精。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然后将她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   让她与自己肌肤相贴。   他喜欢这样的姿势,无保留的,让她的身体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第42章 深陷(6)   程池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拿了书, 与大家一块儿去上课。   朱澹拉着她, 无比八卦地问:“程池,你昨晚住哪了?”   “酒店。”程池回答。   “你…和谁?”   吴霜正在读单词, 但是她的目光有意无意还是飘了过来, 而蒋亦白正在对着镜子抹脸霜,闻言, 同样是看着镜子里的程池,等待她的回答。   虽然性格千差万别,但女人的八卦之魂, 如出一辙。   程池走到自己的书桌前, 背上了双肩包, 毫不掩饰地说:“和我男人。”   吴霜冷哼了一声, 明显露出了轻蔑之色。   程池懒得理她, 倒是朱澹, 非常好奇,拉着她问东问西。   “你有男朋友呀?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金融系, 大二的。”程池回答:“高中同学。”   “啊,我听说经管院好多帅哥!你男朋友也很帅吧!”   程池笑:“是挺帅。”   “什么时候带给我们开开眼界!”   “小王八蛋一个,没什么好见的。”   “他有钱吗?”蒋亦白插嘴问。   吴霜继续翻白眼。   “穷小子,没钱。”程池说。   “没钱干嘛跟他在一块啊!”蒋亦白很真诚地表示不能理解。   程池很真诚地告诉她:“主要是,器大活好还持久。”   朱澹笑得花枝乱颤,蒋亦白呆住, 吴霜脸上,则显出了更加复杂的神情,似有厌恶,又有羞涩,脸还红了。   早上的班会,辅导员大致介绍了一下学院的规章制度,程池拿着手机低头给许刃发短信,直到辅导员点了她的名,她才像是惊动过来一般,抬起头。   只听辅导员说:“学院不久前成立了新生奖学金八千块,鼓励同学们大学期间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以大学的入学成绩为衡量标准,按照加权平均分排名,学院有四位同学够资格,但是名额只有三个,其中两位同学的成绩平均分是相同的,所以还需要全体同学投票决定。”   两个平均分相同的同学,正是吴霜和程池。   当辅导员念出程池名字的时候,吴霜愣住了。   她完全无法想象,程池那种只知道玩游戏,吊儿郎当,还出去开房的不检点的学生,竟然和她的成绩不相上下,要知道她当时考出来可是他们县里的状元!她的成绩,怎么可能和程池那种人的成绩一样?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吴霜当即就说:“老师,您仔细看看,别是弄错了吧!”   此言一出,全学院同学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吴霜。   辅导员也没遇到过这么…直白的学生,他有点尴尬,解释道:“没有弄错,你们的高考成绩核算下来,加权平均分是一样的。”   吴霜气闷地重新坐回位置上。   “那么就请两个同学准备一下,待会儿班会结束之后,上台来做一个十来分钟的小演讲,主要说说你们为什么需要奖学金,以及家里的情况,或者自己对未来大学生活的展望,说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为你们拉到票。”   吴霜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直在生闷气。   她是低估了程池,看她平时没事儿就在寝室玩游戏,肯定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昨晚没回宿舍,说不定就是躲哪偷偷学习来着,还骗她们说和男朋友出去,真是太有心机了。   吴霜连忙拿出了纸和笔,为待会儿的演讲认认真真地打草稿。   程池低声问朱澹:“刚刚说多少钱来着?”   “八千。”   “才八千。”她往桌上懒懒一趴,都懒得上去做演讲。   兀自发了一会儿愣,程池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   这钱,她得拿下!   这跟老头子给她的零花钱生活费不一样,这是她自己凭努力得到的钱,她要用这钱给许刃买东西。   对了,他那台笔记本好像还是买的二手,她可以给他买一台高性能的新电脑,反正他工作也很用得上!   程池激动了,八千块,平日里她和朋友随便出去挥霍一番都不止这个数目,可是现在,这笔钱在她眼里,却成了迫不及待想要拿下的目标!   她开始在心里默默打腹稿。   二十分钟后,辅导员讲完了学生细则,便是吴霜和程池的演讲。   吴霜比程池抢先一步走上讲台,这类演讲的内容大同小异,她心里琢磨,把要说的都先说了,不给程池发挥的空间,这样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在跟风模仿,同学们自然会把票投给自己。   吴霜站上了讲台,手里拿着密密麻麻的手稿,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叫吴霜,来自黄花溪龙岗村,我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我的高考成绩是638,县里的高考状元,我从小就知道,只有拼搏与奋斗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业精于勤荒于嬉,希望同学们在大学里,努力学习,不想像某些人一样,只知道沉迷游戏带来的快感,金钱带来的虚荣。”   她看了程池和蒋亦白一眼:“那些浮躁且不真实的,要知道,只是知识才能战胜愚昧,如果不想虚度一生,大家就要在大学期间好好学习!”   程池整个人都已经趴在了桌上,听着她那大段大段的心灵励志鸡汤,连自己要讲什么都差点忘了。   吴霜就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一般,昂扬自信地走下了讲台,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脸红扑扑的,似乎对自己方才励志的演讲信心满满。   程池走上讲台的时候,问边上的辅导员:“老师,说什么都可以吗?”   “嗯,自由发挥。”   程池点了点头,上台的第一句话是:“我希望大家能把手里的票投给我,我男朋友的电脑散热性能不大好,我需要这笔钱,给他换台新的电脑。”   学院以女生居多,程池此言一出,女生们立刻来了兴趣,放下手机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显然是被程池坦诚而有直白的话吸引了注意。   吴霜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池,这笔钱对她而言相当于半年的生活费了!她居然…居然只是为了买电脑。说起来,自己来上大学,都没有电脑呢!   程池是真的没打草稿,想到什么说什么:“那个…大家把票投给我,我晚上请你们去唱歌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   底下已经有女生笑着开始应和她,这种别具一格的演讲,很能得她们的心意,也对程池的坦诚有了几分欣赏。   就在这时候,辅导员轻咳了一声,走过来低声提醒程池:“这样是不行的,不能诱惑大家给你投票,你要用自己的经历或者目标打动大家。”   程池皱了皱眉,明明之前都说了自由发挥,这会又不能说这个不能说那个,规矩还真多。   吴霜早已经从同学们的表情和窃窃私语中感觉到大家好像更偏向程池,她有些着急,突然“腾”地站起了身,红着眼睛,咬着牙颤声对同学们说道:“我真的…真的非常需要那笔钱,我考上大学也很不容易,我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   她哽咽了:“我们家有三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我父母供养我念大学很困难,我需要那笔钱,减轻父母的负担,让他们不再那么辛苦地劳作……”   “那个,吴霜同学,现在是程池的演讲时间。”辅导员尴尬地打断了她。   “我知道…”吴霜急得直掉眼泪:“我只是希望大家擦亮眼睛,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需要那笔钱的人。”   程池无语了。   这都行?   她看向台下,单纯的同学们,脸上似乎已经浮起了同情的神色。   好像有点不妙。   “程池同学,你继续演讲吧。”辅导员对她点头。   “我…”程池顿住了。   卖惨是吧,来啊!谁不会啊!   程池咬了咬牙,让自己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廓:“同学们,认识这玩意儿吗?”   “蓝牙耳机。”   “是蓝牙耳机吧?”   “这耳机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   ……   角落里有个男生突然开口:“是…助听器。”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连后排玩手机和睡觉的男生都同时抬起了头,看向程池。   程池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我有先天性听力障碍,从生下来,便听不见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当然,我说这个,不是想要引起你们的同情,因为这点障碍,倒还不足以成为我人生的缺憾。”   “因为这点小残疾,加之妈妈在生妹妹的时候不幸去世,爸忙于工作,我从小就很叛逆,抽烟,喝酒,赛车,还打架……反正所有坏事儿都做尽了。直到突然一天,我有了喜欢的人,他目标明确,想要什么,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得到。他给自己规划了一条清晰的人生道路,并且一直在努力前行,我想让他带上我,我想跟他一块儿奔小康。”   说到这儿,底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程池继续道:“所以我就来这儿啦,这所大学能给他实现梦想的机会,我觉得也会是我梦开始的地方,那笔新生奖学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想用它,给我那小王八蛋买台新电脑,他电脑散热性能不大好。嗯,就是这样,最后,谢谢大家。”   鞠躬,下台。   不卑不亢,淡定如常。   经久的掌声,回响不绝。   最后的投票,一开始程池和吴霜还算旗鼓相当,但是慢慢地往后,程池的票数就高了起来,结果,她比吴霜多出了二十多票,拿下了八千块的新生奖学金。   程池她们回了寝室,吴霜正埋头趴在书桌上嘤嘤地抽泣。   蒋亦白回了自己的位置,路过吴霜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哼了声:“活该。”   “程池,想不到你的成绩这么好啊!”朱澹也有些幸灾乐祸,故意问程池。   程池轻笑了一声,也不谦虚,直说道:“是啊。”   “一点都看不出来哎,我看你整天都在玩游戏,还以为…”朱澹笑了笑:“还以为咱们差不多呢。”   吴霜脸色惨白,难看至极,此时此刻,她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程池,我可是投的你哦!”蒋亦白对程池说。   “多谢。”   “你凭什么投她!”吴霜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和鼻子,盯着蒋亦白:“这笔钱对于我而言,比她重要多了!”   蒋亦白冷冷地看着吴霜:“关我屁事,我爱投谁投谁。”   “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的!我需要那笔钱,你知道我的父母每天多辛苦养活我们家的姊妹和弟弟。”   “好,你弱你有理。”蒋亦白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需要钱啊?把你的衣柜让给我,我给你钱啊。”   又回到衣柜的话题上,吴霜全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眼角还泛着泪痕,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蒋亦白,站起身走过来。   蒋亦白退后了几步,防备地看着她:“干什么,想打架吗?”   吴霜走到她面前,死死地盯着她,良久,一字一顿地咬出了几个字:“莫欺少年穷!”   说完她摔门而去。   蒋亦白冷哼了一声:“神经病。”   -   莫欺少年穷。   程池一整个下午,脑子里都回闪着这句话。   她走出图书馆,给许刃打了个电话:“刃哥,你电脑还能用吗?”   “能用,怎么了?”   “想换新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刚给电脑装了散热器,花了好几百。”许刃说。   程池“哦”了一声:“我拿到了新生奖学金。”   “很棒。”许刃夸她。   “那…你不要电脑吗?”程池声音有些低落。   许刃声音很低醇:“暂时,可能用不上。”   “那…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许刃想了想,说:“我想要跟你困觉。”   “哎呀,我说真的。”程池说:“你要什么,我给你买,这个钱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不是爸给我的。”   许刃轻笑了一声:“嗯,我知道,不过真的没什么特别需要的,谢谢你,刃哥心领了。”   程池挂掉了电话,站在图书馆二楼落地窗前,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秋天到了。   她踱着步子,走到中文阅览室门边。   “同学,进门刷卡。”边上的管理员提醒:“不要挡在门口。”   程池拿着卡,愣了愣,说:“抱歉。”   终于还是转身走出了阅览室,拿出手机,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   -   晚上,蒋亦白回了家,朱澹还在图书馆没有回去,吴霜走进寝室,在自己的桌边放了书包,然后目光落到了程池的电脑边,她带着耳机,游戏里正在激战。   她瘪了瘪嘴,咽了口唾沫,好几次在她身边徘徊,却欲言又止。   终于,几分钟之后,她提了一口气,对程池说:“你为什么要把奖学金名额让给我?”   程池没理她,目光还落到电脑屏幕上。   吴霜加大了音量:“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程池这才摘掉耳机,恋恋不舍地从电脑屏幕抽离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恍然问:“嗯?你说什么?”   吴霜愣了愣,咬着牙,一口气又偃了下去。   程池见她不说话,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电脑屏幕上,指尖在键盘的左边啪啪啪敲个没完没了。   吴霜一开始以为程池早就等着她,卯足了劲儿要奚落她,却没想到程池压根没在意这事,她不动声色地玩游戏,完全没理会自己。   吴霜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了一会儿,终于她站起身,走到程池面前,直接摘掉了她的耳机,程池压着怒气,不耐烦地抬头,加重了语气:“警告你,别一而再地惹我。”   “谢谢。”吴霜红着脸说。   “嗯?”程池愣了愣,看向吴霜。   吴霜已经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刚刚说什么?”程池追问。   吴霜别扭地瞪了她一眼:“你明明听见了。”   程池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重新戴上了耳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万更的第四天23333   明天是最后一天啦,哈哈哈,大家且看且珍惜哟~   但是,如果上了好榜啥的,我还是会经常加更的~   比心~ ☆、第43章 深陷(7)   新生的军训对于程池而言,并没有其他女生那样煎熬, 她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 除了一张脸被晒得通红以外,没有特别不适的感觉。   下午, 整队解散之后, 操场出口处,爆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程池和朱澹她们一块儿走出操场, 远远地望见了许刃。   他斜倚在操场出口的大树下,右手提着冰镇柠檬水,左手插|进了裤兜里, 阳光透过疏影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片片斑驳。   穿绿军装的女生经过他的时候, 都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的身上流连。   “是经管院那个帅学长!”   “他来找谁的?”   “肯定不是你啦!”   ……   许刃看到程池之后, 立刻站直了身子, 手从裤兜里伸出来, 冲她扬了扬手。   程池与朱澹告了别,一路小跑,朝着他跑过去。   许刃将柠檬水插|上吸管, 递给她。   程池接过,喝了一大口,打了个寒颤。   爽!   许刃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不禁微笑,伸手抚过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粒,目光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的手捏着她的下颌, 掰过她晒得通红的左边脸颊,眉心皱了皱:“没抹防晒?”   “抹了,但是不顶用。”程池问:“没晒黑吧?”   “没有,但晒伤了。”他回答:“晚上回去擦点药。”   “没事儿,敷个面膜补点水就成。”程池捂着肚子:“好饿,我要吃饭。”   “想吃什么?”许刃接过了她迷彩的长袖外套,手揽在她的肩膀上。   程池发现周围女生时不时地朝着自己这边望过来,她抬头看了看许刃,笑说:“去食堂吧。”   “好。”   -   许刃给程池打了三两饭,配了几样她喜欢的小菜端过来。   恰逢这时候,蒋亦白吴霜和朱澹她们也打好了饭菜,直接坐到了程池的边上,好奇地盯着许刃看个没完。   程池只好对许刃说:“她们是我室友。”   “你就是拐着程池夜不归宿的那个男朋友呀!”朱澹看着许刃笑问道:“你好帅呀!”   许刃含蓄地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蒋亦白则把许刃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最终确定,程池这个男朋友,很穷。   她略带讽刺地说:“久仰大名。”   许刃看向蒋亦白,说:“哦?”   “程池为了给你买新电脑,连自己是聋……”她脱口而出的话还没说完,桌子下面,吴霜一脚踹过来,蒋亦白“啊呀”大叫了一声,拍着自己的裤腿,恶狠狠地冲对面坐的吴霜嚷嚷:“你有病吧!”   吴霜说:“你才有病,这么多饭菜都堵不住你那张的臭嘴。”   程池感激地看了吴霜一眼,再扭头,许刃目光凝注在盘子里的白米饭上,不言语,专心致志把自己青椒里的肉丝全部夹到了程池的盘里。   程池说:“你不吃肉啊?”   许刃说:“不喜欢吃青椒炒肉。”   “那你到底是不喜欢吃青椒,还是不喜欢吃肉?”程池追问。   许刃回答:“肉这种东西,要做就做主菜,与青椒配在一起,有失体面,为了维护它作为肉的尊严,我决定只吃青椒。”   程池哑然失笑:“什么逻辑。”   吴霜被这番话吸引了注意,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许刃,他低头吃饭,不像别的男生那样鲁莽,挑着菜,就这饭,一口一口,很矜持很斯文。   他的确看上去并不算有钱,与程池的好出身似乎不大相配,但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就是莫名的和谐,尤其是程池看他的眼神,除了满心的爱意,还有几分崇拜的味道。   吴霜心里头,泛起了异样的波澜。   “我听程池说,你是在做兼职吗?”吴霜问许刃。   许刃下咽了饭菜,然后点点头,看向她:“是的。”   他回答别人的时候,总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被他盯着,吴霜心里颤了颤,不禁有些脸红。   “那个,其实我也…有点想做兼职挣点钱。”吴霜小声对许刃说:“想帮家里减轻负担。”   “学校有很多兼职的广告,你可以留意一下。”许刃面无表情地提醒:“但是里面良莠不齐,要注意甄别,不要被骗了。”   吴霜点了点头,继续埋首吃饭。   饭后,告别了室友,许刃和程池沿着树林小径散步消食。   程池牵的是他的左手,却被他换成了右手,但是程池固执地又挪到他的左边,用力抓住了他左手的两个手指头不放开。   小臂以下的地方,红白间隔的烫伤疤痕永远难消。以至于盛夏的酷暑天气,他都只愿意穿长袖的衬衣。以前许刃是左撇子,现在却改成了使用右手写字吃饭。   可是程池对他的左臂却喜欢得紧,牵手一定要牵着左手,睡觉也要睡在左边,抱着他的左臂入眠。   许刃知道,她喜欢他的左臂,就像他喜欢她的耳朵一样。   走出校园,程池指着街边的美食摊,对许刃说:“我要吃糖葫芦。”   “刚吃了饭。”   “没吃饱。”   “我去给你买。”   程池站在路口等他,恰是这时候,几个男生吃了饭从校门进来,看到程池,便跟她打招呼。   程池愣了愣,她有点脸盲,没认出他们是谁,不过想来应该是学院的同学,索性也微笑着,跟他们扬手打了个招呼。   那几个男生与买了糖葫芦回来的许刃错身而过。   他听到他们说:“那女的是我们学院的,好看吧,可惜是个聋子。”   “聋子?”   “是啊!我当时也没看出来,还是她自己说的呢!”   “你的同学里居然有个残疾人,稀奇,刚刚都没好好看一眼。”   “下次你来我们班听课,就可以看她了,她耳朵上戴的就是助听器。”   -   程池正在看学校外墙壁上张贴的公告栏,听到后面有骚动和女生尖叫,她回身,看到许刃和几个男的打起来了。   她呼吸一顿,连忙跑过去,拉开了许刃和那几个男生。   许刃下手不轻,对面几个男生脸上似乎都挂了彩,有的脸颊有淤青,有的嘴角还挂了血。   见程池和那人认识,几个男生料想,可能是刚刚的话被他听到了才动的手,都有些心虚,灰溜溜地也都赶紧离开了。   许刃满心满眼都是怒意,还想追过去,却被程池一把拦住。   她扯着快发疯的许刃,断喝了一声:“你想被记过吗!”   好熟悉。   曾几何时,也有无数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许刃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着那帮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骂了声:“他妈别让我看到!”   程池把他扯回来:“他们怎么惹你了!”   她很少见他生这么大的气,也没见过他打架,至少这段时间,没有。   许刃绷着脸回头看了她一眼,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转身就走。   哟,还拽上脾气了?   程池站在原地愣了愣,看到地上已经碎裂的糖葫芦的尸首,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正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许刃竟又折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串新的冰糖葫芦,走过来,一言不发地递给她,脸色还紧绷着,特别不好看。   他竟然重新回去给她卖冰糖葫芦了。   程池的心突然暖了起来。   她伸手擦了擦他嘴角的一点血迹,柔声问:“我们班同学怎么惹你了?”   “没怎么。”许刃面无表情,将冰糖葫芦拿在手上,问她:“吃不吃?”   程池笑了笑:“你喂我。”   “自己没手?”   虽然有些气,但是许刃还是把糖葫芦递到了她的嘴边,程池张嘴咬了一个,鼓起了腮帮子咀嚼。   两个人走在林荫路下,糖葫芦程池就吃了一个,就被浓郁的甜味给腻得不想吃了,剩下几个都被许刃一个人吃掉。   她看着他冷沉着脸,闷不作声地吃糖葫芦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她越看他,越忍不住笑。   “同学知道了?”许刃问她。   程池抬头看他:“什么?”   许刃捏了捏她的耳朵:“这个。”   程池立刻便明白,刚刚蒋亦白说了一半的话,被许刃听进心里了。   “嗯。”程池知道瞒不过他,只能老实交代:“挺想要那笔奖学金的,索性卖了个惨。”   “给我买电脑?”   “嗯。”   一阵风吹过,清清凉凉,吹进许刃的心里,胸口却有些发闷,程池何其骄傲的一个人,才八千块,还不够她买个包的,她却为了这点钱,给全学院的新生展露了自己的缺陷。   许刃太清楚人们的窥视**,他们对所有远离自己的事物都充满了猎奇的心理,无论是疾病,还是伤残。   整个社会,窥视的眼睛无所不在,过去母亲患病,他们的家门前,时常会有街上吃饱了没事干的妇女,还有闲逛的男人,他们歪这头,朝着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探看,仿佛那里面住着什么怪物似的,许刃小时候,一看见他们,就会捡地上的石子扔他们,有时候还会躲在暗处,用弹弓弹他们的眼睛,他厌恶那一双双猎奇的双眼,厌恶极了!   就像刚刚那帮家伙,把程池的耳疾变成了茶余饭后和朋友先聊八卦的猎奇谈资。   他当时脑子一热,就动手了,恨不能把他们打成残废。   “你该不会是看到他们跟我说话,吃醋了吧?”程池完全不知道许刃心里的波澜。   许刃漫不经心应了声:“嗯。”   “真的呀?”程池有些惊讶:“你的醋劲儿这么大!”   “是啊,所以你要给我老实点。”许刃看着她,做出凶恶的模样:“敢出去勾搭野男人,我打死你。”   “啊!”   他故意凶她:“怕不怕?”   “怕!”程池抱着他的手臂,装模作样地说:“不要打我!我乖乖的。”   许刃冰封的脸色终于解冻,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将她肩膀揽过来,顺手薅了薅她额前的头发。   “小怂货。”   作者有话要说:  池妹日常吃三两饭 ☆、第44章 深陷(8)   军训过后,程池整整黑了一圈, 时常许刃会掀起右手衣袖, 跟她对比肤色。而程池沮丧地发现,许刃的手臂好像都比她要白一些。   到底是有多黑啊!   “你这个夏天都没怎么露过膀子, 有本事咱们比大腿肉, 我肯定吊打你!”   “好,今天晚上让你吊打我。”   等等, 怎么又今天晚了,她什么都没答应。   -   军训之后,程池的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大学的课程比高中安排轻松太多了, 上半个学期, 专业课也就一门现代汉语, 必修课一节英语和一节马原, 没别的课程了, 她整天浪得飞起。   每天除了窝在寝室玩游戏, 许刃也会带她去网吧,免得她宅在寝室长蘑菇。知道她玩的是英雄联盟,许刃在大一的时候也申请了账号, 学会了这个游戏,现在排位都到铂金去了,而程池打了这两年,还在青铜二徘徊。   她喜欢玩游戏,但是技术很渣,总感觉手和大脑协调不过来, 反应不够敏捷,她和白悠杨靖一起建号开始练,现在那俩人一个铂金一个黄金,她却总是要拖他们的后腿,在游戏里也经常被陌生的队友骂。   程池晓得,这事还真得讲点天赋。   她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尽了,还得给旁人留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不是?   唱歌难听,以及玩游戏的渣操作,就是她平生两大败笔。   不过她并不以此为耻。   又不打职业,图个乐子罢了。   再说了,她的偶像Eric,不是连大学都没有念吗?   人家现在照样牛逼轰轰,所以啊,人有长处必然有短板。   可是许刃却是个例外,从主观来说,程池看不到他的任何缺陷。   她崇拜他,总觉得他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做到极致。   当一个女人开始崇拜这个男人的时候,便离爱上他不远了。   程池是先爱上他,然后开始崇拜他,他就像一座矿山,她在他身上,一点点挖掘着那令人惊叹的宝藏。   反正现在,她已经要跪在键盘上叫许刃爸爸了。   一开始打匹配,连着四场他带着她浪翻了召唤师峡谷,每把都把敌军虐成了狗,程池绝对不相信他自己说的,没什么时间玩游戏,每周一两把,练练手,只是为了以后能跟她打不拖后腿而已。   程池觉得,他在装|逼。   然而许刃很无辜,他坦言,自己会的英雄通共不超过20个,主要练的英雄也只有五六个而已,因为他并没有很多时间,他要工作,还要学习和各种考证。   随后,程池拉着他来了一把solo(单挑),他用程池的账号,程池特意选了一个他的号里没有的陌生英雄,而许刃只是扫了一遍英雄简介和技能介绍,就开始与她用得最顺手的妖姬对战。   直到程池被许刃吊打三场,她才真的开始相信,游戏这东西,是真的要靠点天分。   不仅要脑子好用,身体的协调力更是重要,手速也要能跟得上,还要有点战略战术。   总而言之,想玩好这个游戏很不容易,真正会玩的人不多,玩得溜的都去打职业了,像程池这种菜鸟玩家,也只能自我安慰说玩游戏就是找点乐子,不在乎输赢。   因为她只输不赢。   从网吧出来,许刃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气馁,以后刃哥带你日天。”   程池嘟嘴,抱住了许刃的腰,撒娇:“人家就靠你翻身了。”   许刃发现,两个人关系越往深处走,程池开始越渐柔软了起来。   以前像个满身都是刺的小荆棘,现在成了柔软的藤条,一点一点地将他缠绕起来,虽然看起来她似乎什么都依着他顺着他,而实际上,他却被她越缠越紧,挣脱不得。   是他落入了她的温柔陷阱。   而他竟甘之如饴,哪怕面前的女人是一碗毒||药,他也愿意饮鸩止渴。   两个人出身犹如云泥之别,可是却能维持如此融洽的关系。   这段关系里,程池是聪明的那一个,她不像过去那样任性,已经开始拿准了他的性子,知道怎样让他开心,她便做出那样来讨他的开心,知道怎样的事会让他犯忌讳,她避之不及。   而许刃,自然是更聪明的那一个,所以他快要爱疯了她。   不过程池的柔,程池的顺,也仅仅只对他一个人而已,在这个世界面前,她依旧是过去那个无所畏惧,睚眦必报的小荆棘。   许刃很快就知道了。   黄昏时分,许刃的室友张越凯打开电话,说几个室友约了今晚聚餐,许刃拿着电话看了看程池,说来不了,跟女友在一块,张越凯直接说,把女朋友也带上一块儿。   程池点着脚尖附在他耳边听电话,许刃做唇语问她去吗,程池点了点头:“去。”   她想见见许刃的室友,想知道他每天生活的环境和接触的人。   程池开着那辆小本田,前往约定的地方,那是一家还算比较高档的茶餐厅,程池没让许刃开口,自己便将车停在了距离餐厅约莫半公里的一个转角口,然后与他步行过去。   餐厅门口已经等了两个人,一个是那日已经见过的梁超,另一个男人,穿着运动衫牛仔裤和跑鞋,身形高大又有些微胖,许刃跟她介绍:“梁超,小胖。”   梁超是见过程池的,于是对她点头微笑,小胖笑的时候眼睛是眯起来了,打量了程池一眼,朗声笑说:“嫂子好,许哥,嫂子真美啊!”   梁超拍了拍他的脑袋,用开玩笑的口吻,意味深长地说:“废话,嫂子当然美。”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程池看了看梁超,觉得这家伙长得就是一副贼眉鼠眼心术不正的样子。   “越凯怎么还没到?”许刃问。   小胖看了看表说:“越凯哥说是去接女朋友了,要晚些来。”   许刃看了看程池脚上的高跟鞋,索性说:“那进去等吧。”   几个人进了茶餐厅,梁超说:“我们本来打算去吃火锅的,但是越凯说许哥要带嫂子过来,他也顺便把小洁接来一块儿聚餐,吃火锅味儿太大,就选了这地方,主要是安静。”   “地方挺好的。”许刃说。   程池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茶餐厅装修很有情调特色,档次不低,至少在学生的消费水平线上。   很快,一个穿连衣裙打扮的长直发女生挽着一个男人走进了餐厅,环望了一圈之后,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他应该就是他们嘴里说的张越凯,而他身边的女朋友,高高瘦瘦,足比程池高出了一个脑袋,和张越凯差不多身高,身材曼妙窈窕,举手投足都是风情,打扮也很成熟。   程池注意到,他的女朋友郑丹洁手提的是与程池一模一样的爱马仕。   只不过…是A货。   那款爱马仕,是程正年费了不少功夫给程池弄来的,据说预约都等了好几个月。   程池眼睛毒,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甚至是味道,真品和A货,必须是有差别的。   为避免尴尬,程池将包往身后挪了挪,侧身挡住。   郑丹洁是见过张越凯的几个室友的,所以跟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坐了下来,她在程池打量她的时候,也同样在打量着程池。   程池跟许刃出门,穿的都是许刃给她买的衣服,样式好看,不贵,他看着喜欢,她便开心,所以现在柜子里基本上常穿的那几件,都是他买的。   郑丹洁心里已经有了谱,笑着对程池道:“听越凯说许刃今天会带女友过来,我倒是惊奇了,许刃这一年在S大可是不少女生追,没一个能上手的,原来是早已经名草有主了。”   程池不知道怎么回她,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凑近许刃,说:“她也是你们学校的?”   郑丹洁见程池不言语,和许刃说悄悄话,猜测她可能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生,缺乏自信或者家境不好。   她索性便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郑丹洁,是S大外语学院的。”   梁超接过了话茬:“丹姐可是外语学院的研究生学姐,也是她们系的系花。”   程池心想,原来是研究生,难怪看起来这么成熟,比她大了好几岁吧。   张越凯招呼大家:“随便点,这顿我请客。”   “不用,老规矩,AA。”许刃说。   小胖也连忙道:“是啊,AA吧,大家都是学生。”   梁超没说话。   张凯越说:“来来来先点菜,我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程池翻开菜单,菜品的价格的确与这间餐厅的逼格很成正比,每样菜都在百元到千元的区间内不等,菜品是个人点个人的,程池心里琢磨着,AA的话,许刃肯定会帮她付钱,她便点了个一百来块出头的叉烧饭。   梁超也点了比较便宜的蔬菜沙拉,而小胖选来选去,很纠结,最后点了个意面,张越凯最夸张,直接上了个大份海鲜拼盘,还开了瓶红酒。   许刃点的是将近了四百块的黑椒牛柳。   牛肉是程池喜欢吃的。   菜一份一份端到各自的面前,每个人也是各怀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程池的错觉,她感觉许刃的室友们,彼此之间关系有些生硬,除了比较单纯的小胖以外,每个人心思都不浅。   梁超应该是家境一般的那种,许刃都说过他和他竞争过助学金,这种地方的消费应该不是他能承受的,所以他一直默默地埋头吃饭,也很少说话,心里大概在滴血。   而张越凯,显然是家境殷实,说白了跟程池一样,富二代,不过到底富到什么程度,程池看了一眼他的中档价位皮鞋,以及他言语间的阔绰气,约莫也就明白了,并非豪门,也就是个普通的富二代,很有可能还是暴富的那种,所以但凡细微处,总要秀一把,所谓正是缺什么秀什么,看重什么展示什么。   至于他的那个研究生女朋友,家境应当更加一般了,否则怎么会连手里的提包是A货都看不出来,并且她和张越凯的外形极不相配,光是身高,她穿的是平底鞋,都和他一样高,再加上又是研究生,大了好几岁,却和张越凯在一起,若非真爱,便是各取所需。   程池默默地吃饭,同时察言观色地考量着许刃的几位室友。   许刃将盘子里的黑椒牛柳一个劲地往她那儿送,程池看向她,笑说:“怎么,牛肉也没有尊严?”   “牛肉是有的,不过它的自尊心太强,嚼起来麻烦。”许刃说:“还塞牙缝,正所谓水满则溢,过犹不及…”   “打住。”程池打断他的一番高论,夹起一块牛肉,冲他大嚼特嚼了一番:“我吃还不行?”   “乖。”许刃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跟勾勒弯月似的,明晃晃,又尤为有神,程池正是喜欢看他笑,所以才讨着巧逗他开心。 ☆、第45章 深陷(9)   郑丹洁打量着两人,连一盘牛肉都要分着吃, 看来正如张越凯所说的, 许刃真的很穷,找的女朋友自然旗鼓相当。   漂亮是漂亮, 跟了许刃这样的男人, 也着实可惜。   许刃帅则帅矣,就是太穷。   她有些同情程池, 但心里却有抑制不住的优越感上涌。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较量,连说话都不用,一个眼神, 心知肚明。   张越凯端起了红酒, 对许刃和梁超两个人说道:“我敬你们两人一杯。”   两人也端起了杯子, 只听张越凯说:“有些话, 在饭桌上, 咱们就说开了, 一个寝室的兄弟,不管过去有什么矛盾,男人嘛, 一杯酒的事。”   他看向了梁超:“之前许刃是拿了你助学金的名额,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对他有积怨,但是咱们一个寝室,还是要相互包容。”   梁超脸有些红:“哪…哪有, 凯哥你说哪里话。”   程池看着张越凯,心说这家伙,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情商低,直接拿话拆人家脸皮,戳人痛处,未免太伤人。   紧接着,张越凯又看向了许刃,对他说:“我知道你家境不好,还在外面兼职打工,每天晚上忙到很晚才睡觉,非常辛苦,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有什么困难,跟凯哥说,不就是钱吗?钱算个老几,只要你跟我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   许刃面无表情,跟梁超一起,喝了那杯酒,没说话。   程池的脸,却在一瞬间垮了下来,阴云密布,低沉得可怕。   她从张越凯喝酒的时候,笑容里夹杂的那一丝丝优越,看出了他不是情商低,他是故意的!   今天这顿饭,选这地方,还有刚刚那番话,他是故意要给许刃的难堪,当着许刃女朋友的面,拆他的台,打他的脸。   程池对许刃哪里得罪了张越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现在,张越凯得罪了她。   这顿饭是AA的,张越凯虽然抢着要付账,但是并没有特别坚持,所以最终还是各自付了各自的餐费。   他们过去到外面吃火锅和街边地摊,两个人用超过了一百块程池就会心疼,现在许刃付了两个人的饭钱五百块。   所有的心疼都转成了对张越凯的不爽。   出了餐厅门,张越凯搂着郑丹洁,对大伙儿说:“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唱歌吧!”   “是呀,难得聚在一起,大伙儿好好玩玩。”郑丹洁笑着说。   小胖很是赞同,而梁超也没有说话。   许刃却并没有问程池的意思,而是直说:“我姑娘累了,我带她回去睡觉。”   “可是现在还早呀!”郑丹洁说。   “是啊!谁这么早睡觉呢!”张越凯坏笑地看着许刃:“长夜漫漫,不急嘛。”   程池知道,许刃是看出了她心里不舒服,其实他心里头,必定也不好受。   程池看了张越凯一眼,脸上泛起了一抹冷意,对他说:“是你请客吗?”   “那当然。”张越凯拍了拍胸脯:“我请客!”   “那好啊!”程池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意,拉了拉许刃,撒娇一般:“刃哥,我想去。”   许刃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池,良久,垂了垂眸,终于道了声:“好。”   许刃对程池妥协,但并不意味着,他赞同她现在心里的想法。   他用力拉了拉程池的手,程池抬头看向他,眸子很深,很沉,那里面却烧着一团火。   程池推开了他的手,许刃却又固执地重新拉住,两人再度对望,无声地较量便在这看似情意绵绵的目光中摩擦出了火花。   就在这时候,路边传来一声鸣笛,一辆黑色奥迪开了过来,张越凯坐在里面,放下车窗,对众人道:“我这车还再坐三个人,得单出一人打车。”   程池再度挪开许刃的手,说:“不用,我刃哥有车,就停在前面。”   这回不仅是张越凯郑丹洁,连小胖都朝着许刃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许哥,你都买车了呀!什么时候买的,我们都不知道!”小胖惊叹。   许刃没有说话,闷闷地应了一声,再度看向程池,程池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把车钥匙递给他,压着柔和的调子说:“刃哥,你把车开过来吧。”   许刃接过了车钥匙,一言不发地过了马路,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程池问张越凯:“去哪里唱歌?”   “等我看看团购。”张越凯拿出了手机。   程池却冷笑了一声,说:“要不去盛皇吧。”   此言一出,首先愣住的人,是郑丹洁。   她听说过盛皇,那是真正的成|人夜总会,档次堪比天上人间,里面的消费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她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进去过,那不是她…甚至张越凯这种人能消费得起的地方,那里是真正的销金窝,那里面接待的客人,都是一掷千金的富豪大亨。   除了郑丹洁以外,其他几个人听都没听说过这地方,张越凯还傻了吧唧地问了声:“那地方档次怎么样?都没听过呢。”   程池站在路边,迎着微凉的夜风,点了根烟,眸子里映着一城的灯火阑珊。   “不会让你失望。”   郑丹洁看着程池,看着她抽烟的动作,拿烟的姿势,还有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子味道,她突然发现,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像她的衣着打扮那样简单质朴。   她好像…看走眼了。   许刃把车开了过来,张越凯下车,好奇地打量这辆本田。   “许刃,这车买成多少钱?”他回头问许刃。   许刃没回答,他回头看了眼程池,程池也看着他,两个人像是无声地交涉,又像是激战。   终于,还是程池压了他一头。   他从来都是要依着她,哪怕违背自己的意愿,他也依着她。   许刃顿了一会儿,最后才说:“没多少。”   说完,兀自坐进了车里。   程池上了副驾驶位,而小胖则进了许刃车里。   两辆车开了出去,程池带路,本田在前面,奥迪在后面。   许刃好几次偏头看向程池,程池余光里有他,但是故意没理会,许刃又看了看后座的小胖,欲言又止。   最终,程池只是伸手重重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许刃安不下心,程池是多会来事的人,他还不知道么?   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在繁华的盛皇会所门前停了下来,立刻便有泊车的侍者走过来,恭敬地拉开了车门,将客人们迎了出来。   随即便有西装革履的帅气小生过来,招呼着众人,进入了盛皇的大门。   郑丹洁的脸色很是有些不好,她看着程池轻车熟路地进入大厅,开了房间点了套餐和服务,驾轻就熟的样子,想来是经常出入这种地方。   小胖属于刘姥姥进大观园,纯看热闹那种,而梁超则是默不作声地跟着众人,张越凯脸上隐隐泛起了不安的神色,在柜台边左顾右盼地想看看这里的酒水服务的标价,可是这种地方,标价哪里会给你明目张胆地标出来,他忐忑了。   侍者领着他们进了房间,等众人坐下来,程池看着张越凯,冷笑说:“不是要唱歌吗?去点歌呗。”   张越凯身形僵硬地站起身,走到了点歌台,心不在焉地点了几首歌,回过身来,看到门被推开,酒水被服务员呈了上来,黄的红的白的,五花八门,标签上都是印刻英文的洋酒。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汗水也襟襟而下。   郑丹洁看到张越凯被吓成这样,又看了看独自坐在角落不动声色的许刃,以及招呼着服务员点单的程池,她觉得有些丢脸。   郑丹洁不想做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人平白看了笑话,于是也装模作样地招呼了服务员过来,想点一些零食吃,服务员呈上了菜单,她翻开之后便被吓住了,里面最便宜的小吃都过了四位数,她目光有些惊慌地看向张越凯,恰逢张越凯也在看她,沉着一张脸。   郑丹洁后悔了,但是现在说不要,实在太没有面子,她的余光能瞥见正对面程池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仿佛这菜单,就是她喂给她的致命毒||药似的。   郑丹洁勉强点了个最便宜的三千块的水果拼盘,她突然明白了之前在茶餐厅,程池只点一百多的饭点的心情,她并不是真的因为穷而节约,她是在为许刃节约,正如现在郑丹洁既要考虑张越凯的面子,更要考虑他的钱袋。   “咱们就这么几个人,点这么多…这么多酒,喝得完吗?”张越凯见程池还在翻酒单,他有些忐忑地问:“可别浪费了。”   程池酒红色的指甲拨弄着硬质牛皮菜单外悬挂的小流苏,抬眸看了张越凯一眼,笑说:“是啊,人太少了,不怎么热闹,也没气氛,所以我叫了几个朋友过来,一块儿玩,你不介意吧?”   张越凯心里咯噔一下,当然面上还是挂着极其勉强地笑说:“不介意,我最喜欢结交朋友了。”   没过多久,杨靖带着一帮子牛鬼蛇神进了包间,他今天的打扮尤其夸张,拿出了实打实的豪门二代的架势,全身上下这价值不菲的行头,看得郑丹洁眼珠子都要瞪直了。   杨靖一进门便热情地跟程池打招呼,程池连起身的没有,随意地跟他扬了扬手,说:“随便坐,别拘谨,这里都是许刃的室友,大家喝几杯,就熟了,想吃什么玩什么,随便点。”   几个男人跟张越凯他们打了招呼,坐下来便要点姑娘,吓得张越凯全身冒冷汗,握酒杯的手都颤抖了,要是点姑娘,今天晚上他岂不是连内裤都要当在这盛皇夜总会了?   最后还是许刃说了一句:“有女生在,小姐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你池姐,钱多兄弟铁。 ☆、第46章 深陷(10)   见许刃开口了,杨靖便笑着打了个哈哈:“天天搞, 也不怕肾虚, 今天咱们玩纯洁点儿,骰子喝酒, 或者十五二十。”   几个男人以杨靖为中心, 见他这样说,也都不再坚持, 围在了茶几边开始喝酒划拳玩游戏。   “刃哥,过来一块儿玩。”杨靖招呼许刃,许刃摇了摇头, 说:“算了, 我有点累, 休息会儿。”   几轮走下来, 张越凯才算明白, 杨靖他们这样的, 才算是真正的有钱人,和他完全不是一个阶层。   但是他心里头又有些纳闷,这样的人, 怎么能和许刃打得这样熟络,甚至一口一声“哥”,叫得亲亲热热,许刃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面子,给得太大了吧!   张越凯的目光, 落到了许刃身边的程池身上,渐渐才想通透了,他那看似低调的小女朋友,才是真正的大佬。   张越凯和杨靖他们玩了几把游戏,被灌得晕晕乎乎。   郑丹洁索性便过来帮着张越凯喝酒,她现在想通了,也玩开了,和好几个男人眉来眼去的,张越凯喝醉了也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找了个富二代,而实际上,连有钱人的门儿都没摸到,郑丹洁心里有谱了,所以她也生了些其他的想法。   程池注意到,杨靖带过来的男人中有一个,桌子下面手都摸到了郑丹洁的大腿根了。   她心里头冷笑了一声,回头看许刃,恰逢许刃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程池立刻收敛了笑意,坐过来,乖乖地把脑袋窝进许刃的臂弯里,可是许刃并没有回抱住她,这让她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了起来。   她唤他:“刃哥。”   “嗯?”   “喝酒。”   知道他酒量并不是很好,她斟了很少量的低度酒,递给他,许刃接过,程池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与他碰了碰。   “刃哥。”她咬紧了牙,低声说:“谁都不能欺负你。”   许刃看着她的榛色眸子,里面泛着水色,他知道,她醉了。   一饮而尽,她喝完之后,勾着他的脖颈,亲吻他。   嘴里有酒精,心里有愧疚。   许刃任由她亲吻着,撕咬着,却没有回应,从始至终,稳如泰山。   程池明白,许刃生气了。   她定定地看了许刃一眼,什么也不说,回头跟杨靖他们喝酒去。   四十分钟之后,许刃离开了包间,没多久,程池也跟着出去。   喝了点酒,脑子发昏,她拎着包,走路摇摇晃晃,来到前台,拿着卡递过去。   “红袖厅,结了。”   她倒并不是真的狠宰张越凯,只不过是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许刃。   然而前台却将卡还了回来,解释:“红袖厅的账已经结过了。”   程池心里“咯噔”一下,酒醒了大半。   “结了?”她忙不迭问:“谁结的?”   前台查了刷卡的记录,道:“许先生。”   程池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在后花园的回廊上见到了许刃。   他一个人倚在墙边抽烟,抬眸,深蓝夜空悬着一轮孤月,没有星辰。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清清冷冷。   程池走过去,每一步都迈得格外滞重,她脑子又有点发晕。   许刃转身,右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扶稳了她,柔声道:“醉了就回去吧。”   程池没有动。   许刃又问:“回去吗?”   他要过来揽她,程池却抓住了他的衣袖:“许刃,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   “今天我做的事,却让你不高兴了?”   “是。”他坦诚。   程池知道,从出了餐厅,她执意要去唱歌开始,他就不高兴。   “他们那样对你,你能忍?”程池抬眸看着他,带着醉意,反复问:“你是许刃,你能忍?”   “许刃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他的声音淡淡的:“小千金。”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程池拽着他的衣袖,反反复复:“为什么要忍,你不用忍啊!你是我程池的男人,你忍什么!”   “要是讨厌谁,打他啊!不高兴了,用钱砸他啊!你是我程池的人!你怕什么!”   “许刃,你不要怕。”她的声音,带了些微的哭腔:“许刃。”   “小千金,你喝醉了。”许刃声音淡淡的:“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还没玩够!”程池猛地挣开他的手,突然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傻|逼!”   许刃轻笑了一声:“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个傻|逼。”   “难道不是吗?”程池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脸很红,眼睛也有点红:“放着跟我大好的日子不过,每天把自己累成死狗,你何必如此!”   “我何必如此。”许刃淡淡地重复程池的话,他的眸色一圈一圈,被夜色晕染,无比深沉,他抬眸看她:“我何必…连累你也如此。”   何必连累她,跟着他吃苦受累,连累她脸吃饭都不敢点太贵的菜品,连累她连一件上档次的衣服都没得穿还要被人嘲笑。   原来跟我在一起,是在连累你。   程池怔住,一颗心,极速下坠,跌入深渊。   她失言,可…   覆水难收。   “小千金,我累了。”许刃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真的累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程池站在原地,全身发抖,她的手颤栗着,从包里摸出烟来,点火,却因为颤抖无论如何都点不着,终于她低吼了一声,将打火机狠狠地掷出去。   他们都小心翼翼,避免触及的关于经济这方面的话题,可两个人的差距,从始至终都是存在的。不管多努力去调节心态,去适应对方,但是自尊与骄傲,爱情与面包…这些并非不去理会便不存在,它们始终横在那里,横在两个人的中间。   程池踩着高跟鞋,步履紊乱地追出了夜总会大门,可是已经不见了许刃的身影。   他真的走了。   程池颤颤地退后了两步,一个人坐在了大门的台阶上,抱着膝盖流眼泪,身后,是一派金碧辉煌的盛世浮屠,抬眸,是车水马龙,璀璨霓虹的烟火人间。   可她一个人,好寂寞!   程池不记得那晚她是怎么离开,她喝到吐了,吐了又吐,耳边是杨靖低沉的咒骂。   后半夜,许刃接到了杨靖打来的电话:“说你他妈死哪里去了,程池你还要不要了,妈的,醉成了死狗!”   “你不要的话,老子可带回家了。”   怎么会不要。   许刃翻身起来,穿好了衣服便出了门。   他重新回到盛皇夜总会大门口,已经是凌晨。   杨靖站在车前,见他过来,他气呼呼地问:“你跟她吵架了?”   “没吵。”许刃拉开车门,看到程池四仰八叉地躺在杨靖的车上,只穿了一只高跟鞋,另一只脚赤着,小裙子里内裤都露出来了,她浑然不觉,嘴里咕咕哝哝说胡话,手还在大腿根部抠了抠。   “没吵架,她能醉成这样?”杨靖手里拎着她的高跟鞋,在许刃后面骂骂咧咧,看样子很是气愤。   “程池从来不买醉,以前出去玩,所有人都倒了她都不会倒,今天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把她扔下,你他妈还是男人不是?”   许刃已经将程池抱了出来扛在肩上,接过了杨靖手里的高跟鞋,他的心疼得快要抽搐了。   “对不起。”   他跟杨靖说,也跟程池说。   杨靖递了根烟给他,许刃单手接过,深深地抽了一口。   “程池这样喜欢你,你别欺负她。”   杨靖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老子最不喜欢看她哭,你走的那阵子,她每天喝得烂醉如泥,醉了就抱着我和白悠哭,哭着叫许刃,就那小半个月,拿酒当饭吃,人瘦成了骨架子,酒精中毒还进医院洗过胃……那时候,我真恨不得雇了人把你给绑回来。”   许刃垂首不言,他继续道:“你叫她小千金,可你见过哪家的千金是她那样儿的,成天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小家子气。”   “程池是多骄傲的一个人,程家的掌上明珠,他爸拿她当宝贝蛋儿疼的,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去年那阵儿,差点跟她爸断绝关系离家出走,这些事老子都没跟你说过,程池不让说,她什么都紧着你,怕你有压力,怕你不开心。”   一根烟抽完了,杨靖拍了拍许刃的肩膀:“我走了,你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再有下次,老子饶不了你。”   许刃把程池放在了副驾座上,自己也坐进来,俯身给她系安全带。   程池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全身颤栗,带着压抑的哭腔说:“刃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刃哥,别离开我,我错了。”她的抽泣变成了无声的嚎啕:“真的,我再也不这样了。”   她挣开红肿的眼睛,然后像小猫一样,咬上了他的唇,带着略微干涩的触感,柔软,舔舐他嘴里香烟浓烈的味道。   “我知道今天这样不好,他们是你要相处四年的大学室友。”她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着:“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看不起你,凭什么看不起,你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你比他,比我比所有人的强,他凭什么看不起你!”   “程池,别说了。”许刃回身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今天你的确让我生气,但是我不该把你丢下,我的确没钱,也不怕别人说,但是我也不喜欢用钱撑出来的面子,程池,你男人,没那么脆弱。”   程池怔怔地看向许刃,他的眼眸如沉静的大海,了无痕迹。   他没那么脆弱。   程池低着头又絮絮叨叨起来:“以后不会了,我这个人,好日子过惯了,还没适应过来,脾气也没改过来,但是刃哥,你给我时间…”   “不用。”许刃打断她,他一手拿烟,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小脸,指腹轻轻在她嘴角的地方按了按:“不用,程池,我不会再拘着你了。”   “你别这样说。”程池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你这样说,我心里害怕。”   “程池,许刃不是你的全世界。”他的心被她的眼泪煎熬着,嗓子格外干哑:“别那么喜欢我,我怕我会让你失望,我怕我不能给你…你应当拥有的那种生活,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去接受你家庭的馈赠,那不是我的。”   就像在峨眉山上,他固执地要将找零的钱还给她。   他只拿应当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   他要什么,自己挣来。   “不是这样的。”程池拼命摇头,紧紧抱住他:“你特别好,真的,特别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管将来什么样,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别丢下我。”   许刃胸口被憋得发紧,被她的眼泪弄得心里乱糟糟的。   他拍了拍她的背,说:“好了,刃哥不该把你丢下,以后刃哥想发脾气就把你揍一顿,但是不会丢下你了。”   程池破涕为笑,又跟着啜泣了一下,说:“嗯,我爸也老揍我,但是我知道,他疼我。”   寂静的街道,只有一轮弯月为伴。   “许刃,你也疼疼我。”她宛若猫咪一般低吟。   许刃将烟头扔出了车窗,然后关上窗门,将程池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来。”他说:“上来。”   程池坐上去,手落到了他的腰带上,忙脚乱地给他解开了。   他掀开她的小裙,同时扯下了内裤,顺手从包里摸出来一片TT,用嘴撕扯开,程池夺过他手里的TT,俯下身给他戴上,她的小手轻轻将它套上去的时候,许刃的身体跟着颤栗了起来,他意乱情迷地低头看着程池,等她弄好了,他直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没有任何前戏,程池低吟着,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   两个人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程池伸手撑着车椅的靠背,将许刃圈在自己的怀里,咬着唇迷乱地看着他,他眉心微微蹙了起来,闭着眼睛,隐忍着身体的爆发,感受着那愉悦的紧密与温暖的环绕。   “程池,我他妈疼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被锁-333-   万更结束啦,今天只有一章,但是后面我尽可能每章都肥肥的,比心!!   谢谢老板们请我喝酸奶紫米露-333-   权萌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30 12:28:58   不止是颗菜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4-30 22:31:29   Hann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1 01:18:15   Hann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1 01:39:14   magg_i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1 06:43:34   无敌滴懒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1 16:20:15   歪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3 01:41:34   茶小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4 02:26:48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5 06:19:37 ☆、第47章 深陷(11)   程池知道许刃今天一整天都会呆在公司,中午下课之后, 程池便在餐厅打包了盒饭, 匆匆给许刃送了过去。   “我在路上,马上到了。”程池拿着电话, 不断催促出租车司机:”师傅您快点, 我盒饭都要冷了。”   司机回头看了程池一眼,说:”我也想赶紧把您给送到然后回家吃饭, 可是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这条路又正是主干道,塞车都塞好几公里了, 我有什么办法?”   果然这条路已经堵得见首不见尾。   程池声音显然有些无力, 对电话里的许刃说:”怕是等不到了, 你要是饿的话, 就跟同事们出去吃吧。”   挂了电话, 程池下了车, 朝着许刃公司步行过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她到了公司的大门口,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出来, 正是吴霜。   她穿得很正式,黑色的小西装内衬白衬衣,走下台阶,在马路边的一个公交亭等公交。   程池心下虽有疑虑,并没有叫住她,而是径直上了二楼,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许刃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沓数据正在勾画。   “刃哥!”程池惊喜:“你还在啊!”   “等你呢。”许刃对她扬了扬手:“过来。”   程池屁颠屁颠跑过去,许刃将桌上的书和文件退到一边,程池把盒饭袋子放在桌上,自己也端了小凳子过来:“同事呢?”   “都去吃饭了。”许刃回答。   “你怎么不去呀?”   许刃摸了摸程池的刘海,笑说:“明知故问。”   程池低头浅笑了一声,将木质的一次性筷子撕开递给许刃:“快吃吧,都要冷了。”   许刃接过了筷子,端起盒饭,筷子在菜里翻了翻,问程池:“全是肉?”   “你不是说肉和菜炒在一起没尊严吗?”程池说:“我让老板全炒肉…”   她顿了顿,说:“看什么,快吃呀!”   许刃总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无奈笑了笑:”行。”   有旁人的时候,他吃饭很矜持,很克制,不过只有程池的时候便不是这样了,他端起了碗,呼噜呼噜地开始扒饭,显然也是饿了,吃得很香。   程池就喜欢看他大口吃饭,仿佛那些白白的米饭,那些颇有能量的淀粉全部转化成了他的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他的力量,他的肌肉。   程池拿纸给他擦了擦嘴,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你吃饭了吗?”许刃一边扒饭,抬头问她。   “没,想着你下午还有工作,这就过来了,反正我下午没课。”程池没所谓地说:“待会儿回去的时候随便吃点就行。”   “饿不饿?”许刃问。   “哪像你。”程池笑:”不饿。”   许刃把盒饭推倒程池面前:“你吃。”   程池看着那吃了一半的白米饭和米饭上的肉汁儿,别别嘴,笑说:”恶心不?”   “这就嫌弃了?”许刃轻笑了一声。   程池将盒饭端过来,拿着筷子吃了几口,品评着:“唔,米饭太硬,味道不好,下次换别家店。”   许刃看着她吃饭,像个小兔子似的,一口一口,慢慢地咀嚼着,窗外阳光正好,一点风也没有,他的心突然就,静了。   这个女人,他想跟她吃一辈子饭。   程池吃了几口,边将盒饭推给了许刃:“你下午还要工作,我不吃了。”   许刃接过了盒饭,碗里的肉她都给他留着,他笑了笑,心里很暖,想到了妈妈,她也是这样,总喜欢把肉留给他。   “我刚刚看到吴霜了。”程池很好奇地问许刃:“她怎么在这儿?”   “她过来应聘。”许刃一边扒饭一边回答。   程池有些讶异:来你们公司?”   “嗯。”   “录了吗?”   “录了。”许刃说:”她是你室友。”   “诶?”程池问:“看在我的面子上?”   “嗯。”许刃说。   程池无奈地笑了笑:”没这必要,我和她关系一般。”   “反正这边也缺人手。”   过了会儿,程池又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工作能力么?”许刃说:”不怎么样,不够机灵,但是看上去还挺踏实。”   “你们这边,还缺人吗?”程池给许刃擦了擦嘴,然后笑眯眯地问:“我怎么样?”   “你想来?”   “嗯。”   “不招。”   “为什么?”程池急了:“为什么不招我?我比不上吴霜?”   “不是。”   “那是什么?”程池推了推他:”你仔细说,说错了我要生气,要打人的。”   “你不在我身边,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用什么体位干你,你要是成天跟我在一块儿,估计我会将理论当场付诸实践。”   程池怔了怔,脸微微一红,踹了他一脚:“你妈的,什么下流话!”   许刃还是笑,起身将空盒饭扔进了垃圾桶,回来的时候,程池看着他,眨巴着眼睛,笑成了一汪春水。   “笑什么?”   “你都设计了什么…体位?”   “那可多了。”   许刃坐到她的身边,颇有兴致地对她讲道:“我喜欢后进,但是这个姿势,你的舒适感应该不佳。”   程池惊讶:“你这都知道。”   许刃自信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舒服,什么时候不痛快,我都知道。”   “从后面,有时候还会痛。”程池回忆着说:“但是如果你慢点,也有舒服的时候。”   “那行,我慢点。”许刃说:“不过今晚咱们解锁新姿势。”   “好呀,不过你今天工作一天,会不会很累…”程池说一半便停住了,许刃这样的男人,被置疑了,还得了?明天她还能起得来?   “嗯,说什么。”许刃凑近她:“继续说。”   程池连连摇头:“没…”   恰是这时候,许刃的目光移到了门外,变了变,程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见吴霜站在门口,红着脸,咬着下唇,身体瑟瑟发抖,带动着她手里的白色塑料口袋,沙沙作响。   程池见她这模样,便知道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   可不是把保守的吴同学也吓到了么。   “还有事吗?”许刃面无表情地问。   吴霜猛然摇头,她的手握紧了手上的口袋,捂着脸转身跑掉了。   “你室友怪怪的。”许刃转头看程池。   程池耸耸肩,没说话。   她注意到,吴霜手里拎的是盒饭袋子。   -   吴霜在许刃的手下工作,对程池的态度好转了很多,虽然在寝室里,吴霜和蒋亦白依旧势同水火,但是她们两个不怎么会找程池的麻烦,程池与朱澹关系稍好一点,不仅因为她们都有共同的男神Eric,更重要的是,朱澹好歹还算是个正常人。   十一月下旬的某个下午,程池刚刚上完选修课准备要走,便接到了朱澹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激动得让程池以为她要高|潮了。   “程池!你现在快来大学生活动中心!立刻马上!来!”   “怎么你被强|奸了?”程池低声道。   “去你妈的!是男神来了!”朱澹对她大喊:“Eric来了!”   “我去!”程池猛地站起身:“你说谁!谁谁!”   “这边在搞大学生lol比赛,Eric空降评委啊!事先谁都不知情,现在汇报厅座位还空着很多,不过已经有很多人再往这边赶了!你赶紧的!迟了可能就进不来了!”   程池放下手机,脑子里旷了两秒,抓起包直接冲出了教室。   校园里一路狂奔,程池发现,身边不少女生也都成群结伴地往大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赶去,个个脸上都泛着红光,眼睛直瞪瞪地,兴奋异常。   都是情敌啊!   程池加快了步伐,一口气没停地冲上了大学生活动中心三楼的汇报大厅。   大厅门口已经堵满了同学,几个男生站在门边维持秩序。   “同学,抱歉,汇报厅人数已经爆满,不能再进去了。”男生甲很无奈地解释着。   迷妹们哪里肯依,把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把门关上,不能再进了,注意安全。”一个男生低醇的声音响了起来。   “社长,她们都不乐意走,非堵在这儿。”   那个被叫做社长的男生看了大伙儿一眼,说:“真的很抱歉,里面位置已经满了,连走道上都站了同学,实在不能再放人进去了,我们也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都散了吧。”   “不能啊社长,里面坐的可是Eric!求求你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   “是啊!求你了。”   社长很无奈离开了,程池知道,堵在这里是不可能见到Eric的,她转头,看到一个挂着工作牌的男生站在边上,也没维持秩序,低着头玩手机。   她朝着他走了过去。   工作牌上写的名字是:老昆。   “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老昆抬头,看到面前的妹子一脸软萌地冲他眨眼。   老昆哼哼地拍了拍手机,说:“半个小时之内,你是第二十六个找我要微信的妹子,哼哼,我知道,你们都是冲Eric来的,哼哼,另想办法吧,我的心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不会再相信你们这些玩弄感情的骗纸。”他一脸悲伤地拿起手机,继续玩游戏。   程池讪讪地转过身,真是…逼她出杀手锏。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妹纸看过《夏日》,应该会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23333   今天双更好不好呀~左划~   谢谢老板们请我吃肉松手卷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5-06 05:48:39   权萌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6 11:02:31 ☆、第48章 深陷(12)   她转身下楼,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一箱矿泉水。 店老板看着她不解地问:“姑娘, 能扛动吗?” 必须能。 程池搬起那箱矿泉水, 低吼了一声,直接扛在了肩膀上。 她的手臂是有肌肉的, 很上去很矫健, 虽然身材小小的,但是特别有劲儿。 程池扛着矿泉水上了三楼, 没喘一口气,她挤进了妹子中间,喊着:“让让, 快让让, 送水的来了!” 扛着水走到门口, 男生甲扫了她一眼, 说:“送什么水?” “啊!你们社长打电话叫我送上来的呀!”程池手扶着肩上的矿泉水箱, 歪着脑袋看那男生:“我还得找他拿水费呢!” 男生看着她肩膀上不轻的水箱, 犹疑了片刻,还是把程池给放进去了。 汇报厅人山人海,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朱澹留意着大门口, 见到程池连忙冲她挥手,程池扛着矿泉水箱,并没有看到她,过道边的同学以为她真是送水的,纷纷给她让了道,程池便一路往前面的嘉宾位置走去。 在展台正中前面的一排座位前, 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深蓝色休闲卫衣,模样清隽,轮廓锋锐,正弓着身,低头刷手机,时不时打了一个呵欠,看样子也是一脸的睡意。 可不就是…可不就是Eric吗! 从他出道就喜欢至今的Eric! 程池愣愣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Eric注意到了她,抬眸,清浅的目光扫了过来。 程池都忘了肩上还扛着水,傻了吧唧,直勾勾地看着他。 Eric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便又重新低下了头玩手机。 “同学,你是做什么的?”社长孟瑶光注意到了程池,连忙跑过来:“比赛要开始了,你不能站在那里。” “我…”程池回身看了孟瑶光一眼:“我来给Eric送水…” 闻言,Eric又抬眸,看向了她。 程池直接将那箱矿泉水放在了Eric的桌前,拍了拍,红着脸,气息不平,声音粗豪:“Eric,请你喝水!” 边上,大洲笑了笑,拍了拍Eric的肩膀:“你的迷妹…越来越夸张了。” Eric目光落到那箱矿泉水上,怔了怔,问:“你自己扛上来的?” 程池红着脸“嗯”了一声,对许刃她都没这么娇怯过。 男神偶像啊! Eric浅笑了一下,说:“谢了。” 说完他伸手,从箱子里取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大洲,随即自己也拿了一瓶。 “那个…那个…我想要…” “签名?” 点头点头,她脑袋跟敲木鱼似的。 “马上要比赛了,结束之后你来找我,我给你签。”Eric柔声说:“可以吗?” 程池的一颗狼子野心都要化了好吗! Eric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啊啊啊啊! 比赛开始了,程池找到了朱澹,坐了下来,灵魂出窍。 “你刚刚跟Eric说什么!”朱澹激动地拉着她问东问西:“他还笑了呢!美颜盛世!” “他说给我签名。”程池满心满眼都是喜悦。 “啊啊啊!能也给我签不?”朱澹抱着程池兴奋地问:“我也想要!” “待会儿咱们一块儿过去,Eric感觉人很好哎!不像传说中那么高冷,他会给我们签的。” - 比赛过程中,程池无意扫了眼手机,许刃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最后一个电话是十分钟前。 她刚刚太激动,加之大厅人声鼎沸,游戏声音也很大,所以根本没有听到。 她连忙给许刃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端,许刃的声音淡淡的:“刚刚在上课么?” 程池很兴奋,迫不及待跟他分享了刚刚发生的事,说Eric看到她了,还说Eric要给她签名。 眉飞色舞,满心欢喜。 许刃倾听的时候,总是沉默的。 “许刃,你找我有什么事呢?”程池终于想起来,是许刃给她打的电话,刚刚她好像太激动了。 “没事的。”许刃声音有些闷,鼻音很重:“想听听你的声音。” 程池低头嗤笑了一声,说:“这么黏我啊?” “看比赛吧。”许刃说:“不打扰你了。” “嗯,晚上我来找你。” “今天晚上加班。”许刃说:“别来了。” “哟!难得你居然有说这话的时候。” 以前都是他死皮赖脸要跟她出去开房困觉的。 程池挂了电话专心看比赛,战况并不算特别激烈,因为差距实在悬殊,明显可以看出一队的贾克斯,水平根本是可以吊打敌方全队的存在,连着几场,杀出来的都是压倒性的胜利。 “这个贾克斯,什么来头?”程池偏头问身边的朱澹。 “网上lol社团官微刚放出来的资讯,说是计算机系的一位大神学姐。”朱澹边刷手机边说道:“叫陆眠。” “操作很打眼嘛!” “是啊!神辅助。” …… 比赛结束,轮到Eric的点评,全场都屏息凝神看着他,谁料他却突然轻笑了一声,用无比磁性的嗓音说:“后面那个辅助,你出来一下,我有个话要跟你单独谈。” 什么情况! 程池连忙伸长的脖子,便见Eric已经离开了评委席,从侧边的偏门走了出去。 他要见那个贾克斯!还要单独见! 全场已经沸腾了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说Eric也被贾克斯的操作亮瞎了眼,想把她收进队里,但是程池觉得不至于,贾克斯强则强矣,亮瞎拥有神级操作水平的Eric,那不可能。 程池一直盯着Eric,他离开时,眼神里闪烁的光芒,那样动人,那样戳心。 那一瞬间他仿佛才像是活了一般。 犹如枯木逢春。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 反正最后走出汇报厅程池是一脸怨念。 Eric放了她鸽子。 现在连人都不见了踪迹。 到手的签名,再死皮赖脸一点说不定还能合影。 妈个蛋。 程池再度拨通了许刃的电话,委委屈屈地跟他说了这件事。 不开熏。 许刃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办公室的缘故。 “不要紧,将来等刃哥出息了,一定能给你搞到Eric的签名。”许刃说。 “真的呀?”程池故作惊喜。 “嗯。”许刃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还叫他陪你打游戏。” “哈哈,说定了,我记忆力可好着呢,我等这一天。” “这样开心了?” “开心。”程池的声音软下来,刃哥你对我这么好呀” 许刃哼了一声,但程池知道他一定在笑。 “我姑娘老爱犯花痴,我不紧着疼着,跟人跑了怎么办。” “哪有。”程池不服气:“谁花痴了!” “问你个问题,我和Eric同时掉河里……” 程池笑:“许刃你神经病啊!” “先救谁?” “你妈的。”程池笑着骂他:“小孩子么?” “嗯,救谁?”他固执地问。 “这不是废话?” 许刃哼笑:“算你还有点良…” “救Eric啊!”她开着玩笑:“明摆的事嘛。” “挂了。” 说完许刃不等她反应,挂断了电话,程池看着手机愣了一会儿。 生气了? 她给他回拨过去。 响了两秒,又给挂断了。 真生气了? 她心说不能吧,她逗他呢。 - 程池玩了几盘游戏已经是深夜,许刃没给她来电话,程池心里有些不安,然后给小胖去了电话,小胖说许哥还没回来,今晚兴许加班。 程池转头,看了看对面吴霜空荡荡的床位,她也没有回来。 程池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股不安的感觉并非来自于怀疑或者别的什么。 吴霜,还不至于。 许刃能跟她有什么? 开玩笑。 程池关了电脑,站起身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提了包便出了寝室。 路过夜市的时候,她给许刃带了宵夜。 半个小时后,她迈入了公司的大门。 公司很安静,却还亮着灯,她迈步上了二楼,脚步很轻,很缓。 许刃仰躺在办公室松软的长沙发上,和衣而睡,形容倦怠,脸色微微泛着红。 吴霜坐在小小的一方办公桌前,正埋着头拿笔写着什么,倏尔,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许刃,怔了怔,然后放下了笔,环顾了办公室一眼,似确定了真的没有其他人,她走到许刃身前,俯身看着他。 程池站在门边,浓郁的夜色隐着她,便是不用藏,吴霜也不曾注意她,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吴霜蹲下身,胀红着脸,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然后碰了碰。 呼吸急促,神情慌张。 然后她俯下身,眼看着,一张嘴就要贴他脸上去了。 程池心头一紧,正要推门进去,吴霜却在距离他的脸几厘米位置停住。 她分明听到他低声的呓语。 唤的是:“小千金,你救谁?” 吴霜被吓了一跳,她赶紧退后了几步,胸膛剧烈地起伏,呼吸都不能平静。 一个小时后,吴霜回了寝室。 却没想到,这个时间了,走廊里竟还有人没有睡觉,她转过楼道时身形一悚,着实吓了一跳。 程池穿着长风衣,一个人倚在墙边抽烟,回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她拿烟的动作很优雅,瘦削的下颌微微扬着,楼道灯光晦暗,她站在灯下,半边脸没入阴影中。 分明是同样的年纪,吴霜却觉得,自己跟她差了很远,比起她来,自己根本还像是没长开的小孩,穿皮鞋穿棉长裤,老老实实,收敛着,当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可是她,就像夜半盛开的野蔷薇,开得那般恣意而火热。 吴霜没由来的…有点心虚。 她走过去,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程池,还没睡。” 程池捻了烟,在她拿出钥匙开门要进寝室的时候,突然说:“喜欢我男人啊?” ☆、第49章 深陷(13)   “喜欢我男人啊?”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却着实把吴霜惊出了一身冷汗。   吴霜小心翼翼地退后了几步, 脸色惨白地看向程池, 呼吸都不顺畅了。   “怕什么。”程池打量了她一眼,轻笑了声:“胆子这么小, 还敢来我这儿挖墙脚。”   吴霜喘着粗气, 咬着唇一言不发,最隐秘, 最珍贵,最不为人知的心思,就这样被人戳穿, 她无比窘迫。   “别犯我忌讳。”程池调子慵慵懒懒。   “我这人, 眼睛里可不揉沙子。”   程池转身, 走了没几步, 吴霜却突然出声了, 似乎隐忍着什么, 声音有点粗,咬音很重:“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程池脚步突然顿住。   吴霜像是横了心似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用力看向程池,说道:“你跟他不是一类人。”   听得出来,她憋着一口气,她想要在今晚,这浓烈的月色之下,把憋了很久的话, 跟程池说得清楚明白。   “虽然你是他的女朋友,可是你根本不懂他,不懂他想要什么。”   程池笑了,真的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抬眸,吴霜正微皱着眉头死盯着她。   “这么说,你很懂咯?”程池反问。   “我跟他是一样的人。”吴霜说:“我当然懂,我可以陪他吃苦,陪他一起奋斗,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她看着程池,摇了摇头:“但是你不能,在他就算发烧到三十九度八却还在工作的时候,你在玩游戏,哦不,你和你的好室友,你们去见那什么偶像了。”   吴霜冷笑了一声:“你分明可以找一个跟你一样的富二代,干什么非要拖累着许刃,你和他根本不是一类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   程池脑子嗡嗡的,她没听进她后面的话,只问她:“许刃发烧了,今天?”   吴霜嘲讽般地哼了一声:“他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想你来陪陪他,不过你好像很忙嘛。”   程池不想再理会她,她转身匆忙要走,身后吴霜却叫住她:“你别去了,他辛苦了一天,已经休息了。”   搞得好像…她才是正牌女友似的。   程池倒是真的停住了脚步,回身朝着她走过来,吴霜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防备地看着她。   “你说,可以陪他吃苦,陪他一起奋斗,你们有共同的目标。”程池冷冷地笑了:“而我跟他不是一类人?”   吴霜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脸,横着心说:“对,你们不是…”   她话音未落,便被程池打断了:“你觉得他需要?”   吴霜一怔,他需要吗,当然需要,难道男人不都…   吴霜回答不出来,男人不都喜欢那种女人吗?勤劳肯干,能过苦日子,不离不弃为他生儿育女。可此时此刻,吴霜看着程池,却犹疑了,程池决计不是那样的女人,可是许刃却那么的喜欢她。   “吴霜,你错了。”程池有点了根烟,呼出一口气之后,淡淡地说:“我不怕什么,没有家庭的负担,没有一帮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他成功的时候,我可以为他抚掌欢呼,即使他失败,我也能陪着他东山再起,因为我能等。”   “可你,等得起吗?”   她嘲讽地看了看吴霜,与她错身,回了宿舍。   那一夜,吴霜站在走廊边,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   -   许刃从教室里走出来,走廊边,程池连忙迎了上去,踮起脚伸手一巴掌,许刃下意识地躲开,程池追上来,巴掌直接拍在了许刃的额头上。   她皱着眉头,手心摸了又拿手背去探,随即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还有些烫。”她说完从包里拿出了热水杯递给许刃,然后从拎着的白口袋里翻找出一大堆退烧的药盒,说:“我也不知道哪样好,就都买了来,你把它们都吃了,肯定能好。”   许刃看着那一盒子花花绿绿的退烧药,笑了笑:“你要是去当医生,不知道这世界上又会新添多少枉死冤魂。”   程池不理会他的调笑,拿出一盒药,读了服用说明,便打开抠了两片给他:“这是中药成分的,副作用小,你就吃这个,快吃。”她把药片放到了他的嘴巴边:“快吃快吃!”   许刃凑过脸,乖乖地从她指尖把药片叼走,那牙齿咬了咬,咯嘣脆。   程池又把水杯打开,将热水倒在瓶盖里,撅起嘴轻轻吹了吹,待水温凉之后,忙不迭地喂给他喝。   “医生说要多喝热水。”她叮嘱,将保温杯放进他的书包里:“今天你走哪都带着它,没事儿就拿出来喝。”   许刃陪着她坐在教学楼中间的休息区小桌边,程池很是愧疚说:“对不起,昨天我不知道…”   “嗯?”   “我真是笨死了。”她嘟着嘴:“三个电话连着打过来,我就应该料到你是有事的,我当时…”   她当时为着Eric的事,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   “你后面应该告诉我。”   许刃轻松地笑了笑:“我故意的。”   “故意?”   “让你愧疚啊,蠢货。”他捏了捏她的脸:“因为Eric和许刃,你选了Eric。”   程池怔了怔,问:“你真…这样觉得?”   许刃不动声色:“嗯,不是你自己说的,救Eric。”   程池觉得,许刃有时候真的很幼稚,像个小孩子,比如这个蠢|逼的问题,他居然还能放在心上,这么久,念念不忘地要找她说叨。   “可我还没说完,你就挂我电话。”程池别了别嘴。   “嗯?”   “我说,先把Eric弄走,这样就没人再打扰我们,我背着你游啊游,游到一个孤岛上,然后…”她的声音带着某种淡淡的嘶哑,又带着一点烟草迷离的味道:“然后…我升起了一堆火,再慢慢脱掉你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一件,很是不着急。”   她目光扣住了他,手已经顺着他的腰依旧往上游走,抚上了他温热的胸膛,轻轻按了按,柔声道:“因为,我们有大把的时光,没有人打扰我们。”   “再然后…”他说。   “再然后,我要把你…彻底变成我的男人。”   许刃几乎已经快要被程池逼到了墙角,两个人姿势暧昧,引了不少路过的同学抬眸观望。   许刃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干痒难耐唤了她一声:“程池。”   “嗯?”   “我刚刚吃了药,想睡觉。”   “好,我带你去…睡觉。”她起身,拉着他的衣领子,眼角勾起了一抹笑。   -   谈恋爱玩游戏,一不小心,学期进入尾声。   最后一个月,和所有大学狗一样,程池也开始为着选修课论文和期末考试开始忙碌,不学无术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经历了那段复读岁月的严酷摧残,程池基本上已经养成了时不时要看书学习的坏习惯。   这种坏习惯,她改了一个学期都没能改得掉。   想到过去那些打架翘课骂老师的光辉岁月,一去不复返。   她俨然已经成了教育体制规训下一枚合格而优秀的大学生。   期末评选的时候,还意外地拿了个三好学生的奖状。   程池半点高兴不起来,看着那“三好学生”四个大字,莫名觉得挺讽刺。   她可是程池哎!   年末将至,许刃与她见面的时间减少了很多,有时候甚至一周都不能见到人影,打电话过去,也基本上处于占线状态,运气好能接到,说不上几句话,他便又有电话进来。   程池倒也不黏他,就是想念得紧。   死男人。   期末前两周,深夜从图书馆出来,她接到了杨靖的电话。   “现在我可没时间跟你玩。”程池打了个呵欠匆匆往宿舍赶:“咱们寒假见吧。”   “不是我啊,你刃哥在我边上呢。”电话那边声音很是嘈杂,杨靖的声音时远时近。   “你和许刃在一起?”程池有些讶异。   “是啊,要不要过来呀!”   程池皱了皱眉心,声音严肃了起来:“杨靖,你是不是喝高了?”   “屁,你当老子跟你似的三杯就倒啊?”电话里杨靖说话都有些接续不上了:“你来…来不来。”   “你把电话给许刃。”   过了会儿,许刃接过了电话,开口便是:“小千金,你困不困?”   一听他说话这调子,得,又是一个醉鬼。   程池开着车,在黄浦江边上找见了俩人。   许刃躺在斜坡草地上,眼睛泛着波澜江水,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杨靖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了一半,光着膀子,死皮白赖地往许刃身上爬,被许刃一脚踹下去,歇了会,又不遑多让地爬上来,压着许刃。   许刃晕晕乎乎,不住地推开他,杨靖的咸猪蹄在他身上胡乱地摸着,吓得程池赶紧跑过去,拎着杨靖的皮带,把他从许刃身上拉开,杨靖张牙舞爪,嘴里口齿不清地大喊:“宝贝儿,让我弄一下。”   “你妈的,老子的男人你也敢碰。”程池挡在许刃面前,给他把衣领扣子系的严严实实,不让杨靖占到便宜。   “你来啦?”杨靖看着程池傻笑。   程池看到江边上的啤酒瓶,刚刚他打了电话之后,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醉成这副狗德行。   两个死男人,大晚上坐这儿喝夜啤酒,醉了就乱搞事情,要是真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明天早上起来怕是要双双投江自尽了。   杨靖鼻子红红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程池起身将不远处的黑色风衣捡起来扔给他:“自己穿上。”   许刃挣扎着从草地上坐起身,拉了拉程池的手,程池垂眸,他仰头看着她,然后又捏了捏她柔软的手。   然后,他笑了。   幽黑的眼眸里盈着漫天的星辰。   “真好。”他说。   程池本来还有些生气,但是他一笑,她便心软了,捡起地上许刃的羽绒服,给他穿上,拉链拉到最上面,给他裹得严严实实,免得他感冒。   “死狗男人。”她骂了声。   杨靖倒是也听程池的话,穿好了衣服,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说:“骂得好!”   程池回头:“老子骂你呢!”   “该骂!”   “……”   程池坐到了许刃身边,许刃的手从背后环过来,横在她的胸前,胡乱地摸着。   程池由着他摸,反正冬天/衣服穿得厚,能摸出个什么弯弯道道来?   他身上酒味很重,烈香扑鼻。   浓烈,是他的味道。 ☆、第50章 深陷(14)   杨靖也坐到了程池身边,靠在许刃身上, 脸上还泛着绯红。   三个人就这么姿态诡异地坐在草地上, 迎面是波澜壮阔的黄浦江,滚滚东流, 映着对岸的灯火阑珊。   “你怎么带许刃喝这么多?”程池责备地偏头问杨靖。   “要发财了。”杨靖胡言乱语:“你刃哥要发财了。”   “神经病。”   “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客户, 要发财了,他请我喝酒。”杨靖拿手拍了拍程池的后脑勺:“不该啊?”   许刃立刻推开他, 把程池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你他妈别动手动脚,她是老子的。”   “也就你许刃。”杨靖懒懒地躺在了草地上,手撑着后脑勺, 嘴里依旧自顾自:“也就你…许刃, 没谁了。”   当初十三中的叱咤风云的程池, 走路上旁的人都是要远远避开的, 谁他妈敢招惹啊!   现在, 在他怀里窝成了小猫咪。   “杨靖,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程池问杨靖,他很少喝得烂醉的。   杨靖说:“许刃,你知道我为毛喜欢找你玩儿?”   许刃环抱着程池, 脸窝进了她的后颈项,哼哼唧唧说着梦话,不理他。   “我特别羡慕你。”杨靖一巴掌拍到许刃的背上,许刃不由得闷哼一声。   程池笑:“你他妈轻点。”   “许刃,老子觉得你特牛逼。”杨靖扯着嗓门,拍着他的肩膀:“你虽然没钱, 但老子却觉得,带你出去见我朋友们,特有面儿特长脸,我跟他们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朋友里,也有像许刃这样牛逼的家伙。”   “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你聪明,会做事,更会做人,别人看不起你没关系,老子就最看得起你,老子觉得,不出十年,你他妈一定会成功!一定会!”   程池笑着看向杨靖:“他醉成这样,你现在跟他表白也听不见哪!”   “老子他妈就想说,许刃,老子喜欢你!”   程池笑得人仰马翻:“喂!再说就过了。”   “程池,我也喜欢过你。”杨靖看着她,含羞带臊。   程池怔了怔,脸上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歪着脑袋不确信地说:“嘛玩意儿?”   “老子高中的时候,顶喜欢你了。”   “靠,你慢着说,我要拿手机录下来,免得你他妈醒了不认账,今晚醉这一场,成了你杨大少爷的表白会,难得。”程池说着便往包里摸手机。   “你喜欢许刃,老子一开始是挺郁闷,不过咱们之间好歹是从小一块儿玩儿大的情意,许刃丢下你去上海,老子也就跟着去了,本来是要整他的,他把你弄成那样,老子恨不得把他往死里整,但是后来听说你振作起来,还去复读,要考S大,我想想,觉得还挺是那么回事。”   “后来我就决定帮你看着许刃,他要是敢招蜂引蝶,我收拾他,不过这小子还真挺乖,那些贴上来的女人他看都不看一眼。那天晚上喝醉了,他哭着要找小千金,他哭着说,那些话不是真心的,那些话你听了难受,他说的时候更诛心。他给你打电话,他抱着老子的手机睡了一夜。”   夜风拂过她的耳畔,程池怔怔地听着,一言不发。   “那晚之后,我就放下了,程池,老子信他能对你好,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程池想笑,有点笑不出来,她迟疑了一下,终于伸手,拍了拍杨靖的肩膀,声音低沉:“谢了。”   程池开车把杨靖送回了学校,嘱托他的室友看着他点,那小伙子人挺不错,满口地应承了了下来。   完了程池在街边随便找了间酒店,把许刃扶了上去。   许刃整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身上,很是不轻,一路踉踉跄跄,连带着她也是东倒西歪。   他的手不住地在包里摸着什么,摸着了,就往程池包里搁,程池将他放在床上,才翻到自己的口袋,那里面有一张薄薄的银|行|卡。   她怔住。   “许刃,这是干什么?”   许刃含含糊糊地说:“老婆本,给你保管。”   “就不怕我把你的老婆本拿去败了呀?”程池笑着坐到他的身边:“我花钱可是从不手软的哦!”   “老婆本,就是给老婆花的。”他将脑袋搭过来,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手臂环着她:“要什么,拿去买。”   她什么都不缺,更是舍不得跟他要什么,没想到这家伙,直接扔卡给她。   程池拿卡拍了拍他的脸,回头笑问:“多少钱?”   “五万。”   五万,好少。   不够她和朋友一个晚上的消费。   “这点儿钱就想娶老婆啊?”程池笑:“哪个傻|逼女人愿意嫁给你。”   “我工资都往这上面打,会越来越多的,你别嫌弃。”许刃的声音很醇,像酒,熏得她意乱情迷。   程池回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碾了碾,唇上有酒香,很浓烈。   “不嫌弃,许刃。”程池咬着他的唇,以无比低醇却又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说:“娶我,这就够了。”   程池觉得,许刃像一只不知哪儿飞来的鸟。   在这片偌大的森林中栖居,一枝一叶,无比虔诚,精心地雕筑着他的巢。   正如杨靖所说,他不会永远一无所有。   -   学校放假已经十来天,程池不乐意回家,总是一天推一天,非得腻在许刃身边,许刃便在学校附近找了个短租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贴贴,他工作忙,怕程池无聊,又给她买了好几沓小说,程池也不烦他,白天出去上网玩游戏,或者看看书,晚上跟他腻腻歪歪哼哼唧唧,小日子过得舒心自在。   终于在年二十五的时候,程池接到了程正年的电话,吓得没把手机丢出去。   战战兢兢地接了电话,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一番狂风骤雨,程正年声音很淡定,拖着长长的调子:“怎么着,还舍不得回来?”   程池心里“咯噔”一下,老爸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么长时间,他没联系她,知道她跟许刃一块儿,半时半刻都没舍得分开。   “爸。”程池心虚地唤了声:“我就回来。”   “我给你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明天,这么快!”   “臭丫头,你自己算算日子,还有几天过年?上个大学把人都上野了怎么着?”程正年声音虽然严肃了起来,不过也没生气:“明天就给我回家。”   “哦。”程池低低地应了声,想来她要是再推脱,只怕程正年会直接飞过来把她给拎回去。   “机票我订的两张,你把许刃也带回来。”   程池彻头彻尾地愣住了:“许刃?”   “嗯,这都…快两年了,爸也想见见他。”   “可是…”程池有点心虚。   “怎么,还要藏着掖着不能见?”   “不是。”程池是不知道许刃是否乐意。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个事告诉了许刃,却没想到许刃反应很平淡,说:“好。”   “你要跟我回去见我爸?”程池惊呼。   许刃拿筷子挑了挑菜,平静地说:“又不是没见过。”   “可是…”   可是现在不像以前,现在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许刃看着她,说:“我们两个的事,你爸比你以为的更关心。”   她不会知道,程正年每隔一两周,都会给许刃打电话,询问她的近况。   程池或许以为上了大学之后,程正年便不再管她,其实并非如此,程正年对她的用心,一直都落在许刃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程池便陪着许刃去店里给程正年买了一盒西洋参,作为上门拜访的礼物,虽然在家里寄住过一年的时间,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终究还是程家的外来者,现在…更是客人。   -   那兴许是许刃第一次坐飞机,程池给他系好了安全带,不住地低声对他说:“别怕,很安全的。”   飞机起飞,遇到气流颠簸,程池死死闭着眼睛,握紧了许刃的手,颤声说:“别担心,飞机失事这种事,概率比汽车火车还小,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许刃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拿了毯子搭在她的身上,然后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嗯,你这样说我就不怕了。”   “不怕的。”程池无比紧张说:“你让sex也别害怕,它是第一次坐飞机吧,没事的没事的。”   “sex已经被托运了。”   “哦,那待会你好好安慰它。”   许刃感觉手里黏答答的,全是程池的汗,他倒是很想好好地安慰她。   -   回了家,程正年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他穿的是一件合体的羊绒衫,手里磕着烟斗,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尾音一扬,说:“回来了?”   “回来了,爸。”   家还是那个家,格外地冷清压抑,老爸还是那个老爸,不苟言笑。   程池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程正年,看着他鬓间的斑白,突然觉得,爸好像…老了。   以前从来未曾察觉,他的鬓间竟会生出那么多的白丝。   程池一时间怔在了门口,心里不知道是作何感觉,兴许,自己应该早点回来的。   许刃对程正年,依旧是过往的礼貌的态度,叫了声:“程叔叔。”   但是现在,这份礼貌里,又多了些微不同的意味。   程正年点点头,算是应了他。   陶婶替他们接过了行李,说房间都已经收拾出来了,还是过去的房间。   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说的是小姐和姑爷。   程池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然而房间里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包括程正年。   她拿不准老爸得主意,回头看许刃,许刃将手里提的西洋参礼盒递给了陶婶。   程池连忙说:“这是许刃给爸买的!他…”   她看着程正年不动声色的神情,越说,声音越微弱:“选了好久。”   老爸这辈子什么没见过没吃过,逢年过节给他送礼的人都是排了长队,他看都不曾看一眼,一盒西洋参,算不得什么好玩意儿,不过这是许刃的心意,她真害怕老爸弃置,弄得许刃难堪,那就太不好了。   “我最近是觉得有些倦怠疲劳,时常心跳得很快,这礼,送得很是时候。”程正年看着许刃,脸上神色稍解:“你有心了。”   程池松了一口气,再看许刃,许刃与她目光对视,示意安心,没那么可怕。   “程池,过来给爸讲讲,你大学的生活,都参加了什么社团,这一学期看了几本书,专业课学到了什么,和室友相处如何?”程正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程池过来坐下。   “考试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   程池像是打了蔫儿的花儿似的,没精打采地做到了老爸身边,乖乖地跟他汇报情况。   “许刃,你也坐过来,我也有事要问你。”程正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   许刃点头,也跟着坐了过去。   直到吃完饭之前,程正年一直逮着许刃和程池,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他说:“程池,你都是已经满二十的人了,也该懂事了,多回家看看爸,别还跟以前一样,把家当成虎坑狼窝,成天在外面瞎鬼混。”   “知道了爸,我会常回来的。”   “许刃,你现在还是应当以学习为主,你这个专业,要考很多证,你要多花心思在看书上面,兼职工作的事,顾了学习之后,精力有余再去做,别太累着自己。”   许刃点头:“谢谢程叔叔,我会记在心上。”   “许刃那就厉害了,去年就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程池忙不迭地在老爸面前赞他:“还有各种各样的奖励,证也考了不少,都是一次性通过。”她含羞带臊地看了他一眼,笑说:“他很有出息的。”   程正年轻笑了一声,不言语。   程池也摸不准他的主意,生怕他不同意许刃和自己,毕竟去年发生的那些事,她知道是程正年背后推波助澜使了力气,他要拆散他们,是轻而易举的。   “对了。”程正年唤了陶婶过来:“你把我书房里的东西拿出来。”   陶婶应了一声,进了书房,下楼的时候手上可提了不少口袋。   “都是出差的时候买回来的,你不在,便都给你搁着,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程正年笑的时候,眼角的鱼尾会微微勾起来,看上去少了严肃,尽是慈祥之意,却更显老态。   他全世界各地到处飞,每一次回来,都会给家里的孩子带礼物,这算得上是多年的习惯,家里两个女孩子,以至于每次出差前,程嘉和程池都会列好单子,想要什么全部写下来给他,包包衣服首饰,都是名贵的奢侈品,他从来不吝啬,即使很多不易买到,他也会想尽办法,总不至于放女儿们失望。   程池翻了翻口袋,一如既往是新款的衣服和香水提包,她离家念大学,鲜少跟老爸打电话,程正年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就照着过去的买,总归是最好的。   她想起来,问:“爸,没见妹妹呀?”   “她出国演出了,估计过年都回不来。”程正年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喜上眉梢,满是骄傲。   程池和许刃却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许刃,这是你的。”程正年指了指礼物堆里的一个白色的纸盒。   许刃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也有。   许刃诧异地接了过来:“谢谢叔叔。”   程池显然比收到自己的礼物更惊喜,更感兴趣,她催促:“快打开来看看。”   许刃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套叠得无比规整的Armani订制西服,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无比尊贵奢华。   程池惊叫了一声,光从嵌在盒子里折叠的样式就能看出来,那套衣服的高端程度,绝对秒杀了她这一大桌子的衣服首饰。   许刃的目光落在那件西服上,诧异,同时又含了几分复杂。   许刃穿着衣服从楼梯上下来,西服流畅的线条,完美无缺地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形,他淡定,从容而又落落大方,完全能把那套西服的气度衬出来,不,不对,是那套西服修饰了他,仿佛那就是为他量身设计,完美合身,衬着他一脸随意的疏淡。   他看向程池,随即,露出一个浅笑,淡声问她:“怎样?”   程池手里的泡芙滚落到了桌上,她怔怔地看着他,呼吸都要停滞了。   “帅瞎了我。”   程正年目光似有欣赏之意,点了点头:“还合体?”   “很合身。”许刃走过来。   这套衣服所承载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它的价码。   许刃知道,程正年…认可他了。   这件价值不菲的衣服,与其说是随女儿的礼物一道送出的陪衬,不若说,是岳丈送给女婿的见面礼。   两个男人,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揭露刃哥身世…   谢谢老板请我吃嫩牛五方。-3333-   师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6 23:17:16   SK1BFSU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00:21:38   木子秀/mo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00:55:43   喵了个咪的QA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08:56:59   喵了个咪的QA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08:57:20   喵了个咪的QA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08:57:30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20:30:39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8 12:51:05 ☆、第51章 深陷(15)   茶楼。   服务员安静地为客人呈上了一壶碧螺春。   那是一个靠窗的雅座,周围竹荫掩映, 楼下还有老者拉着二胡, 身段婀娜有致的女子咿咿呀呀的评弹,调儿婉转。   程正年点了一根烟, 手指尖敲打在桌面, 目光清淡,落在楼下的舞台正中, 意态轻松舒坦。   林君则显然便不如他这般淡定,他没有看台上表演,待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呈上了佐茶的小点, 便迫不及待地说:“好容易走了, 你还叫他回来做什么?”   “他不是走了, 他是去念大学了。”程正年淡淡纠正。   “走也好, 念大学也好。”林君则喉咙干痒, 喝了一大口茶水, 急切地说:“反正我是不想见到他。”   程正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那孩子,挺出息, 念了大学,没向我开口要一分钱,还拿了奖学金。”   林君则闷哼了一声,没说话。   程正年继续道:“许刃是个不错的孩子。”   “你还拿他当孩子,可别被他骗了。”   林君则抬头看向程正年:“你不了解他,当初来找我的时候,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拿他那个死了的妈威胁我,他拿他自己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管他,他就……死在我家大门口。”   他摇着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妈的,为了出人头地,为了钱,他什么都能干,就算让他杀人…”   程正年静默地看着林君则,他回忆起这些,神情很激动,腿抑制不住地抖动着,程正年给他递了根烟,缓缓道:“那个时候,的确有些过了,但是你也要明白,他的母亲刚刚去世,他无依无靠,究竟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   “我不管他经历了什么,反正他的事,还有他妈的事,绝对不能让杨澄月知道,她那宁为玉碎的性子…”林君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能输。”   不能输。   程正年回想起第一天见到许刃的情景。   那日的天空,特别阴郁,黑云呜呜泱泱低沉地压抑着这个世界,天空打着闷雷,空气沉闷燥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秀碧山庄,面前同样是一壶袅袅白烟的碧螺春,林君则同样很激动,告诉程正年,那个多年前被他抛弃的女人,死了,林君则原本以为那些不堪过去,脏污的人生,会与她一道,埋入无言的坟墓。   却不想,她竟还生了个儿子。   现在,走投无路的儿子找上了门来,向他求一个远大前程。   林君则对程正年说,你不帮我,我就什么都没了。   杨澄月,还有杨家,要是知道他有那样一个过去……   林君则不敢想象。   程正年侧眸,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到了对面露台上的那个男孩。   他穿着一件陈旧的牛仔夹克,面朝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远空一道白光闪电竖下,将他的背影照亮,顷刻又黯淡了下去。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海天之际时而有鸥惊慌地掠过,长鸣一声,而他凝望着大海,时而低下头,时而看看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林君则将许刃拜托给了程正年。   而许刃真正打动程正年,是在他上车的时候。   程正年替他打开车门,许刃目光落到了车厢的地毯上,踟蹰了好一会儿,程正年上了车,以为他不好意思,索性回头道:“孩子,进来吧。”   许刃随即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规整地铺在了车座下的地毯上,然后上车,让自己沾满了泥的板鞋踩在衣服上。   他怕弄脏他的地毯。   程正年心里升起了些微复杂的意味。   随即他开车将许刃送到旅馆,等他拿行李下来,二十分钟后再见到许刃,他换了身衣服,不再像刚刚那样落魄,这身衣服,虽然廉价,但却是崭新规整的,而且他似乎还洗了澡,吹了头发。   那时候程正年就知道,许刃是个向着好的男孩。   -   一曲评弹唱罢,茶客纷纷起身抚掌,程正年从回忆中缓了出来,说:“当初为了不让许刃打扰你的家庭,我接纳了他,他在我们家,一直很规矩,唯一出了点岔子,便是我没想到,我家那只小辣椒,竟然会喜欢他。”   “什么?”林君则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水都险些溢出来:“程池?她喜欢许刃?”   “都好了快两年了。”程正年摇了摇头:“都是年轻人,日日处在一块儿,难免的……”   “这不行啊!那狗崽子…”林君则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正年摇了摇手打断了。   “我也反对过,高中毕业之后,我跟许刃说,你们再这么发展下去,我是不会继续资助你上大学的。”   林君则迫切地问:“他怎么说?”   “两周后他便离开了我们家,独自去念了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我以为他放过程池了,可是没料到,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为了他竟然肯复读,还要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程正年很是唏嘘感慨:“我本来以为程池这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临到末了她给我来这么一出。”他轻笑:“算是咸鱼翻身吧,我可从没想过她能考上什么985大学。”   “程池也算有志气。”林君则感慨。   “狗屁个志气。”程正年虽是这样说,但嘴角还是噙着笑意:“都是许刃料定的,他不跟我要学费,便是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比我更了解程池。”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林君则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发白,急切道:“该不会真让这俩人…”   “我要是能管得了程池,早些年她就不是那个死样子了。”程正年说这话,颇有些无奈。   “正年,不能啊,许刃那样的家伙,他怎么能跟程池在一起,他根本就…”   林君则想说他根本不配,但是突然想到,当初的自己,恐怕比现在的许刃还要不堪十倍百倍,然而几年之后,不是照样摇身一变成了杨家千金的未婚夫婿,有些话说出来,是打自己的脸,他便沉默了。   “虽然程池搁我这儿,把他夸得跟什么似的,但是我也看得出他有些毛病,他心狠,手也辣,这点无论怎么伪装,眼神总是瞒不过人的。”   程正年是老江湖了,许刃的小心思,他摸得透透的。   “对啊!那家伙报复心重得很,你怎么敢把女儿交给他呀…”林君则是巴不得许刃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见面。   程正年笑了笑,颇为豪情地税:“男人嘛,刀口舔血,不狠怎么成大事!”   林君则无奈摇头,不知怎么说他:“你啊!”   “再说了,他对旁人狠,对我女儿,疼着呢,不会让她受欺负,这样她独自在外上大学,我也放心。”程正年抿了一口茶:“已经打量好了,等许刃毕业以后,不管是想找个好工作,还是自己创业,我都给他明里暗里帮衬一把,等他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们俩这事儿,就定下来。”   林君则见程正年已经打定了主意,心里头也很是不安,两家毕竟是世交,少不了以后打交道,许刃是他的儿子,也是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本来还想…让林简和程池…”林君则闷闷地说。   “得了,那病泱泱的小子啊,你舍得儿子搁程池那儿被欺负,我还舍不得女儿呢!”   林君则苦笑了一声,虽然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头着实是焦虑得很,拿茶盏的手都禁不住地抖动着,程正年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说道:“你不认许刃做儿子,我却要他,给我做女婿,一样的,放心,他是聪明人,不会说什么,这件事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别整天跟惊弓之鸟似的,有点做男人的样子,再说了…”   他将茶盏放下,看向林君则:“林简都这么大了,你就算跟澄月坦白,兴许…她也不会怎么着。”   “可不能!”林君则慌了神:“我了解她,她那样体面骄傲的人,要是知道我过去是那样的,铁定跟我离婚,我们结婚的时候签过财产协议,要是离婚,我可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闻言,程正年便不再说什么了,各人有各人的的活法,他既然愿意这般寄生在杨家,便随了他去,滋味是苦是乐,也只能自己知道。   -   程池躺在许刃的大床上,拿着ipad看比赛,自顾自喃喃:“这年一过完,紧跟着就是LPL赛程,我觉得Eric肯定能进世界赛。”   对面的书桌上,许刃拿着一本厚厚的《西方经济学》,正在认真地翻看,时不时地拿笔勾画,认真地做着笔记,同时也不忘应她一声浅浅淡淡的:“嗯。”   他的头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小刺头,蓄长了些,也有刘海垂在了额间,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秀俊逸,工作的时候,那几缕刘海便往上梳,露出了高耸的额头,看起来很有成熟的商务男士气质。   一道冬日的暖阳从窗框斜入,正好落到许刃的发梢间,时光在他的身侧,似乎流逝得特别缓慢,似乎是格外地优待,不忍打扰到他。   程池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重新落回到了ipad屏幕上,但是随即,她又看向他。   “程池。”他目光落在书上,书页哗啦地翻篇,他柔声,却不含情绪地说:“你看着我,我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分明是他先撩得她不能专注看比赛好吗?   “恶人先告状。”程池轻哼了一声,重新低头看比赛。   随即,感受到身边的床单似乎凹下去一块,她偏头,便见许刃躺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书,与她保持同样的姿势,趴在她身边,继续看书。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侵入她的鼻息。   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到比赛上。   一分钟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放下了手里的书和pad。   再下一秒,程池跨坐在了许刃的腰间,俯身,抱着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嘴大口啃了起来。   许刃滞重地呼吸着,一边亲吻她,一边说:“小丧尸,你爸就在隔壁。”   程池撕咬着他的唇:“是你先勾引我。”   许刃努力抑制着身下的火,捧起她的脑袋,与她对视:“在家里,好歹安分一些。”   程池笑了笑,又恋恋不舍地吻了他好久,这才肯放过他,翻身与他并肩躺在床上,两个人脑袋搁在一处,看着天花板,一起熄火。   “在家里,是要乖一点。”程池说:“你在爸心里还挺有分量,不能做有损形象的事。”   比如在他家里,干他最宝贝的女儿。   过了片刻,程池突然说:“许刃,能给我讲讲后来的事吗?”   “嗯?”   “我们离开峨眉山之后的四个月,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后面还会有一波虐~   别怕,那啥啥凤凰还要浴火重生。   刃哥这只野山鸡,   非得自己烧个精光,才能长出更丰满的羽毛   虐的地方,我一次多更几章,仙女们gang住-333- ☆、第52章 深陷(16)   那是许刃永远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梦魇。   母亲的疾病越来越重,最后的几个月, 都是住在医院里, 整个人瘦成了骨架子。   许刃挣的那些钱,以及家里所有的积蓄, 还是不够支撑母亲的治疗以及价格昂贵的药品。   那天, 他端着浓糊糊的米粥饭盒,走在医院走廊过道上, 对面一个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那人说, 打这个, 能救命。   后来许刃反复想, 那男人只看了他一眼, 就能确定, 他需要钱, 眼力劲儿,也未免太好。   后来被关在地下室,见多了那些个缺胳膊少腿的家伙, 许刃才知道,置身于绝望的泥淖中的人,那双眼睛,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眼睛很深很深,就像死水, 泛不起半点波澜,好比一具行尸走肉。   要从活人堆里要把死人找出来,自然不难。   许刃那时候,已经是死人了。   他守在母亲的病床前,手里紧紧拽着那张名片,他当然知道,那能救命的号码,是打给高|利|贷的。   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瘦得皮包骨头,只剩了一双眼睛,很大,看着他。   他说,妈,你想活吗?   她依旧看着他,不言不语。   可是他知道,她想活,哪怕多延续一秒的生命,她也不愿离开这个世界。   -   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极其冷漠的女人,跟他说话,一日便不超过三句,他早已经习惯了与她沉默地相处,白天他总是在外面,要么上学,要么进网吧玩游戏,或者午夜时分在街头游荡,即使到了下半夜,他也是不愿意回家的。   他害怕回家之后,听见母亲的声音,她那似又哭,又笑的声音。   年幼的他其实并明白,怎么样,才会让一个宛如石头般的女人,发出那样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乐。   他不喜欢那样的声音,那些声音和左邻右舍时常在背后的窃窃私语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   有一次上了网回家,刚进门就听见屋子里有打斗的动静,三两步跨上门,只见一个男人坐在母亲身上,用拳头死命地揍她。   “贱|逼烂货,下面都被捅烂了,害得老子得了病,老子弄死你!”   许刃像疯了一般冲进去,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想都没想就往他身上捅,却还是母亲,在关键时候把那个男人推开,避过了许刃手里尖锐的刀锋。   男人狼狈地离开,母亲呆坐在地上,沉默了片刻,身体不再颤抖,她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就像没事的人儿似的,回头,疲倦地看了许刃一眼,指了指桌上,用那嘶哑的嗓音说:“饭菜热一热。”   随即,她重新回自己的房间。   许刃叫住她:“妈,明天我上山,拜菩萨。”   她闻言,身形颤了颤,说:“哦,那带些水果罢。”   他问她,是否愿意陪他一块儿上山。   但是母亲说,她是不配的。   第二天,许刃在酒吧,找到了昨天那个男人。   他用啤酒瓶子,给那个男人的脑袋瓜开了瓢儿,见了血,他转身就跑,一口气,从街区跑到了山脚,慌慌张张买了水果放进背包里,然后上山。   他的手上站沾着血,衣服上也有,一口气没停,上了山,捧着水果,站在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前。   战战兢兢,手死命地往衣服和裤子上擦拭着血迹。   有僧为他拿来供奉的托盘,呈上水果,注意到了他脸上身上的血迹,僧掌心置于胸前,垂眸,目光仁慈。   “阿弥陀佛。”   一阵风吹过,他抬眸,正午的阳光无比刺眼,   十方普贤眉眼安详,无波无澜地俯瞰这芸芸众生。   诸天神佛,十大行愿。   他说,你真的像他们说得那样灵验么?   只有风在他拂过他的耳畔,菩萨依旧安详地眯着眼。   他的心突然便静了,前所未有的静寂。   许刃在十方普贤的法相前,站了整整一天,直至月出东山,山林寂静。   他方才转身离开,独自下山。   从那以后,许刃便不是许刃,又或者说,更是许刃。   他不再肯受欺负,他凶,他恶,他成了整个街区没有人敢惹的恶棍流氓,他打架,他收保护费,为了赚钱,他什么都敢干过,于是,没有人敢再欺负母亲,甚至没有人,再敢来做母亲的生意。   母亲开始生病,开始吃药。许刃退了学,想尽一切办法赚钱,给她买药,给她治病。   可母亲的病,是个无底的洞。   -   许刃拨通了高|利|贷的电话。   母亲最后的时日里,许刃得到了一笔钱,全部用在了后续的治疗中。   然而,她还是走了。   许刃欠下了不小的债务,无力偿还,那帮放贷的家伙并不是好惹的,他们在他的家里搜罗了一圈,除了几百块和一个彩电之外,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许刃被他们带走了,关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地下室有很多人,他们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身上很脏,形容憔悴,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缺胳膊少腿。   许刃听一个断了手的男人说。   他赌钱欠了大笔的赌债,借了这帮人的钱,最后钱输光了,他什么也没有,只能用身体来还。   怎样…用身体来还?   后来许刃才知道,砍掉手,或者腿,或者用滚烫的水废了脸,扔大街上去乞讨,每天能赚好几百,这些钱,便是债,用身体还的债,债还清了,他们才能自由。   他知道那些大街小巷乞讨的残疾人,却不知道,他们都是因为欠了钱,被人操纵…   那晚,许刃吓得一夜没敢合眼。   你去过地狱吗?   何须下地狱,这个世界,本就是修罗场。   一个大雨的夜晚,许刃跑了。   卡车把他和其他几个健全的同伴往山里拉,山里有个“屠宰场”。   在送去“受刑”的山林路上,他跳了车,滚落斜坡,摔得头破血流,他冒雨跑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上了山。   带血的衣服已经被他扔掉了,他在树林里换上了干净的牛仔衣,擦干了额头上的血迹,然后一步一步登上阶梯,站在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前。   “你看到了吗,这个世界…”   “我要走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你从来都帮不了我,我只有我自己。”   他垂首低眸,双手合十,一阵风吹过。   他转身离开,菩萨在他的身后,依旧无言,怜悯地俯瞰着苦难的苍生。   -   许刃并没有对程池有半点隐瞒,那些不堪的,可怕的…他都一字一字地讲给她听,他知道,程池受得住。   她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小金鱼。   暴风雨来临之时,她也能在波涛汹涌的浪潮里遨游与沉浮。   “林君则与我母亲,是自小青梅竹马的情意,后来他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小县城,我的母亲一直在打工接济他的学费,后来他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便抛弃了我的母亲,与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好上了。我的母亲带着只有三个月的我,回了小县城。”   他平静地叙述着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面无表情:“一个未婚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娘家自然也不肯认她,母亲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她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来到了峨眉山脚下,为了养活我,她做了那种生意……”   许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是插|在她心头的刀子,一刀一刀,将她凌迟至死。”   他的声音骤然有些失控。   “她恨我。”   程池紧紧地了他的手,牵着他,落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   心跳,有力地搏动。   她起身,在他的眼眸印下了一个吻。   她说:“许刃,你一定要勇敢。”   -   过年的程家是很热闹的,家里亲戚来来往往,给这栋阴冷的宅子带来了不少人气和暖意。   程正年向亲戚们介绍许刃的时候,说的是程池带回来的男朋友。   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家人的男朋友,现在,程家就是他的家。   初五的那天,林家也来拜访了程家,林君则脸上挂着很不自然的神情,杨澄月对许刃倒是很好奇,向程正年问了很多,不过她素来便是一个高冷的女人,纵然感兴趣,却并没有显山露水。   林君则全程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有机会便把话题往别处带,表现得这般明显连程正年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杨澄月问:“这孩子,是个什么来历?好像以前就住在你们家吧,当初学校里,他还救过我们家阿简。”   “是朋友的孩子,后来家里出了点事,父母都不在了,我见他可怜,便接了过来。”程正年回答。   “朋友家的孩子。”杨澄月喃喃道:“出身如何?”   “很是一般。”   “你倒也舍得把女儿给他。”   程正年磕了磕烟,笑说:“我并不舍得。”   “若是换了我,定是要拆散他们的。”杨澄月摇头:“如果我们家阿简喜欢的女孩不合我意,我是绝不会放任自流。”   “阿简素来听话。”程正年摇摇头,无奈地笑说:“我们家程池,性子烈,从不让我省心,现在能有人治她,也好。”   “儿女不能惯。”杨澄月说:“你太宠她了。”   程正年说:“我孩子生下来便不好,要多宠她些。”   -   大人在下面喝下午茶晒太阳,而三个孩子则去了网吧开黑玩游戏。   林简的渣技术让程池终于心理平衡了,并不是所有成绩好的,游戏都玩得好。   林简这青铜三的段位,比程池还要菜。   “我打不好,这把就不来了。”林简脸有些红,挺不好意思。   许刃作为房主已经给他发送了邀请:“没关系,游戏而已,图个乐子。”   林简想了想,还是点击了接受。   这把许刃打野,林简上单,程池中单。   她注意到了,许刃总在上边的丛林里游荡,时不时便埋伏在上塔的草丛里,瞅准了时机跳出来,帮林简拿人头。   带着林简,倒是打得也还算漂亮,上路的塔很快就被掀掉了。   程池中路这边倒是焦灼得很。   “瞎子你也过来帮帮我呀!”她说。   “好。”许刃说:“林简你先把这个蓝吃了。”   “……”   这一局,林简拿了十五个人头,有十三个是许刃让给他的,然后程池为敌军贡献了9个人头。   林简苍白的脸上有了红光,俨然已经被许刃宠成了小公主。   程池看向许刃,许刃看着屏幕,面无表情,余光注意到程池,他看向她。   程池歪着脑袋,似有些不解,对他做嘴型说:“你有什么毛病?”   帮他,不帮我,你有什么毛病?   许刃含着笑意,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下一把,他带着林简打,没忘回过来帮程池拿人头,浪得要上天了。   林简的身体不好,杨澄月特意叮嘱过,不能久坐,也不能长时间地用脑,所以玩了几把,几个人便回了家。   程池偷偷将许刃拉到边上:“你跟林简,有什么奸|情?”   夕阳洒满许刃的周身,他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说:“他比我小。”   “我也比你小!”程池显然是有了点醋劲儿,用拳头捶了捶他的胸口:“你帮他不帮我。”   “他技术比你烂。”许刃挠了挠程池的头发,目光柔和:“一个人能拖死全队。”   程池想了想,觉得也是,林简那渣技术,的确是连许刃都不一定能带得动的节奏。   林简从楼梯口拐下来,许刃和程池立刻住了嘴,林简冲他们笑了笑,朝着长辈们的客厅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走到许刃和程池面前,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脸胀红成了樱桃。   程池看他那温吞的样子,也着实着急:“林简哥,你要说什么。”   “今晚…你们有空不?”   程池想今晚她有空,许刃有空,但俩凑一块儿,就不定空不空了。   “有空的。”许刃代程池回答了,程池回头一个劲儿瞪他,他完全无视掉。   “那我们…再去玩几把?”他不确定地问:“行么?”   林简这只大学霸,居然主动邀约他们去玩游戏,程池有些讶异。   许刃毫不犹豫便道:“行啊。”   林简脸色顷刻好了很多,显然挺兴奋,虽然极力压抑,不过眼眸子还是很亮的。   “那好的,我会好好打!”   程池无奈,看起来林简真的是从来没有赢过,难得下午许刃带着他赢了几把,所以有些上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才是被疼爱的小公主~   谢谢老板们请我吃肉松寿司-33-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8 12:51:05   权萌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9 08:57:16   菇凉姓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 00:17:19   菇凉姓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 00:17:31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 07:51:04 ☆、第53章 深陷(17)   晚上,两家人一块儿出了别墅, 去订好的酒店吃晚餐, 程池开了她的法拉利出来,程正年本来不想让她开这样张扬的车, 不过程池说待会儿吃了饭带许刃和林简去兜风。   杨澄月闻言, 脸色变了变:“那可不行的呀!”   她可不敢放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坐程池那野丫头的车,回来那还不碎成片儿了?   “儿子, 晚上吃了饭,你就陪着爸爸妈妈,还有程叔叔一块儿散步。”杨澄月正色对林简说。   “可是…”林简纠结地看了看程池, 终于还是顺从地说道:“好的, 母亲。”   程池坐进了车里, 一个劲儿冲许刃笑, 许刃很是无奈, 说:“你故意的。”   “谁让他不安分。”   “怎么不安分。”   “跟我抢男人。”   “……”   “程池。”车里只有他们二人, 许刃才缓缓道:“林简是我的亲兄弟。”   即使同父异母,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程池恍然,他对他好得离谱, 原来竟是为着这个。   “可是一般来说,你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应该讨厌他才对吗?”   一个是万千宠爱的少爷,一个是风吹日晒的野草,两个兄弟,一个生活在云里, 一个生活在泥里。   “可他并不惹人讨厌。”许刃说得很诚恳:“他那样脆弱,很能激起我的保护**。”   话音未落,程池一道车灯闪过,然后猛地踩下了刹车。   许刃猝不及防,因为惯性,朝前撞了撞,幸而系着安全带。   他以为她故意报复,却没想到她急匆匆地下了车,在路口左顾右盼张望了许久。   重新回来,没等他问,程池便皱眉说:“刚刚看见一个人,像是我哥。”   她的那个…失踪了将近两年的哥,程厉铭。   她重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侧头看许刃:“刚刚刹得急,你…”   许刃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没多久,程池的电话响起来,是程正年打电话来催了:“大家都到饭店就等你俩了,快过来,别磨蹭。”   程池闷声不语地将车开出了街区,许刃侧眸,街边路灯在他脸上扫出一道一道的光影。   “你是不是,还挺想你哥?”他问她。   程池沉默了会,还是点了点头:“他脾气燥,总爱欺负人,但是对我好,被我欺负也不还手,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亲兄妹的缘故,可是有了程嘉,他对程嘉就不如对我那样好,我心里还挺是滋味的,所以我和程厉铭关系一直很融洽,家里面就程嘉听话,我和哥总是挨骂的,像站在同一阵营的战友,一块儿挨骂,他给我顶锅……”   程池回忆着过去,心情很复杂。   “他伤害了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但是我也没办法…”她声音顿了顿:“我恨不起他来。”   许刃伸手,握了握程池的手,一言不发,将眼眸埋进了阴影中。   -   昏惑的老宅在一轮清冷的弯月下,显得尤为肃杀萧瑟。   老宅前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缓缓踱着步子,离开。   他似乎瘦了很多,脸上也带了憔悴与沧桑。   刚走出街巷,便见一辆奔驰停在路口,一个男人,从奔驰车上走下来。   男人并不认识他,而他似乎认得他,唤了他的名字:“程厉铭。”   程厉铭身形一滞,回头,防备地问:“你是谁?”   “看着自己的父亲,妹妹,跟一个外人合家团圆,却把你一个人丢弃在外面,是不是挺不爽。”奔驰里下来的男人笑问。   “你到底是谁?”程厉铭怒吼了一声,他的脾性不改,依旧暴躁。   “我叫王坤。”他说着,给程厉铭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你想怎么样?”程厉铭一动不动:“老子不认识你。”   “你都这样了,我能对你怎么样?”王坤冷笑了一声:“就你这狗胆子,还敢跟你爸抢女人。”   程厉铭突然加快了步伐朝他奔来,手握了拳头直接朝他脸揍过去,却被王坤身边的保镖给架住了,程厉铭挣扎着,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瞪我呀。”王坤弯下腰,看着程厉铭:“又不是我把这事儿给你爸捅过去,害得你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   程厉铭突然全身僵硬,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王坤挥挥手,让保镖放开他。   获得了自由的程厉铭退后了几步,王坤走过来,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面无表情地说:“我还知道,有人拍了那些照片,把它们发给了程正年,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摆了你一道,现在,那个人已经取代了你的位置,进入了你的家庭,还干了你的亲妹妹。”   程厉铭猛地抬头看向王坤:“是他!”   “看起来,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王坤的眼角微微勾起来,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同时给程厉铭打开了车门:“现在,想上车跟我谈谈吗?”   -   六月初的时候,许刃在距离公司更近一点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单间,他大三之后需要实习,没有课程,他的实习直接挂在了公司,所以准备接下来的时间,精力全部用在工作上。   而程池的全部精力,则放在了英语四级和教师资格证的考试上面,两个人虽然各忙各的,不过,总归来说是殊途同归,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未来。   傍晚,程池从图书馆回来,回寝室正打开电脑准备撸一把游戏,吴霜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晃了好几趟,程池将耳机摘下来,目光淡淡地瞥向吴霜:“想干嘛?”   自从那次她与吴霜走廊里针锋相对地谈过之后,吴霜的确收敛了很多,虽然还在许刃手下办事,不过显然已经不再对他抱有别的奢望,她知道,程池带许刃连家长都见过了,索性也就把心思给压了下去,与程池的关系不咸不淡,但是也不再有别的矛盾爆发。   “程池,咱们好歹室友一场。”吴霜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程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人,心里头藏不住话。”   “有什么快说。”程池并不是很耐烦,她已经进入了游戏的界面。   “最近有个女人,一直在公司找许刃,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十分不错,刚刚下班,他们还一起出去。”   “……”   与此同时,吴霜还把手机掏了出来,她兼职小半年,手机已经换了。   她打开相册,翻出了几张照片,递给程池。   程池目光淡淡地扫了眼照片,照片是从上面俯拍的,马路边那人,的确是许刃的背影,他打开了本田车门,的确也能看得出来,车副驾座是坐进去了一个女人,模样看不清楚,穿的是一条白裙子,唯一清晰的,就是那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以及黑色的细长高跟鞋。   照片还有好几张,都是那个女人和许刃的背影。   吴霜表情还挺认真,一直在观察程池的表情,程池想,这时候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愤怒,悲伤还是失望?   好像都没有,她只是觉得挺可笑。   “嗯,我知道了。”程池淡淡地说完,目光又移向了电脑屏幕。   程池的淡定显然让吴霜很有些不解,她不由得加重了语气:“程池,我这可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来找许刃好多次了,打扮得很妖,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身上的香水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我不是为了破坏你们的感情,才告诉你这些,上学期新生奖学金的事,我欠你个人情,我……”   她见程池不相信,连忙又道:“他们刚刚才出去,你要是不信可以给他打电话,他肯定跟你说在加班。”   程池很是不懂吴霜,怎么就从情敌一下子变成了她的眼线,不过她和许刃的事,恐怕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她深深地看了吴霜一眼,拿出电话直接给许刃拨了过去。   响了几秒,电话接通,程池按下了免提键,把电话放桌上,同时开始操作英雄开始了游戏。   “刃哥,干嘛呢?”她漫不经心地问。   电话里,许刃低醇嗓音透过电波传来,很有磁性:“和朋友吃饭。”   程池又看了看吴霜,继续问道:“朋友啊,男的女的?”   “女的。”   “叫什么名儿,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叫白思思。”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与这位我不认识的白思思小姐一块儿吃晚饭呢?”   “她来找我咨询贷款的事。”许刃回答。   “那行,刃哥你忙。”   “嗯。”许刃淡淡地应了声,在程池正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说:“你若不打过来,我便没念头,既然打过来了……”他意味深长地默了两秒,然后沉声说:“晚上来找我。”   程池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挂了笑,看了看时间,道:“好,晚上来,不过我得先去上个晚自习,过两天四级了。”   “行,我忙完过来陪你上自习,还是老位置。”   程池挂了电话,吴霜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也无话好说,悻悻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程池玩了几把,便收了书去图书馆。   刚走出寝室门,程池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哪位。”她拎着书包,一路走出了宿舍大门。   电话那边,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程池,你在哪里?”   程池的脚步突然顿住。   “哥!”   是程厉铭。   “程池,你听我说,这几天,哦不,这几周,不不不,以后,以后…”他显然很慌,很着急:“你都离那个许刃远点!听到没有!离他远点!不…不不。”他又大声喊道:“你马上回家,回家去!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程池听着很着急,紧紧抓着手机,骨节发白:“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清楚呀!”   “许刃的仇家来寻他了,那帮家伙找了他好几年,不是好惹的,总之,你离他远点!哥不能说了,反正你听哥的就是了!哥不能害你!”程厉铭说完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程池全身冰凉,再给程厉铭打过去想要问清楚,可是他已经关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来了! ☆、第54章 崩跌(1)   程厉铭怎么会知道许刃的仇家来了,他现在又在哪里?   程池想起了许刃说的, 他之前欠了高|利|贷, 那些人会把无力偿还债务的人的手脚砍断,弄街上去乞讨。   是他们吗?   自习室里, 程池心不在焉地听着六级的录音, 望着窗外发呆,连许刃过来她都没注意到。   许刃拿了一本书, 在她身边坐了约莫十来分钟,直到听力结束,程池恍然回头, 身体猛地一颤, 跟见鬼似的, 动静很大。   许刃看向她, 笑问:“吓到你了?”   “你来都没声的?”程池的确是被吓到了。   “是你太专注了。”许刃将她耳机摘下来, 说:“想什么?”   “许刃, 想不想去旅游?”程池突然抓住他的手:“去年来学校的时候,你说带我去旅游的!”   许刃耸耸肩:“好啊,想去哪儿?”   “去哪都好。”   去哪都好, 程厉铭从来不会骗她,他既然说那些家伙找过来了,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程池不敢把这事直接告诉许刃,他若是知道,必定会考虑她的安全, 不会再与她见面,甚至躲着她,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程池不敢放他一个人。   先带他跑路,出去躲几个月,那些人找不到他,说不定就会离开。   许刃想了想,说:“你想玩多久?一个星期或者…”   “三个月吧。”程池说完拿起手机进入旅游网站的页面:“咱现在就定下去哪,然后买票,明天就走。”   许刃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低头笑了,程池放下手机,不解地看他。   “程池,这不叫旅游。”   “嗯?”   “这是私奔。”   呃。   程池当即便道:“那咱们就…私奔。”   许刃显然当她是开玩笑,翻了翻她的六级真题卷,说:“下周六级,不考了?”   “我铁定过不了,不考了。”   许刃目光凝注在她的试卷上:“你这真题做的还不错嘛。”   “那是我边看答案边做的。”程池辩解。   “六级不考了,教师资格证也不要了,期末考…也不参加了?”许刃看着程池,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学期四门专业课,学分不够,可是毕不了业的,你确定要为着这三个月跟我的风流快活,再留级一年?”   程池想都没想,用力点头:“留级怕什么!”   许刃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程池只能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地说:“那,那就半个月,咱们在期末考之前,赶回来!”   许刃眸色很深,盯得程池有些慌。   许刃拉了拉程池的手,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来,跟刃哥说,别怕。”   果然,还是瞒不过,跟他比,她段位太低,什么都挂脸上的。   程池咬着下唇,说:“没有的。”   “程池。”他正色,叫她的名字,什么都不用说,就这两个字,已经足够威慑。   程池这辈子没怕过谁,就怕许刃。   “真…真没有。”程池脑袋压得更低,揪着衣角:“你别问了,就说陪不陪我,你不陪我,我就自己去。”   许刃没有说话,他拿出烟想点,可蓦然发现这是在图书馆,于是作罢,烟盒搁在桌上,他修长的指尖在桌上敲着。   一下,又一下。   程池的心跳加速了。   两个人沉默了能有一刻钟,就在程池顶不住压力,正要跟他坦白的时候,只听许刃淡淡道:“几个月了?”   ???   程池猛地抬头看向许刃,许刃神情很深,眸色有些复杂。   “咱女儿,几个月了?”他又问了一遍。   程池懵了。   “三…哦不,两个…两个月…”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脸红得要炸!   许刃竟然以为她有孩子了!   不过想想,她刚刚的话,还有反应,的确很是能让人误解,程池默默地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虽然全是本色,却阴差阳错。   “你竟然,还想瞒着我。”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非常用力,抓得程池手都有些疼,看得出来,虽然努力压抑,但他很激动,如果这里不是图书馆,他怕是要把她举起来吧!   她没敢多说什么,生怕被他拆穿,只管低着头。   “什么时候的事?”他连忙又问她:“每次做的时候,我都有戴套,怎么会有?”   “那个…”程池脑子里迅速回忆着和他各种旖旎的画面,然后抬头看向他,确信无疑地说:“浴室那次,可能漏了。”   ……   幸好,许刃并没有特别追究在浴缸里TT能不能漏的问题,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问她:“你怎么想?”   “出了这事,我能怎么想?”程池越来越进入状态,作出了埋怨的神情:“我爸知道了,能揍死我!”   “他不能揍你。”许刃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到她的腹部:“我跟他负荆请罪,都是我的错。”   “许刃,这事不能给我爸知道!”程池抓住他的衣袖,激动地说:“咱们私奔吧!”   “……”   那天晚上,许刃没有碰她,他把她搂在怀里,粗砺而温热的大掌,一直抚着她的腹部,其实只要他的手再往上面挪几寸,就能知道,说谎的人,心跳已经快炸了。   程池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许刃,他趴在她的身边,掀开她的衣服,露出平坦的腹部,眼角眉梢都勾着笑,他说:“女儿,你好。”   随即,他凑过来,亲吻她的小腹,说:“女儿,我是爸爸。”   程池被他弄得很痒,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颤了颤:“女儿,爸好舍不得。”   程池感觉到一滴温热,落到了她的腹部皮肤,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颗心开始急速下坠,坠入深渊。   许刃哭了。   就在他们商议好,明天就走,不敢在上海,躲到北京,找最好的医院,把孩子拿掉的半个小时后,许刃哭了。   “女儿,你妈妈还小,她害怕。”   “你乖乖的,不要怕,不要怪妈妈,都是爸爸的错。”   他躬身趴在她的身侧,脸埋在她的小腹处,全身颤抖得厉害。   程池霎时间,五脏脾肺都撕扯着难受,连呼吸都是生疼的。   她怎么能这样折磨他?   该死!   她真是蠢货!   “许刃,你别难受。”她心疼地摸了摸许刃的头:“真的…其实我没有…”   “订机票吧。”许刃抬起头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明天咱们就过去,找最好的医院,一定不让你受半点苦。”   程池欲言又止,拿起手机,心里闷闷的,终于还是点击了网站,订了两张飞往北京的机票。   “什么时候回来?”她轻声问许刃。   “等你身体休养好。”许刃说。   程池难受得不行,抱紧了许刃的腰:“许刃,你一定要原谅我。”   “嗯?”   “反正你一定要原谅我!”   “是我的错。”   -   飞机是第二天晚上八点,学校和许刃的公司相距很远,便各自打车过去,在机场外等着。   吴霜坐在桌前,冷眼看着程池急匆匆地收拾东西。   “你真不考六级了?”她问。   “不考了。”程池将一件连衫裙装进行李箱:“反正每年能考两次。”   “你带这么多东西,要旅游很久?”   “到六月底吧。”   “期末考试你不留出时间复习?”   “不是正好,下学期的励志奖学金,没人跟你争了。”程池冷笑了一声。   吴霜听出了她的讽刺之意,有些憋闷,又有些嫉妒,没说什么,端着盆子出去洗衣服了。   程池收拾好东西,出了一身的汗,黏答答的难受极了,她看了看时间,现在不过下午四点,还有时间,索性拿了洗发香波,冲个澡再走。   窗外天气低沉,蜻蜓于地面低飞,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   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许刃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装进了背包里,最后看了看他的出租屋,心里还是闷着难受,程池不想要那个孩子,他不能强迫她生下来,尽管要死了一般地舍不得,但是他不能够,她还小,才念大一,闹出这种事情,都是他的错。   他不怕程正年,自己做的事,要承担责任,或者付出代价,只是可怜了她,要吃这种苦。   真是该死啊!   他用力关上了大门,用钥匙锁好,随即走出了大楼。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枯枝落叶,在他面前旋着圈儿飞过。   暴雨就要来了。   许刃背上书包朝着巷口走去,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他目光扫到那辆车,脚步稍稍迟缓,随即,便见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的额前,有一颗玫红色的胎记。   许刃猛然顿住,他至死也忘不了他。   他叫他强哥,是他的债主,是把他关进地下室的男人,是他夜夜梦魇里挥之不去的恶魔…   “许刃,老子找你,找得好苦啊!”强哥对他笑,露出一颗金牙,却叫人毛骨悚然。   许刃也咧嘴笑了笑,随即转身就跑,没命似的狂奔。   强哥倒是也懒得追,只是悠悠地说:“想不到你这样的垃圾,还能找到那样水灵标准的女人,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嘛。”   巷子里,许刃的脚步,猛然顿住,呼吸带了慌乱,脑子几乎是空白了三秒,才慌张地从包里摸出手机,因为手的颤栗控制不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电话拨出去。   -   吴霜洗完内衣回来,程池还在洗澡,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响个没完,吴霜心里一阵烦闷,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闪的两个字有些刺痛她的眼。   “许刃。”   什么时候喜欢上许刃的,吴霜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第一次见面,他将肉夹进程池的碗里,那样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竟也会流露出那般温柔的神情。   又或许是,无数个夜晚他一个人坐在灯下埋头工作,一根冷烟,袅袅地燃着。   更有可能,是他时不时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溢出的那一抹不动声色的浅笑。   然而她知道,他的温柔,他的笑,他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只是对着手机里的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甚至都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艰辛和付出……   程池什么都有,许刃辛苦挣来的一切,在她眼里可能一文不值,甚至他东奔西走赚来的钱,还买不起她的一个手提包。   吴霜真的不知道,许刃到底喜欢程池什么,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即使不是她,而是随便换任何一个女生,一个和他稍稍相配一点的女生,都比程池更能懂他,更能理解和照顾他。   反正…反正不该是程池!   吴霜有些负气一般,抓起程池的手机,挂断了许刃的电话,没几秒,许刃又打了过来,她又给他挂掉了。   最后,她直接点开飞行模式,然后删掉了通话记录。   十分钟后,卫生间的水声停止了。   吴霜赶紧抓起程池的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她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幸好,许刃不再打过来。   做了刚刚的事,吴霜又有点后悔,一个电话而已,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连先前她憋了那么久的大招,偷拍许刃,把那个女人的照片给程池看了,都没能打击到她。   她和许刃之间,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城墙堡垒。   轻易是不容易攻破的。   程池带着一身的水雾,从卫生间出来,拿出吹风机,一边给自己吹头发,一边点开手机,然后拨出了电话。   吴霜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可是她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并没有接听,程池有些纳闷了,看着屏幕皱了皱眉,嘴里咕哝了一声:“奇怪,怎么关机了?”   她放下手机,继续吹头发。   就在这时候,外面闪了一道银白的闪电,随即又是一声闷雷。   “快下暴雨了,飞机能起飞么?”程池自言自语,吹好了头发,在后面扎了个马尾,又给自己上了淡妆,提着她的小行李箱出了寝室。   吴霜看着远方乌云里隐隐的银白电光,心里升腾起了莫名的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qaq   嘘!宝贝们不要说虐,收藏会张得超级慢!qaq   虐也是为了更甜啦~   大家不要方!   聪明的你们,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咩? ☆、第55章 崩跌(2)   杂乱无章的废弃工厂里。   强哥的手背上带着波浪形的拳刺套,重重地击打在许刃的腹部。   虽然紧紧咬着牙, 但腹部传来那阵阵尖锐的刺痛, 还是使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闷哼。   许刃被两个男人按着手臂,挣扎不得。   强哥打得累了, 喘着粗气, 又重重地往他膝盖上,踹了他一脚:“叫你跑, 你他妈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把你找出来!”   “欠了老子那么多钱,这么多年利滚利, 可都算着呢!”   “老子今天晚上就把你女人卖到夜总会。”   “程池。”他低着头, 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宛如垂死的兽的低沉呜咽:“程池…”   强哥拎了拎裤腿, 蹲了下来, 抓起他的下颌, 迫使他抬起头看着他, 勾起了嘴角:“嗯,你说什么?”   “我要见她,让我见见她。”   强哥冷笑了一声:“许刃, 跪下来求求我,兴许我这一高兴,就让你见她呢。”   许刃几乎是毫不犹豫,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已经直不起身子来了,捂着肚子, 手肘撑在地面上,嘴角渗着血,断断续续嘶声道:“让我见见她,求你,求你让我见她。”   强哥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许刃整个人都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他狰狞地大笑了起来:“许刃,当初你的骨头是多硬啊!宁愿死也不肯给老子做事,老子看上你,那是给你面子,你知不知道,老子等今天,等了多久?老子就喜欢看你这种硬骨头,像个软脚虾似的跪在老子面前给老子磕头。”   “我给你做事,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放了她,放她…”许刃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形,那不是他的声音,他自己也不认得那是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一想到她可能受得那些苦,他要疯了。   “老子不像你,老子守信用。”他招了招手,让人把他扶起来,朝着废弃工厂后面的走廊走过去。   许刃强忍住腹部的剧烈疼痛,勉强站起了身,跟在强哥的后面。   刚走进走廊里,他便听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女人惨叫声,同时还有男人的喘息和大笑。   不用想,也知道,她被怎么样了。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许刃顿住了脚步。   强哥回头,嘿嘿地冷笑了一声:“你的那女人还真是烈,弄伤了我好几个手下,就像一条呲着牙的母狗,不过再烈的母狗,被弄两下,也就没力气了。”   许刃突然朝他猛扑了过去,他红着眼睛,眼睛里瞪着密布的血丝,看上去宛如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张大了嘴,大声地吼叫着,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身边的几个保镖立刻拦住了许刃,将他驾了起来。   强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啧啧”地叹了一声:“还真是个情种,可惜了,你女人现在,已经是个烂货。”   然而,就在强哥转身的那一刹那,许刃左臂的衣袖突然被撕裂,左边身子被他挣开了,露出狰狞的一条左臂,直接摸到了近旁男人腰间的一柄尖锐匕首,猛地抽了出来。   强哥恍然回头,只瞥见刀刃银光一闪。   霎时间,他感觉脖颈间冰冰凉凉。   强哥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胸襟前,满是鲜血,不断有腥红的热流涌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颤颤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瞪大了眼睛。   他的颈部,裂开了一条狰狞的血口子,鲜血就像瀑布从那条血口子里喷出来,喷了他面前的许刃一脸一身。   强哥眼里最后的画面,是许刃紧紧抓着匕首,满身鲜血的样子,那是向他索命的厉鬼的模样。   强哥倒地身亡,鲜血似红毯铺开了一地。   许刃就站在血泊之中,直视他的尸体,面无表情,仿佛一只毫无人气的鬼。   身边的几个保镖,包括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衣冠不整的男人,他们看到强哥死在了血泊里,都吓得慌了神,像蟑螂似的落荒而逃。   许刃扔掉了匕首,踉踉跄跄地跑到走廊,推开门,嘴里颤声喃喃喊着:“程池,别怕,程池,刃哥来了,别怕!”   房间里,女人裸|着身子躺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泣着,地上满是一片狼藉的污秽之物。   她抬头,绝望地看了他一眼。   许刃的呼吸猛地一窒。   不是她!   他听见了心里的那一声惊弦,彻底崩断。   幸好…不是她!   面前的女人,是白思思。   许刃脚步虚浮,宛如踩在云端似的,一面庆幸,一面愧疚,两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最终合成了一柄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膛里。   那是个被他连累的无辜女人,他竟会庆幸,他竟会…喜悦。   他跑过去,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白思思的身上,关切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带你去医院。”   白思思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住地摇头,眼睛里含着早已经干涸的泪痕,说:“许刃,带我回家好不好,带我回家。”   许刃将白思思扶起来,缓缓地走出了废弃的房间,直到看到面前血泊之中横躺的尸体,他才恍然想起来…   他好像。   杀人了。   杀 人了!   白思思看到那具尸体,高声尖叫了起来,用力抓住了许刃的衣袖。   “许刃,他死了吗?死了吗?”她声音颤栗,不住地问:“那是个死人吗?!是死人吗?”   许刃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他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静了片刻,再度睁眼,沉静地说:“他死了,我杀了他。”   白思思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脸色煞白,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流出。   他…杀人了。   -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   程池站在T2站台边,手里拿着一张机票,时不时地看着手机时间,很是焦急,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登机了。   许刃还没有过来,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耳边一声闷雷,她心有些慌。   就在这时候,天空终于下起了瓢泼的大雨,淅淅哗哗,冲击力极大,似要将这世界重新洗刷一边似的。   她不住地给许刃打电话,可是总无法接通。   程池又耐着性子,在候机厅等了半个小时,直到广播响起来,催促她这一班机的乘客准备登机。程池给他拨的最后一个电话,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却不想竟通了。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程池却仿佛有无尽的耐心,揪着一颗心,害怕听到的是别人的声音。   “程池。”   她的心骤然缩紧,幸好,是他!   “刃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她站起身,声音很急促:“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没有过来,快登机了,你到机场了吗?你……”   “程池,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程池的声音顿住。   “说什么。”她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一遍。”   “程池,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出了什么事?”程池紧张了,她迫切问他:“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程池,没出事,别想多了。”许刃的声音定了定,气息平稳了很多:“公司这边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今天走不了,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机票别浪费了,你现在过去,我明后天来找你。”   “许刃。”程池拿电话的手紧了紧:“你说真的?”   “不然呢?”许刃轻笑了一声:“难不成还会是为了别的女人?”   “谅你也不敢”听他还能开玩笑,程池的心定了定:“那我先走?你明天能来吗?”   “我要挂了。”许刃那边声音很急,似乎还有雨声:“我明天…最晚后天,我来的。”   “许刃,那我等你啊!”   电话那边,他顿了顿,突然说:“我爱你。”   不等她回应,他挂了电话。   最后那三个字,程池愣住了。   我爱你。   五分钟后,程池猛地起身,抓起箱子一路小跑,跑出了候机厅,径直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许刃的出租屋驶过去,那张机票从车窗里飘出来,被大风扬了起来,随即又被大雨打落在地上,顺着雨水,冲进了下水道。   -   窗外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道道闪电横过天空,程池的脸色惨白,最后那一句“我爱你”,她下意识地觉出了不妙。   他说得…太用力。   那是用命说的啊!   她下了车,淋着雨一路小跑,朝着他的出租屋大门跑去,抬头,房间里似乎还亮着灯。   她的心定了定,一口气上了三楼,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钥匙是许刃配给她的,那是他们的家。   房间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窗外又是一道闪电横过,将落汤鸡一般的程池照亮。   紧接着,一声闷雷,震耳欲聋。   房间里,一个头发湿答答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的是许刃的衬衣,手上拿着白色的口杯,袅着白烟,那是她送给许刃的口杯,一对的,那个女人拿的是她的那一个,她回头,看到程池,显然有些讶异之色。   听到声音的许刃,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程池,愣住了。   愣住,却没有慌,他的目光从程池的脸上,移到了沙发上的白思思。   程池出乎自己意料地淡定,她进了门,想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那双凉拖,却发现,鞋柜里并没有,她的凉拖,穿在那个女人脚上。   家里什么都是一对的,没有多余,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程池的心像是被一根刺,狠狠地戳了戳。   她站在门口,看着许刃,笑了笑,她听见自己说:“有…客人啊?”   隔了约莫十秒,许刃才“嗯”了一声。   程池真诚地点了点头,说:“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双更,莫方~ ☆、第56章 崩跌(3)   白思思放下了手里的口杯,站起身正要解释什么, 许刃却走上前来, 拉程池的手:“我们去外面说,好不好?”   程池压抑着燎原的怒火, 本想说, 这是我们的家,去什么外面啊?   但是当她再度看向许刃, 从来没见他的目光里,流露出那样的神情,那种无力, 而恳求的神情。   她心软了, 目光似刀, 狠狠瞪了他一眼, 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一个人走了出去。   很快, 许刃追了上来,程池站在黑漆漆的走廊边,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 手拿着烟盒,从里面颤抖地取出一根烟,拿着打火机的手却不住地颤抖,火根本燃不起来。   许刃走过来,拿过了她手里的打火机,替她点烟。   程池就着火点了烟, 深长地抽了一口。   两个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各自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抽了三口,就被许刃抽掉了烟头,他说:“少抽…”   程池微微一怔,才恍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往上抬了抬,勾起了一抹负气的笑意:“我没怀孕,逗你玩儿。”   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许刃眼角颤了颤…   这个消息,他消化了足有十秒,然后敛眸,轻笑了声:“是吗,那样就好了。”   她不用受苦,这样就好了。   “很是松了一口气?”   许刃毫不掩饰地点头:“是。”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许刃,我这个人,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   程池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可是她很难,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静,她咬紧了牙关,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许刃想了想,喃喃道:“你都看到了,还要什么解释呢?”   “我他妈不相信!”   伴随一生闷雷,她骤然加大了音量,同时冲上前去,拽紧了许刃的衣领:“我他妈不信你会做这种事,背着我找女人!”   她眼瞳剧烈的颤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将他衣领拉低,凑近他的脸,随即放低了音量,带着颤栗,轻声,轻声问:“刃哥,我哪里不好?你说说,我哪里不好?你要找别人。”   她的表情已经带了几分近乎癫狂的颜色,不住地重复着那句话。   而许刃,只有沉默对她。   只有沉默,无边无际。   到最后,手也软了,他的沉默抽走了她最后的一口气,她颤颤地退后了两步,然后抱着身子靠墙蹲了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她爱他,太用力,所以此时,她宛如一句干涸的躯壳,软软地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   许刃沉痛地闭上了眼,说:“程池,你先离开,好不好?算刃哥求你。”   “刚刚你还说爱我的。”她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声音带着颤栗:“你从来不说假话,许刃,你从不骗我。”   “程池,你起来。”许刃走过来,却不等他碰她,她便自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她的眼睛很红,强抑制住眼泪,问他:“所以,就这么完了?”   她还在问他,还在问……   她舍不得,很是舍不得。   “程池,我们先把手分了。”许刃强压住心里翻涌而上的酸涩,把话说绝。   “可以的。”程池咬紧了牙,那一个字用尽了力气:“分。”   “可我从来不做糊涂的事,感情也不糊涂。”她红着眼定定看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挺没用。”许刃敛眸,沉声说:“像个傻子,不管做什么,不管挣多少钱,你都不在乎的对吧。”   你一直拒绝接受,可真相一直都在,潜伏在你的心里,终有一天,它会慢慢浮出水面,以近乎残忍而又客观的姿态,沉默无言地与你对视。   避无可避。   程池等他说完,顿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流眼泪了。   她用手背决绝地擦掉了眼泪,一下又一下,很用力,却也止不住奔涌而出的眼泪,脸颊白皙的皮肤被擦得通红。   “是,我不在乎。”她违心地说完这句话,嘲讽地笑了笑:“看起来,她挺在乎的是吧,她能让你感觉自己像个男人,有本事的男人,嗯?”   她歪歪扭扭地走近了他,本来想甩他一耳光,但是突然,似发现了什么,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异动,她的手落到了他的衣领,滋咧一声,粗暴地拉开,看到他的颈项处,有一道红口子,上面黏着干涸的血迹。   程池皱了皱眉,还想再看,许刃却猛地退了几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什么时候受的伤?”程池沉声追问。   “别让自己难堪了,走吧。”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就走。”   “刚刚。”许刃说。   “刚刚…”程池喃了一声,又迫切地问:“什么地方?谁弄的?”   许刃闭上眼睛,说了五个字:“床上,她弄的。”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闷雷阵阵,她的耳膜,被震得生疼。   果然,是给自己找难堪啊!   许刃站在楼上,看着她的背影,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趁着自己还能控制自己,没有追上去,没有用力抱住她,说自己好怕,说爱她那句话是真的,说他可能这辈子,可能…   就完了。   许刃深长地呼吸着,平复着心里那一阵一阵上涌的酸涩与隐痛,默默拿出手机,拨了110。   “我要自首。”他说:“我叫许刃,刚刚杀了个人。”   顷刻间,一道闪电明晃晃地划过他幽黑冰凉的眼眸。   他仿佛看到命定的轨迹,无论怎样努力与挣扎,永远无法逃脱,他生来,便是债。   -   程池是在第七天才知道,许刃锒铛入狱的消息。这七天里,她干了什么?   前三天,因为淋雨高烧,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意识迷迷糊糊,并不清醒,第四天,烧退下去,精神好起来,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应慢半拍,下午就被朱澹拉着去考了个六级,考完之后和她们去喝酒唱歌,她因为太开心,又醉了整整一宿。   第五天直接睡到了黄昏,女生宿舍楼下,杨靖的骚气保时捷开着喇叭,按了整整半个小时,终于把程池从床上拉了起来,她随意地笼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懒懒散散地下楼,眼睛因为宿醉的缘故,红肿得厉害。   杨靖直接将她拉进了保时捷车里,开着车百码的速度冲出了学校大门,程池浑浑噩噩地仰靠在椅子上,问他:“找我干嘛?”   “程池。”杨靖将保时捷停靠在了路边,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她:“你先缓缓,咱们再说。”   程池用力咳嗽了几声,将烟推开:“昨儿晚上,抽了七包,嗓子哑了。”   她的嗓子的确哑了,不过不是烟熏哑的,是醉酒之后,哭哑的,说话的时候带着嘶声,听起来挺让人心疼。   “程池……”   杨靖欲言又止,兀自点了根烟。   程池很耐心地等他抽完,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急,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程池。”他又唤了她的名字,他鲜少这般严肃正经:“你要挺住了。”   “……”   杨靖又酝酿了很久,终于心一横,将烟头戳进烟缸,然后启动了引擎。   程池也不急,懒懒问道:“去哪啊?”   “回学校。”   “你发神经吧!”程池看了他一眼:“把我弄出来,抽根烟又送回去,你当老子…”   “程池,你会走出来的,对不对?”他打断了她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忘了许刃,开始新的生活,对不对?”   程池无言以对。   会否有那么一天?   “妈的。”程池骂了一声:“想我好,就别跟我提这名字。”   别提,夏虫不可语冰。   杨靖点点头,将车开回了学校,停在了她的宿舍楼下,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拉你散散心。”   “……”程池拿了包,推门便走。   杨靖将脑袋探出车窗,远远地冲她喊了声:“程池,你记着,许刃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程池背对着他,扬了扬手。   是死,是活,过得好,与不好。   从他说出那句:“我们先把手分了。”   便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   得知许刃的消息,是在两天后,由吴霜告诉她的。   “为了期末复习,我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今天上午去领工资,才知道。”   “他被抓了,公|安还来公司调查取证,说是过失致人死亡,目前情况还不清楚。”   “程池,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你别吓我。”   “程池,程池你去哪?!”   杨靖在学校大门处接到了程池,方向盘子一打,直接朝着监狱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总会知道的,他只希望她知道的时候,不要那么难过。   杨靖一边开车,一边不住地拿余光看她,她穿的是一件碎花边儿的连衣裙,很清新可人,光洁的手肘撑在车窗边上,眼眸平淡如水,望着窗外飞速流逝的街景,没什么情绪。   “我以为你知道这事,一准儿得哭,没想到…”   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直言就说:“带我去见许刃。”   杨靖想安慰,可是竟也不知从何说起,她似乎并不需要安慰,只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死者名叫张强,喉咙直接被刀子割开,血哗啦啦淌了一地,直接毙命。”   “张强是放高|利|贷的,实打实的恶棍一个,据后面落网的几个手下说,是他先动手,把许刃打废了,又…又强|奸了他的…”杨靖看了程池一眼,继续道:“又强|奸了他的女朋友,那个叫白思思的,她的口供也可以证实,反正还没判下来,你别担心,这事…说不定是有转机的。”   程池仔仔细细地听着杨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一言不发…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长很深,也很轻,杨靖听得分明,听得心颤。   她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黑眼圈很明显,连日来,她的睡眠,要么是醉酒后的昏天黑地,要么是清醒时的长夜无眠。   连着几日,仿佛是老了几十年。   便是为着一个分手,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程池突然想笑。   在真正的暴风骤雨来临之际,这些…都算什么呢?   他的背叛她的谎言,于她而言都没有了任何意义,她只想见他,疯了一般地想见到他,想抱着他的脸,想亲吻他带着浓烈烟味的唇,想告诉他。   许刃,你不要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是都存着了,还有没有忍不住点开的宝贝们~   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谢谢老板们请我打的去看明天周杰伦的演唱会-333-】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5-11 12:32:28   duwai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5-11 17:43:43   喵了个咪的QAQ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5-13 00:10:49   咩咩一咩咩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7-05-13 00:17:53   咩咩一咩咩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5-13 00:17:59   咩咩一咩咩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5-13 09:52:08   暗夜精灵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7-05-13 14:12:07 ☆、第57章 崩跌(4)   车停在了警局的门口。   杨靖带着程池进了局子, 一切的手续都是杨靖带着她办的,包括签字和盖章。   一个穿制服的小哥带着她, 朝着会面室走去,就在进屋的那一刹, 程池顿住了脚步。   她想,还是要化点妆的。   她匆忙去了卫生间,从包里拿起了粉底,一点一点往脸上扑,原本憔悴的面容, 因为粉底液显出了白皙与精神。   这样就好了, 她是去见自己的所爱。   毕生所爱。   -   会面室的光线很明亮, 阳光从墙面小小的天窗斜入, 落在他的头顶, 同时在他的眼廓处投下一片阴影, 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的头发也已经理成了平头,露出青色的茬, 很短, 很刺。   他穿的是一件黄色的囚服, 短袖, 手臂肌肉依旧有劲儿。   他就那样坐着, 不带一点精神,见程池进来,才稍稍抬了一下眼。   从他的眼神里, 看到了死亡的气息。   “来了。”   他面无表情,也不带情绪,没有欢喜,也没有厌恶,仿佛面对的,就是一个陌生人。   程池走过来,坐到了他对面的桌上,然后伸手,去握他放在桌上的…   拷着手铐的手。   而许刃恰是这时候,伸了个懒腰,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开,落到了桌下。   程池的情绪,经过这几日的起落,已然平静了不少,她不想再作歇斯底里的流露,亦不想再让两个人难堪。   “在里面,过得好不好?”她压抑住喉咙里的酸涩,哑着嗓子问他:“习惯吗?”   “还行。”他简单地回答。   “杨靖跟我说了大概的情况,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给你请最好的律师……”   “程池,如果你没有失忆,那么我们是已经分手了。”他打断了他的话。   “许刃,那个分手,不能做数…”程池说得很坚定。   他看着她,那一方阳光从他的头顶,移到了她的颈项,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略带了几分嘲讽的调子:“程池,别弄混了,这是两件事,不是一件。”   程池怔怔地,不明白。   他重新将手撑在桌上,看着她,一字一顿:“老子杀人,与你分手,是两件事,没有因果的关系,别弄混了。”   程池摇头,并不相信。   他又继续道:“你既然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应该知道,我是为了…去救我的女朋友,才杀的人。”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她想笑,可是嘴角一咧,便是一滴眼泪流出来,滑过上扬的嘴角,想来此时,应该是丑极了。   她压抑着从心底深处奔涌而出的委屈,任由眼泪簌簌掉落,抓紧了他的手,带着颤音:“我是你的女朋友…”   “我才是…”   许刃不动声色,甚至都没有看她,他的目光静静地凝注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世间最有趣的东西。   “许刃,你看着我。” 她的嗓子本就哑了,此时已经无法发出完整的调子,只能尽可能地让他听见。   许刃重新抬眸看她,她红肿的眼睛里流出眼泪,眼泪里混杂着粉底的杂质,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把她润成了小花脸。   “许刃,你不心疼我吗?”   她声音嘶哑,用力抓着他的手,只有皮肤相贴,仿佛距离才不会那么地遥远。   “许刃,你别说那些话了,真的…我听了会很难过。”   她将他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的面颊边上,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指腹间的温度,她大口地抽泣着:“你不舍得让我难过的,对不对?”   许刃抚着她灼烫的脸颊,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将手从她的手中抽离而出,重新放到桌下,掌心还残留着她的眼泪。   “小千金,醒醒吧,别自欺欺人了。”他的声音很冷淡,也很平静:“咱们好的时候,我是疼你,爱你,宠着你,但是时间长了,我也腻。”   “我这人,喜欢谁,发了狠用了力去喜欢,但是不喜欢便不会再多看一眼,明白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不是的!”她手紧紧握住拳头,露出青色的骨节,加大了音量:“高考那次,你就骗过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该说的,那天晚上我已经说尽。”许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你最好快点离开,我女朋友是这个时间过来了。”   说完他转身决绝地离开,程池愣了几秒,扑过来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力地扯住,她大力地哭着求他:“许刃,你不要骗我,没有过去的坎,不管你关多久我都等你,等你出来,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丢开,你不能丢我一个人!”   没有什么喜欢是一成不变,没有什么爱会永垂不朽。   他缓缓闭上了眼。   眼泪已经彻底花了妆,程池从来没有这般地绝望地求过谁,亦从来没有这般深刻地爱过谁,此时此刻,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面子,在即将失去他的恐慌中,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原来前几日的刻意回避与故作轻松,根本就是不能相信他们会真的分手,不能相信那么爱他的许刃会真的推开她。   现在,她有点信了,她感到害怕,惶恐。   穿制服的警|察走过来,拉扯程池抓着许刃衣角的手,可她拽得那样用力,骨节都发白了,全身颤抖着拖住他,几乎要跪在他面前,求他别走。   许刃闭上眼,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程池被监管给拉开了,她又惊慌地抱住了许刃的手臂,死死地抱着,她的性格本就偏极端,爱什么,恨什么,都是发狠用力的。   此时此刻,两个监管过来,都无法将程池从许刃身上拉开。   她不想闹成这样的,她不想的,她化了妆,体体面面地过来,她想与他像成年人那样,交流,谈话,解决问题,她想让许刃看到她的决心,她都已经想明白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信,不管他要怎样绝情地推开她,她都死死抱着他不撒手。   可是,当他那样温柔地说,我女朋友要过来了。   她终于还是崩溃了,那是她的许刃,是她的啊!怎么能有别人,他怎么能像待她那样,去对待别的女人。   “许刃,程池好喜欢你的,你不要这样伤害她。”她紧紧抱着他,眼泪鼻涕都蹭了上去,她亲吻着他的左臂:”以后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爱你了许刃,求你不要这样。”   许刃将她的手一根一根,从自己的手臂上掰开,她那样用力,掰开之后,又重新紧紧抠进他的肉里,许刃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女朋友要来了,我不想让她误会,你这样,真的不好。”   “你以为我是因为不想耽误你,才故意说这些话对不对。”许刃端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沉声说:“我的女朋友,因为我,被他们做了那样的事,我不可能抛弃她,明白吗?”   他的话,将程池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她的手无力地,从他的身上滑落了。   “你站稳,我就松开了。”许刃说完,放开了她:“以后,就不要来了,我不会再见你。”   程池怔怔地,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的确是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会面室走出来的,脑子里空空当当,灵魂似乎被抽空了,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杨靖在走廊边等她,见她出来,状态似乎非常不对,他跨步走过来,想要扶住她的手臂,程池却摆了摆手,背靠在墙壁上。   “杨靖,给我点根烟。”   杨靖将烟点着了,自己抽了一口,然后递到程池的嘴里。   她闭上眼睛,深长地呼吸了一口,烟草香一点点袅着她,带着胸腔的剧烈撕扯的疼痛,吐了出去。   刚出大门,她便看到了那个女人。   白思思。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披在了肩膀上,打着淡妆,容颜秀美,与她擦身而过。   程池猛地转身,用力揪住了白思思的手肘。   “他给了你多少钱?”她将她推倒墙边,死死地瞪着她的眼睛:”多少钱让你陪他做戏?我付你双倍,不,十倍,百倍,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杨靖走过来拉住了程池:“你冷静一点。”   白思思挣开了程池的拉扯,退后了好几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防备地看着她。   “抱歉。”杨靖对白思思说完,用力地拽着程池,与她撕扯着,最后是直接把她扛起来,带出了大门。   “许刃很爱我的!”她冲着白思思的背影,绝望地哭喊着:”他爱我的!”   杨靖将程池扔进了车里,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不要再给自己找难堪了。”他点了根烟:”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现在的你,很逊,知道吗。”   “杨靖,许刃跟我说那个女人是他女朋友哎!”程池哭着冷笑:“他当我傻啊?”   “你是傻,傻爆了!”杨靖将烟头扔出车窗,看着程池,冷笑了一声:“作戏?那个女人被强|奸了,程池,什么样的戏能做到这个份上?”   程池不再说话,将小腿放在座位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面,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声音细细碎碎,像猫儿的交换,一点一点撕扯着他的心。   杨靖的五脏六腑都深深浅浅地痛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程池的肩膀:“好了,迈过了这个坎,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 ☆、第58章 崩跌(5)   白思思走进会面厅, 许刃坐在桌前,低着头, 夕阳斜入,他整个人埋没在阴影中。白思思甚至能从空气中, 呼吸到某种剧烈悲伤过后的万籁俱寂,男人最绝望的时候,往往是沉默的。   “刚刚出去的时候,遇到她了,我从来没见一个女人, 哭成那个样子。”   “她坚信你深爱她, 近乎成了信仰, 你这样会毁了她。”   许刃深长地呼吸着, 平复着心腑那剧烈的痛感。   “她不会。”许刃说。   他懂她, 她有一个坚定的心和勇敢的灵魂。   她受得起。   那才是她, 被他深爱的她。   -   暑期在席卷全国的高温热浪中悄然而至。   七月上旬整小半月的时间, 程池住在许刃的出租屋里,每天锲而不舍地往监狱跑, 不过许刃并没有见她, 一次也没有。   好几次她坐在走廊冰冷的座椅上, 眼睁睁地看着白思思被看守带着进去, 有时候是半个小时, 有时候是四十分钟,她出来,她便跑过去, 抓着问她,许刃在里面好不好,瘦了吗,晚上能不能睡好,需要什么?   白思思待她的态度,很冷淡,近乎是刻薄,而程池浑然不觉,她已经不要脸了,她只要许刃。   甚至连狱警都贿|赂了,十万,二十万,只求他能把许刃带出来给她见一面,见一面就好。   终于,还是程正年亲自从鹿州赶过来,将程池直接给锁进了他过去在上海郊区购置的别墅里,免得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程池性子里的倔性,此时此刻才真正地显了出来,她开始绝食,谁也不见,谁的话也不听,连着三天,滴米未进,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程正年走进她的房间,她屈着身子躺在床上,发丝凌乱,眼圈微红,脸上的轮廓更显得突兀了很多,露出了大而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憔悴极了。   程正年也心疼极了。   “爸,求你。”她哑着嗓子,已经出不了声了。   “程池,不是我不让你去见他,是许刃他不想见你。”程正年坐到了她的床边。   程池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一言不发,身体颤栗着,她哭,可是已经没有眼泪了。   “程池。”程正年压抑着喉咙里的酸涩,伸手,拍了拍程池的肩膀:“你仔细听我说几句,听完之后,我允许你去见许刃。”   程池的身体顿住,她坐起了身子,跪坐在程正年身边,幽黑的长发挡住了她憔悴红肿的脸。   “程池,你不能自私。”   “爸。”她哑着嗓子唤了他一声。   程正年心疼地看着她,喃喃说:“许刃他失手杀了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没得上,三年或者更久的有期徒刑,前途尽毁,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即使出来,依旧是背负着杀人犯的十字架,一辈子…”   程池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度涌出了泪水。   “你现在只想到自己的感情受到伤害,你无法接受他对你的避而不见,可是程池,你想过许刃吗?如果没有,现在你便需要好好想一想,想想他需要担负的这一切,失去的一切,承受的一切。”   “然后再回过头,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逼着他,求着他拿出过去的爱来对待你,是否太过任性?”   “爸…”程池弯下了腰,抓着他的依旧,张大了嘴,无声地哽咽,无声地嚎啕:“爸,我的心好痛…”   程正年抱紧了程池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颤栗的背,深长地呼吸着。   “都会好起来,孩子,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两天后,程正年在咖啡厅约了白思思。   开门见山,他说:“许刃的官司,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团队,尽可能把刑量降到最低,这是对我女儿的交代,但是有一点,我要弄清楚,许刃他究竟有没有做对不起我女儿的事?”   白思思踟蹰着不知要不要开口,程正年随即补充:“当然,今天我们的谈话,我不会让她知道。”   白思思终于下定决定,说道:“许刃他很爱您的女儿,爱到了骨子里。”   这就是了。   许刃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宁肯放手,给她一条生路,不愧程池如此深刻地爱他一场。   程正年没有看错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从包里递过了一张支票,放到白思思的面前。   “我调查过那天的事,他们要找的是许刃的女朋友,不知怎么阴差阳错找上了你,你是…代程池受了苦,这点钱,可能并不能弥补什么,但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对你的歉疚和感激,无以言说…”   白思思平静地接过了支票,上面的数额,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敢想象的。   她笑了笑,将支票收进了包里,说:“程先生,我与您的女儿并无交情,许刃曾经帮我过,我也帮过他,算是两清,这件事,的确是许刃…或者您的女儿欠我的,所以我收下您的钱,这件事就过去了,您不用对我有什么愧疚,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是许刃,他以为房间里的人是您的女儿,这才动的刀子,所以我只恳求您,一定要帮他!”   程正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   许刃的刑期判下来了,过失致人死亡罪,三年的有期徒刑。   这已经是程正年四方奔走,动用了大量的人脉与关系,请来最好的律师团队,所能尽到最大的努力,毕竟…那是一条人命,一刀封喉,死状奇惨。   七月底,白思思在监狱的走廊,再度见到了程池。   距离上一次看到她,已经隔了大半个月。   她穿的是一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有淡淡的妆粉,脸色比之于上一次见她,好了很多。   看来…时间的确是治愈的良药。   白思思不理她,径直往里走,程池起身慌忙地追上她。   “白小姐,你把这个,把这个带给他好不好?”程池跟在她后面,拼命求她:“带给他,求你了!”   白思思觑了她一眼,目光下移,瞥见了她苍白的骨节死死抓着一本硬皮的书。   “我听说里面生活很枯燥,我给他带了小说,可是他不见我,只有你能见到他,你带给他好不好?”程池声音近乎是恳求。   “程小姐,你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白思思受了许刃的嘱托,不能让她看出什么破绽:“他需要什么,我都会带给他,不需要你来操心。”   程池低着头,看着那本书,她喃喃说:“我不会再来了。”   白思思目光里多了些微意味,有些讶异,反问道:“不来了?”   程池轻轻点了点头:“他不见我,我就不来了,之前是我做得太过分,给你们…添麻烦,对不起…”   白思思眸色复杂地看着程池,良久,她接过了她手里的书,说:“我帮你给他,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她说完,转身跟着狱警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再回头的时候,阳光透过天窗,将程池半笼住,她就这样,站在光晕里,靠着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思思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竟真的这般了解她。   白思思将书递给了许刃,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狠。”   她的确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勇敢很多。   “程池…又来了?”许刃声音比之以往,又低醇了许多,仿佛是从苦酒里酿出来的,很陈,很涩。   白思思看向许刃,他的轮廓又锋锐了许多,下颌缀着青色的胡茬,眸色里大雾弥漫,似乎的确苍老了很多。   “她说,这是最后一次,让我把这本书给你。”   许刃伸手,抚住了那本书,书名是《呼啸山庄》。   “她…说什么。”   白思思看着他,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他精神有些恍惚地重复着她的话:“什么…也没说。”   嗓子发堵,酸涩上涌,他轻轻翻开书,一页一页,书页很干净,虽然有些旧,看得出来,是被她翻阅过很多遍的。   许刃将书捧起来,放到鼻尖,缓缓闭上眼睛,深长地呼吸着,寻找关于她丝丝缕缕的音讯,恰是这时候,页间,一张洁白的书签以极不经意的姿态,翩然滑落至桌面,许刃拾起那张书签。   当他看到那行字的时候,心头猛地一颤。   书签上写的是---   “你一定要坚强。”   许刃的瞳眸剧烈地颤栗着,呼吸都在颤栗,带动着全身的肌肉,牵扯着剧烈的疼痛。   干裂的薄唇微微张开,大口地喘息,一次比一次,更加滞重。   冷色的灯光清清浅浅地洒在那张书签之上,她的字迹素来娟秀,宛如一个拉着裙摆跳舞的小姑娘。   然而这几个字,却全然不似她以往的字迹,笔锋勾勒的凌厉宛如锋利的尖刃,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她生命的全部力量。   她说,你一定要坚强。   字迹是钢笔写成,仔细看,却有晕染的斑驳,再细看…   那是眼泪,晕开了黑色的墨迹。   他能够想象到,黑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寂寞的窗前,瑟瑟发抖,滴滴答答地淌着眼泪,却用怎样坚定而决绝的笔墨,写下这行遒劲有力的字。   许刃的心,仿佛是被尖锐的刀子猛力戳进去,拖出来,带出了淅淅沥沥的血迹。   他颤抖的手指尖衔起那张书签,缓缓放到唇间,印下一记苍白而又无比深情的亲吻。   即使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前路尽毁,荆棘密布。   可是,你一定要坚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你一定要坚强。   也许我不能陪你走完余路,但你,   一定要坚强。   -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程厉铭的脸上。   在鹿州老宅的花园里,那天的风很大,吹刮着枯枝败叶满世界狂乱地飞窜。   程厉铭生生地受下了程池的耳光,一言不发,任由她在他身上胡乱地发泄。   她拽着双肩包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头上。   原本以为这两个月来的沉淀,她的心已经死了下去,却没想到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一瞬间便勾起了程池心中隐忍压抑的怒火。   狂风骤雨般的情绪,对着这个至爱她的男人,疯狂地发泄着。   “是你干的!”她又打又踢,而从始至终,程厉铭没有还手,没有多说一个字。   “是你把那帮人找来!都是你!”   程池打累了,倚着篱笆坐了下来,蹲在角落大口地喘息,大口地哭泣。   “如果见不得我好,你尽可以冲我来!”她捶着自己心口,狂躁地冲他大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程厉铭点了根烟,手禁不住地颤抖,深长地吸了一口,走到程池边上,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针对他,跟你没有半毛关系。”程厉铭说:“当初是他发了那封匿名的邮件,害得老爸把我赶出家门,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凑近了看着她,喃喃说:“我的朋友,他妈的全不接我的电话,最惨的时候,我一天只吃一顿饭,睡过地下室,甚至在建筑工地打过工,差点被十五楼掉下来的砖块砸死…这些,都是拜他所赐,你说我能不恨他?他代替了我,进了这个家,讨老头子的欢心,他抢了我的父亲,我的妹妹,我的一切,我能不恨他?”   程池恶狠狠地瞪他:“这些都是你自己作的,与他有何关系?你和江依络勾搭在一起,难不成也是许刃叫你这么做的?程厉铭,你今年得有26岁了吧,你他妈…”程池冷笑:“…还是这么幼稚。”   “程池,他妈少跟我扯这些。”程厉铭将烟头往地上狠狠一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了解他么,他跟你讲什么你就信?真当他是纯洁善良的小白兔?”   他用脚捻了捻石板上的烟头,嘲讽地对她说:“他做过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你说什么?”程池怔怔地看着他。   “许刃过去那点子破事,不是我查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把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谁?”   “王坤。”   “王坤…”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恍然想起来,是她的高中同学。   “就你们快高考那时候,他找了个有病的妓|女,把王坤弄得染了病,半年都下不来床,命根子都快废了,送到国外去治疗,现在那方面依旧有障碍,毁了一辈子,他妈的断子绝孙。”   程厉铭冷啐了一声:“手段够狠,老子都要甘拜下风。”   程池睁大了眼睛,瞳眸颤栗着…   风凛冽地刮在她的脸上,跟刀子似的,可是她没有一点痛感,只是打了个寒噤,九月的晚夏风,她觉得冷。   程池突然想到峨眉山巅的那一尊普贤菩萨法相,他那般悲悯地俯瞰着芸芸众生,万相苦厄,谁都逃不过。   程池过去从来不相信命运,她无所禁忌,张扬放肆。   她现在回忆起来,菩萨眼下,那个俊秀的少年,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参拜。   仿佛时光在他身畔流逝了千年万年,而她于千人万人中,堪堪与他相遇。   而后,他进入了她的生命中,遇着她周围的人,王坤,程厉铭,江依络,程嘉…所有这一切,宛如一张无形的大掌,将他的命运,推向了无可预知的黑暗深渊。   程池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强大和人的渺小无力。   谁都逃不过,没有人无辜。   包括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还在吧? ☆、第59章 崩跌(6)   没有了许刃的大学时光变得无比枯燥乏味, 程池每天穿梭于现实,书本与游戏之中, 平静无澜,她觉得, 兴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曾经那样热烈的青春,那样深刻地爱过那么一场,终究一切都是要归于平淡。   大四毕业,本专业的同学, 要么考研, 要么考了公务员或者教师, 或者进了事业单位。   程池也跟老爸商量过了, 随便在公司给她弄个文员或者秘书的职位, 且先干着。   过去不甘生活就此平淡, 不愿屈服于命运的既定轨迹, 她也那样努力地拼过一场,却不曾想, 最终, 殊途同归。   可就在程正年给程池安排好了职位, 程池却突然报名参加学校的支教项目。   谁都不曾想到。   当时朱澹拿着宣传单还跟程池说来着, 要不一块儿去支教得了, 听说山里的景色可美了,而且回来还能直接保研,种种种种, 好处多多。   可是程池瘪着嘴,说她就是死也不去那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指不定回来之后,能丑成什么狗样子。   是啊,那种地方,哪是她这细皮嫩肉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能呆的?   可是就在程池说了这话没多久,她就一个人暗挫挫地报名参加了支教项目。   后来送别程池,杨靖突然一拍大腿回想起,说那几日,不就是许刃刑满出狱的日子吗?   他匆匆去了上海,向监狱打听了许刃出狱的日期。   恰是在程池毕业典礼举行的那一天。   而距离那天的十天之后,她便坐上了开往西南边陲大山的绿皮火车。   十天,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短暂得简直不值一提。   谁也不知道,那十天里,有什么样的故事悄然发生,又怎样被掩埋在了时光中。   -   程池去的是位于川南的一个名叫水磨村的小村寨,这里地处偏远大山,远离城市,与世隔绝。村里人都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绝非她所熟悉的乡音。   程池似乎也真是铁了心,要将自己与过去的世界彻底阻绝。   所有人都以为,三年的时间已经够长,够久,能够彻底治愈她心里的伤痕,然而在许刃出狱以后,在程池离开以后,他们才恍然明白,那段几乎要把人烧得灰飞烟灭的爱情里,没放下的人,一直是她。   所以,他一出来,她便跑路。   程池来水磨村的半年之后,用村长家里那台唯一的电话机,给老爸拨了个电话,让程正年帮她把那辆宝贝法拉利给卖掉,然后把钱汇过来。   程正年正在外地谈生意,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反应是:“你丫是不是又闯祸了?把人家房子烧了?还是把人家小子给打废了?”   程池说都不是,她想给村里唯一的这一所小学重新修缮教学楼。   程正年真是十万分地不相信。   最后生意都不谈了,程正年火急火燎,颠簸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亲自来了水磨乡,一来探望半年没见的女儿,二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闯祸。   程池带着他去看了村小学的教学楼,那是几间由牛棚改造的四合毛坯房,采光极差,也很不通风。树上有个自制的铜锣,上课和下课的铃声,全靠校长拿着石头去敲锣。   而唯一能看出这是个学校的标志,恐怕只有四合院中间的那一根竹竿子,竹竿子上挂着冉冉飘动的红旗。   后来,程正年又在村里晃荡了几圈,村民们知道他是村小学程老师的父亲,都甚为热情地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程正年好容易来一趟,自然是要去女儿家吃饭的,婉拒他们的好意之后,村民们又陆陆续续给他送来了好多好多礼物。   有陈年的腊肉火腿,有鸡蛋,有山里的草药,还有自家腌制的咸菜等等。   他们说,程老师顶呱呱,念书写字,一笔一划地教咱娃。   咱村里前前后后,来了十多个老师,可是不出一个月,全吵吵嚷嚷着要走,只因生活条件太差,太苦了,城里人受不住。   程老师在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年,咱娃都会写作文了。   不止会写作文,还有理想了,说要当电竞选手,你造啥是电竞选手哇?   程正年说可能是搞电脑的吧,乡里人一听电脑,就是程老师带过来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小板子,那可了不得,那么一个小板子,里面装了不少稀奇的东西,那叫科学,叫技术。   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娃,将来能走出大山,去看看新鲜物件,去接触科学,跟上这个时代的步伐,而不是一辈子窝在这个穷乡僻壤,砍柴种地,啥也不知啥也不懂。   程正年这辈子,很是收过不少的礼物,镶金镀银的玉翡翠,高山里的珍惜虫草,还有几十年珍藏的佳酿,他啥没见过,啥没吃过…   可偏偏是村民们送来的腌菜鸡蛋火腿,着实送进了他的心里面,他骄傲啊!   这可比她将来能开公司当老板挣大钱,让他骄傲多了。   过去那些给他送礼的人,前脚笑脸相迎,后脚出门就骂你心黑手辣,他不是不知道。   有钱人面上受尊重,背地里指不定让人怎么唾弃来着。   但是程池不一样,她是乡村的老师,泥里面蹦跶了一圈出来,黑了,瘦了,可是形象也高大伟岸了。   人民教师,说出来,多光荣,多受尊重。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个不成器的纨绔女儿,居然会为人师表。   他心里头,那个骄傲,那个喜滋滋呀,回去一定要跟几个老友好好地炫耀一番,让他们平日里老在他面前说自家小孩出国留学,拿了什么学位,又进了什么研究院,每每这个时候,程正年都无话可说,哼,现在不一样了,他女儿在山村支教,也是顶有出息的!   -   程正年说不用你卖车,修个教学楼能费几个钱,老爸给你资助,五百万够不够?   程池说,我那车早就老款式了,就算回来也不一定会开,不如现在卖掉,还能做点有意义的事,也算是它功德圆满,等回家了,我才更有底气跟您要钱买新车呀!   程池坚持,程正年也没所谓,回去就把她那辆在车库里都落了灰的法拉利给买了,钱汇到她的账户,不到小半年,水磨村新的三层教学楼红红火火拔地而起。   当时据说还有不少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跋山涉水进来采访,新教学楼的修建挂的是程正年的名头,村长校长他们受程池的嘱托,也没有透露两人的父女关系,所以这番报道,主要还是围绕程正年展开,赞扬这样一位慈善企业家的善行。   程正年老了,赚钱已经不是他最感兴趣的事,做这些举手之劳的好事,能够给自己带来社会声望和名誉,他自是欣然接受。   只有新民晚报刊载了程池的一张并不露脸的照片。   夕阳下,她和一个孩子坐在国旗下面,那孩子衣衫破旧,正拿着笔,专注地一字一划写着作文,程池坐在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的小本,耐心地教导她。   她的脸低垂着,笼上一层温柔的夕阳余晖,轮廓极为柔和,幽黑的眼眸里是不同以往锐利的光芒,多了温柔与淡然。   媒体的热度一过,那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社会资助也就止息了下来。   水磨村重新恢复到了山中一日如百年的宁静之中,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世人的记忆中被渐渐遗忘。   -   程池在水磨村,一呆就是三年,三年的悠长岁月里,她读了很多很多的小说,看过了很多人的爱情故事,听说有个名叫安娜的女人卧轨自杀了,而卡斯特桥的市长被自己冲动易怒的性格毁掉了一生,杜丽娘在梦中与意中人轰轰烈烈爱了那么一场,而后决绝赴死。   那都是别人的故事,无论多么的跌宕起伏缠绵至深,看过之后,亦不过是一声慨叹。   而她程池的故事,要说出来,其实很简单,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杀了人,进了监狱。岁月如梭,她终于等他出来,怀抱一腔热忱,义无反顾去找他,献上自己的一颗真心。   却发现,他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她的故事,与其说是爱情故事,倒不如说是一场滑稽的喜剧,从始至终,她自导自演,不管是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吼叫,还是挥一挥衣袖云淡风轻地离开,都是她一个人的表演。   他从始至终,八风不动。   所以说,不爱那就是不爱了。   她送他一本《呼啸山庄》,告诉他。   你是希刺克厉夫,但我不是凯瑟琳,我愿意分享你的荣光,也绝不弃你一无所有。   -   她是个浪漫的傻瓜。   他定也笑她,走火入魔。   -   三年与三年,六年的悠长岁月。   足以沉寂所有的疯狂与炽热的爱恋。   所以当程正年最后的通牒下来,要把她揪回家,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   程池方才淡定地说:“那就下个月吧,新来的语文老师各方面还不大熟悉,我跟她交接一下,等她对教学工作熟悉之后,我就回来。”   她现在,真的很像一个老师,很正直,很严肃。   谁能想到,她的年少,也曾经那样的热烈肆意地活过一回。   挂掉了电话,村长留程池在家吃完饭,程池客气地说不用,自己回去热热中午的剩饭菜,不然留着明儿吃不了可就浪费了。   村长知道程池要走了,很是舍不得,于是坚持将她留下来,让儿媳妇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饭桌上,他说:“程老师,您在咱水磨村一呆就是三年,从来没有老师能坚持这么久,您可送了两届的学生去县城里念初中,是咱们水磨村的大恩人,这阵子,您的父亲时常给我来电话,说起你的个人问题,很是焦心,我这心里头过意不去啊,是咱水磨村耽误了您。”   程池还跟村长开玩笑来着,说村长您要真觉着,心里头过意不去,赶紧给我介绍个村里头身强体壮的帅小伙,我要看上了,指不定真留下来,这辈子都不走了。   村长连连摆手:“那可使不得,程老师,您这么俊气又有文化,您的丈夫,将来那肯定是天上飞的龙,哪能跟咱们村里头这儿二五八百的狗小子相提并论。”   程池被他质朴的话逗笑了。   可她爱上的他,也曾是出身泥泞的狗小子。   也曾梦想一飞冲天,气壮凌云。   后来,摔了个支离破碎。   如果能重来一次,许刃,你后悔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火火现在在张家界发来慰问。   大家还好吗?   刃哥池妹马上就要见面了啊啊啊!   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60章 崩跌(7)   程池要走的前两日, 村里头迎来了两位城里的客人。 那俩蠢货在成都双流机场下了飞机,就找不见路了, 程池小半日都呆在村长家里,拿着电话机给他们指路, 先打车去茶店子客运站坐大巴,到某某市,跟着转公交或者直接打车到某某县,然后找个顺路的老乡,赶他们的车进山, 结果俩人语言不通, 人家老乡也说不来普通话, 跟他们比手划脚, 鸡同鸭讲半天, 也弄不懂各自的意思, 最后俩人就在县里头开了个宾馆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大清早, 程池便搭顺风车去县里接人。 几年不见,白悠越发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倒不似年轻时候那般张扬跋扈的打扮, 现在走森女风, 穿的是宽宽大大的格子布裙, 看上去很有文艺范儿。 她大学是摄影专业, 现在工作挺有意思,走南闯北,给旅游杂志拍风景。 杨靖毕业之后, 进了他爸的地产公司,他是个耿直的脾气,酒量也好,人脉资源都积攒得挺不错,也干出好些业绩来。 年少时候臭味相投的伙伴们,而今有了各自的人生,看着他们越显成熟的脸庞,程池颇有些老怀安慰的沧桑心态。 白悠一见着程池,拉着她左三圈右三圈上下打量个没完没了。 “哎呀,哎呀哎呀!”她夸张地感叹:“好土!在山里呆了三年,你这简直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面朝黄土背朝天啊!” “有这么夸张?”程池低头看自己,白色的小T恤陪一条铅笔裤,黑色的坡跟小皮鞋,都是瞅方便县里头买的,压根也没考虑好看不好看,穿着合身方便好洗就行。 程正年倒是隔三差五给她寄来价值不菲的新衣服,但是村里头可没干洗店,那些个精贵的衣服经不起搓衣板捣衣棒的蹂//躏,所以都闲置着没穿,天长日久的,也就成了这形象,典型的乡村教师嘛,比起村里头的女人来说,她可要讲究体面多了。 “连妆都不化了。”白悠啧啧地摇头,伸手拭了拭她的脸:“堕落,你真是太堕落!” “行了。”杨靖打断了白悠的话,走过来端起程池的肩膀好好地打量着:“我们池姐素颜都是大美妞,虽然这装扮,真的丑,怕什么,我给你带了好看的衣服过来,回去就换上,给那帮子乡巴佬瞅瞅,啥叫仙女下凡!” 白悠“哎唷哎唷”地坏笑着鄙视杨靖:“程池就算七老八十了搁你这儿那也是大美妞。” “那是。”杨靖回敬她一个轻狂的挑眉。 听着俩人斗嘴,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程池心里头格外痛快,这就带着他们往乡道上走,随口问:“小白,不是说还带了男朋友过来?怎不见人?” 白悠解释:“他啊,他跟医疗队一块儿,现在应该进村了吧。” 白悠的男朋友是个医生,这次知道女友要去山里头接朋友,也主动跟卫生局和院里请缨,带着医疗队来给老乡们做身体检查。 岔道口上,搭上了老乡的拖拉机,轰轰隆隆载着仨人往水磨乡赶,白悠一路上尖叫不断,杨靖被颠儿得七荤八素,不住地说这可比我们竞速赛要猛多了。 程池说:“说起来那还真是好久没飙车了,回去可得好好来一局,你俩准备着,弯道梦魇这就要回归了。” “弯道梦魇”是程池中二年纪时候给自己封神的称号,杨靖吐槽这个称号好多年了。 “好羞耻。”白悠偷偷凑近杨靖:“咱回去,别跟圈子里的人介绍她。” “好。”杨靖赞同地点头。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程池挑眉冷觑他们。 “我说,你这么多年不回去,那车都让你老爸给卖了,总不至于开着那辆小本田跟咱们去比赛吧?”白悠笑问。 “你这就瞎操心了吧,买那辆车的…” 杨靖的话突然顿在了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似的,脸也胀红了起来。 程池见他话说一半,便问:“我那车怎么了?” “没怎么。”杨靖连连摇头:“没怎么,车卖了买新的就是,多大事呢,实在不成,把我那辆保时捷拿去开。” 程池觑着他不自然的神情,笑说:“杨靖,甭跟我打马虎眼,咱打小一块儿玩大的,你丫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屎放屁,你就说,我那法拉利怎么了?” 杨靖憋红了脸,说:“真没什么,能买得起你那车的人,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兜兜转转几易其主,最后让我一朋友买了去,现在开着呢,你要是舍不得那车,我跟你问他要回来就是。” 程池没再多问什么,只说道:“是挺舍不得,那车好歹跟了我这么多年,帮我赢了不少比赛,不过现在给我们水磨小学换了两栋宽敞明亮的教学楼,也挺值当。” “不过说起来,要修学校,直接问你爸要赞助不就成了,卖什么车呀,惨兮兮的。”杨靖不解。 程池敛了敛眸没说话,杨靖还要再问,白悠手肘戳了戳他,示意别问了。 还不了解她吗,她一露出这副神情,便是想到了过去的那些事,与那个不可触碰的名字有关。 那辆鲜红色的法拉利,一如她张扬放肆的青春,而回忆起那段如火如荼的岁月,每一帧的画面,都是他。 不可说,说不得。 夏虫岂可语冰。 - 拖拉机载着客人进了村,在村民们无比好奇的目光里,程池领着俩人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她住的房子是学校边上的小平层,水泥的,外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墙,院子里还喂着几只胎毛都没掉的小鸭崽,“嘎嘎”地聚在院子角落。 “哎哟!”白悠看着小鸭子稀奇得很,跑过去追着玩儿跟小孩子似的:“程池,你养的啊?” “是啊,本来想养条狗看家的,但是心想要是哪天走了,狗崽子可带不走,到时候肯定难受,就养了几只鸭子,解闷儿玩。” “那你不打算把这些小鸭子带回去?” 程池笑了笑:“老宅后院儿倒是能养,可是路上多麻烦呀,飞机也上不去。”她琢磨着走的时候直接送隔壁老乡家得了。 “给我一只呗。”白悠说:“我带回去玩儿。” “成啊,你拿去养,养大了我来你家吃烤鸭。” “……” 程池领着俩人进了屋,屋子不大,五十来平米,窗边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桌子,看起来是教室里的那种木头桌,桌上还有很多划痕,看上去年代挺久远,桌上隔着厚厚的几沓书,一个木质的小笔筒,里面插|着几只笔,墙边上隔着一个木制的旧衣柜,再往边上,就是一张小小的双人床,花边儿雕工还挺讲究。 他往床上坐了坐,说:“程池,你这三年,就住这么个小屋子啊?这也忒简陋了吧!” “我这儿条件算不错了,村里面大都是木头屋子,我这房子还是村民们一块儿凑钱给修的水泥楼,你们过来也看到了,他们的屋子,顶上搭的都是茅草一到下雨天儿,总漏雨,可是他们出钱,东家几十西家几百,生生凑齐了两万块给我盖水泥房子,两万块…” 程池无奈地笑了笑:“还抵不上咱过去一顿饭的钱呐。” 可就是这两万块,生生地将她搁这儿留了三年。 “你坐那床,是隔壁王家大小伙儿娶媳妇的时候打的,后来王家俩夫妻外出打工,王婆婆就做主,把这床给我搬来,这床是他们家最值钱的物件了。” “还有这衣柜,也是村里人送的。”程池环顾自己家里一圈,好像都是东家凑点西家送点。 她是村里唯一的语文老师,村里人待她,都跟亲闺女似的。 程池给杨靖和白悠倒了茶,白悠还挺嫌弃她的搪瓷杯,自己带了保温杯过来,杨靖倒是毫不在意,端起来一口就喝了。 程池跟他们聊了会儿村里的生活,白悠没坐住,又跑院子里去逗小鸭子,杨靖走到跟着走出去,在水井边的小盆里,看到了一只巴掌大的乌龟。 “哎!你还养了只王八呀!” 白悠跟着跑过来看了看,笑说:“看过动物世界吗,什么王八,这是巴西龟。” “程池,这你河里头捞的呀?”杨靖将手伸进盆里,将乌龟抓了起来:“正好,晚上一锅炖了,老子好久没吃野味了。” 程池咯咯地笑了起来:“它叫Sex,是许刃的心肝儿宝贝,你要是把它炖了…” 她的话突然顿住。 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杨靖和白悠同样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空气凝固了两秒,杨靖尴尬地将乌龟放回了盆里。 程池垂眸,终于淡淡地说:“这乌龟是许刃养的。” 许刃养的。 呼吸里,丝丝缕缕,都夹着痛。 许刃。 时隔六年,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许刃。 她终于还是,拔出了心头的刀子。 白悠杨靖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岔开话题。 他们聊了很多,比如杨靖臭不要脸追谁谁谁家的千金,半夜爬墙被她哥给一顿暴揍。 又比如白悠死缠烂打跑人家医院手术室门口堵着医生,最后医生出来一怒之下把她按在墙上就是一顿啃,啃老实了,直接打包扛回家。 她的朋友们,就连谈个恋爱,都是强取豪夺的野蛮风格,果然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程池安静地听着他们的故事,抬头看看天空。 苍蓝碧空,白云悠悠,一眼,真是好多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不虐了吧? 等刃哥强势归来… ☆、第61章 萤火(1)   程池给他们做晚饭, 杨靖蹲在灶台边帮着烧火,白悠在水槽边淘菜, 都是少爷小姐的架势,搁这儿添乱。   程池把他们赶出去, 没一会儿俩人又进来,闹着要帮她做饭,都是瞅着稀奇,看着好玩儿。   鸡飞蛋打半小时,总算做了几样小菜, 勉勉强强摆上了桌。   程池脱下围裙挂上, 招呼伙伴们过来吃饭:“今天晚了, 随便吃, 别嫌弃, 明儿村民肯定会摆大宴请你们, 到时候尝尝咱村里的农家菜。”   杨靖吃饭依旧是小时候那副饿死鬼投胎的熊样子, 嘴里头包着饭菜,大口嚼咽, 囫囵地说:“想不到老子这辈子, 还能吃到程大小姐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这趟来得太他妈值了。”   “那可不是!”白悠小口吃着饭菜, 很是感慨:“要是许刃知道, 你程池居然会做饭了,指不定怎么想呢……”   白悠还没说完,杨靖一巴掌拍她背上。   白悠被他这猛地一拍, 呛了起来,大声地咳嗽,杨靖扯着嗓门道:“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啊?活该!”   程池抿嘴笑了笑,说:“我去再去给你盛碗饭。”   说完她端起杨靖的饭碗进了厨房。   杨靖瞪了白悠一眼,压低了声音:“讲好了不提这茬,你成心给人找不痛快?”   白悠皱眉,嘟起嘴说:“她刚刚不是自己提了许刃吗,还养着他的乌龟,我还以为她放下了,都这么多年。”   “要放下,她还能隔这儿一呆三年,别听她扯什么舍不得学生,要为中国的乡村教育事业献身,都是瞎话,她压根就不敢回来。”   程池打开饭格子,又给杨靖舀了满满一碗的白米饭,她缓缓闭上眼睛,深长地呼吸了一口,平复着心里阵阵的隐痛。   一个人在厨房里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白米饭都冷了,杨靖接过来,啥也不说,埋着头刨饭。   晚饭后,三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这儿没别的什么娱乐活动,手机连信号都搜不出来。   “我在隔壁屋子给你收拾一下。”程池对杨靖说:“将就睡一晚,成不?”   “行。”杨靖爽快答应。   她又转过头看白悠:“你呢,跟我睡,还是去找医生?”   “他也是跟医疗队的人搭帐篷,我就跟你睡,我还要跟你彻夜长谈呢!”   晚上,程池给白悠捻好了被角边儿,然后躺下来,没一会儿白悠就扑腾过来,钻进了她的杯子里,抱着她的腰用力蹭了蹭。   “程池,你这儿可真黑。”白悠说。   “是啊,晚上关了灯,除了月光,什么都没有。”   因为常年上课,她的声音略微带了点嘶哑,听上去很有味道。   白悠终于忍不住了。   “程池,杨靖不让我说,但是想…还是得事先跟你预个警。”   “嗯?”   白悠喃喃道:“许刃他回来了。”   黑暗中,有颗心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见程池不说话,白悠轻叹了一声:“他现在很不错,成了小老板,虽然跟咱们父辈比起来,还是挺有差距,不过…”   她说:“那都是他赤手空拳挣出来的,特别好。”   特别好。   隔了很久,程池才问:“是做的…哪方面?”   白悠知道,程池憋着一口气,其实心里痒痒极了,她想知道关于他的音讯,却又不敢问。   白悠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做的是服装的生意,他挺有这方面的天赋,自己创立了一个服装品牌,挺受现在年轻人的欢迎,不过我猜他的背后有人相助,不然短短三年,凭他一个人,肯定成不了现在这规模,这些我可就不大了解了,杨靖最近跟他接触得多,他更清楚。”   ……   沉默良久。   “程池,你睡着了吗?”   “没,我听着。”   “其实也没什么了。”   “嗯。”   “他在…鹿州?”程池终于忍不住问。   “他的公司总部在上海,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鹿州。”   白悠迟疑了一会儿,说:“上次杨靖喝多了,说你快回了,当时他也在,可能…我只是猜测啦……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鹿州,可能是在等你回来。”   程池轻笑了一声:“不会。”   就这点,她可以肯定,他不会。   “我和许刃,没什么了。”她闷闷地说。   “那你还想许刃不?”白悠的气息,扫在她的颈项处的肌肤,温温热热。   还想他吗?   程池问自己。   想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去年隔壁村儿有个丫头,因为家里生了弟弟,父母给她辍学回去带小孩,是我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在他们家住了整两天,嘴皮子都磨烂了,跟他们的父母保证说,她的学费我来掏,住在学校的生活费也是我出,不要他们家半分钱,这才把丫头给重新要回来,能继续念书,小升初,她考了全校第一名,进了县里最好的初中,可是就前阵儿,还是让她爸给揪回来,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弟弟没人照顾,逼着辍了学。”   白悠一言不发,沉默地听着程池的话。   “她被她爸揪回来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哭,隔着半个山坡都能听见,可我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你问我还想不想许刃,怎么能不想,我看着那些孩子,他们那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看着他们背着柴火担,手里还拿着英语本,走在山道上,一边走一边念的样子,我脑子里全是他,他的苦难,他的命运,还有他的不甘和挣扎。”   “我爸劝了我很多,有一句话是把我说明白了,他说,程池,你不能自私,人这一辈子,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   “以前年纪小,觉得为了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现在才有些懂了,当初那点子情感的挫折,真的很不算什么。”   白悠听着她的话,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   “所以…这次回去,就算你爸给你相亲,你也去?”   “去吧。”程池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躲了三年,够了。”   她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   第二天一早,程池带着白悠和杨靖去了村小学,孩子们趴在护栏边,满心满眼都是对山外来的客人的好奇,可是他们也很羞涩,红着脸不敢靠近。   杨靖从包里给孩子们拿来了本子和铅笔,程池还笑话他来着:“堂堂杨氏地产的大少爷,千里迢迢来我这儿做客,给我的这些孩子们就带几根铅笔,寒碜不?”   杨靖其实也挺不好意思,他来的时候,是真没料想到这边会这么落后,什么都缺。   他带几只笔,只是想尽了心意,却没想到不是锦上添花,而是杯水车薪,他索性又把自己的psp游戏机拿出来送给孩子们玩儿。   他说对校长说,等我回去后一定给你们资助,给学校添一套多媒体教学设备。   程池说那玩意儿可不便宜,你要想好了,别这时候答应好了,回去心尖尖就滴血舍不得。   杨靖说那有什么,能讨你程池的开心,都是小意思。   程池怔了怔,耳边溜过去一道风。   曾几何时,有个少年说,我怎样,才能讨你的开心?   -   中午在校长家吃午饭,程池在厨房里给校长和校长的老婆帮忙,校长对他说:“你的朋友,出手可真是阔绰,上午说给我们建个篮球场,刚刚钱就到帐上了。”   “是么?”程池笑了笑:“他一贯是这样的,答应了的事,说到做到。”   吃饭的时候程池低声打趣杨靖:“我就知道你丫会心疼,之前不说是说添多媒体设备吗?这会儿又改修篮球场了。”   “啥篮球场?”杨靖挑了一个卤蛋插筷子上,说:“是多媒体设备啊,我回去就着手准备准备。”   程池挑挑眉,有些惊诧:“校长说你答应修篮球场,钱都汇过来了。”   杨靖一脸茫然:“校长喝高了吧!老子手机信号都收不到,汇什么钱。”   程池困惑,自顾自地喃喃说:“那兴许是他记错了。”   -   下午程池还有最后一堂课,上完之后,她的支教生涯就算彻底结束了。   这堂课,学生们听得尤为认真专注,就连最皮的几个孩子,这会儿也专心地听课,仿佛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似的。   越往后,程池心里头越是舍不得,上完了课本里的内容,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讲台上,扫了孩子们一眼,说:“这是程老师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明天会有新的老师过来,你们要好好听她的话。”   她本来不想煽情,也没想哭,但是是孩子们先哭,她没忍住才红了眼睛。   台下那一张张的小脸,含着眼泪,又努力地压抑着,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里,一张张倔强的小脸儿,格外地惹人心酸。   她严厉地说:“都给我忍住了!什么小事儿,也值得哭一场,又不是没书念了,换个老师而已。”   程池和以前来的老师都不一样,她并不温柔,待他们还很凶,有时候又喜欢使坏,甚至比班上最调皮的男生还会捉弄人,可是他们就是喜欢她,特别听她的话,她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有时候校长说什么都不管用,孩子们只服她。   “老师,我给你唱个歌吧!”有同学举手。   “老师,我给你念诗,昨天你叫我预习的诗,我都背下来了。”   “老师,那我给你跳个舞好不好?”   ……   程池压抑着心里的酸涩,艰难地说:“现在…现在还在上课,那个…就李狗蛋,你起来背诗吧。”   李狗蛋穿的是一件改制的深蓝棉衣,神色颇为悲壮,站起身,走上了神圣的讲台,他深呼吸,然后大声念道:“《夜宿山寺》,李白。”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他似乎遇上了点小困难,卡在了那里:“不…”   就在程池正要提醒他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朗声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教室静置了五秒,接着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老师他背错啦!”   “快下来吧,你背错了!”   “老师我会背!”   孩子们抬头看向程池,程池却捂着嘴,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同学们同时噤声,不敢再说话。   程池走上讲台,激动地握住李狗蛋的肩膀,声音颤抖:“你怎么知道…告诉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老师我背错了吗?”李狗蛋表情很无辜:“上午,有个叔叔说就是这么背的呀!”   他回想起,清早一个人坐在国旗下面背书,一个很好看的叔叔听见了,笑着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后面一句应该是,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李狗蛋翻了翻书,说:“才不是,后面一句分明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叔叔说:“你按我教你的背,程老师一准儿会高兴。”   李狗蛋看向程老师,她高兴吗?她分明哭得厉害,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停不住。   哼!叔叔那么好看,居然也会骗人!   -   下课铃打响,程池一个人跑到了半山坡上,夕阳正悬在山脊处。   她望着苍茫翠绿的大山,突然大喊了一声。   “胆小鬼!”   许刃,你胆小鬼!   眼泪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淌。   周围的山色也变得暗淡下来,她听到耳边的风吹拂落叶,夕阳渐渐斜入山峦,暖意渐收,寒气逼人,天色蓦然低沉,山中的白昼与黑夜,只有一秒的时间,心里已经留不下温暖的阳光,徒增黑暗与感伤。   她皱起了眉头,心被刺痛了。 ☆、第62章 萤火(2)   晚上村长家办大宴, 请程池和朋友们吃饭,届时医疗队也会过来, 这两天医疗队在村上给村民们进行义务的健康体检。   村民们对穿着白大褂,拿着听诊器或者血压仪给他们做检查的医生, 怀有一种颇为神圣的情结,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轻语,就连村里头最泼辣的女人和最粗痞的流氓,在面对穿白褂的医生护士的时候, 都会脸红, 都会捂着嘴低声说话。   当然, 他们对程池也是这样, 有喜欢, 更多的是敬重。   医生和老师这两种人, 前者可以治愈他们的身体, 而后者,治愈他们的灵魂。   吃饭之前, 杨靖把程池拉到房间里, 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递给程池:”喏, 之前说的, 给你带了件儿好看的裙子,你试试。”   “呀!”程池惊叹了一声,接过了那个白色礼盒, 礼盒上还系着黑色丝带。   她解开丝带,将礼盒打开,丝绒镶边的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件墨绿色的连身裙,裙摆洒满了亮闪闪的金粉,看上去就像布满了满天星辰的夜空似的,但墨绿的底色又不似黑夜,更像是北极的极光,是一方色彩斑斓的夜幕,美极了。   程池将裙子挑起来,只是摸了摸这质地,从手感便可以得知,这件衣服绝对价值不菲。   程池将衣服捧在怀里,爱不释手,看向杨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   “嘿嘿。”杨靖笑了笑:“你这欣赏水平估摸着十几年也不会变,就喜欢这种blingbling的东西,俗气的很。”   程池别了别嘴:“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不是我,是有人懂你…”杨靖突然顿住了,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嗯,什么?”   “没什么,这衣服还有名字呢。”杨靖说:“叫星空。”   程池看了看吊牌,上面印着starry sky。   星空。   “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啊!”程池说。   “新牌子,挺受年轻人喜欢。”   程池点点头,没作多想,将衣服摊开在床上,又好好欣赏了一番:“这件裙子就像星空。”   “这裙儿名字也叫星空。”杨靖说:“这个牌子的衣服特别,每一件儿都有自己的名字,可能是营销手段吧,但是现在年轻人好像很吃这一套,据说很多爆款在网上都卖断货了,可这裙儿,是独一件儿,绝版,专门为你订制的…”   杨靖注意到,程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看着那件儿衣服,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他立刻住嘴。   靠!   话好像说太多。   “那什么,你先换衣服,换好出来,我走了。”   杨靖脚底抹油,溜出了房间,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话一说出来就收不住,蠢,蠢得很。   程池敛眸,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件星空的裙子,良久,才轻轻扬了扬嘴角。   -   许刃独自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穿着那件星空长裙,坐在饭桌上,长发丝丝缕缕地垂在锁骨边。   因了衣裳的缘故,她吃饭说话,都变得格外地温柔,时光于她的身畔流逝得越加缓慢。周围的画面是流动的,但是她却是静止的。   一个人,揽住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眼眸里笼罩着一层水色,醉态娇憨。   那是他的姑娘。   六年来,心心念念,时刻不忘的姑娘。   沈淮从在医务车里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衬衣,他将白褂一丝不苟地折叠好,看向驾驶座的许刃,问他:”一块儿去吃饭?”   他低头点了根烟,声音低醇:”不饿。”   沈淮笑了声,说:”生不怕,死不怕,不曾想,许总竟会怕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许刃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了扬,格外柔和。   他毫不避讳:“是,我最怕她了。”   我怕她哭,我更怕她不哭。   我怕她还爱我,我怕她…不再爱我。   -   程池见到了白悠的男朋友,那是一个极其俊朗而温柔的男人,言谈举止,颇有涵养,应该也是书香世家的温厚水土里养出来的人儿。   特别好。   真的,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特别好。   她过去的那些情//事,就像火,轰轰烈烈地烧过了一场,最后连灰都没剩下。   后悔吗?   在漫长的时光里,程池反复地问自己,程池,你后悔吗。   -   那天晚上,程池拎着酒瓶子,带着伙伴们上了山坡。   “我带你们看星星啊。”她醉意朦胧,坐在青青的草地上,凝望着夜空。   漫天的星辰,群星闪耀,仿佛伸手可掇似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乐意回来了。”白悠四脚八岔,躺在草地上醉醺醺地感叹说:“这里太美啦!”   “是啊,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星空。”   程池将手伸向天空,作摘星状,喃喃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杨靖嘴角扬了笑:”对不对?”   程池手顿住,她愣愣地看向杨靖:“你怎么知道?”   “这句诗,不是你过去时常挂嘴上的吗?”   “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见过我的学生?”   “我见过你好多学生。”杨靖说着也慵慵懒懒躺在了草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再说话。   程池的心,却蓦地空了一大块。   原来,原来不是他。   也对,事以至此,居然还奢望着他跋涉千山万水,接你回家。   程池,你可真是…   走火入魔,无可救药。   她坐在山坡上,一口一口,不急不缓地,将带来的那两瓶酒,喝了个精光。   然后缓缓躺下来,让漫天的星辰铺展在她的裙子上,她的目光渐渐涣散,无法聚焦,她听见杨靖的呼声,还听见山间虫鸣渐渐寂灭,只有风不住地在她耳畔低语,带来远方的讯息。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身边仿佛有人坐了下来,青草也纷纷发出了折压的脆响,可是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又是现实。   好像有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耳廓,那么粗砺却又温暖的指腹,仿佛让灵魂也禁不住颤栗的了起来,梦中的她,情不自禁地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将脑袋一整个枕到了他的掌心。   她睡得太香了,她不愿醒来。   就让梦境带着她,翻山越岭,回到遥远的故乡,让她熟睡在记忆深处,那个挚爱的少年温暖的怀抱。   -   程池第二天醒在了自己的床上。   睁开眼,看到的是每天醒来都能看到的熟悉天花板,她蓦地坐起身,往下打量自己的身体,穿的是日常的睡衣,再抬头,那件星空的小礼服,端端正正地挂在衣架上。   她猛地用手拉了拉衣领,往里面看了看,衣服里文胸带子已经解开,但是并没有脱下来。倒很是她日常小憩时候,放松胸部的做法。   难不成是她自己走回来,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她用力拍了拍脑子,眉头皱了皱,丝毫没有头绪。   程池梳洗之后,收拾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走出了房间,杨靖已经坐在了老乡的拖拉机上,见程池出来,冲她招了招手。   “你们昨天太不够意思!”杨靖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很不忿地说:“把我一个人扔坡上,要是我给狼叼走了,你们就哭吧!”   程池没理会他的玩笑,问他:“昨儿白悠扶我回去的?”   “她自己都喝得人鬼不清,还扶你回去。”杨靖哼了一声:”她说是沈医生把她扛回去的。”   “那我呢?”   “你自己都不晓得,我晓得?”   程池心里头端着疑惑,没多久,白悠跟医生一块儿走到了车边,她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不放开。   “怎么了这是?”   “医疗队要在这儿多留几天。”杨靖解释。   难怪呢。   连程池出远门上大学那阵儿,白悠来送别都没见她难受成这样。   程池心里头滋味挺复杂,她当初离开家乡,走得那样决绝,头也没回,上了车蒙头就睡,一觉醒过来,已经迢迢路远,山重水隔。   白悠上了车,拖拉机轰鸣了一声,载着三人出了村,一路上都有不少村民跟在后面,杨靖还开玩笑说,这是要十里相送啊。   一个回头,却见程池红了眼睛。   他连忙闭嘴了。   -   沈淮回身,一棵杨树下,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根半截的烟头,袅袅地燃着。他的容颜已经不复当初的轻狂年少,年不过三十,鬓间竟丝丝缕缕有了微霜,虽然模样依旧风神俊朗,但终究不似少年人。   他成熟了太多。   老成得也太快。   许刃凝望着盘桓的山路,车载着心上人远去,眼眸里似乎凝着终年挥之不散的大雾。   沈淮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家在的时候,你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躲躲藏藏,现在人走了,难过有用?”   许刃抽了一口烟,烟头扔在泥地里,垂眸说:“难过什么,她过得好,我安心。”   沈淮笑了笑:”过得好不好,你得自己去问,就算是给人瞧病,也讲究个望闻问切,你光是看,能看出个什么来?”   许刃回头看了看沈淮,眸色里有了几分异色,良久,他释怀地笑了笑:“你说得对。”   许刃决定下午就离开,不过在走之前,他要先就近去一趟峨眉山。   沈淮送他的时候问他:“去登山?你现在的身体,可不适合剧烈运动。”   许刃拉开了车门,说:“去拜菩萨。”   “你是应该去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你,健健康康的,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是我的私人医生,居然让我去求菩萨保佑健康。”许刃嘲讽地开玩笑说:“还能不能好了?”   “我是医生,我能治疗你的身体,可是治不了你的心。”   许刃默了默,上了车,手伸出窗外挥了挥,云淡风轻:“走了。”   -   许刃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并不适合登山这类的剧烈运动,他将车停在了旅游集散中心,然后搭乘旅游大巴上了雷洞坪,然后爬一会儿,歇一会儿,上了接引殿,然后搭乘缆车上金顶。   上行的缆车,远远地便望见了山巅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   距离上一次来这儿,已经快十年了吧,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人,一转眼,沧桑历尽。   下山离开之时,他曾默默发誓,一定要混出名堂,闯出一番天地。他要考大学,考最好的大学,他要赚钱,赚很多的钱,他要成为体面的人,不再像地上哪些蝼蚁一般,任人支配,被人操纵,就这么浑浑噩噩,悲哀地活着。   然而,从监狱出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他才明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他已经一无所有,他什么都不怕。   他将那支陈旧的书签拿出来,无数个孤枕难眠的日夜,它陪伴着他,走过了那段最灰暗的岁月,也陪着他,打拼出自己的事业,东山再起。   “你一定要坚强。”   程池,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   许刃站在缆车的窗边,看着脚下苍翠的树木与浮云流过,他的眼睛已经不似过往少年人时候的锋锐与凌厉,此时此刻,他是温柔的。   只有认识到自己的弱小,才能变得温柔与坚强。   边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偷摸地打量着他。   在踏下缆车门的时候,女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许刃边上:”你好,冒昧打扰,我能跟你加个微信吗?”   女孩面颊泛着潮红,眼角勾着一抹弯弯的笑意,心思溢于言表。   许刃摇了摇头,他说,抱歉,我有意中人。   意中人。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这样唤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说爱慕之人。   女孩有些失望,许刃礼貌地转身离开。   我有一个女孩。   她是我的心头好,是我的意中人。   -   许刃没有想到,他会在宝殿内,再度见到程池。   他迈脚跨进殿内,几乎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跪在蒲团前的素色背影,是她。   他的呼吸猛地一颤。   旅游淡季,殿内很安静,没有旁人。   她略微嘶哑的声音很清晰。   “菩萨,我是来还愿的。”   她双手合十,抬眸看向菩萨,目光温柔而虔诚。   “谢谢你。”   我爱的人,虽然他已经不是我的爱人。   他受过很多苦,   菩萨,请你一定要保佑他。   保佑他坚强,勇敢。   保佑他健康,平安。   谢谢你。   -   程池在功德箱里投下了几张钱,然后转身离开。   许刃站在转经筒前,以沉默的背影对她。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朝着他投来一瞥,直到走出大殿,许刃才回头,凝望她离去时候的背影。   深长而又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她有已经实现的心愿,她是来还愿的。   许刃抬眸,看向了菩萨慈祥的面容。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慈祥。   菩萨是无相的,他从始至终只是淡淡地微笑着,眯着眼睛俯视着芸芸众生。他凝视着许刃转身,程池离开,因缘际会,他不发一言。   爱别离,求不得。   众生皆苦。   作者有话要说:  萤火:你是萤火,腐草而生 ☆、第63章 萤火(3)   程池到了成都双流机场, 连登机牌都换好了,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改变主意,将杨靖和白悠送上飞机, 然后直接从双流机场乘地铁到成都东站,然后转动车去了峨眉山。   她有愿,要还。   那晚白悠告诉她,许刃他回来了。   事业有成,一切安好。   这就是三年前她来时, 对菩萨许下的心愿。   -   飞机在鹿州机场降落, 程池远远地, 一眼便望见了程正年。   老爸已然风烛残年, 头发满是花白, 不过身体依旧康健, 穿着西服, 杵着拐杖,精气神很足, 兴许是见到阔别多年的爱女, 他容光焕发, 恍然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同时, 程池还看到了程厉铭。   程厉铭与程正年已然和解, 终究是斩不断的血脉亲情,现在他正帮着程正年打理公司大小事务,年少时候不学无术做了不少荒唐事, 已过中年,总算稍微有点样子了,程正年对他要求也不高,所以家里总还算相安无事。   程厉铭三十而立,打扮得倒很是人摸狗样,比之过往,沉稳了很多,看到程池,他连着上前好几步,但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脚步顿住,神情很是兴奋,但同时,也夹杂着隐隐的不安。   程池走近,他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走过来想要接过程池手上的拉杆箱,对她展露一个谦和的微笑,唤了声:“妹妹。”   程池却仿佛将他当作了空气一般,错开他的身子,径直向程正年走去,亲亲热热地唤了声:“爸,我回来了!”   程正年哼了一声,说:“你还舍得回来!”   程池走过去挽住了程正年的手臂,做撒娇状,对他说:“我当然要回来的呀,父母在,不远行。”   “你还知道,父母在,不远行。”程正年拍了拍程池的脑袋:“你这一走就是三年,爸老了,等不起几个三年咯。”   程池扶着程正年一路走出机场,程厉铭讪讪地跟在后面,想上去搭话,可程池还是不理他。   “爸,我以后就留在您身边,左右侍奉您,好不好?”程池说。   “哼,不学无术,油嘴滑舌,竟捡好听的说。”程正年虽然教训她,不过神色却是慈祥:“女大不中留,这次回来,好好考虑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别让爸操心,就是你最大的孝心了。”   “知道了爸。”程池扶着程正年上车:“我没什么意见,顺其自然吧。”   程厉铭坐上了驾驶座,启动了引擎,将车开出去。   “那我给你介绍对象,你不反对?”程正年看向程池。   “你先给我把住关,觉着不错的,我去见就是了。”程池将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一下子蹦出来好几条短信,都是白悠和杨靖他们的,说什么要给她办个欢迎会。   程正年这下子来劲儿了:“那这事儿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给我放鸽子说不去。”   程池一边回短信,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程厉铭不住地往后视镜里看,嘴角咧着不自然的笑,挺想和程池搭话。   “妹,你下乡这趟,瘦了,还黑了,成了个小土妹,回来就甭去上班了,在家里好好养着,哥带你去周围好好转转。”   可是程池并不理会他,连头也没抬,程厉铭咧嘴,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挺落寞。   程池还为着那事儿,跟他生气,六年了,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拿他当个透明人,一声“哥”都没叫过。   当初王坤找到他,说查到了许刃的底细,他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拿着许刃的照片去找他们,剩下的就不用管了,程厉铭按照王坤给的地址找过去,才知道那帮人,都是一帮不要命的家伙,在医院赌场蹲着,瞅准了那些急需用钱的绝望之人,放高|利|贷,抵押房产,赚个钵盆满盈,要是没有房产的,直接把命押着,剁了手脚,弄个残废扔街上去乞讨,什么时候把钱还上了才算自由,不过这利息那是滚雪球的,越滚越大,有的人一辈子恐怕赚的钱都抵不上债务。   许刃从他们手上跑了。   他们可是满世界找他,找了好多年。   程厉铭的消息一带到,这帮家伙没耽搁,直接飞去了上海。   程厉铭瞅着不对劲,这些人可不像是什么遵纪守法之辈,他担心程池的安全,给她打电话叫她离许刃远点,后来知道这帮家伙绑架了许刃的女朋友,他吓得魂都没了,后来知道程池没事,出事的是一个名叫白思思的女人,这才放下心来。   老宅还是那个样子,不过因为程池要回来,陶婶将大宅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窗户都打开,看上去宽宽敞敞,很是明亮。   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爸,程嘉呢?”程池发现家里除了陶婶没别人,好奇地问。   “她出国念大学了。”程厉铭抢着接了话:“那死丫头,还挺有出息。”   程池便不说话,程厉铭讪讪地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饭桌上,程正年突然注意到,程池的耳朵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的心突然一颤   程池还在滔滔不绝地跟他讲着这三年在学校的趣事儿,丝毫没有发现,程正年的脸色变了。   “程池。”他唤了她一声。   “嗯?”   程池抬眸看向程正年:“爸,怎么了?”   “你的…助听器。”   “哦!”程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才想起飞机上因为耳鸣不舒服,就把那玩意儿摘下来了。   “能…能听见了?”程正年不确定地颤声问。   “爸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前阵子就能断断续续听见一些声音了。”程池道:“您怎么忘了?”   程正年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有回打电话的时候,程池说她耳朵好像能听见一些声音,程正年还说叫她回来之后,上医院检查检查。   “爸是老了。”程正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是激动地说:“赶明儿爸就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这可是件大事!如果你的耳朵能好起来,爸真是死而无憾了。”   “爸您说什么呢!”程池嗔了嗔:“也不忌讳。”   程正年很高兴,吃饭的时候又倒了杯小酒,叫程厉铭陪着他喝。   “爸,明儿我得去学校报道,等有时间了我自己上医院去。”程池说着从包里摸出了助听器戴上,戴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什么学校?”程正年不解:“不是说回来了就来公司上班?你真想当一辈子老师啊?”   程池无奈地笑了笑:“除了教书,我也干不来别的呀!”   “干不来就学,咱家里,你妹妹专注搞艺术,啥也不管,老爸可指望你将来能把爸的事业继承下来。”   “不是还有…”程池看了程厉铭一眼,迅速顿住了,不再说话。   一阵尴尬地沉默之后,程厉铭说:“爸,程池喜欢做什么,让她去做,我会好好努力,不会叫您失望的。”   程正年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他,看向程池:“你找的是个什么学校?”   “在城郊,一个铁路中学。”程池说:“都是周围铁路工人的小孩,送过来念书的。”   程正年知道程池这是教穷小孩教上瘾了,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她的打算。   他说:“你那车卖了,家里还有辆之前闲置的本田,暂时先开着,过两天有个车展,都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款式,叫你哥带你去逛逛,选好什么车,让他给你买。”   程厉铭目光来了那么点渴望地看向程池,程池却淡淡地说:“就那本田,挺好的,我暂时没有买车的打算。”   那车,是她曾经买了送给许刃往返公司和学校方便的。   -   程池洗了澡出来,一边擦拭着头发,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银白色的脚链,链子上的小铃铛因为经年累月的氧化,已经有些泛黑了,她将它系在了脚上,然后坐在椅子上,抬脚晃了晃。   叮叮当当,铃声依旧清朗。   她咧嘴笑了笑。   然后,转头看向Sex,它安静地趴在透明盒子里,将脑袋埋进水里头,吐了个泡泡。   程池趴在盒子前,与Sex对视,柔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也想他了。”   “过段时间,我就把你还给他。”   她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虽然他都已经…”   “有宝宝了。”   “不过,他那样温柔而念旧的一个人,肯定会像以前那样悉心照顾你的。”   “不用担心。”她抿了抿嘴,伸手摸了摸Sex硬硬的龟壳。   “不相信么?他都有宝宝了。”她抬头,凝望着窗框边衔着的满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她疲倦地叹了一声,嘶哑着说:“他说他想要一个女儿,跟我的女儿,可是他骗我。”   他骗我。   -   他出狱五天后,程池去找过他。   那时候她想的是,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恬不知耻厚着脸皮再找他一次。   跟他说,许刃,我一直在等你,这三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等你。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在天桥尽头,而许刃坐在另一端,守在卖衣裳的地摊前,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躬着身,认真地阅读着。   他好像是瘦了些,脸上的轮廓锋锐了很多,大学时代被她养出来的肉,全部又消瘦了下去,看起来侧脸轮廓更加分明,目光很幽深,下颌缀着青色的胡茬,看上去很有些不修边幅。   偶尔有女生蹲在摊位前,挑挑拣拣,选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他便抬头,向她们介绍衣服,女生们的目光时而看衣裳,时而看他,他很帅,即使现在看上去很落魄,但他依旧很帅的,女生买了衣服,心满意足地离开。   许刃又坐下来,继续看书。   程池远远地站在天桥尽头,她三年的沉淀已经足够,以为再见到他,不会哭。   可那一滴滴的眼泪,根本不由她控制。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哭了多久。   直到夜幕低垂,他要收摊离开了,她才一路狂奔,哭着,哭着奔向他。   她想要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跟他说,   许刃,我好想你。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每周都会去监狱,你不见我,我便站在墙外面,下午三点是你们放风的时间,我会站在墙外,听听你的声音,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   许刃,我…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白思思上了桥,她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来到了他的摊位前,许刃冷漠的面庞溢起了温柔的笑意。   白思思帮着他一块儿收了摊,然后和他一块儿离开,他还抱起了那个小男孩,多像是一家三口,一块儿回家。   程池站在天桥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她捂住了嘴,眼泪顺着指间的缝隙溢了出来,可是她死死咬着牙,不叫自己哭出来,心里插着的那把刀,终于一点一点被拔了出来,拽出了血肉,疼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傻瓜,她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车鸣鼎沸,人声喧嚣,天空掠过飞鸟…   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她。   好吵!   她摘下助听器用力掷在地上。   她捂住耳朵,用力捂住。   吵,还是好吵!   她想要躲开这个世界,街灯行人,从她身边快速飞过,她捂着耳朵一路狂奔,可是不管跑到哪里,都躲不开,躲不开这个世界,躲不开全世界的声音。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耳朵,渐渐地似乎能听见声音了,可是她并不开心。   五天后,她坐上了离开的绿皮火车。   她要逃,逃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第64章 萤火(4)   铁路中学位于东南区的城郊, 不过好在程池的家也位于近郊区,所以开车只用了四十分钟便到了学校。   学校修建在铁路的附近, 时常上课的时候便会听到火车轰鸣的声音,车轮碾过铁轨带起来的震动能把课桌上铁质的文具盒震得哐哐作响。   这个铁路中学的学生大多是周围铁路工人的小孩, 家长每天都早出晚归,根本无暇估计小孩的学习生活,孩子交给学校,老师就得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而且他们的成绩并不算好, 学校升学率并不高。   因为她是985学校毕业的师范生, 在这个学校里, 算得上是很牛逼的学历了, 同时又有教学经验, 所以程池刚过来报了道, 便被抓去当了高三的班主任。   这里的小孩, 算得上是非常顽劣的,班上好几个男生, 那都是在这一带玩得风生水起的小混混。不过她自然也有对付他们的方法, 论及顽劣, 谁能比得上当年在十三中叱诧风云路上都能横着走的程池?   开学的第一天, 她便拿着班上的“老大”开刀做了个筏子, 他在课堂上玩手机游戏,程池便把他揪讲台上来玩儿,那混小子一开始倒是厚着脸皮浑不在意, 她在台上讲课,他便在她身旁打游戏,还把声音开得很大故意捣乱,可是一节课两节课能撑下来,一整天这样子弄,那小子就受不住了。   从来没有觉得,玩游戏是这么无聊的一件事,可是程池盯着他呢,他一放下手机,她就说:“怎么着,继续啊!”   少年人最是讲面子,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儿。   他只能强撑着一口气继续玩游戏,直到把手机电量都耗光。   玩得他都要吐了。   最后,他只能哭丧着脸,跟程池商量,明天就让他坐讲台了,他保证,明天绝对不把手机带到学校。   -   程池怎么着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这个学校遇到老熟人。   吴霜。   她恰是这个学校的语文教学组组长,在这儿都呆了两年了。   语文组开会,吴霜见着程池,很是惊讶一番,开会发言的时候好几次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程池见到老同学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大学的时候闹得并不是很愉快,不过毕业都这么久了,又是同寝过四年的室友,散会后她拉着吴霜聊天。   吴霜见着程池,当然也很高兴,跟她问了这些年的经历,两个人漫步在夕阳下的操场上,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   吴霜毕业之后先在上海的一所高中工作了一年,不过上海的物价房价实在太高,她又没拿到编制,工作一年后便辞了,后来跟朋友一块儿来了鹿州,说是在这个铁路中学对985的学生有编制的名额,她琢磨着虽然学校一般,但是有编制可就有保障了,索性也就安心在这儿当了语文老师。   同时她对程池能进山里支教三年,表示很不可思议,当时她毕业去支教,吴霜很是不屑一顾,觉得她铁定不到一个月,就得回来,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   后来程池拉着吴霜邀请她吃饭,吴霜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心里头对程池有愧,自然更不好跟她去吃饭的。   回想起六年前,暴风雨来临的那个下午,她趁程池洗澡的时候,挂掉了她的电话,许刃打给她的电话,并且删掉了通话记录。   事后她知道了许刃的事,方才恍然。   如果她没有挂电话,如果她将电话递给在洗澡的程池,如果她接到了……   是不是许刃就不会出事,不会杀人,不会坐牢。   她根本不敢去想。   更不敢让程池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成了这么多年,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仿佛一个沉重的十字架,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每每到暴风雨的天气,便是她的受难日。   她无法原谅自己。   程池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当吴霜还在耿耿于怀过去她们之间的不愉快,索性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咧咧地说:“以前我脾气不好,也没少对你冷嘲热讽的,说那么些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当然,你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咱们算是扯平了,谁也没欺负到谁。现在咱们还能有机会能重逢,就别想过去啦!”   吴霜脸色微微泛红,眼睛也有些红,她的喉咙里泛着酸涩,她想对她说,扯不平的,这辈子,她们都扯不平。   她欠程池,也欠许刃。   她还不清的。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与程池一块儿走出了学校。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程池拿钥匙开了车门,车灯亮了亮。   吴霜说:“不用,我就住在学校边上的教师职工宿舍。”   程池点点头,坐进了驾驶座,不忘对她道:“那下次有时间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好好聊聊。”   吴霜并没有离开,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程池,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她想问的话:“你和许刃…怎么样了?”   程池手扶在车窗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就知道,这女人从刚刚到现在就心绪不宁,要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原来还在纠结许刃这事儿。   “我毕业那会儿,见过许刃一面,后边儿也没联系。”程池说得很是轻松随意:“听说他现在过得不错。”   吴霜又连忙追问:“那你…”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迫切,她缓了缓:“那你还…还难过吗?”   你还难过吗?   整个大学,后三年,程池像正常人一般,生活,学习,学院因为许刃这个事,还特意拍了辅导员来给她做心理疏通,可是她表现得很镇定,给人的感觉,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以为她是释怀了,然而,还是有不对劲,事后想起来也让人脊背发凉的。   整整三年,吴霜从来没有见过她笑。   一次也没有。   吴霜知道,她只是不想让家人和朋友担心,才努力地过好生活。   她一直都难过,从来不曾释怀。   所以事隔经年,阔别重逢,她只问她一句,你还难过吗?   闻言,程池倒是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总不至于都这样了,还放不过我自己。”   总不至于困守回忆,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一辈子。   -   程池懒懒地坐在办公室里,今天来了例假,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来,不过因为她身体一直很好,倒是没有腹部疼痛的感觉,只觉得精神偃偃的。   晚上杨靖他们叫了她一块儿去唱歌,约了好些个多年没见的朋友聚聚,程池倒是也没有拒绝,姨妈造访到给了她可以不喝酒的理由,两全其美。   现在的程池越来越不大爱喝酒,也不喜欢过去那种浑浑噩噩的颓唐状态,现在她更愿意享受清醒,即使有些时候并不大好过,却是生命所要承受的必然的苦痛。   如果连自己做不好,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三尺讲台,教书育人?   傍晚的放学铃声打响,程池将车开出了校门,径直朝着市中心驶去。   刚刚进入三环,程池目光一瞥,恰好看到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与她并肩而行。   豁哟!   那不正是她卖掉的那辆车吗?   那辆法拉利她开了好几年,车身的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   还没等程池反应过来,法拉利已经开上了高架桥,与她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程池想都没想,直接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撸了方向盘,油门一踩,朝着高架桥下行方向驶去。   她的爱车啊!   可以说她的一整个青春岁月里,除了许刃,她最宝贝的物件,便是这辆法拉利。   三年前,因为一些无法释怀的情绪,她叫老爸帮她把这车卖掉了,其实心里头偷摸着还是有点后悔的,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念旧的人,一个负她良多的许刃况且念念不忘,更何况这辆从来忠心耿耿,替她赢了许多场竞速赛的爱车。   她想把车买回来,不管花多少钱。   她追着法拉利一路驶去,两辆车在公路上一前一后的奔驰着。   -   司机小张注意到,后面有辆小本田一直紧随其后地跟着他,还不住地违规鸣笛,似乎是要叫他停车的意思。   他看向后视镜里的老板,老板双目微阖,睫毛修长,轻微地颤栗。   他不动声色,脖颈靠着座椅,笔直地端坐,修长的长腿微微外开,像是睡着了,又好像只是在闭目养神,小张拿不定主意,只能加快了速度继续往前开。   在小张的眼里,老板是个正经严肃的男人,从来不苟言笑,他待人很谦和礼貌,但又透着疏离与冷漠,叫人猜不透心思,不敢与之玩笑。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有朋友,应该也是事业上的合作关系,但是却又恰相反,他的朋友都是些于事业无关紧要的闲杂人,杨氏地产的少总就是一个,不大像是正经人,与他在一处,喜欢玩玩闹闹动手动脚,可是老板居然也不生气,任由他去,这可当真是鬼了怪了。   哦对了,最让小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老板都已经是二十九的人了,身边居然没有女人,像他这样的成功人士,模样又生得这般地好看,总归是有大片的红花绿叶要依附过来的,可是老板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给他开车这两年,甚至都没见他带什么女人上过车。   有一回应酬出来,有女人喝醉了酒,眼巴巴地就往他身上贴,手都顺着他的衣领摸到了他的胸口,结果他面上牵着礼貌的微笑,却直接毫不留情地将女人的手给拍了下来,那动作叫一个流畅自然不留余地啊,他从女人身边经过,从始至终与旁人微笑着聊天,不曾看她一眼。   他就像一个矜贵的公主,容不得半点无礼的进犯。   小张这可就奇了怪了,他这个年纪,难道不正是如狼似虎的大好时候?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在老板的钱夹子里看到过一个女孩清丽的的证件照,只是瞥见,一晃而过的那种,也看得不大真切,但是想来,老板应该是有喜欢的姑娘,那张照片都泛白了,在他的钱夹里不知道躺了多久。   本田车还追着法拉利,在越来越宽阔的大马路上开得很野。   小张终于有些犹疑地开口道:“许总,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咱,你看…咱是不是停下来。”   许刃这才微微地睁眼,声音平静无澜:“确定是跟着我们?”   “是啊,从下了高架就一直跟着,还一个劲儿地鸣笛。”   “那就找个地儿,停吧。”   两分钟后,法拉利停在了大桥上的紧急停车道上。   本田紧随其后,也停在了后面,许刃抬眸,轻描淡写地瞥向了后视镜,后视镜里,一个女人穿着裹身的职业正装,踩着高跟鞋,朝着他走过来。   他的呼吸紧了紧。   程池走到了副驾座前,透过黑窗户努力朝里面看了看,当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不过还是很礼貌地挥了挥手,然后说手舞足蹈地示意车里人,把车窗打开。   小张开了窗,问她:“女士,您可跟了咱有一阵了,有什么事呀?”   程池连忙道了声歉,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真是给您添麻烦,其实没什么大事,您这车以前是我开的。”   小张知道老板这车是买的二手,当时他还纳闷呢,像他这样一个低调谨慎的男人,怎么会买这样拉风又浮夸的跑车,还是买二手,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当时资金周转不便,所以把车给卖了,这车我特别喜欢,所以方才在街上瞅见,情不自禁就跟了上来。”   程池觉得这话不大好说,但是她是真心挺想把车要回来的,索性直言:“像请您开个价,把车卖给我,当然,价格都好商量,一定不让您吃亏!”   “这…”小张有些为难地看向后视镜里的许刃。   程池这才发现,后车厢还坐着人呢,看司机这脸色,那人应该才是这车的真正主人。   隔着幽黑的车窗,程池连忙向车后座的人微笑着挥手打招呼,她看不清什么,只是出于礼貌,依旧求人的心态。   许刃看着她娇憨又忐忑的模样,嘴角浅浅地抿了起来。   不管时光怎么变,她怎么变,那眼里眉间的味道,总归是变不了,她还是那个样子,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他终于缓缓按下了车窗。   程池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骤然一缩,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后面颤了颤。   顿在了哪里。   他穿的是干净的白色衬衣,笔直的黑衣西裤,端正地坐在车厢座位上,微微侧头看向她。   那张脸,纵使成熟了许多,轮廓却依旧锋锐,但处变不惊的沉静气质,又给他平添了干净斯文,一双黑眸无波无澜,却是静水流深,第一眼你觉着他像在看你,又不像在看你,仿佛你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但仔细斟酌,却又发现,他就是在凝望你,他是在蔫坏儿地蓄谋着坏主意要逗你玩儿。   而他的鬓间,竟有了些微斑驳的少年白,却昭示着这三年他的不易。高耸的鼻梁之下,抿得很紧的薄唇,骤然间轻轻松开。   他含着笑,淡淡地说:“程池,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老板们请我吃抹茶冰淇淋=3=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5 07:37:24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5 07:40:54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5 07:41:07   咩咩一咩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5 12:04:22   咩咩一咩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5 12:26:12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6 06:35:58   Hann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7 00:16:11 ☆、第65章 萤火(5)   隔了约莫十秒, 又或者更久远的时间,程池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 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许刃的目光紧随其后, 跟着她的手落到了她的胸口,被职业套装绷得紧紧的小山峦。   夕阳下,程池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随即将手背到身后,然后强作镇定地走上前来, 随了他的话, 说:“许刃, 好久不见。”   她勉强挤出的这抹微笑, 真是要多难看又多难看。   “这些年你…”   “你这些年…”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在出声的那一刹那, 却又同时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就跟约好了似的。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这俩人, 都是一副迫不及待却又是矜持克制的模样,心里头, 多少有了些谱儿, 索性道:“老板, 您认识这位小姐, 这可就好办了, 这位小姐想要买车,要不你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谈谈这事儿?”   许刃抬头看着她, 问:“吃晚饭了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程池感觉自己下面又开始血流如注一发不可收拾。   淡定!   她摇了摇头。   “那…”   “我晚上和杨靖他们有约。”她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哦。”他语气里略微有些失望:“那…”   “吃了饭才过去!”她又迫不及待地解释。   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得了……   许刃看着程池低着头的模样,知道她心里头俩矛盾的小人儿正斗得厉害,他轻声笑了笑,直言道:“程池,上车吧。”   司机小张发誓,这女人,绝对是许老板邀请的上这辆法拉利的第一个女人!   “不了,我自己开车。”程池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本田:“这里应该不能停车。”   许刃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小张,小张也看了看他。   最终,许刃下了车,法拉利“轰”地一声,耀武扬威地开走了。   程池站在自己的车前,有些怔。   许刃已经走了过来,很不客气地坐进了她的副驾座里。   哎……   程池咬了咬下唇,还是上了车,开车转下了桥,驶进了繁华热闹的商业街区。   “想吃什么?”许刃问她。   “饺子吧。”她淡淡地应了声,几乎是下意识地。   随即,车厢里迎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吃什么。”   “饺子。”   这样的对话,大学的时候发生过不知道多少遍。   仿佛都已经成了既定的模式。   倒也不是程池真想吃饺子。   她笑了声儿,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说:“差点忘了,现在许老板能破费的起,不需要我费尽心思地给你省钱了。”   这话说出来,仿佛是又尴尬了。   这么多年没见,俩人早已经不似以往能随意开玩笑的关系,而且能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是过去,都是那些亲密无间,相互谅解,将彼此爱进了骨血里的青春时光。   最终车在一家西餐厅门前停了下来。   两人走进去,落座。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递给两人,什么都还没说,程池便迫不及的地起身去了卫生间,下面的姨妈巾都已经要阵亡了。   刚走进去,才想起来,没拿包…   东西都在包里。   她随即折了回去,远远地,却见许刃跟服务员要了两杯水,一杯放到她的桌边,另一杯,他从兜里,取出了药盒,磕了两粒药快速地吃进去,然后就着水吞下去。   他在吃药?   许刃没想到程池去而复返,他连忙将药盒揣进包里,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程池什么也没有说,她拎起了自己的包,重新去了卫生间。   没有弄裤子上,程池出来的时候,才算是安了心。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程池点了意面,许刃要了牛排。   两个人面对面,不动声色地吃饭。   他们之间只有过去,可是那些过去,却又是那般地难以启齿。   “你过得好吗?”她问他。   “我很好。”他回答。   随即又是沉默。   他问:“你呢?”   “我也好。”   她看着他,一刀一刀,将牛排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他吃牛排总是这样,切好,才开动,这习惯,总是没有变。   她说:“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许刃这才抬眸,打量她一番,说:“黑了,也瘦了。”   “我下乡支教,刚回来。”   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拿着刀叉,顺手叉了他盘子里的一块牛肉粒,一口咬下去。   随即,她怔住了。   做了什么!   许刃也随即抬眸看向她,没想到,她还会这样。   过去她总是喜欢来他的盘子里夺食,仿佛他吃过的,才是最好的,她自己的留着不吃,就爱吃他的。   程池尴尬地红了脸,脑子短路,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   许刃毫不在意,接着她的话说:“乡下的日子很苦。”   他说完,将自己盘子里的牛肉粒全部赶到她的碗里:“你要多吃点肉。”   程池很尴尬地连忙将自己的盘子推给他,客气地说:“那你吃我的。”   ……   好像更尴尬了。   许刃却是自然地接过了她的盘子,说:“好。”   最先受不住的…是程池。   她说了声抱歉,然后起身,匆匆去了卫生间。   刚走进去,心里头那股奔涌而来的情绪瞬间将她击倒,她一只手撑着水台上,另一只手捂着嘴,防备地看看左右,确定没有人,才无声地大口哭了起来。   许刃坐在位置上,深长而带着颤栗地呼吸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喉咙间发胀出来的酸涩给咽回去。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唤起过去那些伤感的回忆,他们客气地相处,斟酌再三之后的交谈…   压抑,克制,却又是那样的…情难自禁。   程池隔了很久之后,才重新回来,然后对他笑笑,说久等了。   许刃分明看见她眼圈的微红,心隐隐绰绰疼了起来,他随即岔开了话题,说:“那辆车,你想买回去?”   这才是两个人这次出来吃饭的主题,他不提,程池倒忘了。   程池点头:“你买成多少钱,我按原价购买,不让你吃亏。”   她从来不让他吃亏,她做什么都是护着他。   “目前那是我唯一的代步工具。”许刃说:“卖了,可能会不方便。”   “那…”   “把那辆本田给我。”许刃说:“我们换着开。”   程池想了想,也不是不行,随即说:“可是,这样你会很不划算,我给你补差价吧。”   “不用。”许刃说:“那是你送给我的车,本就是我的。”   “……”   “法拉利的钥匙,明天我让司机给你送家里。”   “可是…”   “你我之间,不需要算的那么清楚。”许刃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的过去…总归比一般的朋友,要亲密许多。”   他们的过去,亲密得仿佛彼此已经融进了对方的身体。   难分难舍。   程池的呼吸顿住了,胸腔里的疼痛感再度袭来,连呼吸都撕扯着难受。   她说:“我吃好了。”   “我也是。”许刃招来服务员结账。   出去的时候,许刃问她:“你晚上要和杨靖他们去玩儿?”   “是。”程池点头,顺势按下了车钥匙,车灯亮了亮:“他们给我办欢迎会。”   “那…你不要喝酒。”   “嗯?”程池回头看他。   “你今天不要喝酒。”许刃这句话说得很生硬,却也很执着。   “好。”她淡淡一笑,坐进了车里。   一阵晚夏的凉风拂过,万籁俱寂。   -   昏惑的酒吧吧台。   程池抓着红酒瓶子,拉着杨靖的衣袖,扯着嘶哑的嗓子哭着:“他说叫我不要喝酒,他就这样看着我的眼睛,他叫我不要喝酒。”   “他还记得,记得我的日子。”   说完她仰头,又是一大口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   “他还像过去那样,把牛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全部倒进我的盘子里。”   她扯着杨靖的衣角哭诉:“我当时我就没忍住我一个人躲厕所里哭去!特没出息,一个人躲厕所哭,像个傻子似的。”   白悠走过来,拍了拍程池的背,心疼地说:“怎么又这样了?”   又喝成这样,又哭成这样。   以前是小姑娘,现在是大姑娘,却还这样。   “今儿街上跟许刃遇上,俩人去吃了个饭。”杨靖很无奈地摊手:“就像她说的,跟个傻子似的,装了这么久,一看见人家,马上就端不住了。”   “说什么呢!”白悠嗔怪地推了推他,坐到了程池边上,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给她擦眼泪:“别哭了,乖乖。”   程池抱着白悠的腰,哭得快要断气:“我是个傻子,我心疼,我舍不得他,特别特别舍不得。”   “好好好,咱舍不得,舍不得就不舍了。”白悠不住地安慰:“咱跟他好,明儿就去找他,五花大绑,按床上直接给办了!看那家伙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可他都有妻子,还有宝宝了。”她哭得更大声:“我能感觉出来,他还喜欢我,可我不想当第三者,呜呜呜。”   “谁跟你说,他结婚生娃了?”杨靖也带了醉意,乐不可支地看着程池:“你是不是把脑子喝昏了。”   恰是这时候,杨靖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起来,拿出来,恰是许刃的来电。   “哟,许总,你今儿把我们小千金给怎么着了她哭成这样?”杨靖开玩笑地问道。   “你看着些,别让她喝酒。”电话那边许刃声音压得很低,他正开会来着,心里头放不下,找了个空隙溜出来给杨靖打电话。   “那可迟了。”杨靖看了程池一眼,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她已经喝昏,说要把你五花大绑按在床上给办了。”   “那是我说的。”白悠见杨靖也是喝得有点高,索性抢过了电话,说:“许刃,你要是不忙,就过来吧,把程池给送回去,我们都喝了酒,没法开车。”   许刃看了会议室一眼,十来个员工和董事都等着他。   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喝了很多?”   “嗯。”   “地址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虐完啦,也双更完啦   今天、只有一更233 ☆、第66章 萤火(6)   二十分钟之后, 许刃走进了酒吧。   白悠凑近程池耳畔,坏笑这, 轻轻对她说:“许刃来了,不用谢哦!”   程池一个激灵, 醉眼惺忪地看向白悠:“谁?”   许刃匆匆赶了过来,依旧是今天下午的西服正装,身影笔挺修长,看着趴在吧台边的程池,眉心微微蹙了蹙, 略有责备地对杨靖说:“她今天不能喝酒的。”   “咋不能喝了?”杨靖拎着酒瓶子, 笑嘻嘻地说:“她那酒量, 都是你蹲大狱那阵子儿, 练出来的, 好着呢!”   他又伸手捏了捏程池的脸颊:“喂!装什么装, 你才喝多少, 能醉?故意的吧!故意叫着许刃心疼是不是?”   许刃皱着眉头推开了杨靖这醉鬼,将程池横抱了起来, 转身对白悠道:“那我送她回去了。”   他刚转身走几步, 白悠却叫住了他:“哎, 你…”   许刃回头, 白悠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   许刃将程池抱着放进了副驾座,手摸到了她的臀部,湿答答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上面还有腥红的血迹。   “蠢货。”他十分无奈地骂了声,然后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给她环在了腰间,扎好,把整个臀部盖住,幸而她穿的是黑色的一字裙,看不出来什么,不然就真尴尬了。   许刃坐进驾驶座,顺势抽了纸巾,轻轻擦拭着指尖,不经意扭头,发现程池睁着一双惺忪朦胧的醉眼,盯他。   他起了点坏心,将擦了血迹的纸巾搁她面前晃了晃,说:“这是什么?”   那张纸巾带了腥味,程池皱眉说:“血。”   “嗯,谁的?”   她像个小孩子一般,低头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的。”   他没好气:“你还知道。”   她又嘟了嘟嘴,似撒娇一般:“许刃,我肚子难受,你给我捂捂。”   他很自然地附过身,伸手过去抚住她的小腹:“这里么?”   “嗯。”她捉着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角,他的手触到了她略微有些冰凉的皮肤。   他换了个姿势,离她更近了些,将宽大的手掌平放在她小腹的皮肤上,轻轻地按了按,然后缓慢地揉了起来,声音低醇温柔:“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现在知道难受了?”   “许刃,我难受。”她摸着他的手背,声音低低呜呜,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哪里还难受,我给你揉揉。”   “这里。”她又捉着他的手,顺势往上,摸到了自己的胸口软绵处。   许刃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将手抽了回来,然后从车后面拿出一个蓝色的保温杯,打开,里面是他方才离开的时候叫秘书买了枸杞和红枣泡的水。   他将水倒进了杯盖里,吹了吹,送到了她的嘴边。   “张嘴。”   程池乖乖地张了嘴,伸出红扑扑的舌尖,轻轻舔了一口。   许刃又坐近了些,托着她的后脑勺,一点一点将盖子里的水喂给她。   程池乖乖地喝完之后,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   “喝完了。”她说:“奖励。”   许刃盖好了瓶盖子,低头轻笑,柔声问:“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她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她扑倒在了座位上,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压迫式的姿态,按住了她的后脑,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深,味道也很醇,是酒香,是烟草香。   月光清冷,街边路灯影影绰绰…   他咬着她的唇,将舌尖霸道地探入了她的口腔,席卷着周围的一切,就缠着她温暖的舌尖,与她抵死地缠绵。   程池流下了眼泪,手从他的腰间插|过去,用力地抱住了他,将他的白衬衣抓出了褶皱,她动情地回吻他,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越来越多。   眼泪流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被两个人吮吸着消化,他一遍又一遍地与她纠缠,似乎永远都舍不得停下来,舍不得与她分开片刻,程池张大嘴,大口地迎合他。   不够,很不够。   胸中奔涌而出的情感将她吞没,她手伸到了他的皮带上,熟练地扯开。   她要他,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要和他彻彻底底地结合,她要他。   感受她的手都已经从他的裤头探了进去,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将她不安分的手给捉了出去。   “刃哥,你疼疼我。”她将脸埋进他的肩膀里,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咽咽:“我好想你的。”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刃哥疼你,不是今天。”   她身形颤了颤,更是用力地抱紧了他。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程池累了,直接趴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   许刃才松开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副驾座,系好了安全带,然后给自己系好皮带,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程家大宅,过来开门的是陶婶。   见来人是许刃,她表情又惊又喜:“许刃啊!”   “陶婶。”许刃向她问好,然后将程池抱进屋:“她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噢噢,那…上楼吧!”陶婶连连给许刃让了路。   许刃抱着程池上了楼,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上,转过身对陶婶道:“她例假来了,麻烦陶婶给她收拾收拾。”   “好的。”陶婶点头,瞥见了许刃裹在她腰身的西服外套:“你衣服也脏了,留着,我给你洗了,送到干洗店,也不方便。”   许刃想了想,便同意了:“那我得空了来取,谢谢陶婶。”   “客气什么。”   -   许刃走出门,看到程正年的书房还亮着灯,门微微开着一点缝隙,便知道,他也在家。   进了家门,不拜访主人未免太不懂礼貌。   许刃走了过去,刚到门口正要敲门,便听到程正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进来吧。”   许刃推门进去,见程正年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报表,带着老花镜,正在看着。   他走过去,对他恭敬地道了声:“程叔叔好。”   他“嗯”了一声,又问:“程池喝多了?”   “是。”   程正年加重了语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回来就跟那帮子狐朋狗友厮混,倒不如给她放乡下,还能活出个人样子。”   许刃知道,他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说:“程池…”   “六年了,许刃。”程正年打断他:“她等了你三年,又躲了你三年,不管怎么样,都够了。”   许刃沉默。   “她会走出来的,不管多久,总会的。”程正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还是以前的许刃,即使穷一点,我也没反对你们,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他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恐怕并不适合结婚吧。”   沉默了约莫一分钟。   “程叔叔。”许刃抬头,与他对视:“我的身体,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他要紧紧抓牢,绝不会再轻易放手。   “你相信我程叔叔。”他急切,甚至带了点恳求的意味:“我保证会好起来,一定会!”   “这你可保证不了。”程正年喝了口杯子里的浓茶,看着他:“我女儿,值得最好的。”   他咬着牙,沉着声说:“对她而言,我就是最好的。”   程正年手里的茶杯,突然重重地磕在了桌上:“许刃,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了那么点儿小成绩,就可以在我这儿不识好歹起来!我现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   “只要我还留着这条命。”许刃迎着他的目光:“我就不会放开她。”   他失去过她一次,那种痛彻心扉,仿佛整个世界,全部的人生都已经灰暗,那样的事,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看来你这些年,倒是越活越回去,当初你肯放手,我非常感谢你,也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你看看她现在,她为你受的苦,你怎么忍心…再伤害她。”程正年说这话,几乎已经是声嘶力竭:“算我求你,你放过她吧!”   许刃看着他满鬓的斑白,有些哑然。   良久,他低垂着眼眸,声音低沉:“我放过她,谁放过我?”   谁放过我?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只是不想像蝼蚁一样悲哀地活着,不想任人支配,这有什么错?”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她陪着我,在我一败涂地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她对我说,一定要坚强。”   他缓缓抬头,自嘲地笑了声:“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在监狱里,那些漫无边际的长夜里,我哭过很多次。”   程正年震撼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许刃竟肯在此时对他敞开心扉。   许刃一直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孩子,程正年在大雨中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   他的那一双眼睛,太深了。   “我想她,发了疯似的想她,我也害怕,怕她不等我,怕她渐渐地就不那么爱我……”   程正年终于是闷哼了一声,语气稍稍缓了缓:“如果你真这么喜欢她,当初林简的事,你就不会…”他没把话说完,就停住了。   “许刃,并不是我要当恶人,是你自己做了选择…”程正年看向许刃:“好自为之。”   “程叔叔,我不会放弃。”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会放开她了。”   程正年冷哼:“即便一无所有,被打回原形也无所谓?”   “没有她,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你就等着吧。”   许刃走出了程家大宅,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他抬头,望向她的房间,窗帘透出了暖黄的微光。   仿佛那才是黑暗中照亮未知前路的指引,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67章 萤火(7)   清早, 阳光温和,微风暖软。   程池迷糊着睡眼从房间里出来, 便见衣帽间里,陶婶拿着熨斗, 正在熨烫一件黑色的西服,款式很新潮,并不像程正年的风格,她打着呵欠,随意地问了声:“陶婶, 谁的衣服?”   “许先生的。”陶婶眉眼含笑, 将衣服规整地叠好。   程池心提了提, 似乎不大确信, 脚步退回来, 皱眉, 问:“哪个许先生?”   就在陶婶正要说“许刃”的前一秒程池立刻打断了她:“算了。”   算了, 不想知道。   她故作漫不经心地从衣帽间走过去,跑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来, 抠着脑袋死命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脑子里闪烁着零零碎碎的画面, 并不清晰, 他将她按在车椅上, 那个霸道而又深情的亲吻,她以为那只是醉酒之后一个春光旖旎的春||梦。   不能吧!   别啊!   程池将脑袋埋进沙发里面,低沉地叫了一声, 暗暗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和杨靖他们去喝酒了,喝醉了随便就把她给了旁人,太不负责了吧!   洗漱完毕,程池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汽车鸣笛,她跑到窗边探头往下望去,只见一辆帅气拉风红色法拉利开进了花园。   她的心颤了颤。   没命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随便胡乱地抹了几把粉,梳了头又从衣柜里扫出一把衣裙扔床上,选了半晌,选出一套天蓝色小短裙换上,在试衣镜前兜了几圈。   收拾妥帖之后出门,却见法拉利上下来的人,不是许刃。   司机小张见程池出来,对她礼貌地微微鞠躬。   巨大的失望感袭上心头,程池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懒懒道:“你是许刃的司机。”   “许总叫我把车给程小姐送过来。”小张说:“许总本来是要自己来的,但是公司临时出了点变故,有个紧急的电话会议…”   他还没有解释完,程池意味深长地闷哼了一声:“许总,大忙人。”   小张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昨晚…”程池看了看小张,问道:“昨晚他是不是也挺忙的?”   “是啊!”小张想也没想便说道:“昨晚也有股东会。”   程池心说,那应该不是他送她回来的,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烦死了。   程池回头唤了院子里的园丁过来,让他将法拉利开进车库,顺带把那辆本田开出来给小张,她答应了许刃,俩人换车。   “这车是我送给许…”她顿了顿:“是我送给许先生的,法拉利还算我买他的,你等我给他开张支票。”她说完便转身要去父亲书房拿支票。   小张连忙道:“许先生说过,如果程小姐真的要买他的车,就用自己赚的钱来买,如果是程先生的钱,他不会接受。”   程池脚步微微一顿。   听着这话,突然有种想爆粗的冲动。   这是间接地骂她啃老,不能自食其力还是怎么着?她现在一个月工资抵了天不过7000,那辆法拉利原价买回来的时候,好几百万。   见程池脸色不好看,小张连忙解释道:“许先生的意思,大概是不希望程小姐跟他在钱的问题上太过较真。”   “我知道他的意思。”程池红了红脸,压着调子咬牙沉声道:“他有本事了,见不得我们这些没本事的,我知道。”   小张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噤声。   这时候陶婶从宅子里走出来,将一个白色的纸质口袋递给了小张,说:“这是许先生的衣服,麻烦您给他带过去。”   小张欣然接受了衣服,程池看着那个口袋,连忙问陶婶道:“他什么时候把衣服扔我们家的!”   “昨儿晚啊!”陶婶说:“小姐您忘了吗,是许先生把您给抱回房间的。”   “…….”   昨天晚上那些支离破碎的亲昵片段,果然…都不是梦?   程池脸微微有些红,心跳加速,脑子里却一片浆糊,他怎么能……   小张见程池发愣,弄不清楚她和许总到底是什么关系,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将车开走了。   微风习习,阳光洒满她的肩头,树梢上鸟儿欢快的叫唤着。   程池看着面前这辆红艳艳的法拉利,突然有些头痛。   许刃他…已经是有妻子和儿子的人。   程池就算再没出息,再余情未了,也不可能会对他抱有任何的幻想,她绝对,绝对不会做插足人家婚姻的混账事。   -   烦恼了两天,程池接到程正年的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文。   程正年给她安排了一个相亲的对象,据说也是世交家里的小孩,不仅双方家境匹配,而且小伙子还特优秀,搞音乐的,还出国演出过,非常有气质。   程池知道程正年的口味,他自己是一铜臭奸商,所以特欣赏那些阳春白雪的音乐艺术,从小就有意识地培养家里的小孩的艺术细胞,不过只有程嘉稍稍有点艺术气息,程池和程厉铭基本上就没指望了。   程池答应了程正年的邀约,同意明天晚上去见一见那个特别优秀的相亲对象。   刚挂掉电话,恰逢吴霜走进了办公室,见程池在,她脚步顿了顿,环扫了办公室一圈,见没有别人,索性对她说道:“程池,你明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唷,不巧了。”程池起身,将作业本重新整理了一遍:“明儿晚上我去相亲,已经答应对方了。”   “啊…相亲?”吴霜有些懵:“你要相亲?”   “嗯。”程池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老头子成天都在琢磨我的个人问题,找个男朋友,好叫他安心些。”   “可是…”吴霜脸色有些难看,犹疑了半晌,终于问道:“只是因为你的爸爸,所以才去相亲的对吗?”   吴霜的反应让程池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程池也习惯了,很无所谓地说道:“其实也不是,算算,从许刃把我甩了到现在,都单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应该要找个男朋友再好好地谈场恋爱,再晃晃就三十了,像我这么颜狗的怪阿姨,那时候可就只能包养小鲜肉了。”   “那你放下许刃了?”吴霜连忙问。   放下了吗?   应该要放下了。   程池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吴霜松了口气。   “对了,你说有事跟我说。”程池拍了拍吴霜的肩膀:“不需要请我吃饭再讲,现在也可以说嘛。”   吴霜的脸突然红了红,眼神有些闪烁,踟蹰地说:“那个…其实没什么事,没事的。”   程池眉心皱了皱,显然是不信她,不过吴霜素来便是这样,思虑得多,既然她不想说,程池便不再追问,恰逢上课铃声响起来,她拿了课本,便转身出了办公室。   留了吴霜一个人,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很是纠结,那件事并不好启齿,说到底,是她对不起许刃,对不起程池,如果说出来的话,以程池的性格,肯定不会原谅她,两个人现在共事,总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再说,她都已经要去相亲了,显然是已经放下了许刃,这时候再旧事重提,就没有意义了。   念及至此,吴霜松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件事给咽下去,不想了,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   鹿州到底有多小,去了相亲程池就知道了,太他妈小了!   整个上流圈子,来来去去,就那一兜子人,真的有点尴尬。   那个在程正年口中特别优秀的穿得很是人模狗样的相亲对象,名叫陆行商。   程池出远门上大学第一天,就跟这家伙上下铺,他还问她要微信来着。   见来人竟是程池,陆行商也有些懵。   他想了小半晌,才非常不确信地叫出她的名字:“程池?”   “是我。”程池非常不客气地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在维也纳开过演奏会,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的青年音乐家,陆行商?”   陆行商笑了,露出他招牌的俩小酒窝,他说:“满腹诗书与才华,心地善良又有爱心的中文系高材生,程池。”   程池倒是毫不客气地收下陆家长辈的称赞,毫不脸红地说:“正是正是。”   既然是老朋友,程池也懒得拘束,直接坐下来,点餐吃饭,下午上了三节课,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饭过程中,陆行商问她:“怎么你现在还是单身咯?”   “废话。”程池嘴里忙活着,囫囵地说:“不是单身能来这儿遇着你啊?”   “那倒也是。”陆行商随意地笑笑,谦和含蓄地说:“大学那阵,你和许刃多好啊,那句老话什么来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谁能想到……”   程池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是不是只要是认识的人,都要把程池跟许刃扯在一起?”   陆行商愣了愣,看出了程池脸色的不喜,很有修养地道歉:“对不起。”   程池埋头继续吃饭。   陆行商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也不怪大家伙儿都把你们俩扯一块儿,那时候,你们多好啊,简直堪称S大的模范情侣,你自己想想,你们在学校里撒了多少狗粮,那时候想追许刃的女孩那简直能从S大校门口一溜儿排到东方明珠去,都被你们谈恋爱这阵仗给吓得退避三舍,大伙眼里头,你俩,根本就是一个人儿,这辈子都没法子分开。”   一根刺,戳进了程池的心头,她放缓了呼吸,平复着胸腔里的酸涩。   她也曾以为,自己会和他永远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   可还是被残酷的现实给狠狠打了一耳光。   没有什么爱情是永垂不朽。   “说这些,有意思么?”程池倒是也不生气了,只淡淡看了陆行商一眼:“我现在,还不是坐在了这里。”   看着她那疏淡的眼神,陆行商的呼吸突然窒了窒,那眼眸中有某种东西,让他感觉到伤怀。   所有自以为是的深爱,都敌不过时光的空白。   六年了。   他在她最宝贵的岁月里,空白了六年。   “程池。”陆行商突然清了清嗓子,看向她:“你觉着我怎么样?”   “嗯?”程池抬眸,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他皮肤很白,模样很是俊逸,又带了那么点儿清秀气,是好山好水好人家里养出来的好公子。   “你很不错啊。”程池答他。   “那不知这个很不错的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跟你加个微信呢?”   “噗!”程池嘴里的红酒险些没喷出来,犹忆起第一次见面,下了火车,陆行商便跟她套路微信号。   她呛了呛,看向陆行商无比真挚的表情,有些夸张地笑道:“不是吧?”   “是。”陆行商理了理衣领,正色道:“我对今天与我相亲的程老师很满意,希望今后能多多相处,不知道你对我感觉怎么样。”   明知是装出来的派头,但配上他一本正经的语调和认真的神情,倒真让程池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觉得我不错啊?”程池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很想勾搭的,你忘了吗?”   没忘没忘,第一次见面,他就想套路她。   “可是我下过乡,瘦了,还变黑了。”程池连忙将自己的缺点摆出来:“而且现在…工资还很低。”   陆行商耸耸肩,一副“你觉得我是这么肤浅的人”的眼神看着程池,不说话。   良久,程池才终于犹疑地喃了声:“那要不…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加更-333- ☆、第68章 萤火(8)   不能不说,陆行商的的确确, 是个暖心的男朋友。   他没有演出的空档期, 基本上担当了程池的专车司机, 每天都会来学校接送程池上下班,平日里的相处, 也是非常照顾她, 感觉就像个大哥哥似的。   其实仔细算起来,他的年纪比之她还要小一岁, 虽然俩人念大学是一届的, 但是程池复读过一年。   陆行商的情商很高, 从他撩妹的手段就能够看出来,而且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光里, 除了第一次吃饭, 提过许刃之后, 那两个字, 便从俩人的谈话里彻底消失了。   他不提许刃, 程池自然更加避讳。   总的来说,她对这个应该已经算是半个男朋友的男人,比较满意, 也愿意尽心地待他好。   只是有一点。   似乎还…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坐在窗边,想了很久。   直到Sex从龟壳里探出小脑袋,跟她对望了一眼,程池才恍然有些明白, 她待陆行商的好,都是基于他待她很不错的基础上,就跟还人情似的。   缺的是当初待许刃的一往无前与掏心挖肺。   而那样的热忱,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对第二个人再有了。   -   程池和杨靖他们约了竞速赛局,她把陆行商也带了过去。   “介绍一下,男朋友。”程池将陆行商领到小伙伴面前,大大方方地介绍。   “大家好,我叫陆行商。”陆行商很有风度和礼貌地与众人握了握手。   除了早就知道真相的白悠以外,几个小伙伴都有些懵,尤其是杨靖。   “不是吧程池。”他快人快语:“你不跟许刃复合你早说啊,你早跟我说,我他妈就追你了我,你搁大马路上随随便便找这么个人你这是成心不让我好过…”   “胡说八道什么呢!”杨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悠给一脚踹飞,她冲陆行商抱歉地笑笑,指了指脑子:“他这儿有问题,甭理他。”   杨靖捂着自己的膝盖呲牙咧嘴,表情痛苦地指着白悠,又指了指程池和陆行商,最终捶胸顿足长叹了一声。   程池笑了笑,拉开了自己法拉利车门,跟陆行商说:“要不要上来试试?”   陆行商当即便同意。   几个选手也各自上了车,白悠拿着旗子,走到山道正中间,一声令下,几辆赛车宛如光梭一般飞了出去。   “要是不好受,就跟我说。”转过了第一个弯道,程池对陆行商道。   “还行。”陆行商轻松地笑了笑:“我不晕车。”   他不晕车。   程池不由得加大了油门。   心里头,却蓦然空了一块出来。   那个晕车的男人,不是他。   她想起了第一次带许刃赛车的样子,他咬着牙,分明紧张,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紧绷着,脸都紫了,看上去可爱极了。   那次程池跑了最后一名。   可是却不曾有半点遗憾。   耳边风声呼啸,带来了记忆里的音讯。   “以这种速度,你又是最后一名。”   “没所谓啊!”   “听杨靖说,赛车你从不输,甘心走在最后?”   “我有你嘛。”   即使被全世界甩在后头,我也不在乎。   因为你说一定会站在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可你…   骗了我。   -   程池是第一个冲破终点。   漫天的彩带哗哗啦啦飘落,被夜风吹得漫山遍野。   陆行商注意到,她的眼圈有些红,兴许是风。   杨靖输了比赛,依旧是老规矩,晚上的酒局,他请客。   一帮人热热闹闹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娱乐会所,开了个大包,又是满桌子的酒。   酒过三巡,杨靖带了那么点儿醉意,把陆行商给叫出去了。   “兄弟。”走廊间,他醉醺醺地将陆行商给按在了墙上,迷迷糊糊地说:“你晓不晓得,高中那阵子程池就跟许刃好上了。”   “我晓得。”陆行商点头:“阿池都跟我说过。”   杨靖绯红着脸,低头冷笑了一声:“她都跟你说过是吧,那她有没有说,有一次赛车,她带了许刃,那个时候,她跑的可是最后一名,知道为什么?”   他抬头,逼近了陆行商,满嘴酒气,压低了声音:“因为她舍不得。”   陆行商别过脸,避开他满是酒味的气息,低声喃喃道:“你醉了。”   “醉没醉老子心里头清楚。”杨靖不耐烦地吼了声:“不清楚的人,是你。”   “程池还喜欢许刃。”杨靖指了指房间门,提高了音量:“问问那个包间里,他妈谁不知道,你以为你能插|得进来?”   “我知道。”陆行商说:“我还知道,你今天的表现,对我的态度,都是嫉妒。”   杨靖突然冷笑了一声,放开了陆行商:“是,老子是嫉妒,但是老子嫉妒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许刃一个,你他妈算老几?”   “杨靖。”陆行商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抬头看向杨靖,不再笑,换了稍稍严肃的表情:“你们,是不是都挺盼不得她好?”   “你她妈能再说一遍?”杨靖冲他吼。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   陆行商的话还没说完,杨靖的拳头就招呼了过来,却被赶出来的白悠给一把拉开,她拽着杨靖的后衣领往后拖。   “老子要弄死这家伙!放开手!”杨靖瞪红了眼睛,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白悠死命拽着他,冲陆行商不住地说道:“抱歉,他喝醉了就是这德行,连自己都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行商冷着脸,说:“今天差不多了,我带程池走了。”   “是,她喝了不少,麻烦你送她回去。”白悠道。   “自然。”陆行商说完理了理衬衣领,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包间。   “你他妈回来!”杨靖还要跑过去,白悠一把拉住了他,急声道:“你丢人不!”   杨靖暴躁地说:“丢啥人,这家伙自己不识好歹!”   “识不识好歹,他都是程池带来的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你算哪根葱,也好指手画脚?”   白悠也有些来气,故意拿话呛他:“等程池醒了,他要是搁程池跟前儿打小报告,这朋友还当不当了?”   “咱们多少年的感情,他试试!”杨靖很不服气地说。   “反正你今天的表现,特没风度!”   白悠环抱手臂,淡淡地看着杨靖:“还跟十几岁那阵子差不多,特衰!论气魄,论度量,那姓陆的,能甩你几大马路。”   她感叹道:“不得不说,程池挑男朋友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哼,跟许刃比,差远了他!”杨靖没好气地说。   “行了,我要是你,压根就不会跟他发生正面冲突,一个电话把正主叫来,到时候看看,谁胜谁负。”   杨靖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同时看向白悠,嘿嘿地笑了声:“我还以为你站小白脸那边。”   白悠笑了笑:“我谁也不站,但喜欢看热闹。”   杨靖拿出电话给许刃拨了过去,等了几秒,看着白悠有些哑然:“关…关机了。”   正说话间,陆行商已经扶着不大醒人事的程池走了过来,对白悠道:“我送她回去了。”   白悠点点头:“麻烦你,陆先生。”   望着陆行商扶着程池离开的背影,杨靖看向白悠,傻愣地问:“就这样让他把程池带走,万一这家伙起什么歹心…”   白悠皱了皱眉头,道:“电话,继续打呀,打到许刃接为止!”   杨靖又忙不迭地拨了电话。   幸好,下一通电话拨过去,许刃那边,终于是通了。   杨靖急吼吼地问道:“你在哪啊?刚才怎么关机了?”   许刃道:“前几天上海总公司有些事情处理,现在刚下鹿州机场。”   “难怪这几日不见你人影。”   许刃他提着公文包,步子迈得大,走得挺急,言简意赅地问:“找我什么事?”   “哎,没啥大事。”杨靖起了坏心,有意要吊他胃口。   “没事我挂了。”   “你瞅瞅,啥态度!”杨靖拖长了调子,方才在陆行商那处受的气,似要从许刃身上讨回来似的:“当初找到我们,说要把程池重新追回来的时候,一口一个杨哥,叫得那可是跟亲哥没差。”   许刃那边低笑了声,拿着抑扬的调子说:“亲哥,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杨靖也不跟他磨嘴皮子了,只说道:“那啥,就是有个人,趁你不在跟程池谈了个恋爱。”   “……”   许刃那边没声儿了。   “喂喂喂!”   “听着。”   “程池喝醉了,他送她回家呢,不过…是不是往家里送就不大清楚了,刚从嘉华出去,应该是走香槟大道,你要不要去堵一堵,说不定还能……”   杨靖话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许刃挂断了。   -   程池晕晕乎乎,很是不听话,走到了夜总会酒吧大厅里,拉着陆行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折腾个没完,陆行商倒是也纵容她,好不容易等她闹得自己觉着累了,才将她弄出了酒吧,扶到法拉利车上,侧身给她仔细地系好了安全带。   程池脸颊上泛着醉意的酡红,眼眸半睁半阖,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嘴里咕咕哝哝低声说着什么。   清泠而皎洁的月光下,她的醉态,美极了。   陆行商情不自禁地俯身,想要吻吻她樱桃似的莹润的唇。   然而刚刚凑过身去,不远处一道刺眼的车灯光骤然打了过来,陆行商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眼睛。   他按了按喇叭,向对方抗议,车灯晃了晃,灭了,他缓了很久,视线才重新恢复正常,陆行商启动了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他走的不是香槟大道,而是另外一条路,上了高架,他想把程池带回自己的家。   今天杨靖的话,说实在的,对他而言没有一点波澜是不可能的,他是男人,纵然表现得好像很有风度与气量,也没有办法不在乎女朋友的前任,那段轰轰烈烈几乎要燃成了灰的爱情,他亲眼见证过,所以心里的妒火,此时此刻,才愈加强烈。   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男人,自问,论学历论家世论才华,样样都比许刃强,即使他承认,大学那阵子,的确是很欣赏过许刃一段时间,但那样的欣赏,仅此于一种俯视姿态的玩味,因为不管许刃怎样努力,现在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他都永远不可能迈入他们上流阶层的圈子里,就像可怜又可悲的盖茨比一样,金钱和地位,是绝对的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所以他可以理解程池对许刃的喜欢,很可能是一种拯救和怜悯的心态,同样也能够理解,像杨靖这样的人,这么接纳和喜欢许刃,也同样是处于一种怜悯和自我麻痹的崇高感。   陆行商的确喜欢程池,从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不过并不算爱得很深,但在既然又机会能重逢,他其实也挺想与她好好发展,因为他们是相配的。   一通漫长的回忆之后,陆行商透过后视镜,发现方才拿车灯闪他的那辆车,一路跟着他,紧随其后。   陆行商微微皱了皱眉,加重了油门,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居然...居然站男配!!!   刃哥:说好当我的小天使呢?_(:3J∠) ☆、第69章 萤火(9)   陆行商发现,他根本甩不掉身后那辆本田。   两辆车, 在夜色弥漫的高架桥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赛。   陆行商心里头感觉有些不妙, 想要停车与那人计较一番, 但是看了看这周遭,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之外再无其他, 他带着一个喝醉的女人, 若是真的遇上不法之徒,恐怕会有麻烦。   陆行商只能全速朝着自己别墅的方向驶去。   下了高架之后,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追逐终于引来了交警, 警车开着警笛, 乌拉乌拉地追上了两辆车,远远地隔着车窗示意陆行商停下来。   陆行商将车停在了路边, 下了车, 随即身后的那辆本田车主也下来, 接受交警的盘问。   许刃还穿着规整黑色西服, 线条流畅, 在夜色里显出了几分禁欲的意味,交警打量着他,看他的穿着气质, 并不像是能在高架桥上与人追逐赛车的纨绔子弟。   倒是陆行商, 为了配合程池穿的一身轻佻不羁。   许刃指着陆行商,对交警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家伙拐了我女人。”   交警有些懵逼地看向陆行商,陆行商捂了捂额头,走过来解释:“警察叔叔,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   交警小哥拿着本子和笔,看了看许刃,又看了看陆行商,问道:“你车里还坐了一位女士?”   “是。”陆行商说:“是我女朋友,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家。”   交警小哥走到陆行商的车边,朝里面看了看,程池在副驾座睡得很香甜。   “她叫什么,家住哪里?”交警问陆行商。   陆行商不假思索便到:“她叫程池,家住鹿州大道99号。”   “鹿州大道,我记得去鹿州大道,应该是走那边儿吧!”交警指了指这条公路相反的方向。   “……”   交警小哥又看向许刃,问:“她是你女朋友?”   “嗯。”   “你女朋友怎么会在他的车上?”   “是啊,我女朋友怎么在你的车上?”许刃把问题丢给了陆行商。   “因为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陆行商正面迎着许刃,毫不相让。   交警小哥听得是一头雾水,有些头疼:“到底是谁的女朋友?”   “我。”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回答,看向对方的眼睛里都要快磨出火花来了。   没法子判断真假,交警索性将三人都给带回局里,一个醉酒的女人,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要真出了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责任。   陆行商和许刃坐上了警车后座,程池坐在两个人的中间。   “许刃,我和程池现在在交往。”陆行商开门见山,直接对许刃道:“我不管你和她有什么样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程池都是我的。”   他的声音很客气,出身社会好几年,倒也不像过去在学校里那般地愣头青,他很能拿捏人的硬骨和软肋,知道什么样的话,最有效用。   他继续道:“知道为什么,你们曾经那样相爱,却最终闹成现在这样么?”   “因为…”他看着许刃冷峻的眉峰,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并不相配。”   因为不相配,所以全世界都会站出来反对么?   许刃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说得有道理。   盖茨比即使最后得到了傲人的财富,但只一句话,便被汤姆打回了原形。   因为这个世界,不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你只是有钱,仅此而已。   许刃从始至终,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并没有与他争辩什么。   见许刃似乎挺疲倦,并没有谈话的**,陆行商便也住了口,一个人自说自话地贬讽别人,终究有失风度。   程池被颠儿得东倒西歪的,总算转了醒,皱紧了小眉头,看了看陆行商,又看了看边上的许刃,摸不准是什么情况,很自然而然地,将小脑袋压在了许刃的肩膀上。   随即,她的手又自然而然地挽上了许刃的胳膊。   然后,用力地抱住。   陆行商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许刃,然后别开了眼,目光移到了窗外,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嫉妒。   “刃哥,这是在哪里呢?”她的声音像小猫似的,咕咕哝哝,听不甚清楚。   “在车上,马上就回家了。”许刃的声音很温柔。   “刃哥,我好困。”她抱着他无意识地撒娇,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那你枕着我睡会儿,等事情处理完,我就带你睡觉觉。”   她打了个呵欠,安心地枕着他的胳膊,许刃便往她这边靠了靠,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程池跟我说,她要和刃哥睡。”她迷迷糊糊说着梦话。   他将头与她相依,眸色温柔,抿嘴道:“你告诉她,刃哥说,好。”   程池又昏昏地睡了过去,甚至还伴随着轻微的鼾声,许刃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那一抹融冰的笑意,恰逢落到了陆行商的眼里。   许刃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说道:“这个世界,的确不是为我这样的人准备的。”   这回换陆行商默不作声地听着。   “如果这三年的牢狱教会了我什么的话,那就是,抢夺。”   他的心颤了颤,抬眸看向许刃,他的目光很黑,很幽深,但同时,却有一道光,隐隐地照亮了黑暗。   “像我这样人,本就一无所有,我想要的,会靠自己的双手…”   他硬声说:“抢过来。”   而他们,那些生来便什么都有的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去争什么,这个世界便会将一切奉到他们的面前供其挑选。   “但是她仍旧是一个意外。”他目光温柔地看向程池:“她什么都有,可是她却宁肯把她所有的一切,都送给我。”   “你说我们并不相配,所以全世界都会站出来反对。”许刃目光终于渐渐坚定地看向陆行商:“所以即便是为了她,以全世界为敌,我也…”   “甘之如饴。”   -   交通管制科,检查了身份证,又是一番详实地问话,确定了三个人的关系,交警终于放过了他们。   醉意朦胧的程池黏着许刃不肯放手,陆行商只好妥协,让他送她回家。   许刃将程池带回了程家大宅,接到交警电话查实情况的程正年早已经候在了大宅门口,见到来的人是许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许刃很是小心翼翼地将程池从车上给横抱下来,程池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偎着他的颈项,看了眼神色冷峻的老爸,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许刃跟程正年问了好,程正年冷哼了声,并不理他。   在程正年监视的目光下,许刃将程池还给陶婶,叮嘱了几句,便要离开,陶婶扶着程池上楼,程池一见许刃要走,这一下子就闹开了,抱着楼梯的扶手哭着喊着,不要许刃走,要许刃留下来陪她,说好了要陪她睡觉觉的,许刃大混蛋,说话不算话。   许刃站在门口,看着小醉鬼撒泼打滚的样子,很是滑稽可笑,不过他笑不出来,倒是满心的疼惜,想过去抱抱她,安抚她。   可是程正年就坐在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就像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生生阻隔在俩人中间。   许刃只能转身,硬着头皮往外走,程池一见他真的要走,哭闹得更加厉害,什么话都喊出来了。   “许刃,我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离开程池。”   “程池她说她好想你,这六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她说不管走多远,许刃都是牵着她的线,线要是断了,她就要掉下来,要粉身碎骨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都快要断气了。   许刃听着,心都要碎了,五脏六腑全搅在了一起,呼吸都是颤栗。   陶婶死死拉着程池免得她从楼梯上给滚下来。   程正年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很是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地说:“许刃,你就多留一会儿,陪陪这疯丫头。”   许刃闻言,如临大赦,毫不耽搁,转身一阵风似的三两步跑上楼梯,将程池给扶起来,程池见他回来,抽泣着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死也不肯松手,生怕一个抱不稳他就像鸟儿似的从窗子边飞走了。   “许刃,你别走,程池不要你走。”她断断续续地哭着说。   许刃一颗心揪在一起,更加大力地回抱她:“小傻子。”   他喉咙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叫她小傻子。   程正年看着这俩人难舍难分的样子,觉得自己像古时候棒打鸳鸯的封/建严父,非得拆散这对有情人,真是作孽。   可是不然又能怎么办,谁让许刃那家伙竟然……   他低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许刃回来,程池立刻就老实了,乖乖地让他抱到床上坐好。   许刃将程池给抱进了房间,然后又起身,拿着桌上的保温杯,去饮水机边咕噜咕噜接了一杯冷热交替的温水过来,然后从包里摸出一粒路边药店买的解酒的药片,递到程池嘴边。   “小聋子,张嘴。”他指腹掂着药片,声音宠溺。   “不要叫我小聋子,人家现在都…都不…”她咬字不清。   他都依着她,极有耐心:“好,想听我叫你什么?”   “叫我,许刃最疼最爱的小千金。”   许刃温柔地笑了起来,无奈地说道:“好,我许刃最疼最爱的小千金,乖,张嘴把药吃了。”   程池这才心满意足地伸出红红的小舌头,将许刃嘴里的药片卷走,还不忘使坏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尖。   许刃的心酥酥麻麻,他将水杯递到程池嘴边,轻轻地喂她喝了水。   一盏小夜灯将房间的物件都笼上了一层玫瑰色。   “不是说困了吗,快睡觉。”许刃坐在她的窗边,给她捻了捻被单,她只露了一个小脑袋在外面,睁着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盯着许刃。   “你以前不也总说,想睡觉吗?那你是真的想睡觉吗?”程池一脸坏笑看着他。   当然不是,只是想和她“睡觉”而已。   程池将自己的被单打开,然后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位置。   “许刃,你快上来,跟我…睡觉。”   许刃说:“你爸就在下面,跟守夜人似的,盯着呢,我要是这时候上了他闺女的床,恐怕明儿早就没命走出去了。”   “许刃,你怂。”她大笑起来。   许刃也笑,摸了摸她额前凌乱的刘海:“你要是明儿还能记得,来找我,我陪你‘睡’到下不来床。”   “好,我肯定记得,你可别赖账。”程池将脚从被窝里蹬出来,踢到他的肚子上,脚上还戴着一根明晃晃的脚链子,叮咚作响。   “还戴着呢。”许刃眼眸里有了光,抚到她的脚踝处,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   “小千金,晚安。”   他一直陪到她隐隐了有了鼾声,这才悄然地退出了房间。   客厅亮着一盏夜灯,程正年果然,还守在下面,他当然不必担心许刃不规矩,这么多年,对他总归是了解的。   “阿池睡了?”程正年将受伤的烟斗往烟缸里磕了磕。   “嗯,睡得很香。”许刃眉宇间柔情尽显:“还打呼噜呢。”   程正年的语气终于有些松动,问他:“你身体情况,医生怎么说的。”   许刃眼眸微微一亮,连忙道:“医生说只需要好好疗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也一直很注重饮食和作息的规律,每天都会运动,我……”   “行了行了。”程正年终于是挥了挥手:“不用跟我这儿献宝似的。”   他站起身,定定地看向许刃,良久,才缓缓叹了一声,很有些无奈地说道:“许刃,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他重重地拍了拍许刃的肩膀,与他错开,迈着沉重的步履上了楼。   许刃的一颗心,终于重重地落地。   最后一次,他爱她的机会。 ☆、第70章 萤火(10)   兴许是解酒药的效果, 程池第二天从床上起来,倒没觉得脑子晕晕乎乎不清醒, 恰恰相反, 她太清醒了,清醒到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的细节, 都跟刻在脑子里似的。wWW。lωχS520。coM   越想,越觉得简直太羞耻,她现在也是往三十儿奔的老大姐了, 喝得个烂醉, 搁许刃面前娇滴滴地撒欢,那画面,简直不要太辣眼睛啊!   她满脸通红地在床上滚了好多圈, 压抑着, 低声地尖叫,直到陶婶过来敲门:“小姐,您今天是不是还有课?”   程池才恍然想起了, 今天还要带早自习,来不及多想, 胡乱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便接到了陆行商的电话。   “醒了?”   “啊…呃。”   “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 谢谢。”程池很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真是添麻烦了。”   “你添麻烦的人,仿佛并不是我。”   程池莫名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拈酸的味道, 索性说道:“抱歉啊,我喝醉酒就是那德行,真是…”   真的非常抱歉。   非常非常抱歉。   程池对他,满心愧疚。   然而陆行商却仿佛是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调子,说道:“有什么好道歉的,这几天,咱们玩得也还算开心。”   “所以……”   “所以我现在要跟你提分手咯!”   “陆行商……”   陆行商轻笑了一声:“本来我还想跟许刃竞争一下,不过昨天他说了一句话,我顷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说什么?”   “唔,不如你自己去问他。”   “……”   “挂了,再见。”   “陆行商。”程池慌忙叫住他。   “嗯?”   “谢谢你。”   -   黄昏时分,程池从教学楼走出来,远远地便看到那辆熟悉的银灰色本田车停在学校大门口的树下,许刃穿着一件休闲的灰色麂皮翻领夹克,斜倚在车前,远远地望着她。   夕阳洒满他的全身,投下一道修长的背影,大片浓烈的火烧云在他的背后晕染开来,宛如一幅色彩艳丽的油彩画。   那是属于他的色彩,浓烈,艳丽。   程池的心跳加快了好几拍。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便往左边的马路走去,不理他。   没走几步,许刃便追上了她。   “程池。”他唤她的名字。   程池加快了步伐:“许先生,你有什么事?”   “昨儿晚上,抱着人家一口一个刃哥叫得人骨头都要软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且无赖:“酒醒了,叫人家许先生。”   程池绷着脸,分明知道他是有意在逗她开心,可是她就是笑不出来,埋头继续往前走。   她对有妇之夫没有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   “程池。”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别走那么快,我有些追不上。”   程池闻言,顿住了脚步,回头,许刃果然额头上渗了些汗珠。   “你怎么…”她有些犹疑:“身体变得这样虚?”   过去的许刃,力气大得跟头牛似的,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来。   “虚?我现在照样能单手把你提起来,要试试吗?”许刃说完这就伸手过来拎她的衣领。   程池连忙退后了两步,防备地说:“你找我有事儿吗?”   许刃的手落了空,知道程池防着他,索性退了两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去,我饿了,要回家吃饭。”程池说完转身就走。   许刃几步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   程池有些气急败坏,挣开他的手,怒吼了一声:“你放开。”   她的脾气依旧不好,而许刃的手力度,也依旧大得惊人。   这些年,谁变了?   谁都没变。   “我不放。”许刃仿似一个固执的小孩子,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程池,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许刃这么多年,只求你这一件事。”   程池终于还是心软,她憎恨自己的心软,可是没有办法,那个人是许刃。   他是许刃,她便永远没有办法对他狠下心肠。   程池坐上了许刃的车,许刃神情总算轻松了很多,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程池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我那天,看到你在偷吃药。”   许刃笑了笑,说:“偷着吃的药,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药,本来以为久别重逢会有三百回合的大战,结果程老师太矜持,我也不好强行带回家。”   分明知道他是胡扯八道,但程池还是红了红脸,骂了声:“死流氓。”   “也不知道谁,昨晚上哭着喊着要跟我这么个死流氓困觉觉的。”   “你再说!”程池瞪他。   “好,不说了。”许刃浅笑了一声,不再逗她。   -   车开进了一户居民住宅小区,许刃将车停在了地下车上,然后带程池进电梯。   程池站在电梯外面,踟蹰着没进去。   许刃按住了电梯按钮:“进来。”   “我…不进来!”程池固执地说。   许刃笑了声,说:“程池,你怕什么?”   她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先告诉我,这电梯通向哪儿?”程池说。   “一个老朋友的家。”许刃猜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不是我家,我家住大别墅,靠鹿江边儿的江景豪宅,晚上躺在天台的摇椅上,能看见好多好多的星星,见过老朋友之后,你想去,我可以带你。”   程池“嘁”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进了电梯,骂了声:“暴发户。”   -   房间门半开着,似乎早已经候着即将来临的贵客,许刃拉着程池走过去,敲了敲虚掩的防盗门,房间里,率先冲出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穿着小牛仔衣搭红帽的男孩,看见许刃,他格外兴奋,闹着要许刃抱抱。   就在这时候,一位穿着白裙的妇人走了出来,程池一眼便认出,她是白思思。   白思思。   她似乎发福了,秀美的脸颊上晕着酡红,一双大眼睛盈盈如勾,虽然不比过往年轻,但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   她脸上溢着笑,走过来拉住了程池的手腕,热情地说道:“一路辛苦了,快进屋坐,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呢!”   程池与她过往的几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白思思对她素来是冷眉冷眼,时隔多年,再见面,这般的热情,倒让程池有些不大适应。   这是间不过百来平米的小户型房屋,东西放得很密集,地上还散落些玩具,是典型的有小孩子的家庭,虽然乱,但感觉异常温馨。   程池的心,蓦地有些刺痛。   这是…他的家。   “程小姐,抱歉,家里有小孩子,收拾过也还是挺乱的,你随便坐,饭菜马上就好了。”白思思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然后将地上的玩具捡起来收好。   一瞬间所有悲伤的情绪此时此刻宛如浪潮一般涌了上来,将她袭卷湮没,她看向许刃,觉得他此时温暖的笑,无比刺眼。   示威么?   不,没有办法!   她不接受,没有办法接受他就这样把她带到自己家里来,带到他的妻子,孩子面前…   程池的一颗心仿佛被抛掷向那无底的深渊悬崖,她几乎是转身就走。   “程小姐!”白思思没料到她会突然离开,连忙放下手上的玩具,追上程池。   许刃往前跨了一步,拉住了程池的手腕。   “程池。”   “放手!”她大喊了一声,同时用力挣扎。   许刃没有放开她,程池与他在门口纠缠了起来。   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吓坏了小朋友,他赶紧跑到妈妈的身后躲了起来,害怕地看着程池。   便在这时候,厨房里,一个系着格子围裙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白思思知道程池是误会了,连忙走过去,将那个男人拉过来,对程池介绍道:“这是我的先生,夏轩。”   程池闻言,骤然一惊,不再跟许刃纠缠,而是转身看向了夏轩,他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小,约莫着有三十奔四了,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稍稍偏黑,对程池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说:“你好,你就是程老师吧,经常听许刃提起过你。”   “你…你好。”程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边上的小朋友捂着自己的肚子,对男人喊道:“爸,我饿了。”   “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男人手搓了搓腰间的白围巾,然后对白思思道:“快招呼客人坐下来,不要站在门口了。”说完冲他们笑笑,转身进了厨房。   许刃揽住了程池的肩膀,带着她进了饭厅。   “那个孩子…”程池看向白思思身后的小男孩,他有些羞涩地躲在妈妈身边,皱着小眉头打量程池。   “夏童童,快叫姐姐好。”白思思将小孩从身后拉出来。   “应该叫阿姨吧。”许刃笑。   “什么阿姨。”白思思嗔了嗔:“人家程小姐还年轻,就叫姐姐。”   “夏…童童。”程池疑惑地看向许刃:“不是你的小孩?”   “你脑子里戏够多的,还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许刃无奈地说:“如果不是听杨靖无意中提起,你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你们…”程池看向白思思,又犹疑地看了看许刃:“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许先生,其实什么都没有的。”白思思连忙解释道:“六年前的那件事,是个误会。”她敛了敛眉,叹了一声,说道:“那段时间,因为贷款的事,我找许刃有些频繁,被那些家伙误会,以为我是他的女朋友,所以…”   回忆到痛苦的地方,白思思声音有些颤栗:“他们…把我当成了他的女朋友给带走的,当时许刃是不知道的,他以为房间里的人,就是你,所以才会…”   程池诧异地看向许刃,许刃对她点了点头,同时握紧了她的手。   “监狱里的事…”程池声音有些激动地问白思思:“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   “抱歉,程小姐,那些都是故意说出来,想让你死心的。”   程池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许刃的自导自演,可是白思思被强|奸了,这铁一般的事实,又让她无法不相信,白思思或许真的跟他有什么,可是许刃这点‘背叛’,在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面前,却又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那时候,更大的悲伤吞噬了他,她无法责怪他。   直到后来,许刃出狱以后,她还去找过他,如果白思思没有等他,她想和他和好,可是天桥上,她亲眼看到,白思思抱着一个孩子,来到他的摊位面前,他们就像一家人…   那一幕画面,深深地刺痛了程池的眼睛,那时候,她才算真的认清现实,许刃已经…不再属于她。而这个残酷的回答,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摧毁了她的心,以至于在很久以后,夜深人静每每回想起这个画面,全身都会痛,痛得难以自抑。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够入睡。   夏轩将最后的饭菜端上了桌,招呼大家伙过来吃饭,程池怔怔的,任由许刃拉着,坐到了饭桌上。   白思思给程池盛了饭过来,许刃接过,笑说:“她饭量大,再添点。”   白思思也会心地笑了笑,又给程池添了满满一碗饭,程池接过,生硬地道了声:“谢谢。”   饭桌上,程池只顾着蒙头吃饭,此时此刻,真相大白,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接受,在外人面前,她只能沉默。   他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许刃与夏轩聊起了一道创业的那些时光,说起了很多关于公司的事情,程池知道,她所缺席的三年,他用另一种方式,娓娓地讲给她听。   许刃谈笑的时候,仿佛是轻松,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很多艰辛的往事,说得似乎很容易的,但是她明白,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容易。   她微微侧眸,看向了许刃。   他的侧脸轮廓锋利,嘴角挂着微笑,眼眸里有光,很亮,但也很柔,眼角勾起的时候,还有不大明显的尾纹。   她恍然忆起了六年前,他和杨靖同时醉酒,他们躺在黄浦江边的斜坡青草地上,望着江月对岸的一城灯火阑珊,杨靖颇有些豪情地说:“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你聪明,会做事,更会做人,别人看不起你没关系,老子就最看得起你,老子觉得,不出十年,你他妈一定会成功!一定会!”   你一定会成功。 ☆、第71章 一生所爱(1)   吃过了晚饭, 许刃帮着俩夫妻收拾了碗筷,回身, 程池已经站在了大门口。   是应该告辞了。   她向白思思道谢, 感激她今天的招待,白思思迎出来正要挽留程池, 忽而瞥见边上的许刃连鞋都穿好了,知道他迫不及待想做什么,白思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随即说道:“那么程小姐, 下次再过来玩。”   “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程池向夫妻俩道了谢,便走出了门。   许刃跟着出来,按下了电梯, 可是程池直接从他身边错开, 朝着楼梯匆匆跑下去,许刃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追上去。   “程池, 这里是23楼!”   许刃想叫住她,可是程池丝毫不为所动, 面无表情, 步履匆匆地往楼下赶。   许刃三两步追下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程池眼睛里, 已经隐隐有了水色。   方才在白思思家里,她只能压抑着,忍着,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情绪骤然爆发了。   “混蛋,你放开!”程池挣开他的手,继续往楼道下面冲,步履慌乱,险些踩空了摔倒,被许刃一把捞住,顺势揽进怀里,紧紧桎梏住。   他粗重地喘息:“你不能这样,程池。”   “我怎么样!”程池用手打他,想推开他。   许刃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了那一片陈旧的书签,他的目光极尽温柔,声音却带着某种哀求的意味:“你不能…给了我希望,到最后却又不理我。”   看着那支被眼泪晕染过得陈旧书签,程池的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当初,她是怎样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着,绝望地写下了那张书签,将它放进了《呼啸山庄》的书页里。   命途多舛的希刺克厉夫。   骄纵任性的凯瑟琳。   沉闷压抑的天空下,那盛开在荒原之上,大片迎着狂风招展的欧石楠。   过往的痛苦宛如潮涌一般,将她席卷吞没,她背靠着墙,坐在了楼梯上,躬着身子,将脸埋进膝盖里,张大了嘴,大口地哭泣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情绪激动到极点,背部猛烈地抽动着,快要喘不过气来一般。   这么多年,一直在压抑的情绪,宛如洪水山崩,在这个点倾泻而出。   她哭得委屈,他撕心裂肺。   许刃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捂着脸的手移开,露出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眼睛已经肿了,鼻尖也红得通透,小嘴更是哭成了腊肠似的,脸颊上满是泪痕。   许刃什么也不说,托起她的脸,俯过身,缓缓贴上去,吻上了她的嘴角,轻轻的一嘬,然后将脸贴在她的脸颊,“嘘”了一声,安抚她的情绪,用手轻轻捂了捂她的嘴,又“嘘”了一声。   她还是哭,他的手上湿漉漉都沾满了眼泪。许刃的心绞成了一团,索性又将脸凑过去,贴着她的脸,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昏暗的楼道里,两个人贴着脸相依相偎,程池抽泣着,却转过脸吻了吻他的下颌。   她嘴上全是眼泪,这一个湿漉漉的吻,彻底将许刃坚硬的心融化,他随即覆了上来,用力咬住她的唇,辗转地吮吸,可是又顾及到程池还在抽泣,鼻子也堵塞着可能无法呼吸,又不敢太深地探入,吻一会儿,然后松开,与她耳鬓厮磨一阵,让她换气,然后又咬上来。   程池她一边哭,一边跟他接吻,嘴里头还断断续续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我不是…不是怪你…”   “我就是怪自己蠢…”   “就是心疼你。”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应该要陪着你,这六年,我应该要陪着你…”   他再度封住她的嘴,吮吸着她红彤彤的唇,吻掉她的眼泪。   “不管你怎么推开我,我都该死死抱住你。”   他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抱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箍进怀里。   “我知道。”他亲吻她的侧脸和耳垂:“程池,我明白你的心。”   我明白,你以一腔浓情,深爱于我。   即使一无所有,潦倒落魄,你从不弃我。   “程池,许刃这辈子都还不了你,只有把这条命给你。”   程池哭着,却又露出了一个丑得不能更丑的笑:“贱命一条,谁稀罕呢。”   许刃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吻,笑说:“真不稀罕?”   “不稀罕。”   “不稀罕也给你,就算做了鬼,也要缠着你。”   程池终于破涕,手揪住了他的衣角:“你怎么变得这样无赖。”   许刃哈哈一笑,顺势将手搁在她的肩膀上,说:“我本性便是这样,小时候就特皮特无赖,十里八街的小孩见着都得绕道走,后来长大了,懂事了,知道靠拳头逞不了什么大能耐,就收敛了。”   他和程池一路走下楼梯,梯阶漫长,他一直在说话,说了很多的事,小时候的,监狱里头的,还有出来之后,遇见的那些人和事。程池依偎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地倾听,时不时抬头,用大大的眼睛凝望他。   今夜的月色温柔,他的心,更是软成了一滩稀泥。   “你绝对想不到,我在监狱里遇见了谁。”   “那种地方,还能遇见谁?”   “说出来没意思,你猜猜?”   除他以外,程池并不记得她认识谁,蹲过大狱。   她摇摇头。   “嗯?猜不到就算了。”许刃拉开了车门,让程池坐进去,随即自己也上了车。   程池侧过身看着他,撒娇道:“你告诉我嘛。”   “突然不想说。”他坏笑,有意要吊她胃口。   程池“嘁”了一声,坐正了身子:“不说就不说,送我回家。”   “真要回家?”他笑问。   “回!”许刃笑着,启动了引擎,将车开上了大马路,走了一段,程池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许刃用余光扫到,嘴角又泛起了笑。   今天他笑过的次数,比这六年加起来还多。   程池攥住了挎包肩带,过了会儿又把窗户打开,狂风灌进来将她头发往后吹得凌乱,她又连忙关上窗户,又侧眸,偷偷瞥了他一眼,左不对的右不对,反正就是不对。   终于,她清了清嗓子,问:“你真的在鹿江边上买了套江景别墅?”   “没,跟你吹牛皮的。”   “……”   过了会儿,程池又问:“那你现在住哪?”   “住桥洞下,废品站边上。”   “许同学,你丫变忒坏了。”   许刃笑得很是开怀:“程老师,想对我做家访吗?”   “并不是很想,你这烂泥扶不上墙,只能自生自灭。”   “那怎么行。”许刃说:“当老师的,得对学生一视同仁。”   “你是哪门子学生。”   “我是你关了门的学生,杨过和小龙女那种。”   “杨过和小龙女可不只是师徒。”   “对,他们还是情人,咱们也是,关起门来日的那种。”   “许刃!”程池扭头瞪他:“能不能别这么下流!”   许刃还是笑:“我跟我媳妇讲荤段子,碍着谁了我下流?”   “谁你媳妇!”程池红了红脸。   “你是我媳妇。”   “我还没说要嫁给你。”   “我也没说要娶你啊!”   “混蛋!”   车在停在了江边的一栋小别墅前,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对岸万家灯火。   江风拂面,空气中带了某种生涩的潮湿。   许刃将车稳稳地停进了车库,出来的时候拉住程池的手,带她进了三层的小别墅:“回家了。”   他说送她回家,回的是他们的家。   “许刃,好有钱啊!”程池在屋子里参观了一圈,不禁感叹。   “这就有钱了?赶明儿带你回上海,那边的房子,是这里的三倍。”许刃走到吧台,缓了缓,回头看她:“会不会觉得我特暴发户。”   程池倚着墙笑个没玩,笑完之后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他笔直坚硬的劲腰,低沉地骂了声:“死暴发户。”   许刃任由她抱着,拉开了冷藏的冰箱,问:“喝什么饮料?”   “有酒吗?”   “有,你等等。”许刃关上了冰箱门,朝着地下室走去,没多久,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瓶红酒。   “世纪珍藏”许刃走到吧台边,拿开瓶器打开了酒塞:“它等着你,我也等着你。”   程池迫不及待地坐上了高脚凳。   “嗯。”许刃给她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然是珍藏。”程池晃了晃自己酒杯里那么一丁点的玫瑰色液体,别嘴:“小气。”   “你酒量浅,但今晚不能醉。”许刃说。   “为什么?怕我对你做坏事呀?”程池笑。   他看着她,目光里氤氲着浓郁的夜色:“我要你,清醒地跟我做|爱。”   酒还没喝,程池的脸上先晕了红,她垂首,拿起了酒杯:“许刃,我们干杯。”   许刃笑着举起酒杯,与她碰了碰。   程池唤住他:“就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许刃放下酒杯。   “比如,余生请多指教什么的。”   许刃又笑了起来,笑得程池脸更红了。   他晃了晃酒杯,看了她一眼,目光明亮而坦诚:“程池,余生我只和你一个人做。”   ……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刻放下了酒杯,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许刃朝她走过来,甚至不小心绊倒了脚边的凳子,程池却退后了一步,他便顿住了脚。   是程池走上千,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摩挲着他粗糙的手掌,然后抬头,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交织着醉人的酒香。许刃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到客厅。   “沙发,还是上楼。”   “我想去你的床上。”   他的床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味道,那熟悉的味道,让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深蓝色的床单被套有些硬,摩擦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无比的敏感。他将她翻过来,手摸索到她光洁的背部,亲吻她腰背的凹下去的部分,一点一点,从腰到臀部,他吻遍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程池皱着眉回过头,声音很有些迫不及待:“你别弄了,快点。”   许刃笑了笑,拍了拍圆润的臀部:“以前你总喜欢前戏长一点,怎么现在趣味都变了?”   “不是的。”她低声喘息:“我等了太久。”   六年,我等了太久。   许刃不再耽误,掌住了她的腰,猛地挺身。   程池的手骤然抓紧了床单。   他的脑子里轰然炸开一团烟花,仿佛这一生的修行,都是为等待这一刻,这一刻,与她融为一体,全世界都圆满了,那些苦难,那些所有的伤痛和挫折,都不及此刻一分一秒的快乐,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死了。   低头却瞥见身下的女人皱紧了眉头,甚至流了眼泪。许刃放缓了速度,俯下身,亲吻她的背,亲吻她的脸。   “怎么,疼?”   “不是。”   “那哭什么?”   “不能哭?”   许刃笑了笑:“是,以前做的时候,你也爱哭,不过那都是后面求我的时候,现在都还没开始,你就哭,像我欺负你似的。”   “你没有欺负我?”   程池的眼泪几乎是止不住的。   许刃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吻上了她的眼泪,同时再度挺身而入,她嘴里发出一声低吟,随即被他的唇舌封住。   “其实我每周…”她抱紧了他的背,啜泣着说:“我每周都有来监狱,你不见我,我就站在外面,在你们自由活动的时候,隔着一堵墙,我能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我就是过来,听听你的声音。”   许刃加快了频率,极度的快乐与巨大的悲伤,同时在他的脑子里炸开。   “别说了。”许刃吻上了她的眼睛。   “许刃,出狱的那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许刃,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哭着,呻||吟着,仿佛全世界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在他赋予她的极致的快乐里,爆发出来。   就在她即将到达顶点的那一瞬间,许刃躬起了身子,倾泻而出,他将脸埋进她的锁骨,沉沉地说:“你毕业那天,我来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被锁呀~   隔壁小可爱这篇文也同步更新啦~ ☆、第72章 一生所爱(2)   程池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周遭光线被不透光的窗帘压得很晦暗, 房间里所有的物件都隐于半明半昧的阴影中, 她感觉身上湿腻腻的,翻了个身, 腰臀很是酸软。   昨天晚上,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又和他来了一次, 然后早上醒来的时候, 又来了一次,时间不长,但都至臻佳境。   他们很早就已经对彼此的身体有强烈的渴望, 这种渴望在分离这么长的时间里, 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爱与性, 男女之间最美妙的东西,他们都有, 这就是幸福。   她摸到身边的位置, 空落落的,她翻身起来, 慌张地唤他:“许刃!”   “许刃!”   窗帘被拉开,强烈的光线一瞬间投进房间,许刃裸着上身, 站在外面的露台上,手里拿着一根烟,微笑地看着她。   “瞎叫唤什么。”   程池匆匆下床,抓起他的深蓝色睡袍裹住自己的身体,系好腰带,裸着脚跑出来,跑到他的身边,钻进他的怀里。   许刃一只手拿烟,另一只手揽住她。   “怎么,还跟我撒起娇来?”他声音揶揄。   程池一言不发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许刃带着她,走到露台边,露台很大,一眼望出去,便是浩浩汤汤的江流。   “你站在外面做什么?”程池抬头问他。   “回味。”   “回味什么?”   许刃垂眸看向她:“你的美。”   程池侧过身,手趴在护栏上,看着奔涌的江流:“惯会说好听的话。”   许刃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随即手又落到她的臀部抓了一把,程池推开了他,往边上挪了挪,谁道他又死皮白赖地凑过来,从后面将她一整个环住,圈进怀里。   “怎么都瘦成这个样子?”   “你心疼吗?”   “疼死刃哥了。”许刃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无比真诚地说。   “刚到水磨村支教的时候,可能是水土不服,狠病过一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还上吐下泻的,我不敢跟我爸说,他铁定会把我揪回去,后来,在镇上打了小半个月的吊瓶,才算好起来,是那时候瘦下来的。”   许刃沉默着没有说话,程池回头看他,笑了笑:“我就是想让你心疼的,还有很多呢,比如从坡上摔下去,腿上割了好长一道血口子,还有……”   许刃突然俯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程池,以后刃哥慢慢还你。”   她的心颤了颤,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我就问你一件事。”   “你出狱的时候,如果我没有走,而是找你和好,你会答应吗?”   “会。”许刃斩钉截铁:“一定会。”   “可那时候,你一无所有,连大学学历都丢了,你舍得我每天跟你去天桥上摆摊?”   “我舍不得。”许刃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间用力吻了吻:“但我更舍不得推开你,虽然那是我最艰难的时期,但是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铁定不会叫你吃苦。”   程池将下颌搭在他的肩膀上,脸埋进他的颈项,喃喃道:“那时候,我也是够蠢的,我应该要陪着你,陪你度过这三年,我会当一个好女人,你出去摆摊,我就在家里给你做饭洗衣服,晚上给你暖被窝,我应该要陪着你。”   许刃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千金也会说好听的话了,刃哥听着心里头特舒坦。”   “才不只是好听,我真的…”她没说完,许刃再度咬住她的唇,将她的话堵回去。   “我记着。”他说:“想表现,以后有的是机会,白天给我洗衣服做饭,晚上给我暖床,我记着了。”   “许刃,我特别特别喜欢你。”程池抱紧了他的腰部:“真的,特别喜欢。”   许刃抬眸,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野高远无云。   “程池,你今儿特别不一样。”许刃笑说:“小情话是一套一套的,听得刃哥心都要化了。”   “我都是说真的,谁讨好你呢?”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程池下颌抵着他的胸膛,抬眸看他。   “你这丫头,就欠收拾,欲求不满就跟我蹬鼻子上脸,昨儿伺候舒坦了,今儿就主动投怀送抱还拿小情话来蜜着我。”   程池红了红脸,手搁他腰上用力掐了一把,结果没掐动,他腰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索性拿膝盖往他下身顶了顶:“许刃,你这话说得可忒没良心。”   许刃连忙退后一步护住下|体:“你可稳着点,把这小疙瘩踢坏了,以后苦的是你自己。”   程池插着腰笑道:“我苦什么了我,满世界就你许刃有小疙瘩呀?”   “我这小疙瘩,最讨你喜欢嘛。”许刃很无赖地笑:“满世界都是男人,你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回来试试,能有我得劲儿?”   越说越歪,程池懒得跟他磨这嘴皮子,索性道:“家里有菜没有,我给你做顿饭。”   许刃摇了摇头,问:“你下午不是有课?”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下午有课啊!”她回头,看向许刃,笑问:“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许刃走过来,揽着她走下露台:“中午出去吃,晚上我来接你,咱们买点菜回来做饭,好不好?”   程池觉得,过去那无尽悠长而缓慢的时光岁月,似乎都是在等待这一刻,这一刻的幸福,足以温暖余生。   -   中午许刃开车送程池去了学校,随即方向盘一转,车开向了第三人民医院。   沈淮穿着白大褂,看着沙发上全身冒冷汗的许刃,终于白眼一翻,走到饮水机边,拿纸杯给他接了温水递过来,许刃拿杯子的手都有些抖,竭力控制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随即门被敲响,护士进来:“沈医生,药开好了。”   “给他。”   护士将一盒药递到许刃面前,还忍不住拿眼打量他。   此时许刃脸色惨白得厉害,鼻翼间都渗着汗珠,看上去很似乎很痛苦。   “这药,一天两片,饭后吃,不能空腹,否则伤胃。”护士对他说。   “谢谢。”许刃打开盖子,迫不及待便吃了一片。   护士出去以后,沈淮终于走过来,冷冷地质问:“几次?”   “什么?”   “问你昨晚搞了几次?”   许刃惨淡地笑了笑,骂他:“流氓。”   沈淮快给他气疯了,他站在沙发前,指着许刃严厉地说道:“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将息,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   “你别他妈说得好像老子很虚似的,不就…多弄了几次吗?”   “不就多弄了几次?你这么能,你别上医院来啊!”沈淮气得脸都白了:“现在可知道难受了?晚了。”   “妈的。”许刃笑了笑:“是难受,不过值当。”   沈淮鄙夷地冷哼:“你这把刀,就插|在色字头上。”   “说得好像你沈大医生就能免俗似的。”   “老子跟你不一样,老子身强体壮精力旺。”   许刃又笑了,跟他在一起呆久了,素来自诩谦谦君子的沈医生也开始一口一个妈的老子,还真是近朱者赤。   “我媳妇刚跟我好,我不喂饱她,她跟我闹。”许刃无奈地说:“女人闹起来,吃不消。”   “程老师可不像你,没个正经,你还把锅甩给人家,是男人不是?”   许刃哈哈大笑了起来,身体的不适倒是消散了不少:“上了讲台她是老师,回家里她就是我嗷嗷待哺的小媳妇。”   沈淮听不下去了,说:“这事,你打算一直跟她瞒下去?”   许刃收敛了笑意,起身去饮水机边又接了杯水:“结婚前,肯定得交代,但是还没想好怎么说,我怕……”   “你怕她知道了不跟你结婚?”沈淮问。   许刃摇摇头:“我怕她又给我哭。”   “就为这个?”沈淮摇头:“女人家,哭怎么了,值得你这样举棋不定。”   “你不懂,我媳妇哭起来厉害,能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搅成一团,老子宁愿身体上受点苦,也不想见她哭。”   知道许刃是疼她,沈淮无奈地叹了声:“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还真得早点告诉程老师,你的恢复,怎么着也要她配合吧,要是再像昨儿这么搞,我告诉你许刃,你活不过四十岁……”   “你什么医生,尽咒人死。”   “那你尽可以试试。”   “行了。”许刃起身,将药瓶装进衣服口袋里:“我回公司一趟,晚点还要去接她,走了。”   “瞅你那得瑟劲儿。”沈淮骂了声:“好像全世界就你有媳妇似的。”   “全世界,就我媳妇最温柔可爱,最善解人意,不服气,来打我啊!”   “德行。”   许刃乐呵呵地走出了沈淮的科室。   -   程池正上课呢,许刃直接大咧咧走过来,双手揣兜,倚靠在教室后门口,笑眯眯地盯着她。程池微微一惊,说话的节奏慢了半拍,脸有些烧红,不住地跟他使眼色,让他到外面等去。   很快,班上便又同学注意到,教室后门多了个人,一开始还为是年级主任,几个玩手机的同学慌忙按下手机,再看,年级主任那个快半秃顶的死老头子,跟这人可没有半分相似,才放下心来,班上的女同学们也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   “后面那人,好帅!”   “真的好帅!是谁的男朋友吗?”   “不是吧!”   整个教室瞬间乱哄哄地闹腾了起来。   程池拍了拍讲桌,呵斥同学们不准讲话,然后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后门口,压低了声音对许刃道:“还有十多分钟,你去办公室等我。”   许刃微笑着看着她,略带了些撒娇的调子:“我想看你上课嘛。”   “听话,乖啦,外面等我。”   班上的同学立刻开始起哄,许刃见程池一张脸开始烧红,看起来可爱极了,他耸耸肩,捏了捏她的耳垂:“那我在那边走廊上等你。”   “好。”   送走了这尊大神,程池松了口气,重新回到讲台,班上女生立刻羡慕地说:“程老师,你男朋友好帅呀!”   “没那么帅啦!”程池含着笑,谦虚地摆摆手,心里头别提多美了。   “他是程老师你的大学同学吗?”   “是高中同学,大学也是啦。”   “程老师你早恋!”   “早恋怎么了,我读高中的时候,不只早恋我还……”程池咳了咳:“跑题了跑题了,继续上课。”   “老师你还怎么样呀?”   “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   程池清了清嗓子:“我不只早恋,我还没耽搁学习,你们要是也能…”   她顿了顿:“不能不能,不能早恋!记住了。”   “切~~”   等等…刚刚讲到哪了?   -   吴霜拿着课本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许刃站在走廊边,惊诧地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唤了声:“是…许刃吗?”   许刃转身,看到吴霜,“哟”了一声:“你也在这儿啊?”   吴霜红了红脸,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是程池的室友,好像还跟着我在一个公司干了一段时间。”许刃看着她,礼貌地笑了笑:“好多年没见了。”   “是好多年了,自从你……”吴霜立刻顿住了,目光不大敢看他,而是望向别处:“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就没在公司干了。”   “嗯。”许刃点点头:“大学还是以学业为重。”   吴霜踟蹰了会儿,又问:“许刃,你…在里面过得还好吗?”   “就那样吧。”   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许刃道:“要不,你去忙吧,不用在这儿陪我唠。”   吴霜拿书的手紧了紧,转身边走,但是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又顿住了,许刃注意到,她的背影似乎在发颤。   “许刃…”吴霜终于回过头,表情有些痛苦:“许刃,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作者有话要说:  太甜了会不会腻啊! ☆、第73章 一生所爱(3)   “许刃, 有件事, 我想跟你坦白。”   坦白?这个词用得有些重了。   许刃回身, 看向了她:“你要跟我说什么?”   吴霜朝着许刃走近了几步,咬着下唇,纠结了很久, 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留下来了, 许刃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不至于吧!   几个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 见吴霜对着一个男人哭了起来,都不由得侧目, 低声私语。   许刃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额头:“吴小姐, 你……”   “许刃, 对不起!”吴霜对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许刃被吓得又往后退了退, 摸着胸口惊魂甫定。   “你这是…”   “你出事的那天, 给程池打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被我挂断的。”   她捂着嘴, 眼泪顺着手指缝滴滴答答地流淌:“那时程池在洗澡, 我…我挂掉了电话, 还删除了聊天记录。”   许刃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那天下午, 他给程池打了电话,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她接了,也许, 他不会那样冲动,一刀割了张强的喉咙。   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没有如果。   “许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吴霜泣不成声。   然而,对不起并没有什么用。   沉默。   许刃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声,问她:“程池不知道这件事?”   吴霜抽泣着:“她…她不知道,我还没有告诉她。”   “那么,不要告诉她了。”   吴霜红着眼睛,诧异地看着他,不明所以:“为…什么?”   就在这时候,下课铃拉响了,程池拎着电脑从教室里小跑出来,满心雀跃,在走廊边左顾右盼寻找许刃,远远地看到吴霜和他在一起,吴霜眼睛红红的,似乎还哭了。   她的脚步顿了顿,没有走上前去,而是转了个弯,拐进了办公室。   许刃见程池出来,看了看吴霜,道:“已经过去这么久,追究这些,并没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她再为这件事难过,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他说完,转身便走,身后,吴霜突然叫住他:“许刃,你…不恨我吗?是我害了你…”   许刃脚步顿住。   因果,还是偶然。   许刃已经无法判断,他脑子里很乱,他的一生中恨过许多人,那些看不起他的,欺负过他的,他曾经睚眦必报,谁欺负过他,他必定会叫他付出代价,比如王坤,比如程厉铭。   然而最终,这些代价,是报偿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现在,他累了。   许刃终究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离开了。   -   程池走到办公室的饮水机边,拿保温杯接了温水,转身便见许刃倚在办公室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程老师,放学了吗?”   程池走过去,将水杯递给许刃:“等了很久吧,喝水吗。”   许刃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池又说:“可以的嘛,许老板,魅力不减当年呵,我们语文组的扑克牌脸大主任,一见着你,都能眼泪汪汪的。”   许刃放下水杯,轻笑了一声:“人家都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程池拎着电脑包走出门,悠哉悠哉地说:“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许刃追上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电脑包:“你跟她吃哪门子歪醋呢。”   “谁说我吃醋了?”程池溜达出校门口:“我这个人,开明的很,老朋友嘛,见个面,聊几句,想到过去的情分,掉几滴眼泪,很正常的呀!”   许刃乐呵呵地跟着她,知道她这事闹小别扭,索性拉住了她的手:“我跟她能有什么情分,左不过认识的人罢了,我跟你才是老情人,手拉手肩并肩屁股对屁股,睡过觉的情分。”他说着手落到了程池的腰上。   程池敏捷地躲开,骂了声:“死流氓。”   两个人打打闹闹上了车,程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跟吴霜聊什么了?她还对你哭。”   许刃打开手机浏览股票,漫不经心地答道:“聊了点过去的事,聊了些牢里的事,她说我真可怜。”   “然后就哭了?”程池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女人家嘛,心软。”   “她以前还是挺喜欢你的。”   程池没有多想,转移了话题:“今儿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就做你最拿手的呗,只要别把咱家给烧起来。”   “少瞧不起人。”程池哼了一声。   “不过家里基本不开伙,什么都没有,得去趟菜市场。”许刃说。   程池方向盘拐了个弯,朝着最近的菜市场驶去。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上面波动着股市的行情,见许刃看得专心,程池好奇地问他:“刃哥,你总资产有多少?”   许刃抬头看了看程池:“这话题,敏感啊!”   “切,不说算了。”程池别别嘴:“谁稀罕知道。”   “反正养得起你就是了。”   “谁要你养。”程池翻白眼:“别看不起人。”   “行行行,程老师,你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能看得上我这投机取巧的资本家,那是我的光荣,咱谁也不养谁,一块儿开创美好生活,携手奔小康。”   程池嗤笑:“德行。”   -   程池在菜市场东挑挑西捡捡,买了些青菜土豆芋头什么的,想起来,许刃喜欢吃鱼,便又到水产摊位买了鱼。   “这鱼怎么买的?”   “十五。”   “这么贵,少点呗。”   “大河的草鱼,刚钓上来的。”   程池笑:“看着可不像呢?别欺负我不认识。”   “成成,十块给你。”鱼贩子终于妥协了:“卖完这条我也好收摊。”   程池掏出零钱包,从里面拿出了十块钱递给鱼贩子,鱼贩子问:“切片还是切块?”   “不用,我自己拿回去切,我做藤椒鱼,片儿得薄一点。”   “成。”鱼贩子装进口袋递给程池,许刃随即接过来,鱼贩子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有福气啊,媳妇这么漂亮,还能干。”   许刃笑:“是,能干。”   她的确能干,很“能干”   程池看着许刃嘴角那么邪笑就知道他又想歪了,翻了个白眼,一个人朝前走去。   “哎,媳妇儿。”许刃追上来。   “谁你媳妇。”程池骂:“臭不要脸,小心咬着舌头。”   许刃走在她身边,淡淡道:“我记得以前某人好像说过,包里可不揣零钱的。”   程池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记着?”   那是在峨眉山上,许刃将多给的几十块导游费还给程池,程池说的话。   许刃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过耳不忘。”   这三年在里头,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跟放电影似的,在许刃的脑子里,过了几百遍几千遍,那是他撑下去的唯一寄托。   “程池,那时候,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程池坐进车里,抬眼问他。   “你故意装冤大头,给我敲竹杠。”   程池的确是故意的,但她才不承认,故意反问:“当我傻啊?”   “你不傻。”许刃看着窗外,嘴角的笑意渐渐晕开,他声音低醇,喃喃道:“你只是善良。”   程池脸红了红,不大好意思,索性便不说话了。   厨房里,程池系着白围裙,拿着锅铲,炒菜做饭,许刃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熟练的架势,心里头感觉是真的温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能吃上程池做的饭。   他走进厨房,从后面环抱住她,将脸贴在她背上,喃喃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程池手里的锅铲顿了顿,然后将鱼给翻了一面,说:“给你做个饭,就幸福了,太容易满足了吧。”   许刃的手,移到了下面,开始扒她的裤子,沉声道:“那再加深一下。”   程池推开他,把他赶出了厨房:“死男人,做饭呢!闹什么!”   温柔贤惠,似乎与她沾不上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穿上围裙的做饭的样子,许刃就想上她,特别特别想。   他在客厅兜了一圈,站不是的坐不是,最后又钻进了厨房,拿着案板上的菜走到水槽边冲洗:“我来给你打下手。”   程池瞥了他一眼,笑说:“许刃,你要真这么闲不住享不来福,以后这家务活,就都给你了。”   许刃放下手里的菜,都到她边上,附身笑看着她:“还没过门呢,就跟我讨论起家务活了,程池,要不咱们商量商量,定个日子吧。”   程池笑了笑:“许刃,这求婚可简陋了点。”   许刃直接否定:“咱们这关系,还用求?”   “滚!”   许刃被程池轰出了厨房,他摸着包里,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微微敛了敛眸,叹了一声。   还差一点,刚刚只差一点,他就要单膝跪下了。   可是不行,那件事,在她知道知道真相以前,他不能这样做。   可他是真的怕。   -   程池烧了个鱼,又做了几样家常的小菜,摆上了桌,许刃拿起筷子尝了尝,说:“嗯,我媳妇手艺,没得说。”   “得了。”程池给他添了碗饭递上来,坐到了他的对面:“我以前给留校的小朋友做大锅饭,跟村里的妇人学的手艺,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把菜给炒熟,至于味道,勉勉强强能入口,却算不上什么美味。”   “这么谦虚?”许刃笑说:“可是我觉着,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哎哟我刃哥这小嘴儿甜的。”程池脸上更是笑得开了花,见他夹起鱼肉,连忙止住,给他拿来了空碗:“吃鱼用这个装,当心刺混到饭里头。”   许刃乖乖换了碗,心里乐得不行:“我媳妇真体贴。”   程池哼了一声:“不跟我正儿八经求婚,就别媳妇媳妇地叫,不带这么占我便宜。”   “真想嫁我啊?”   程池闻言,将碗往桌前一推:“怎么,不想娶?”   “想,做梦都想。”许刃给她夹了菜,又说道:“不是怕委屈你吗。”   “许刃,别说你现在成了小老板,当初你要是不那么混蛋,就算蹲大狱,我也能拿到户口本跟你把证扯了。”   许刃拿筷子的手突然僵了僵,嘴里嚼着几颗饭,沉默了片刻,然后摸到她的手,用力抓了抓,沉声道:“是,是刃哥混蛋,以后刃哥铁定对你好,过去的委屈,都给你补上,只要刃哥这条命在,把你往死里疼。”   程池心里夹了蜜,推了推他的手:“别急着表白,饭菜都要冷了。”   晚上,许刃抱着程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程池拿着遥控器,换到了一个情感调解节目,关于婆媳关系的,丈夫夹在里面左右为难。   程池边看边点评:“这婆婆看媳妇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许刃将程池往怀里又紧了紧,随口点评:“估摸着待会儿得打起来。”   程池换了个台,许刃说:“别换,那个挺好看的。”   程池又把台转回来,失笑:“你这么喜欢看人家撕逼,唯恐天下不乱啊?”   “也不是,就是觉着,抱着你窝在沙发里面,看家庭伦理的节目,特温馨,特有家的感觉。”许刃说这将脑袋迈进了她的鬓间,深深地呼吸着,然后吻了吻她的耳朵:“特别想和你有个家。”   程池倚在他宽阔硬实的胸膛里:“许刃,你想要个宝宝吗?”   “你不提这茬我都忘了。”许刃说:“大一那会儿,你把我骗得够惨的,老子真以为…”   得,时隔六年,那时候没机会,现在要跟她算账了是吧!   “我那还不是迫不得已,再说,谁让你自己瞎猜,我就顺水推舟我……”   许刃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我妈死的时候,我都没哭。”   他这辈子,就哭过那一次,进监狱他都没哭。   可那天晚上,他为自己的无能,要不起那个孩子,哭了。   “许刃,我错了。”程池跟他服软认错,乖乖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要不,要不咱们将错就错……”她说完,便凑过来,捧起他的脸,一口咬住了他的唇,他的嘴里,总有烟草的味道,很浓烈,她迷恋他嘴里的味道。   “生孩子不是小事。”许刃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吻住她:“不能这么随便。”   就在这时候,程池的电话响了起来,许刃正要起身,她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又给拉了回来:“不管。”   两个人在沙发上纠缠了一阵,电话断了又响,烦得很。   终于,许刃还是起了身,从她的包里摸出电话,看了看,然后递给她:“嗯,你爸的。”   程池顾不得衣衫凌乱,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忐忑地接起了电话:“爸。”   “你是不是打算直接跟着许刃那臭小子过了,这么多天,家也不回,老爸也不要了?”程正年声音听上去很是气闷。   “爸,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明儿就回来,明儿就回。”   “哼!”   “爸,要不,我把许刃也带回来给您瞧瞧?”   程正年冷哼一声:“还真是一刻都离不的了?”   “嘻嘻,那就这样说定了。”   “哼!”   挂掉电话,许刃已经去了卫生间冲澡,程池走过来:“跟我爸说好了,明儿一块儿回家,能腾出时间吗?”   “必须能。”卫生间里许刃打开了莲蓬头,水哗哗啦啦冲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摸着自己身侧那条宛如蜈蚣般的疤痕,目光敛了敛,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你们憋猜了,下章就真相大白233   谢谢老板请我吃松饼-3333-   赵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8 08:51:16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3 06:31:05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3 06:32:05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3 06:32:18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3 06:32:44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3 06:33:10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3 06:33:34   赵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5 07:39:44 ☆、第74章 一生所爱(4)   第二天上午,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十分闷热, 没多久, 暴雨哗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远处的鹿山被缭绕的云雾所笼罩,闪电时不时地照亮整个教室。   程池上课的时候,遭遇了白悠的夺命连环call, 终于受不住, 她跟同学们抱歉之后,抓着电话到走廊上。   “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   “白大小姐, 我在上课啊!你能不能消停点!”   “程池, 这次是真的十万火急!”   白悠不是冲动的性子,不是要紧事也不会一连十几个电话call过来。   程池看了看身后的教室, 又瞅了瞅走廊尽头教务主任的办公室:“那你长话短说, 要是我被逮住上课接电话,吃不了兜着走。”   “我今儿上午去找医生,他没在, 我就在他办公室等他…”   “讲重点。”   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电话那头白悠似乎喝了口水, 接着说:“我现在还在医院呐, 躲在厕所里给你打电话的。”   “白小姐,你再这样,我真挂了。”   “别呀!”白悠慌忙叫住:“我在沈淮办公室坐了会儿, 瞥到他桌上有份文件,我定睛一看。”   “嗯?”   “程池你可顶住!”   “你妈的!”程池正要挂电话,只听白悠道:“是一份捐肾协议,本来一开始没太在意,结果往下一扫,落款就俩字。”   程池拿电话的手,僵了僵,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白悠顿了顿,听见程池那边沉默了,她说:“要不,我还是等你上完课再给你打过……”   “许刃?”她打断了白悠的犹豫不决。   是许刃吗?   是的。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眼前天昏地暗。   “程池,你可千万顶住,我这就去找沈淮,我跟他问清楚!”   白悠的声音她已经听不见了,远处有火车,轰轰隆隆地驶过,她的耳朵里嗡嗡嗡的,全是他的声音,在狂风骤雨中,回响不绝。   “只要刃哥这条命在,把你往死里疼。”   “我妈死的时候,我都没哭过。”   “特别想和你,有个家。”   ……   程池的心,仿佛被无边的大雨冲刷过,泛着无边的秋凉与潮湿,她扶着墙壁,颤巍巍地走进了教室里,重新回到讲台上,身体仿佛是有千斤重,可是脚下却空落落,就像踩在腐烂的泥土里,无边的沼泽里伸出了无数只手,将她沉重的身体拼命往下拽。   她全身都痛,每一寸皮肤,都在被撕裂,就连呼吸都是痛。   程池扶着讲台,站了好久,就连后排玩手机的同学都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她。   程池拿起课本,颤栗地翻开:“我们…我们接着上课,刚刚讲到哪了?”   台下,同学们大气没敢出一声。   良久,距离讲台最近的一个女生,轻声安抚地说:“老师,您…别哭。”   别哭。   她哭了吗?   一滴眼泪掉下来,“啪”地一声,打在了课本的纸页上,将上面的批注的钢笔字晕开。   程池颤颤地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湿漉漉的,她用手背,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对…对不起。”她慌张地道歉,大口地呼吸着,平复胸腔里涌出来的酸涩,捂住嘴哽咽地说:“老师没有办法…这节课上自习。”   她说完步履踉跄地跑出了教室,一个人躲进了办公室里,窗外的闪电一阵接着一阵,将办公室照得透亮,闷雷在耳边轰隆隆地想起来,程池背靠着墙壁,全身绵软地坐了下来,瑟瑟发抖。   恰是这时候,白悠的电话打了进来,程池接过,努力使自己平复心绪,让声音不再颤栗。   “白悠。”   “沈淮还在手术室,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我刚刚又溜进他的办公室翻了翻,那个捐赠协议上的受赠人,你猜是谁?”   “我猜是谁…我猜…”她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悠大喊到:“是林简,咱隔壁班那个大学霸,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哦!林简。”   “程池,你还好吗?”   “我还好吗?”   “程池,我担心你,你现在在学校吗?我过来找你。”   “不用了,白悠,不用。”程池用力擦掉了眼泪,强作镇定:“我没事。”   “真的?”   “嗯,这件事,你先别去问医生。”   “听你的。”白悠爽快地答应:“但是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许刃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   挂掉电话,程池站起身,用手背擦掉了眼泪,然后锁上了办公室的门,颤抖的手拿出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又摸出打火机,火焰颤栗着,点着了香烟,她深长地呼吸了一口,平复心绪,随即将打火机扔到桌上,走到窗边,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她的侧脸,风吹过,她闭上了眼,睫毛轻轻抖动。   很快,一根烟抽完,程池摸出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杨靖接到程池的电话时,刚从会议室走出来,他将文件袋递给助理,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程大小姐,请说你跟许刃和好啦,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他声音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杨靖,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这么严肃,说来听听。”杨靖的脚翘上了红木办公桌。   “许刃的公司,跟林家有没有关系?”   “林家,那个林家?”   “林简,咱们的高中隔壁班的同学,校草。”   “哦!哦!”杨靖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你说那个病秧子啊!”   “对,是他,我记得你以前提起过,许刃开始创业的时候,有人帮过他。”程池急切地问:“那个人是谁?是林简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许刃可没跟我说过这些事,不过我可以查,我公司跟他公司有合作,查起来不难。”   “麻烦你了。”   “说的什么话,先挂了,我这就去帮你问问,有结果了打给你。”   “谢谢。”   -   晚上,许刃开车过来接程池,车门推开,他撑开一柄黑伞,一路小跑到了教学楼边,程池连忙迎上去,用衣袖擦拭他脸上的雨珠:“这么大的雨,你直接去老宅啊,都说了不用过来接我。”   “下雨天不好打车,更何况。”许刃轻笑了一声:“你是我的护身符。”   “我爸又不会吃了你。”程池闷闷地说了声,这时候许刃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粗砺的指腹,摩挲到了她的眼角,微微皱了皱眉:“哭过?”   程池在早在卫生间用凉水洗过好几次脸,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她信口胡诌:“上课的时候,几个学生调皮,把我给气着了。”   许刃拿指腹揉了揉她的眼角,挑眉笑道:“问题老师,居然会给问题学生气哭。”   程池嘟起了嘴,作出委屈的表情,然后将脑袋埋进了许刃的胸膛里。   许刃拍了拍她的背:“把那几个学生还在不,帮你收拾他们去。”   “行了。”程池笑了笑:“走吧,回家了,迟了老头子又得说。”   许刃撑开黑伞,护着程池走进大雨中,上了车,程池这次没有坐副驾座,而是坐在了后排。   车刚驶出去没多久,杨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程池看了前面开车的许刃一眼,指尖顿了顿,还是接过了电话。   “杨靖。”   “程池,我查到了,许刃的公司,跟林简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公司最大的股东,姓杨,叫杨澄月,那就厉害了,她是鹿州最大的财阀杨氏集团的继承人,而且还是林简的妈。”   程池的心,宛如从高空中被抛掷向无底的深渊。   杨靖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她望向后视镜,凝视着他那双深邃,平静,碧波无澜的眼眸。   果然。   果然是这样。   他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他想要的,追逐半生的名与利。   好一个,远大前程!   程池缓缓闭上了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咽下喉咙里的酸涩。   许刃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喃喃问:“怎么了?”   “没事。”程池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瞥了瞥他:“之前拜托杨靖给我查点东西,刚刚有结果了。”   许刃点了点头,她既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   “你穿的,是我爸爸送给你的那件Armani么?”下车的时候,程池问他。   “才看出来?”   程池走过来,理了理他的衣领,目光凝注在他的襟前,喃喃着,不无心疼地说:“瘦了。”   六年前,念大学那阵,是他体格最壮实的时候,穿什么,都能隐隐约约看出肌肉的轮廓,修长挺拔。   “没时间,锻炼少了。”   许刃从车后面取出了礼物,牵起她的手,与她一块儿进屋。   “还带礼物呢?”程池看向了他手上提的口袋。   许刃素来是讲礼的人。   “见岳丈,怎么敢两手空空。”   程池好奇地问:“买的什么?”   “朋友从川西弄回来的虫草。”   “我爸身体好着呢。”程池说:“你留着自己……”   她话没说完,就顿住了,恰是这时候,程正年从楼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瞥了许刃一眼,面无表情问了声:“来了?”   “程叔叔好。”许刃将礼物给了陶婶,跟程正年微微屈身,鞠了个躬。   程正年走下来,坐在了沙发上,吩咐陶婶:“上次我带回来的西洋参,你给许刃泡了水,端过来。”   “是,老爷。”陶婶将礼物放好,便去橱柜里拿西洋参泡水。   程正年回头望了俩人一眼,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坐。”   程池推了许刃一把,两个人坐到了沙发上,与程正年面对面。   程正年将烟斗往烟缸里磕了磕,漫不经心地问道:“公司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谢谢叔叔关心。”   “爸,听说咱公司不是要新订一套冬季员工制服吗?这不正好,跟许刃公司合作呗!”程池迫不及待地说。   程正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倒是给他盘算得周全,连公司要订员工服的事都知道了?”   程池嘻嘻一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程氏集团下员工上千,这可算得上是一笔大生意。   “如果程叔叔有这个意思,我可以给到最优惠的价格。”许刃连忙跟他挣表现:“我保个本就行。”   “那不行!”程池连忙说道:“爸,许刃公司才刚起步呢,咱不带这样欺负人哦!”   程正年笑了声,看着程池,假装严厉,又有些酸溜溜的:“女儿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哪有。”   程正年看向许刃:“这事可以合作,我让人拟个合同,择日给你送过来,既然阿池是开口,必不叫你吃亏,不过质量,你要给我保证好。”   “这是一定的,谢谢程叔叔。”   “还有你这西服…”程正年认出来,这是六年前他上门拜访的时候,他送他的那一套,一时间有些恍然,感慨万千。   “这西服款式…有些老旧了。”他声音有些颤:“你还穿着呢?”   “穿着。”   “等得空了,我叫人再给你定做一套,不过…”程正年看向许刃:“你瘦了些,原来的尺码只怕是用不了了,待会儿叫陶婶给你重新量个尺寸。”   “谢谢程…”许刃话音未落,程池却拿手肘戳了戳他,低声道:“叫爸。”   许刃心猛地一颤,看向程正年,他不动声色,表情依旧严肃。   “谢谢…爸。”许刃的脸红了红,声音有些抖。   程正年的嘴角,泛起了些微苦涩的笑意,哼了声:“臭小子。”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坐过来。”   许刃愣了愣,程池推了他一把:“坐过去呀!”   他方才起身,绕过茶几,坐到了程正年身边,程池也跟了过来,坐在程正年另一边,挽住了他的手。   程正年脸上终于有了融雪的笑意,他握住了程池的手,又握住了许刃的手,合在一起:“臭小子,便宜你了。”   “是,是我捡了个大便宜。”许刃含笑看着程池,程池挑眉,抿着嘴笑。   作者有话要说:  程池:谢谢老板们请刃哥看病吃药~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6 00:05:53   像一块滚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6 00:06:17   a七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6 00:15:39   Hann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6 00:24:13 ☆、第75章 一生所爱(5)   晚上, 许刃与程池分房,还是睡他以前的房间,不过半夜, 他的房间门, 被推开了。   他睡得并不是很深,听见声音,转醒过来, 随即, 感觉自己背后的床凹陷了下去, 紧接着, 柔软而温暖的身体,钻进了他的被窝, 熟悉的触感漫过来。   程池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背,声音嘶哑地说:“这才几天, 一个人睡, 竟有些不习惯。”   许刃转过身, 将她搂进了怀里:“乖乖睡觉。”   程池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深长地呼吸着。许刃很快意识又模糊了,当他惊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怀中的人, 在颤栗……   她隐忍着,大口地呼吸着,可是强烈的情绪涌动,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   许刃将脸往下埋了埋, 感受到了,她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   一个人,深夜里,窝在他的肩头哭泣。   许刃什么也没说,低头,一寸寸地吻掉了她脸上的湿润,她抱他更紧。   良久,他叹息了一声,说:“程池,不要担心我。”   “你的命是我的。”她用力咬住他的肩头。   许刃闭上了眼睛,程池用尽了力气,甚至咬出了一丝腥咸:“你糟蹋自己,问过我答不答应?”   许刃想说对不起,他抱紧了程池,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拥着她。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去,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她轻不可闻地喃了一声:“许刃,向我求婚吧。”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好。”   -   两天后的周末,程池趁着许刃去上海总公司处理公务的间隙,去了一趟鹿山脚下的疗养院,如果杨靖的消息准确的话,林简,应该就在那里休养。   鹿山脚下风景如画,空气也颇为清新宜人,疗养院条件极好,的确是病人休养恢复的好去处。时隔六年,程池再度捡到林简,他坐在后花园青草地的躺椅上,正在一颗法国梧桐树下看书。穿着一件蓝白的病号服,皮肤依旧苍白如纸,比之高中的时候,他似乎还要胖了些,模样依旧清隽,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凝注在书本上,目光格外柔和,而他的身后,远远地,依稀可见蓝天之下,苍翠绵延的鹿山山脉。   林简余光扫到有人走近,茫然地抬起头来,惊见是已经好久不曾会面的程池,他愣了愣,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竟还有些无所适从,说:“你…你怎么来了,哦,不,你….你坐。”   程池走过来,紧着脸,没有坐。   “我们好久没见了,这些年,你怎么样?”林简似乎很兴奋,苍白的脸色也微微红润了起来。   “不好不坏。”程池回答,又扫了他一眼:“你好像过得不大好。”   “嗯。”林简点了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我这身子一直病着,这段时间,才稍微好起来。”   “换了肾,没有排异反应?”程池开门见山。   林简惊了惊:“你都知道了?”   程池咬着牙,正要说话,恰是这时候,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针织衫,长发披散在肩头,程池认得,她是杨澄月。林简唤了她一声:“妈,程池来看我了!”   杨澄月个子很高挑,站直了比程池还要高一截,又穿着高跟鞋,收拾打扮得非常得体,看上去很有气质。在程池的印象里,她一贯是非常严肃而又格外优雅的。   “小池来了。”杨澄月对她礼貌地笑了笑。   程池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她看着杨澄月,有些生硬地说:“杨姨好。”   杨澄月是多么精明的女人,她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林简,又看了看干巴巴站在这儿的程池,心里头便明白了大半,知道程池多半不是真的来看自己的儿子,而是为着许刃的事情过来的。她回头看了林简一眼,说:“儿子,你先去找保姆,叫她泡杯茶端下来,招呼小池。”   林简点点头,转身边朝着疗养中心走去,待他走远以后,杨澄月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又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椅子:“坐吧,小池。”   程池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沉默着没有冒然开口,她不清楚杨澄月到底知道多少。   “你过来这边,恐怕不是单纯来看看老同学。”杨澄月看着她:“让我猜猜,是为着许刃的事?”   “是。”程池毫不掩饰。   杨澄月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杨澄月这辈子,从不做亏心的事,但却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和一个最大的庆幸,小池,愿意和我这么个老太婆,聊聊吗?”   她并不老,虽然年华逝去,但她的气质,依旧让她看上去,很年轻,风韵犹存。   “您说。”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年轻那阵子,看走了眼,嫁给了林简的爸爸,到头来,才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程池沉默着,这是长辈们的事,她并不好多数说什么。   “我跟他爸离婚了,所有人都觉得,我真是要疯了,这把年纪,居然还学着你们年轻人,闹什么离婚,可是知道了他过去曾为了名与利,抛妻弃子的禽兽行为,我实在无法忍受再跟他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我把他赶出家门了。”   程池知道,杨澄月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同时也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她骄傲并且自尊。   “不过,最大的幸运,便是他还生了个好儿子。”杨澄月笑了笑:“许刃给我儿子捐了肾,并且没有出现排异,他救了我儿子一条命。”   终于说到重点了,程池听着,心里头却像被刺给扎了一下,冷声道:“手术是在两年前进行的,那个时候,正是许刃最穷困落魄的时候,你确定,他是给你儿子‘捐’肾,而不是卖?”   杨澄月突然笑了起来:“小池,说话小心,买|卖|器|官,可是违法的。”   程池紧紧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那个时候,许刃正在创业,你用手头的资源去诱惑他,让他答应,给林简捐肾。”   程池咬重了“捐”这个字,用力地说道:“这不是卖,是什么?你知道他迫不及待想要成功,你拿着他的软肋,以此去诱惑他,这不是买,又是什么?”   “那又怎么样?”杨澄月似乎很心安理得:“我不是已经帮助了他?他的公司能做到现在的规模,有我一半的功劳,而且,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杨姨,你不能…”程池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却忍不住地颤栗:“不能这样欺负人,他就算是一只温驯的,不要咬人不会反抗的麋鹿,也不至于可怜到这步田地,在最一无所有的时候,竟要出卖自己的…”   她终于是说不下去,缓缓闭上了眼,平复情绪的激动。   “我又能怎么办?”杨澄月冷漠地看着程池:“你知道现在合适的肾//源多难找?我和他爸都不合适,只有许刃,许刃的各方面检测起来是最完美的匹配,他很健康,也很强壮。他是林简的亲哥哥,如果他不帮忙,林简会死的啊!我是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死掉,程池,你没有做过母亲,恐怕无法理解,一个绝望的母亲,为了挽救她唯一的儿子,会不惜任何代价,包括她的生命!”   就在两人情绪正激动的时候,林简下来了,身后他的保姆也端来了三杯茶水,放在了小桌板上。   林简情绪很高涨,笑着说:“程池,你快喝茶,好久没有老同学来看我了。”   程池和杨澄月同时收敛了情绪,不想让林简看出什么来。   程池接过了林简递过来的茶杯,杨澄月脸上再度溢上了笑容:“儿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觉得我都不用住在这儿了,挺想回家的。”   “等过几天,叫医生来检查一下,医生说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咱就回家。”杨澄月脸上满是慈祥的表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程池,我听哥说,你现在是语文老师了,真厉害。”   “哥…”程池微微有些讶异:“你说…”   “哦,你还不知道,许刃是我的哥哥,亲生的!”林简很高兴地说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要开心死了,许刃那么好,他居然是我哥哥,我还记得以前他带我玩游戏,从来不嫌我打得不好,带着我玩,就算去念大学了,我们还经常联系着,不过后来……”   林简顿了顿:“后来他出狱了,还经常来医院看我,就前两天,他还来陪我玩游戏呢,说下次带嫂子一块儿过来,我就猜到你俩又好了。”   程池无言以对。   杨澄月笑了笑,说:“许刃的确很有当兄长的样子。”   他的确是个好兄长,程池记得,大一的时候,他们过年回家,家里长辈们一块吃饭,几个孩子一起玩儿,那时候许刃就特别照顾林简,对他极好。   “你刚刚在看什么书呢?”程池终于拆开了话题,虽然她并不是单纯过来探望林简的,但是终究不能太失礼,毕竟家里总归还是世交,所以决定要和林简聊会儿天。   林简扬了扬手里的书,说道:“在这儿太无聊了,闲看着打发时间,是哈代的,《无名的裘德》。”   无名的裘德。   “哦,我读过这本书。”程池说:“讲的是一个名叫裘德的男孩,他很聪明,也很努力,却始终被拒之于大学门外,壮志不酬、谋职无路、告贷无门,最后在绝望中,与他的孩子和妹妹一同吊死的故事。”   林简点了点头:“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从今天起,双更到完结-33- ☆、第76章 一生所爱(6)   程池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一片枯叶,飞向远方的天际。   从晚夏一脚迈入了秋。   程池给许刃打了电话。   “许刃, 天凉了, 你衣服带够了没有?”   电话那边似乎很安静,许刃压低了声音,说:“都带了, 你也多穿些。”   “许刃, 你那边好静, 在干什么呢?”她一个人走在青草碧绿的石板路上。   “我在…” 他抬头, 长桌会议厅里,几个董事和十几个部门经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在想你啊。”   他大大方方说完, 会议室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好巧哦,我也在想你。”   “好了, 乖乖等我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如果快的话, 四天后。”他又想了想, 改口:“三天, 三天就回来。”   程池挂掉了电话,立刻订了一张去上海的机票。   第二天中午, 她来到了许刃的公司大门口。   公司大厅装饰很有现代气息, 她拎着小小的行李箱走进大门,东张西望,很有些叹为观止,公司天顶周围缀着许多类似星星一般的闪耀的水晶, 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似浩瀚的星辰。   正前方的大屏上,展示着“星空”新季度的时装走秀,模特们穿着新一季的秋冬装,自信地展示着自己的曼妙的身材,程池知道,那些服装将成为新一季的潮流的领跑者。   前台的姑娘见程池一个人在大厅里东张西望,边走过来问道:“女士,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吗?”   程池看了看她的胸牌,她叫秦晓。   “秦小姐你好,我找人。”   “请问您找谁?”   “许刃。”程池说:“我找许刃。”   秦晓连忙翻开一个记事本:“您找许总,请问有预约吗?”   “预约?”程池愣了愣,说:“好像没有。”   许刃并不知道她今天会过来。   “没有预约的话,您需要在这里登记一下,我帮您预约,等许总有空了,我再联系您。”   “他这么忙呀?”程池问:“不能直接上去找他吗?”   “这是不可以的。”   “哦。”程池有些无奈:“他在公司吧?”   “许总现在应该在开会。”   “那我在这里等他。”程池说完,直接拎着行李箱,坐到了大厅左边的咖啡桌边。   没多久,一个穿着一字裙,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走进了大厅,将一份文件交给前台,道:“待会儿许总下来,把这个给他。”   “好的,周助理。”   周雨洁转身,瞥见了程池,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问秦晓:“那位女士找谁?”   “找许总的,没预约,说要等许总下来。”   “这怎么行,你还让她坐这儿,没有预约就不能见,待会儿许总下来,闹得不好,你就等着丢工作吧!”   “啊,那可怎么办!”秦晓有些慌了。   “把她赶走。”   “可…”她抬眸打量了程池一眼:“那位女士看上去也是体面人,怎么好就这样把人赶出去?”   “又不是叫你拿扫帚轰,去跟她说,许总已经离开了,叫她走,如果不走的话,就请保安过来。”周雨洁翻了个白眼:“许总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程池正拿着手机,纠结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但又怕他在开会不方便接听,放下手机,便见秦晓走过来,对程池道:“抱歉,女士,许总已经离开了,您再等下去,也是徒劳的。”   “走了?”程池讶异:“可是我没看到他下来呀。”   “许总不是从这边的门离开的。”   程池皱了皱眉,有些不大相信:“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刚刚。”   “你骗我。”程池说:“他离开为什么不走前门。”   就在秦晓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周雨洁走过来,含笑说道:“女士,我能问问,您找许总有什么事吗?”   “你是谁?”   “我是许总的助理。”   程池挑眉,打量了周雨洁一眼,笑了笑,意味深长喃喃道:“助理啊。”   还是这么漂亮又招展的女助理。   可以的,许刃。   “我找他自然是有重要的事。”程池说。   “请问我能帮您转达吗?”   程池想了想:“那也可以,你就帮我跟他说,就说夫人到了,叫他赶紧出来接驾。”   边上秦晓没忍住笑了笑,被周雨洁狠狠一瞪,连忙收敛了笑意。   周雨洁脸色很难看,板着脸克制地说:“你开什么玩笑。”   她知道,许总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夫人,倒是不少莺莺燕燕爱慕许总,但是也没见胆子这么肥的,居然敢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程池说:“不然我自己上去找他。”   周雨洁连忙拦住程池,叫了声:“保安,把这个闹事的女人赶出去!”   有穿制服的保安走过来:“女士,请你离开。”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她这千里迢迢赶过来,不想给他惹麻烦,程池说:“我就在这里坐会儿也不行么,你们星空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死缠烂打跟着许总屁股后面转,好不要脸。”周雨洁冷冷看了程池一眼,不再跟她客气:“许总没功夫搭理你,保安,把她的东西扔出去。”   “喂!别碰啊,我箱子里装的是你们许总的衣…….”她话音未落,保安已经过来夺过了程池的箱子。   程池立刻抓住了行李箱手拉杆,就在这时候,电梯叮地一声,门打开,许刃一身黑色西装革履,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穿西服的男人。   “许…”程池正要叫他,可是看到他身边还有人,不晓得他是不是方便,那一个“刃”字就被生生地吞了下去。   许刃却已经看到了她,表情微微有些诧异,眼神里顷刻有了光,对周围人说了几句,便大步流星地朝着程池走过来。   保安见许刃过来,立刻松手,程池跟他争夺行李杆,保安骤然松手,惯性的缘故她重心不稳,往后退了退,被许刃一把揽住,捞进怀里。   看到她,许刃简直要高兴疯了,完全掩饰不住脸上兴奋的神情:“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啊!”   程池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抱了起来脚离了地。   周雨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进公司一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许总有高兴成这样的时候,从来没有,面前这一位,恐怕,真的如她所说…   “许刃,你先放我下来。”程池有些脸红,不大好意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刃依言放下了她,又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两嘴巴子:“让刃哥看看,是不是胖了?”   “这才三天,胖你妹!”程池推了推他。   “才三天啊,我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许刃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顺势提起了她的行李箱,带着她往外走:“饿不饿,刃哥带你去吃东西。”   “饿,好饿!”程池捂了捂肚子:“飞机上的早餐巨难吃。”   “想吃什么?”   “咱们去学校外面,经常去吃的那家饺子馆吧,好久没去过了。”程池说着又顿了顿:“你不忙吧?”   许刃看了看身后的几个老总,他们笑眯眯地看着他,摆了摆手。   “走吧。”许刃说:“今天都是你的。”   “别,你要是有事,就去做,我就……就来给你送几件衣服。”   许刃挑眉:“好感动。”   “哼,一点都不真诚。”   “走啦,不是说饿了么。”许刃揽着她往外走。   “许总。”周雨洁终于叫住了他,忐忑地看了看程池:“刚刚…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许总的…”   “夫人。”程池转头说:“许夫人。”   许刃嘴角扬了扬,回头,对大家介绍道:“这是程池,我夫人,以后她来,直接领我办公室。”   “是。”秦晓连连点头。   周雨洁不住地对程池道歉,诚惶诚恐,程池见到许刃,什么不开心都没有了,也没多计较。   “许刃,你好大架子。”出了大厅,程池挽住他的手臂:“还要叫人领我到你办公室。”   “算我说错了,以后夫人来,给我电话,我下来迎接。”   程池吊住他的胳膊,嘻嘻一笑:“这还差不多。”   -   车还没开到学校外面,路过一个菜市场,程池又改变了主意:“不去吃饺子了,咱们回家自己做吧!”   “想一出是一出。”许刃喃了声,还是把车开了回去,停在了菜市场口子上。   程池精挑细选,挑了两只老鸭子,跟许刃回家顿汤喝。   许刃在上海的房子在一处很清幽的小巷子里,一栋四层高的小洋房,红墙绿瓦,每户窗户前都掉着翠绿色的吊兰,几只无名的小花迎风招展。   看上去并不是独栋的别墅,而是居民住宅。   程池跟着许刃走上楼,每一层都有紧闭的防盗门,看上去的确是居民住宅楼,不过房子倒是很新,楼道也干净敞亮。   “你不是说,在上海也有大别墅吗?”程池好奇地问。   “嗯,有的,在陆家嘴那边。”许刃道:“不过我最喜欢这里,所以带你过来。”   上了四楼,他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这栋房子也是我买的,下面几楼都租出去了。”   程池失笑:“许刃,你到底买多少套房子啊?”   “嗯,大概五六套吧。”   程池惊呼:“你买这么多房子干什么啊?”   “不知道。”许刃耸耸肩:“大概是比较有安全感,不过。”他转而道:“你也可以说我是土豪,没关系。”   程池笑着拍了拍他:“的确是土了点。”   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一声车鸣,随即,便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还有男人们闹哄哄的笑声。   程池将脑袋伸出窗户探望,望见了一辆银色的加长车。   “你这楼下的房间,都是租给了什么人呀?”程池问他。   许刃神秘地笑了笑:“保密。” ☆、第77章 一生所爱(7)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程池喃了声, 也不做多想,拎着鸭子进了厨房, 买的配料都是沙参大枣这些, 她要好好给许刃补身子。   很快, 浓汤的香味便漫了出来。   许刃走进来,手放在她的腰间, 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部。   “许刃,我想问你…”程池的话还没说完,许刃便说道:“我是自愿的。”   总是这样,他总是能在她话还没说出口, 便猜到她心底的想法。   “即使杨澄月不帮我什么,我也会这样做。”他下颌抵在她的肩头, 沉着声儿说:“没有办法看到他被病痛折磨, 我的心会痛, 程池,我会难受。”   “林简是我的弟弟, 亲弟弟。”   即使他出身豪门, 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有你希望拥有却求而不得的一切, 即使你们,一个在云端, 一个在泥里。   云泥之别,可他依旧是你的弟弟。   所以你爱他。   -   许刃喃喃说:“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好过一些。”   程池的心, 的确是渐渐地平静了,如果他用一颗肾,换来了这似锦的前程,程池无论如何,这辈子都无法安宁。   可若是为了林简,程池虽然心疼,但她会理解他的,即使不是现在,在未来漫长的时光岁月中,她总会理解他。   许刃从始至终,都是个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男人。   -   “以后,我要寸步不离地照顾你。”程池系着花边儿的围裙,拿着小铲子,搅动着一锅的老鸭汤:“把身子给补起来。”   “本来其实也没什么。”许刃说:“其实人对肾功能的利用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医生都说过了,只要好好保护这一颗,不会影响生活。”   他顿了顿,补充:“还有性|生活。”   “哼。”   “所以你放心,刃哥绝对不会委屈到你。”他说的时候,下面抵了上来,在她臀部蹭来蹭去。   “臭流氓!”程池笑着骂了声:“走开些。”   然而许刃却搂她更紧,舍不得放开:“我老婆好啊!”   “对了。”程池从案板拿起水杯:“我给你冷了一杯水,赶紧喝了。”   “这么大杯。”许刃皱了皱眉头:“吃了饭再喝,行不行?”   “不行,现在喝,吃了饭还有。”程池严厉地说:“我上网查过,要保护这一颗肾脏,就必须多喝水!”   “你还查到什么?”   “少吃盐和蛋白质,所以以后咱家的饭食都以清淡为主。”   许刃无奈地接过水杯,抿抿嘴,无奈摇头:“行,都听夫人的。”   他说完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真乖。”   许刃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奖励。”   “喝个水,还要奖励?”   “那当然。”许刃理直气壮:“总要给我点动力吧!”   “行行。”程池笑着,踮起了脚尖,在他脸上把砸地亲了一口。   “哦,对了,网上还说,不能剧烈运动,所以以后,咱们必须减少那什么的次数。”   许刃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那绝对不行!”他疾言厉色,加重了语气:“想都别想!”   “不是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程池急了:“变卦怎么这么快啊,我这鸭子都还没熟呢!”   许刃斩钉截铁:“什么都能听你的,就这事儿,说一千道一万,绝对不行!”   “许刃!”程池转身:“还能不能好了!我这是为了谁!沈医生都说了…”   还不等程池把话说完,许刃直接打断了她:“你甭听那医生胡说八道,我身体好着呢!一夜七次不成问题!”   “哼!大不了我以后跟你分房睡。”   “你倒是敢!”许刃软的不行来硬的:“老子把你绑起来!脱光了吊电扇上打,打老实为止,你怕不怕?”   “那…我不跟你好了!”   程池眼圈一红,许刃跟着气势就软了下来,他伸手过来揽住程池,被程池一把推开。   “王八蛋!”   “哎,刃哥不凶你了。”许刃拉了拉程池的手,心疼地放在嘴边吻了吻:“你看你,以前的小千金,闹起脾气来敢把天捅出个窟窿,几年不见,怎么变得这样…动不动就抹眼泪,像是我怎么欺负了你似的。”   “你就欺负我?”程池委屈。   “是是,刃哥混蛋,以后刃哥让你欺负,脱光了让你吊起来打。”   程池突然笑了:“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耍赖!”   “我感觉…好像被骗了。”   “哼。”   -   饭桌上,程池给许刃盛了满满一碗的老鸭汤:“快把汤喝了,养胃。”   “行。”许刃爽快地接了过来,浓郁的汤汁入口,馥郁悠长。   “怎么样?”程池赶紧问:“能入味儿么?”   “没你够味儿。”许刃笑。   “德行。”程池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以后咱家每天都炖汤,每顿饭前,你都得喝一碗。”   许刃又给程池夹了一块肉,说道:“那刃哥这好身材,可就保不住了。”   “怕什么,多运动就好。”程池又连忙补充:“但是不能剧烈运动。”   “运动好,咱俩一块儿运动。”许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床上运动。”   “滚蛋!”   许刃搁下勺子,看着程池:“程老师,我说,你这当了老师,怎么连性儿都转了啊!”   “那我还能跟以前那样胡闹啊?”程池坐直了身子,笑说:“为人师表,不得端着点儿?”   “那你也别跟我端着啊!”许刃抓住她的手:“记不记得,上大学那阵,咱不管闹什么矛盾,就算一句话也不说,较着劲儿,到了床上,什么矛盾都能解决,一觉起来,我还疼你,什么都能让着你。”   “什么你让我呀!臭不要脸。”程池笑了起来:“都说了谁坚持得最久,谁就赢,那明明是我赢了。”   “那也是我让你赢嘛!”   回忆起过去的事,许刃来了兴致:“我要是不让你,你还能哭,做那事儿的时候,你简直就是个爱哭鬼。”   程池的脸微微泛起了绯红:“那时候年纪小,我现在不哭了。”   “没事儿,你这叫真情流露,以后要哭,只能在床上哭。”许刃按着她软软的手指头,眼眸里射出柔和的光芒:“其他时候,我就舍不得了。”   “快吃饭啊!”程池不大好意思地抽回了手,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再不吃就冷了,我还得去给你热。”   “行。”许刃呼噜呼噜地喝了汤:“不辜负夫人的一片热忱。”   -   饭后,许刃穿着花边儿围裙,身长玉立地站在水槽边,哗哗啦啦地洗碗。   程池趴在窗边往外面望了望,又一阵风似地跑到厨房,脸上红光满面:“许刃!”   她大喊:“你是不是准备跟我求婚?”   许刃手上拿着一个白瓷盘,盘子还滴滴答答淌着水和白沫子。   他愣愣回头,眨了眨眼:“何出此言?”   “外面好像有人在摆心形蜡烛。”程池指着窗外,因为激动,气息还有些不稳。   许刃放下盘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她一块儿趴窗台上看,果不其然,借着月光,隐隐能看到下面有好几个男人在摆蜡烛,还铺了玫瑰花。   “不是你叫人做的?”程池怀疑地看他:“真不是?”   许刃捏了捏她的小耳朵,没好气地说:“想什么呢,你刃哥能用这么庸俗的方式求婚?”   那也是…   程池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又问:“那你打算怎么跟我求婚呢?”   “说出来,没意思。”   程池不依不饶:“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求婚呢?”   许刃用下颌蹭了蹭她的小鼻子:“这么迫不及待啊?”   “哼,算了。”程池气闷地走进书房,打开了他的电脑。   许刃低头,意犹未尽地浅笑了声,回厨房洗了碗,然后走到书房:“玩什么?”   “待会儿有Eric的游戏直播。”程池点进了直播间:“不理你了,我找我们家Eric去。”   “那行。”许刃从衣架上取了西服外套:“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你出去干什么?”程池立刻将转椅旋过来,兴奋地喊道:“你是不是要跟我求婚!”   “想什么呢。”许刃穿好了衣服,走过来将她的椅子转回去,顺带薅了薅她的刘海:“家里没套子,我出去买。”   “嘁。”程池回身,目光重新落到电脑屏幕上:“买了也白费,我又不跟你做。”   “真不做?”   “不做。”程池咬牙。   “那行,那就不买了。”许刃说完直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那我陪你看直播,看了直播,咱晚上玩几盘游戏,就睡觉。”   他强调:“单纯睡觉。”   “哼。”   程池没想到,许刃真就提了椅子过来,跟着她一块儿看直播,直播间里,Eric已经开始调试摄像镜头,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蓝色卫衣,容颜很清隽,略带了些倦意,极有磁性的声音说:“大家好,开始直播了。”   他的开场白总是这样简洁,没有多余的话。   “哎。”程池踢了踢他的脚。   许刃指着电脑屏幕:“这么个毛孩子,有我帅?”   程池没回答他,拿膝盖蹭了蹭他的大腿:“我晚上要喝牛奶,你给我买去。”   许刃还是盯着屏幕:“操作还挺漂亮。”   “许刃!”程池将直播窗口缩小,不给他看,回头,一脸严肃:“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许刃勾起了嘴角,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要喝牛奶。”   “那你去买。”   “买什么,冰箱里有,回来的时候我买了,给你备着。”许刃说:“看完直播,我去给你热。”   “看什么直播,你又不粉Eric!”程池扳起脸来。   “死丫头,你哪根筋儿不对?”   “你去给我买…”她想了想:“买姨妈巾!”   “不是没到日子吗?”许刃说:“我都给你记着,还有大半月,买什么姨妈巾。”   “许刃,你讨厌死了!”程池站起身,气呼呼地走出了书房:“这么爱看直播,你自己看好了。”   气死了!   蠢货!   两分钟后,许刃端着笔记本从书房出来。   程池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生闷气,许刃走过来,将笔记本搁她面前的茶几上,给她打开了直播间,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门边:“这么不经逗,好了,刃哥去给你买牛奶,买姨妈巾,你乖乖等着我。”   程池在他穿鞋的时候,慌忙叫住他:“我不喝牛奶,也不要姨妈巾。”   “行,那我买别的。”许刃看着她嗤笑了一声:“傻瓜。” ☆、第78章 一生所爱(8)   他出门之后, 程池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才扬起嘴角, 偷偷笑了起来, 端起电脑, 把音量调大,专注地看起直播来。   这一局Eric只用了二十分钟便结束掉了战斗。   并没有如往常一样, 切掉直播,而是转了转视频画面,将摄像头重新换了个角度,对准自己。   “今天, 结束得这么快,其实还有点别的事。”   下面的弹幕立刻闹腾了起来。   【老公你是要唱歌跳舞吗?】   【666】   【来吧我裤子已经脱了!】   Eric一本正经, 认真地说:“其实唱歌是我的强项, 那要不, 我就唱一个?”   【哈哈哈哈,来来来!】   【期待期待!】   【居然能听到男神唱歌, 有生之年啊!】   “那我就唱个, 唱个《七友》,有段时间我兄弟总唱这首歌, 睡觉的时候给我催眠。”   Eric清了清嗓子,开口。   “谁曾照顾过我的感受   待我温柔, 吻过我伤口   谁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   为我出头,碰过我的手”   开口第一句,屏幕前已经跪倒了一大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问我为什么跪在键盘上】   【闹什么, 老公唱的这么好!】   【是的是的,老公简直是天籁之音,比原唱还好一万倍】   【老公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跑调!哈哈哈哈哈,耳朵已怀孕!】   程池简直要笑晕过去,Eric那个嗓音,简直无法恭维,最要命的是,一帮粉丝把他夸上了天,他竟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是个五音不全的。   “谁又为天使忧愁   甜言蜜语没有,但却有我这个好友”   “直到她,又再告诉我重新被爱   又再看透了我的将来”   -   Eric正唱得如痴如醉,身后一个男人喊了声:“老大,你还在耽搁什么,许哥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这儿呢!”   Eric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停下:“抱歉,各位,刚刚一时兴起,差点忘了,今天不是我的主场,我最好的兄弟今天求婚,女孩是我的粉丝,我给他捧个场。”   【啊!好浪漫!】   【情敌好幸福!】   【虐狗!】   程池指尖快速地在键盘上,敲下“虐狗”两个字,就听Eric念出了她的名字:“程池,你在看吗?”   他挥了挥手:“我猜你在看,许哥说你不错过我的每一次直播。”   程池的手顷刻顿住,微微颤抖了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Eric,我…我在啊!”   Eric隔着屏幕跟她挥了挥手,扬起嘴角,轻笑一声:“他还跟我拈酸吃醋,呵,我这么帅,他能比么?”   【表白老公!】   【比心】   “Eric,你的戏怎么那么多!”身后一个胖胖的男人身影冒了个身影出来:“许哥已经在下面等着急了!”   “你让他等着,猴急什么,老婆是能这么容易就讨回去的?”   “行行,你是队长,你说了算。”胖男人出了门。   Eric看着摄像头,继续说道:“程池,你还在吧?”   “我…我在啊!”程池的心,已经空了,整个人晕晕乎乎,不知所措。   “那什么,我就跟你说,他特别爱你,这个你知道,那我就说说你不知道的,我和他生活过一阵子,你天天来看他,但他不见你。”Eric收敛了笑意,沉声说道:“你别怪他,真的,那段时间他特别不好,每天下午,数着你来要的时间,抱着一本破书,跟个神经病似的……”   程池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   “行,我不说了。”Eric站起身,端着电脑,下了楼,边走边说:“今天是许哥的主场,我好像有点喧宾夺主。”   【2333老公你终于发现了】   【快让男主出场,期待期待】   【迫不及待想看男主!】   【Eric你快憋说话了哈哈哈】   【让别人好好求个婚吧2333】   Eric将抱着电脑匆匆下了楼,很快,电脑的镜头从Eric身上移开,转向了前面烛光闪耀中的某个男人。   男人穿着规整的西服,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隐幽的烛光映衬着他英俊的脸庞,影影绰绰,满目柔和。   程池红着眼睛,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还把头发给梳上去了,还打了啫喱,露出了高挺的额头和眉峰。   【啊啊啊!男主好帅!】   【帅翻了好吗!】   【舔屏!】   画面抖了抖,Eric给许刃递过来了话筒,许刃站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摄像头,开口说话了,但画面里并没有声音。   “等等,你这麦没插上。”Eric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画面又抖了起来。   【2333Eric你能不能走点心】   【哈哈哈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专业抢戏100年】   Eric:“你这麦插|着音响啊!”   许刃:“那拆下来,插|在电脑上。”   Eric:“你不是还要唱歌吗?”   许刃不满:“你刚刚都把歌唱了,我还唱个屁!”   Eric笑了声:“那也行,不唱了,直入主题。”   画面又抖了起来,麦终于被插|了上去,声音开始清晰起来。   电脑被放置在地上,许刃重新拿着话筒站在了画面正中,他拉了拉自己胸前的领带,透过电脑屏幕,与程池对视。   “小千金。”他淡淡开口。   “小千金。”他嘴角溢了笑,继续唤她:“小千金。”   “小千金。”   “小…千金。”   一声,比一声,更温柔,更深情,更缱绻。   那三个字,凝聚了他全部的爱意。   程池的心,都要被揉碎了,化成了一滩稀泥。   “好久没这样叫过你了。”他看着她:“快六年了吧。”   “回来一直没这样叫你,因为觉得你长大了,都站三尺讲台,当程老师了。”他低头笑了笑:“不过在刃哥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小千金,是要疼着,让着。”   “刃哥犯了错,失去了一切,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过死。”   “你送我的那本《呼啸山庄》,我看了,翻来覆去的看,你是想告诉我,就算我一无所有,你也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后来我的心才渐渐定下来,我不害怕了,真的,怕什么。”   “失败了,从头再来就是,我还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你毕业那天,我下午一出狱,我就来找你了,我看着你穿着粉领的学士服,和同学们在校园四处拍照,美极了。我一直跟着你,远远地看着你,直到我从落地玻璃里看见自己,穿着很多年前的牛仔旧衣服,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我吓了一跳,那个人,还是我吗?那个你喜欢的刃哥,还是吗?   “我退缩了,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害怕你已经不那么喜欢我,我更怕你看到我,会失望。”   “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决心,可是决心算什么,什么也不是…我离开了。”   “后来我知道,你去了山里当支教的老师,又听说,你的父亲在卖车,我当时赚了点钱,就把车买了下来,那是你最喜欢的的东西,我不舍得让别人用。”   许刃还要说什么,结果画面里,Eric又冒了出来,他跑到电脑屏幕前看了看,回头对许刃说:“你说重点啊!快没电了。”   【不要!!】   【还能不能好了,老公你怎么不事先充好电!】   【内牛满面,妈妈问我为什么哭着看直播!】   【我是真的被虐到了,快拿充电器来充电啊!】   【来不及了,直接求婚吧!】   电脑前面,程池拿着纸巾,一张一张,抽泣着,哭成了狗。   “电脑没电了。”许刃无奈地说:“那我就……”   他放下了话筒,在包里摸了半天,脸色突然沉了沉,冲边上吼了声:“徐沉,老子戒指呢!”   “戒指我不是给你了吗?”Eric又从边上冒出来:“我刚刚看了就给你了呀!”   “给个屁,快还来!”   “真不在我这儿!哎,你们看到许刃那戒指没?”   “老大,你刚刚拿出来试戴了,然后就扔电脑桌上了好像。”   “靠!你不早说!”   【23333】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Eric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还试戴,人家的求婚戒指啊,Eric你是小公举吗?】   【他就是小公举!2333】   -   “许刃!”程池站在楼下的大门口,冲他喊了一声。   许刃抬头,她气喘吁吁,红着眼睛看着他。   许刃嘴角扬了扬,无奈地说:“怎么又…”   一个“哭”字还没说出来,程池突然朝他狂奔了过来,踩着满地的玫瑰花瓣,跳到了他的身上,紧紧抱住他:“我愿意!许刃!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一百个愿意!”   许刃接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无奈地笑:“我还没求啊。”   “不用你求,我嫁你!我要嫁你!”程池抱紧了他:“早就等着这一天!早就等着了!”   就在这时候,毛豆从楼上冲下来:“戒指!戒指来了!”   许刃接过戒指,轻轻拍了拍程池的肩膀:“别哭了,直播呢!”   程池抽泣着,从他身上下来,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你讨厌死了,闹这一出,刚刚Eric突然叫我名字,吓死我了,对了,你怎么会认识他的,你怎么…”   “现在不说这个,虽然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嫁给我,但是…”   许刃突然退后了一步,然后单膝跪下,将戒指盒打开。   “那年峨眉山,有个叫程池的小聋子,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摘了一颗星星送给我,现在,刃哥要还她一整片星空。”   程池的心骤然停滞。   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又想起了那个满天星辰的夜晚,晨昏交际,他背着她,走在静寂的山道上。   她说:“许刃,我摘了一颗星星,给你!”   现在,他要还她一整片星空。   “程池,你愿意嫁给我吗?”   程池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她拿手背捂着嘴,喜极而泣。   “程池说…她愿意,她说,愿意死了!”   她泣不成声。   许刃给她戴好了戒指,修长白皙的指尖,那枚闪耀的钻戒,宛若星辰般动人。 ☆、一生所爱(9)   晚上一帮人在许刃家里面, 喝得醉醺醺, 三五不着调地出了门。   Eric喝得最多, 但同时, 也是最清醒的一个。   他想要喝醉, 并不容易。   这些年, 酒喝太多, 都已经开始免疫了。   许刃将他们送出门的时候,却重重地握了握Eric的手。   “今天, 谢了。”   “都是兄弟,谢什么。”Eric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头看了看程池, 对许刃喃喃道:“恭喜你, 得偿所愿。”   Eric离开的时候, 目光里, 不经意间划过一丝黯然。   许刃顿了顿,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关上了门, 程池正在收拾桌上的酒瓶和碗筷。   “我来。”许刃接过她手上的盘子, 对她说道:“你休息。”   程池还是帮着许刃一块收拾了干净。   晚上,许刃从浴室出来,见程池坐在床上, 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一个劲儿地傻笑。   许刃嘴角扬了扬,走到她身后坐下来,将她从背后一整个揽入怀中, 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伸手摸到她的手指尖,十指紧紧扣住。   “这么喜欢?”   程池抚摸着那枚戒指,宛如珍宝。   “喜欢极了。”   她转过头,吻了吻许刃的侧脸。   身体的火,一撩即燃。   许刃直接将她的身体翻过来,压在身下,然后从包里摸出tt,正要撕开,程池却伸手,扯掉了他手里的套子。   “不是吧。”许刃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很有些无奈:“今晚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   程池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柔软的掌心摸到了他硬质的发茬,轻轻抚了抚。   她柔声道:“许刃,我们不戴套。”   “嗯?”   “不戴了,以后都不戴了。”   许刃幽深的眼眸突然泛起了波澜,似乎还有些不能确信,他看着她:“你...”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程池起身,吻住了他冰凉的唇,辗转着,打开他的口齿。   “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你有弟弟,将来,还会有宝宝。”程池抓住许刃的衣领,翻身将他反压,坐在他的身上,伸手扯开了他的皮带,粗重地喘息着。   许刃闭上了眼,他的眼睛,竟莫名地有些酸。   “我的宝宝...”   没有任何前戏,她将他放进自己身体。   许刃的脑子一紧,随即大力地抱紧了她,全身颤栗着...   他在她无比温暖的身体里,□□西撞。   “小千金。”   “程池。”   “小千金。”   他一声又一声,奋力呼喊着她的名字,他很激动,激动得都快要哭了。   深夜寂静,他时而奋起,宛如野兽,时而温柔,细细碎碎,舔舐她的美丽。   没有任何阻隔,他们彼此融合,天衣无缝。   “你知道吗?十年前,在峨眉山,你说,你从不向菩萨许愿。”程池光滑而黏腻的手肘,抱着他,指尖划过他的脸庞:“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有许愿。”   许刃身体动了动,轻轻地,再度辗转着,带着她,享受着此刻无可比拟的欢愉。   她轻哼着,缓缓道:“我只是,向菩萨道谢。”   他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胸脯,贪婪地呼吸着她的味道。   “谢谢他,让我认识你。”   她流下了眼泪,抚摸着他脸庞,抚摸着他的头发,他背部无比坚硬的轮廓。   她嘶哑着嗓音,在他最后冲刺的阶段,她说。   “许刃,我想给你一个家。”   许刃闭紧了眼睛,眼角,渗出了一滴眼泪,低落在她的心口。   程池吻住了他的眼睛。   最后,他全身瘫软地趴在她的身上,程池感觉到,有小东西进去了。   酸涩,却又无比充实。   她的心,一片柔软。   “许刃,你哭了吗?”   许刃吻住她的锁骨,沉声说:“没有。”   程池伸手,在他的眼角摸到湿润。   “你不要哭。”   “嗯。”   两个人身体都已经非常黏腻,贴在一起。   许刃还没从她的身体里出去,程池推了推他。   虽然已经软绵绵,但许刃又固执地往里面挺了挺。   程池笑了起来:“干什么呀。”   “里面暖和,舒服。”   “那就呆在里面,不出来了?”   “嗯。”许刃抬起头,与她面面相觑,倔强地说:“永远不出来了。”   程池抱紧了许刃,将脑袋埋进他的胳肢窝里。   “咱们这就算定下来了?”   “等回去,我要上你家去一趟,正式跟咱爸,提个亲。”许刃道:“然后就去民政局。”   “不用麻烦,我爸肯定答应。”   许刃坚持:“这是规矩,不能少。”   他是讲规矩的人。   “那婚礼,咱们怎么办?”   “中式还是西式的,你来定,想要什么样的,我都满足你。”   程池想了想:“我最怕麻烦了,要我说的话,就旅行结婚,咱们出去玩一圈儿就成。”   许刃摸了摸她的脑袋:“旅行结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爸爸这边,宝贝女儿结婚,要是不办宴席,总也说不过去。”   程池点点头:“那行,这事你跟我爸商量,我没什么意见。”   “嗯,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   程池又推了推他:“你起开,我要去洗澡!”   许刃终于从她的身上起来,顺势掀开被子:“正好,一起洗。”   “哎,谁要跟你...”   许刃不等她说完,已经拉着她进了浴室。   浴室里,某人还想搞事情,程池匆匆洗完,跟逃似的跑了出去,没给他机会。   这家伙,还没完了。   许刃的性」欲旺盛,程池早就感受到了,大学的时候,程池还能有点自控力,这家伙,完全没有节制,只要跟她见了面,在一起呆不了多长时间,一准就要拉着她去开房。   现在,绝对不能够依着他的性子胡来。   许刃从卫生间出来,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睡衣。   一脸欲求不满。   “你要是不老实,今晚就睡客厅。”程池扯着被子威胁他。   许刃沉着脸坐到了床边。   过了很久,怨念地说道:“程池,你对我不好了。”   “高中的时候,你什么都答应我。”   程池无语地看向他:“那时候,你是小公主啊!”   “现在就不是了?”   “现在也是。”程池讨好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永远是我的小公主。”   “那我还要。”许刃翻身上床,将她压制在身下,直接吻了上来。   “可是我困了。”程池打了一个呵欠:“我今天好早的飞机,一路马不停蹄,好累好累,想休息。”   许刃看着她脸上的倦意,不是装出来的,他终于还是作罢,躺在她身边,自顾自地说道:“那留着。”   程池伸手抱住了许刃硬实的腰,闭上了眼睛。   “来日方长,许刃。”   她的声音,宛如梦呓:“我们还有一辈子呐。”   -   两周后,许刃提着礼物,上门提亲。   站在那栋森森的大宅前,许刃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第一次来到这个家的情景。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孤注一掷。   为着和林家的交情,程正年收养了他,给了他一个家。   虽然这个家可能有点阴寒,还有点变态,但是,这个家有她,这足以温暖所有,温暖他当时已经彻底寒凉的心。   那时候,他满心怀揣的都是自己的前途与未来,周围的一切,任何人,他都不在乎,能为他所用的,他尽力讨好之,无用的,他全然不做理会。   对于这个家庭而言,他是外来者,是流浪汉。   他不在乎别人,别人也不在乎他。   他咬着牙,憋着一口气,蒙头往前冲,百无禁忌,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求一个渺茫的未来。   然而却在悬崖尽头,刹住了车。   再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但程池拉住了他。   她将自己跟他紧紧捆绑在一起,他越挣扎,她越抱紧他。   爱是可以救命的,程池救了他的命。   -   许刃抱着一束鲜花,从车上下来,转身在车前,理了理衣领,司机将礼盒递过来给许刃,许刃接过以后,叩响了程池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陶婶,她早就知道今天许刃会过来,而且也知道,为了什么事,她微笑而又热情地接过了许刃手里的礼物,说道:“姑爷,进来吧。”   “程叔叔在吗?”许刃小声地问。   “在的,小姐也在。”   许刃换了鞋进屋,客厅里,程正年坐在沙发上,他的身边,竟还有一位客人,正是穿着修身旗袍的杨澄月。   许刃没有想到,杨澄月今天会过来。   楼上房间门咔嚓一声打开,程池踏着拖鞋“蹬蹬蹬”地跑下楼。   “许刃!”她欢呼了一声,从楼上飞下来直接扑进他的怀里:“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告诉我!”   她吊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开,许刃搂着她笑说:“昨天晚上的飞机,想给你个惊喜。”   “你早点说,昨天我就去机场接你了!”   程正年瞥见俩人,一见面就贴一块了,他轻咳了一声:“程池,注意点,有客人呢。”   程池这才发现,杨澄月在在这里。   她看看许刃,又看了看杨澄月,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问:“她怎么来了?”   许刃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前几天许刃在电话里对杨澄月说过,他要跟程正年提亲的事,主要是向她打听一下鹿州这边上层社会的婚嫁礼俗。   “过来坐吧。”程正年招呼许刃,同时叫陶婶去给他泡一壶茶来。   许刃坐回到沙发上,程池黏在他身边,对他做口型问:“那个事?”   许刃轻轻点了点头。   程池瞪大了眼,心情开始忐忑起来。   许刃深呼吸,然后开口了:“程叔叔,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就我和程池的婚事,征得您的同意。”   程正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俩不是早就定下了?还问我这个糟老头什么意见。”   “爸!”程池娇嗔地唤了一声:“当然要问您的意见了,否则我不是忤逆不孝吗?”   “死丫头,你忤逆得还少啊?”   “程叔叔,我会好好对程池,让她一辈子幸福。”许刃向程正年保证。   “许刃。”程正年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起来:“当着你杨阿姨的面,这件事我是要跟你,好好商量。”他加重了“好好商量”几个字。   “程叔叔,您说。”   程正年看了杨澄月一眼,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你会不会对程池好,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跟我保证的,捡好听的说,我可不信。”   “爸!”程池还要说什么,许刃却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程正年继续说道:“我是个商人,只懂做生意这一套,所以,不仅要你的口头保证,我还要你拿出实际的行动,证明你的诚意。”   “爸,你要许刃拿出什么诚意啊?”程池着急了。   “你的星空集团,杨阿姨百分之三十的股,你有百分之六十。”程正年看着许刃:“我现在要你,再拿出你所持的百分之三十的股,赠予程氏集团。”    ☆、第80章 一生所爱(11)   “不行!”程池突然站起来打断:“绝对不行!星空是许刃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事业, 爸你这样做, 不是强取豪夺吗?”   “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程正年对杨澄月无奈地笑了笑。   许刃拉了拉程池, 示意她不要激动, 转而对程正年道:“没问题, 我答应你, 分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作为我娶程池的聘礼。”   “许刃,你考虑清楚了?”程正年显然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不心疼?”   “我不用考虑。”许刃轻松地笑了笑:“您肯将程池交给我, 就算让我将星空拱手奉送,我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程池看着许刃, 心里头不知是甜还是涩, 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许刃的手。   “既然如此。”程正年将桌上的一份合同递到许刃面前:“把合同签了, 这事, 就算定下来。”   许刃结果合同, 翻了翻,程正年果然是早有准备, 这份股份转让协议, 他早就让律师拟好了,就等着他来呢。   许刃拿出笔,程池再度抓住他的手, 不住摇头:“别签啊!你傻不傻!”   许刃却笑了笑,抽出笔毫不犹豫地签了下去,然后将合同递还给了程正年。   “好了,程叔叔, 明天您就可以派人到上海星空集团总部,跟我的律师敲定后面的转赠事宜。”   杨澄月看了许刃一眼:“叫什么程叔叔。”   程池恍然明白,对许刃兴奋地说道:“叫爸!”   许刃看了看程正年,程正年一脸严肃,他顿了顿,叫了声:“爸。”   程正年脸上,渐渐溢出了笑,不大好意思地“哎”了一声。   吃饭之前,程池将许刃拉到小花园,埋怨地说道:“你干嘛要签那种东西?我把他根本就是强取豪夺,他凭什么叫你把股份给他。”   “资本积累,本来就是强取豪夺。”许刃捏了捏程池的脸颊:“用股份换老婆,我觉得很值啊!”   程池板着脸:“我实在很严肃地跟你说,你别让我爸耍了,他可是老奸巨猾的大奸商!”   “程池,你好笨。”许刃笑了起来:“我刚刚仔细看了那份协约,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你爸给你的。”   “给我?”程池愣住了。   许刃点头:“你爸是不放心我,想用这个方式,叫我以后不能欺负你。”   程池彻底无话可说,她愣愣地看着许刃:“那百分之三十,是多少钱啊?”   许刃笑了起来,拉长了语调:“很多很多,多到你无法想象的钱。”   程池的腿有点软。   “不过。”许刃严肃了起来:“我觉得你爸其实是想用这种方式,把星空纳入到程氏的旗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程池不解。   许刃解释道:“因为现在杨澄月拥有星空百分之三十的股,你爸想把星空收回来,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嘛。如果星空能够倚靠程氏这样的大财团,以后的前景无可估量。看看你哥的公司就知道了,一个风雨飘摇随时都可以倒闭的破保险公司,有把你爸常年的资本援助,都能成为行业里的佼佼者,如果星空能纳入程氏的麾下,利用程氏的平台和资源,格局也就彻底打开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爸表面上是抢了你的股份,实际上,还是星空赚咯?”   许刃笑着摸了摸程池的脑袋:“那三十的股份,在你爸眼里,那根本就不够看的,他会稀罕么?”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真的以为爸跟你用股份卖女儿呢!”   “你是他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如果真要用卖的,恐怕再来一百个星空,都够不到你的一根手指头。”   中午,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饭,饭桌上,杨澄月也送了许刃和程池一份新婚礼物。   她所拥有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全部转还给了许刃。   “你救了我儿子的命,也救了我。”她看着许刃,淡淡地笑说:“其实这份礼物,我早该还给你了,之前是害怕星空根基不稳,毕竟是新企业,但是今天老程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谢谢你,杨阿姨。”   杨澄月看着许刃,不无感慨对程正年道:“许刃比他爸,强多了。”   “程正年摇了摇头:“见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   -   两人的婚礼,定在了五个月后,婚礼空前绝后的盛大,几乎成了鹿州商界的一桩盛事。   而正是这一天,程池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妹妹,程嘉。   程嘉在国外完成学业之后,一直在全世界各地演出,她现在的名气很大。   她似乎瘦了很多很多,整个人跟骨架子似的,就连脸颊,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穿着黑色的修身连衣裙,看上去,就跟一只傲然的黑天鹅似的。   她来到化妆间,陪伴着这个唯一的姐姐,度过她此生最重要的一天。   “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海边,那时候,我说过,等你结婚那一天,我要亲手给你戴上花环。”   程嘉捡起一束洁白的嫁纱,戴在了程池的头上。   她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姐姐,神情显得有些哀伤。   “终于等到,姐要出嫁的那一天啊!”   程池的心,也隐隐有些颤动。   小时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和程嘉,也曾是那样要好。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渐渐有了隔膜,有了裂隙。   也许,是从程嘉接触大提琴开始。   “也许,我要跟你道歉。”程池的手抚上了程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嫉妒你,嫉妒你的天赋和才华,嫉妒你的琴可以拉得那样好,嫉妒你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我,什么都没有,我自暴自弃,却把怒火发泄在了你的身上。”   “天赋,才华,大提琴...”程嘉俯身在她的耳畔,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淡淡道:“其实我最羡慕的人,是一无所有的姐啊!”   程池愣住:“羡慕我?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程嘉摇了摇头:“今天是姐新婚的日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等将来的某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一切,完完整整的告诉姐。”   程池点了点头,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   -   那一天,成为新郎的许刃,是程池从未见过的许刃。   他一个人,穿着规整的西服,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左手隐在袖子里,不住地颤抖着。   那是他紧张的表现。   就算去纽交所谈公司上市的事情,他都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当程池穿着白婚纱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简直要飞起来了!   他甚至来不及遵循司仪的口令,迈着大步子,朝着程池走过去。   本来应该是由父亲领着她,将她交给她未来的丈夫,而许刃,直接替他的老丈人省去了这一步。   他走过去,直接牵起了程池的手,牵着她的手,他的心才静下来。   此心安处,是吾乡。   “许刃,你在害怕。”程池隔着薄薄的白嫁纱,对许刃低声耳语。   “没有。”许刃才不承认:“我没有害怕。”   “你的手上全是汗。”程池说。   “天气有点热。”   “现在是初春。”   台下,杨靖冲他们吼了一声:“还结不结婚啦!你俩有啥悄悄话,有话留着晚上床上慢慢说呗!”   此言一出,好几个年轻的朋友都笑了起来。   许刃看着程池,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走吧,小千金。”   “嗯!”   许刃牵着程池,一步一步,走上了花台中央。   许刃的誓词,念得很专注,很认真。   他做什么都是认真的,一丝不苟,是他对待生活的态度,相比之下,作为曾经的吊车尾,程池就真的要马虎很多。   “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不管...”   然后,程池顿住了,脸,也红了。   几秒钟后,白悠偷偷凑近杨靖的耳畔,低声道:“我赌一百块,程池那二货,忘词了。”   “......”   全场都在期待着程池说出后面的誓词,然而程池憋了大半天,终于憋出来一个:“不管了!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许刃!我绝对不会背叛你,抛弃你!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就是程小狗!”   许刃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了淡淡的微笑。   全场静默了约有十秒左右。   “好!”   杨靖突然吆喝了一声:“好!说的好!”   杨靖跟着一起哄,程池那些个要好的高中同学,一起跟着欢呼了起来。   场子迅速被他们闹腾开来。   俩人交换戒指之后,白悠冲台上大喊:“该接吻啦!”   程池抬头看了许刃一眼,他有些脸红,兴许还有些不好意思,她索性踮起脚尖,抬头上前主动地亲吻许刃,然而却不曾想,许刃居然下意识地躲了躲。   这他妈...就很不给面子了!   可许刃是真的不好意思啊,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结婚,见程池就这样主动过来亲吻他,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的还没准备好。   “许刃!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啊!”杨靖在下面看不过去了,笑着大骂道:“老子看不起你!”   “是啊!你居然这么怂!”   “当心以后在家里没地位哟!”   程池知道许刃紧张,紧张得简直快要爆炸了,认识他这么多年,她还没见他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呢。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以只有他才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许刃,你不要害怕。”   你不要害怕。   曾几何时,在他最彷徨最绝望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对他说,你不要害怕。   一切有我,你不要害怕。   许刃反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住,他说:“我不怕了。”   说完他俯身,手握住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来,唇在她的嘴角顿了两秒,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纵然前路,荆棘漫布,我绝不会弃你不顾。   纵然未来,刀山火海,我牵着你的手,许刃,你不要害怕。   -   婚后的第二个月,程池发现了不对劲,姨妈已经两个月没有造访了。   当她拿着那根显示了两道红杠的验孕条,看了一遍又一遍,都还不能相信!   这就...有了?   “啊啊啊啊!”白悠在电话里尖叫了起来:“我靠!程大爷居然要当妈了!简直不能相信!”   程池扶额:“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跟许刃说了吗,这件事?”   “还没呢!”   “啊!我好荣幸啊!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炒鸡感动哦!”   程池挂掉了电话,手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经过白悠一阵插科打诨,她感觉,真实了很多。   真的,有宝宝了呀!   她和许刃的孩子。   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   当天晚上,许刃回家,程池坐在沙发上,戴着墨镜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许刃看了看窗外浓郁的夜色,又看了看沙发上戴墨镜的程池,笑了声:“脑残?”   程池本来还想装一下逼,被许刃这样一堵,她索性直接摘掉墨镜。   “许刃,想不想去旅游?”   许刃笑了起来:“你这大晚上的戴墨镜,就是为了问这个啊?”   程池理所当然地点头:“去不去啊?”   “好,你想去哪里?”   “去哪都好。”   许刃坐过来,想了想,说:“什么时候走?我提前安排公司的事,还有旅游行程…”   “明天吧。”   许刃怔了怔,眉心微微一皱,觉得这对话,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出现过。   他试探性地说:“...这是私奔。”   程池脸上溢了笑,兴奋地说道:“对!私奔!”   许刃的心,突然鼓噪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好像能猜出什么来,心里隐隐约约,窜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但他不想扫程池的兴,压抑着喷薄而出的情绪,耐着性子陪她演。   “所以,这就私奔了?学生也不教了?老爸也不要了?”   “不要了,许刃,咱们私奔吧!”   许刃拉了拉程池的手:“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程池战战兢兢地看着许刃:“我肯定会被老爸揍死的!我们还是私奔吧!”   许刃定定地看着程池,程池也看着他,眸子里,勾着隐忍不住的笑意。   那是他们在学校曾经演过的一出戏,她骗许刃说自己有宝宝了,想带许刃跑路。   如今故技重施,只有一个可能。   “好,我带你私奔!”许刃突然站“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走过来将程池打横抱了起来,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让他简直要疯了,抱着她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你放下我,老子要被你转晕了!”   许刃将程池扔沙发上,直接掀开了她的衣服,脸贴上了她洁白的肚皮,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这个世界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程池。”他严肃地对她说:“你要是再骗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干死你!怕不怕!”   “我好怕!”   程池咯咯地笑了起来。   “许刃,你弄得我好痒。”   许刃灼热的呼吸拍在她的肚皮上,痒痒的。   “乖女儿,我是爸爸哦!”   程池突然觉得,这家伙对着她的肚子,笑得有点猥琐。    ☆、第81章 一生所爱(终章)   他的步履很稳健, 背着她, 走得很快。   “你怎么会下来?”   “我叮嘱了旅店前台留意你。”许刃解释:“刚刚他们给我打电话, 说你上山了。”   “哟, 你还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呐。”   “这么一尊千金小姐, 在我手上丢了, 赔不起。”   “把你卖了都赔不起。”程池哼了一声, 突然又想起昨晚的事,她心有戚戚地问:“那你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   “我觉着你昨晚挺生气的, 凶起来都要吃人了。”   许刃说话时尾音总是不觉上扬:“怕我啊?”   “扯淡,我程池谁都不怕。”   “那你管我生不生气?”   “……”   她还真是无言以对, 是啊, 管他生不生气啊, 反正今天之后, 就各走各路谁都不认识谁了。   程池沉默, 许刃也不再多问,索性加快了步伐, 朝山上走去。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和时间赛跑。”   “现在上去, 还能见日出么?”   “天还没亮,有希望见到。”许刃回答。   程池手搭在许刃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这么硬。   程池笑了笑,说:“你妈的…真的够励志,都可以树典型了。”   许刃反唇相讥:“你妈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就这德行,不喜欢, 捂着耳朵别听啊!”   “我不像某些人,不用捂耳朵也……”许刃的话突然顿住了,后半段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程池听他话说一半,反问:“什么?”   “没什么。”许刃不想戳人伤口,便不再说话。   天际隐隐泛出晨曦的微光,夜空还是一片深蓝,漫天的繁星璀璨,时不时,还会有流星划过夜空。   方才程池一路攀爬,竟不曾抬头望天上看一眼,这样的美景,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呢。   太美了!   程池情不自禁地…向天空更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合拢,作摘星状,喃喃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听到许刃嗤笑了一声,轻不可闻。   “是这样念的?”许刃勾起尾音问她。   “你是学霸,你告诉我,是这样念的么?”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许刃要纠正她,念出来却顿了顿,终于还是顺着她的话,喃喃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   “是何年?”   程池笑了。   第一次,通过这冷冷冰冰的助听器,她也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她将食指拇指交叠的手,递到许刃的眼前。   “我摘了一颗星星,给你!”   -   过了接引殿,很快就上了金顶,天际也渐渐泛了光,周围的景物呈墨绿色,宛如大块浓郁丹青的铺洒渲染。   许刃的步履越来越快,背着她几乎是一路小跑。   这男人是台永动机吗,太生猛了!   背着她爬了这么长一段的阶梯,他都不知道累的?   很快,前面的视野开阔了起来,游人也越来越多。   “上来了!”程池欢呼了一声!   “还没到。”许刃一路跑了起来:“前面的观景台,才是最佳的日出观赏点。”   就在这时候,面朝东方的山脊线,开始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山脊之上,缕缕云霞被烧成了火红色,倏尔,淡淡的紫红光弧,开始缓缓上升。   程池在他背上被颠儿得七倒八歪,不自觉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真.永动机!体力这么好!   许刃背着她,一口气不停,跑上了观景台,在护栏边刹住脚步,朝阳缓缓冒出了头,一瞬间,漫天的光辉,朝着层云山峦铺叠而来!无比壮观!   他喘息,胸脯起伏,她情不自禁在他眼前伸出了手,阳光铺洒而来,从她的指尖,漫溯到了她的手掌,手臂,脸庞…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向许刃,从背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耳廓,笼上了朝阳晨光,红红的,鬓间还略带着汗珠,他微微张着嘴,还在大口地呼吸,但是呼吸的声音很小很小。   兴许…是恐惊了天上人。   许刃目不转睛地盯着日出朝阳,眼神那样认真,那样用力,仿佛那就是他的前路与希望。   程池就这样专注地…看着他,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她忘了周围的一切。   -   日出之后,天色开始大亮。白悠给程池打了个电话。   “你在金顶了么?”   “嗯,我到了,你们在哪?”   “我们去万佛顶了。”   程池在许刃背上很是激动地大喊:“你们就不能等等我!我好不容易爬上来,你俩还自己去玩!”   许刃按着耳朵,回头质疑:“你…好不容易爬上来?”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   “哎!我耳机掉了!”程池拍许刃的肩膀:“放我下来,我耳机掉了!”   许刃把她放下来,她转身跑出去几步,从地上捡起耳机给自己挂上又跑回来。   那双脚迈得叫一个健步如飞,身轻如燕。   许刃:“……”   人与人基本的真诚呢?   -   “一上来就好了,够及时。”   “怎么,以为我是骗你的?”   “这倒没所谓。”   “哟,大度啊!”   “按旅游局规定的滑竿价格算,我背你这段,不能少于600。”许刃说:“还带你看了日出,800得有。”   程池决定收回前一句话。   <心刃>/春风榴火   2017.4.03   1   “......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   ---《呼啸山庄》   -   正午之后,阳光偏了西。   峨眉山公路边。   一男二女。   这不上不下的半山腰,大风一阵阵呼啸,程池将深红色夹克衣领拉到了脖颈处,冷得直打哆嗦。   她回头,看到好友白悠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树下面,啪啪地吹着口香糖。   联系的导游迟到了,他们便在这山头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   谁说旅游就是花钱买罪受,绝对不是,是花钱磨练你的耐心,气度,以及前面两者都耗尽以后,如何姿势更优雅地爆粗。   “妈个疤子,下山!”   程池一转身,另外两人也连忙跟上她,走向路边的黑色桑塔纳。   当地司机老秦从车窗里探出小方脸。   他打量了三人一眼,中间那个女孩,别看个子矮,模样娇,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就是大爷”的味道。   老秦连连冲她陪笑:“抱歉,导游就在路上,马上就到!到了我叫他请各位喝茶赔罪。”   程池将烟头扔在地上,黑网布耐克鞋捻了捻,面无表情地说:“喝茶?这荒山野岭的,请我们喝菊花茶,还是乌龙茶?”   “喝我们峨眉山的特产,竹叶青!”   “放/屁,送给我们下山!”   见他们去意已决,老秦转了转眼珠子,二话没说关了车窗,启动了桑塔纳的引擎。   “轰”的一声,车开了出去。   杨靖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砖头砸过去,但车已经开远了。   程池被刺鼻的尾气熏得脑仁疼,捂住了嘴鼻。   他们被无良的司机扔在了不上不下的半山腰,除了等,没别的法子。   人心太坏!   白悠锲而不舍,对着桑塔纳远去的方向比了十分钟的中指,沿途过往的汽车里,时不时也有摇下车窗,伸出手回敬她的。   程池又点了根烟,神情淡淡的。   一根烟还没烧完,红艳艳的钱江摩托,呼啸着从公路的转角飞驰而来,一声刺耳的刹车,蓦地停在了程池面前。   带起了一阵劲风。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捂紧了自己的包,防备地打量来人。   摩托上那男人摘下头盔,露出刺头短发,微微扬起下颌,下颌还有并不明显的青头胡茬。   他穿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衣,里面一件灰色背心,体格结实,但完全不鲁莽,个子很高,修长的身形,显得矜持含蓄。阳光为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健康的小麦蜜色,唇锋很薄,紧紧抿住,鼻梁高耸,侧面轮廓很锋锐。眼睛尤其好看,内双,目光极深,极沉,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看起来,年纪与他们差不多大,是个少年人模样,但是身上有一股子味道,说不上来,够劲儿。   程池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感觉有点酸涩,发胀。   他下了摩托车,拿着一个头盔,走到散漫的三人面前,开口便问:“是旅游的?”   炎热的夏日,他的声音很清很凉,像含着一块薄荷糖。   但是没人应他,三个人抱着手各自站在一边,高贵冷艳。   众人不理他,他也不介意,自顾自道:“我叫许刃,是你们的导游,我现在带你们上山。”   “什么导游?”   程池翻脸赖账:“小伙子,搞错了吧。”   许刃摸出手机翻短信,程池注意到,那是很老式的砖头机。   “是叫程池么?池塘的池。”   “不是。”   许刃抬头看她。   她说:“也许是迟到的迟。”   许刃闻言,放下了手机,明白了,她是在拿话戏耍他。   “路上有货车翻了,鸡崽跑得满山都是,我帮司机抓了会儿鸡。抱歉,久等了。”   “靠!”杨靖来气了:“把我们晾这儿等这么久。然后你给我们说在抓鸡?”   许刃向他们道了歉,无奈地说:“继续走行程吧,现在不算晚。”   “你那车,安全?”程池漫不经心扫向他身后的钱江摩托。   “保证安全,昨天才上的牌照。”   “……”   程池不想理他,带着小伙伴转身往山下走,还游个毛,回宾馆睡觉。   许刃骑上摩托,开到他们前面挡住去路。   程池防备地看着他:“干嘛!老子学过跆拳道!”   杨靖也吆喝起来:“没错,我们池姐,跆拳道白带,就问你怕不怕!”   程池扶额。   谁谁谁先把这个猪队友拖出去砍了!   “我再跟你道个歉。”许刃说:“出来玩,图个开心,没必要和我置气。”   程池冷笑了一声,反问他:“就这么想赚这趟辛苦钱?”   许刃看着她,不动声色,却没有否认。   白悠看着程池嘴角挂着一抹神经病的笑,跟抽风似的,预感到她要搞事情了。   她再度看向许刃,带了那么一丝丝同情。   “今天咱们也没兴致上山了,明儿再去。”程池说。   许刃实在不想丢这单生意,想了想,点头道:“那我现在送你们下山,休息一晚,明天再来接你们,可以吗?”   “可以啊!”程池笑:“不过现在我想跟你玩个游戏,凭本事,你赢了,我们这趟峨眉山之行,雇你当全程导游,给你2000,如何。”   两千,不是小数目,许刃心动了,随即问:“玩什么?”   “就玩摩托车咯!”程池随意地扫了他身后的摩托一眼:“你载着我,全速,往前面山崖边开,咱们谁先喊停,谁就算输,怎么样?”   他平静的眼底,终于起了那么点波澜。   而她,笑得一脸狡黠,像只亟待恶作剧的小狐狸。   杨靖瞧出了他的犹豫,迫不及待冷嘲道:“不够胆就跟我们白带…呸,跟我们池姐认个怂。”   两千块的酬金比幼稚的激将更有吸引力。   许刃垂着眸子,隐忍压抑,目光里波澜涌动。   程池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带着小伙伴转身朝山下走去,然而刚走两步,身后人突然开口。   “可以。”   什么,这就同意了,不考虑一下,真的不考虑一下?   程池转身,见许刃已经跨上了摩托车,带着手套,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看向程池,示意她上来。   程池心一横,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上了他的摩托。   这游戏,以前也玩过,她从不输。   稳稳地坐上摩托,许刃启动了引擎,侧过脸:“抓紧我。”   高耸的鼻梁分隔他的脸庞,眼眸埋在颧骨阴影中,如一谭死水,很深。   程池只瞥了他一眼,目光便移向斜上方,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摩托车轰鸣一声,顷刻便飞了出去。   对面百米处,是公路的90度转弯,没有护栏,山崖陡峭。   五十米,他加快了车速!   耳边只剩风的呼啸与嘶吼,仿佛要撕裂这山头。   三十米,她漫不经心吹了声口哨。   二十米,心头隐隐有些悬了,   十米…车速丝毫没有缓下来的意思!   真不要命!?   五米…这是程池最好的记录保持!没有人能近悬崖五米还不停车的!她眉心微皱,死死咬住下唇,唇肉也开始发白。   身后,杨靖的咒骂和白悠的尖叫她已经听不见,耳畔全是风的哭喊声,夹杂着父亲的斥骂,继母的嘲讽,还有妹妹用大提琴演奏的《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交织成一段死亡的欢乐颂。   程池瞳孔开始缩紧,绷紧了最后一根心弦,她甚至能看到了山崖间缭绕的白雾,幻化成死神,张开怀抱迎接他。   而车速丝毫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他要跟她,同归于尽!   死亡的恐惧一瞬间压倒了过去的种种。她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死神,她并不想死!   “停车!你大爷的!停车!”她惊慌大喊,并且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惯性驱使她的身子前倾,用力地撞在了他坚硬的背部,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下一秒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小番外:   护士剪短了脐带,给孩子做了清理之后,抱到了俩人面前:“恭喜,是个儿子呢!”   程池:“儿砸?”   许刃:“儿砸?!!!”   程池:“请问..........可不可以退货?”   完结啦~~   番外什么的, 还没写2333   不用订阅啦,日后写好我会放微博里,   指路:晋江-春风榴火   你们想看什么番外告诉我呀~   谢谢你们一直被我虐还这么爱我-333-   那咱们就。。。隔壁小可爱见??   -3333-   最后,凑不要脸求一波作收   谢谢-3-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